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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刀剑神域》：价值观冲突

时间: 2021-08-20 09:43:03 | 作者：甚谁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5次

再谈《刀剑神域》：价值观冲突

川原砾是在我看过的日轻作者中最具有中国网文特质（褒义）的一个人。我一般不在评价日轻的时候提到中国网文，主要是从根本上来看，两者差距巨大。但川原砾是个例外，《刀剑神域》和一般中国网文的共性，不在于它也是“虚拟网游”题材的，而在于更深层次的部分。

我将这个特质概括为“砸烂一个旧世界，再造一个新世界”。这种姑且可以称之为“革命性”的东西会因为作品的题材，作者的风格不同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动，但归根结底的一点是“以主角为核心的某种价值观，与其所处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的冲突，而最终，往往以主角与其所拥有的价值观胜利为结束”。

《刀剑神域》里，比较典型的价值观冲突有三处。

第一处是“艾恩格朗特”与现实的冲突。这里桐人和茅场形成一个“共同阵线”。茅场作为一个科技鬼才，自小就有着幻想世界的梦境，在长大之后，这种梦境逐渐被现实所侵蚀。（详见TV第三季）因此，他也走上了“建造强迫死亡游戏世界”这条极端的道路。被拉到其中的桐人，则是一个“在虚拟世界里寻找自身存在感”的高级玩家。对于桐人来说，游戏/现实在他那里形成了一种倒错。在SAO事件发生之前，虚拟的游戏世界对他来说更为重要。（当然这里涉及到，如何界定虚拟与现实的问题，这里就不再展开）虽然川原自己在原文中回应了这种把桐人的游戏爱好倾向归结于身世之上的自然联想。

「……你觉得哥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会一升上国中便老是沉浸在网路游戏里面？」 虽然问题省略了「因为不是桐谷家亲生的小孩」这些内容，但翠还是马上就摇头回答： 「不会的，跟那没有关系。因为这孩子，六岁的时候便拿我房间不用的零件自己组了一台电脑唷。应该说他在精神方面得到我PC狂热者的遗传吧。」

但是看过《加速世界》的读者恐怕也会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那边”的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谁又会从小就热爱呆在“这边”呢？“现实生活”对于桐人和茅场都带来极大的迫害，无趣，无变化又枯燥的“现实日常”最终使得这两个都成为了虚拟世界的居民。这也是两人作为实质上的仇人关系，桐人却又恨不起茅场的典型。

在这个“虚拟”与“现实”的价值观冲突里，作为这个案例最好的注解的人就是亚斯娜。作为在家中以家教良好的大小姐为标准的亚斯娜在SAO事件中邂逅桐人，在虚拟世界中做到了许多现实世界中没有机会（讽刺的是，其实更多的是本有机会，却因为父母/出身等原因无法去做的事情）去做的事情，享受到了无法享受到的幸福。这样的亚斯娜不再愿意做一个“现实的大小姐”，反而愿意同桐人在一起。在《序列之争》中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虚拟”在SAO幸存者那里比真实还要真实。不仅是经历了SAO事件这样一件事，虚拟世界本身就象征着大家可以放下现实中的价值观，价值评判，功利主义转而去享受真正的生活与真正的冒险。（讽刺的是，在“虚拟”中才能享受到真正的生活至少在《刀剑神域》这部作品里是一个十分严密的推断）。

在这种“虚拟”与“现实”代表的价值观冲突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进的第二个价值观冲突，就是ALO篇，桐人与须乡的冲突。在桐人以心意战胜了希斯克里夫（茅场），去寻找亚斯娜，眼看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须乡出现了。很多人很恶心须乡NTR的情节，但是其实这是个结构性问题——在《刀剑神域》所描绘的那个近未来日本里，依然是资本当道。作为“人生赢家”的须乡，自然在婚配关系中占有优势地位。在仍然是主流价值观的亚斯娜家人（主要是“丈母娘”）自然是女婿的最佳人选。

“黑色剑士”变身“无力死宅”，如果不是茅场系统-心意系统，最终只有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在眼前被NTR。显然，这里的问题恰恰不是川原故意写了这么一个情节恶心人，而是他把某些真的存在的情节搬到这里来——虚拟的世界里（指轻小说），为何要涉足现实的话题？这里川原和中国网文创作的共通点展露了出来：通过将某个现实（这里的现实指读者所处的世界）中确实存在，且很有可能与读者息息相关的事情放置在小说中，并通过与读者本身的意愿相同立场的“读者代表-主人公”的胜利来对现实中的“不平事”进行否定，制造“爽点”。这种“爽点”本身是吸引人的，但是本身也存在着致命的缺陷：主人公的胜利终究只是在小说内被编造出来的，“爽点”之所以能够成立，是因为那些“不平事”亦或者这些事情背后价值观-意识形态仍然在社会内部占据主流。如果有人对中国网文比较熟悉，尤其是对中国网游文比较熟悉的话，就会清楚，在中国网游文里，游戏高手-现实凡人与代表着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赢家的“高富帅”的现实争斗，是非常常见的一种剧情展开。

