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2-16 22:55:04 | 作者:渡过作者群落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1次
海陵笑笑生/文
【编者按】作者为深圳营学员、青春版编辑部成员。此文写的是作者与母亲的故事,文中“俪姐”即为作者的母亲。
我称呼母亲为“俪姐”。在她看来的爱称,在旁人看来的亲密,在我这里,只是一画青山屏风,挡住血肉与亲爱。我并非没有爱的人,我和俪姐一样心中充满了感情,大概,她极端在那头,我极端在这头,我们在一起,却好似远离。
她是一个极端的人。极端到前一天用十几个衣架让我皮开肉绽,第二天便体贴入微地煲好骨汤给我。她是一个痴人,一个疯子,病灶是“无处安放的热爱”。生长在大凉山里,很快便被送到几百公里外的县城。在家行大,便只有照顾人而没有被照顾的机会。整个青春都在寄人篱下,她中意的原生家庭的爱正是她一直没有的。
我拥有这样一个独立而坚强的母亲。
她又是一个焦虑的人,体现在时常呲牙和碎嘴。
我相信当我们分隔两地的时候互相都会十分想念,但是在一起的时候,只会有战争。
当我知道我有抑郁倾向的时候是在初二。那个时候我开始失眠,两天彻夜无眠,第三天睡六个小时,然后又是两天……我没有再思考学业,我满脑子都是暴戾和死亡,直到我向三个高二的拔出了刀。我生平最怕刀,幼年习武,拿刀不稳,落在兵器库里,砸得其他刀剑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我吓到了,从此只用木棍。但是那天我带了刀,我希望入狱,我希望一个人,终身与世界无缘,享受孤独死去。原本球场事球场了,他们却找上门来指名道姓地打人,我深深地知道他们是纨绔恶人。
我最后依然没有捅人。我把刀交给了我身后的朋友,三个高二的吓到了,我揍了他们。
收刀的瞬间,我想的是我母亲。
我想我和母亲的关系,大概像水火。我们的世界没有水火都不行,但是水火要相处,必须需要一个容器,有装水的容器,火才能做饭烧水,不然呢,一起变成蒸汽上天堂。
我们一直在寻找“容器”。
俪姐在一七年七月得知我恋爱之后砸碎了我的手机,将我搁置在家里。我每天做饭,她和父亲每天上班。那天父亲还没回来,我们两个人吃,又聊到了那个女孩。几句话,她说,:“楼下有河,你自己跳啊!”我顶了回去,话语都是气话,已然忘记。她便怒了,我生平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俪姐,就像一只护崽的母狮子,虽然我就是她的崽,她攻击的对象也是我,有点黑色幽默。
她把菜刀拿了出来。她向我挥舞而来。我惊慌逃开。家里在追逐——举刀慈母,逃命逆子。我关上了门,她用刀背敲击。我想到了《闪灵》。我给父亲打电话,他没接。
我当然没被砍,俪姐后来气消了。
第二天我问父亲要了一千,去了重庆。三天后,我从朝天门旁一座桥上一跃而下,当然也没死成。我彻底知道我抑郁了。
新学期我转学回家乡,失眠更加严重。
“我要学画画。”
“画画没前途,你看你某叔叔的女儿,学了二十几万,还不是去读了中医。”
“校队让我入伙去打市锦标。”
“半个月太耽误学习了。你又不考体校。”
一个月后,我彻底崩盘。自习课在教室狂笑四十分钟,差点断气。
按当地医生来说——“中度到重度抑郁”。
母亲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她开始称呼我为“宝贝”。
“宝贝,你在哪里?妈妈来找你好吗?”
“宝贝,你想去看电影吗?妈妈陪你。”
“宝贝,你想吃什么水果?妈妈给你买。”
“宝贝,妈妈好想你。”
“宝贝,妈妈以前错了,你可以原谅妈妈