须乡的剧情里，还涉及到一种川原无意识的预言：资本-技术的合谋，是否会使得“心意”或者说个人感情的覆灭？须乡在ALO里做研究，继承茅场遗产，乃至于自封“精灵王”，就是因为他在当时认为，潜行技术最终可以用于洗脑。

「开玩笑的。我不是说过了？我不会对你用强硬的手段。反正马上你自己就会来求求我喜欢你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事情就是这样，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你疯狂爱上我，完全服从于我指示的日子已经愈来愈近了！当然我也不希望马上就把你的脑袋拿来做实验。所以下次见面时希望你可以稍微顺从一点啊，蒂塔妮亚。」

在技术的协助下，“个人意志”这种个人能够最后保有的东西也不复存在。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事实上“个人意志”已经开始不复存在。在自我剥削繁盛的新自由主义社会中，“自我”已经被完全的侵蚀了。简单的来说，那种高度的，对物质主义毫无疑问乃至奉为圭臬的“社会人”的存在，不是正能够证明这一点么。这一点也同样照应了之前所说的第一种，“虚拟”与“现实”的价值观冲突。倒不如说在茅场那里，“技术”是创造理想世界的种子，而在须乡那里，“技术”是强化自身权力，掌控世界的权杖。从这一点我们甚至可以说，须乡在成功的控制他人的心智之前，自身的心智就已经被控制了。

而再进一步，就是川原砾无法解决的范畴——在中国网文种往往被处理为绝对力量改造世界，主角建立组织，与“主流价值观”背后组织的暴力部分冲突的剧情展开的那种“价值观冲突”。第三个冲突就是，桐人（当然，其实包括整个SAO幸存者，茅场等人）与菊冈（日本政府）的冲突。

禁忌目录-人工智能这个插曲，这里不再展开。对于人工智能人权问题，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在B站上，大量弹幕呵斥亚斯娜是“白左思维”“菊冈说的对”“人的性命怎么能和人工智能相提并论”。以此我们可以确信的就是，这种“主流价值观”不仅是在作品内部的日本，乃至于在作品之外的中国，也是相当有市场。（这其中当然还包括了一群“喜欢”看《刀剑神域》的人）。我在这里不说“人工智能”这个词，我只提一点，那就是自上而下的，包括民众对于“压迫”“剥削”“战争”“利益争夺”这些事情的默许。

可以战争，只要我不上战场。可以剥削，只要我不被剥削。可以屠杀，只要死的不是我。所以我们完全没必要把重点放在区分UW里的那个“思想试验”——一个人的灵魂到底是不是人这个问题上去。而是把侧重点转换过来，转移到在一种“共识”之下，大量的民众对于当前诸多“不合理”的事情的默许乃至赞同上。比如如果让作品内人物和菊冈深度论战一下，我认为桐人团体肯定要有人问菊冈：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当然，如果本文的读者读到这里认为，提出这个反问也是“白左”的话，其实也完全没必要继续读下去。

UW人工智能问题，成为了对于须乡事件的一个补充。须乡要控制人心，被认为罪大恶极。造成极大社会反响，关进牢里不得翻身。菊冈提出，可以控制那些从人类灵魂上复制而来的AI，结果诸多人拍手称快，赢粮而景从。这一点可以说也是足够讽刺了。这就真的是初看86，以为圣玛格诺利亚共和国的白种人都是傻逼，细细品味，发现无论哪里，总有人是傻逼。如果菊冈的计划成功，无人干预，基本上就是非架空世界版本的86。川原砾在剧情里不断出现的各种外挂：桐人的心意技能，UW住民爆眼球等等，与其说是技术上的缺陷，不如说是川原对于“人性”的尊重。

通过以上三个关键点的分析，相比大家都能够认同《刀剑神域》中确实存在着某种和中国网文里类似的抗争性。“中国网文”在“怎么写”这个层次上被拿出来用的时候往往是贬义的，但是在深层次上，内在的某种基于复杂的社会现实而流露处的情感结构，则是非常值得我们注意的。

《刀剑神域》中这种抗争性是在层次上逐渐增强，但也逐渐悲观下去的。至少在《加速世界》那里，人-技术-社会中的情感悲剧依然没有结束。《刀剑神域》能否开始在剧情中出现世界改变的展开，把星帝桐人-茅场的伏笔都好好的利用起来，这也是我对川原十分期待的一点。日本的轻小说中，保留了这种强抗争性的不多，以“桃源乡”式的避世描写为主的日常作品，完全复古走神话-史诗的架空作品，强调个人情感、完全去社会化的校园恋爱作品，再加上完全是无敌-开挂的弱智web转生作品在数量上占据着优势。而这恐怕，也是《刀剑神域》在轻小说界里始终节奏紧凑，有话可讲，在摆出诸多读者向元素的同时，也能长青的原因之一吧。

文章标题: 再谈《刀剑神域》：价值观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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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签：刀剑神域（SAO）  轻小说  刀剑神域3（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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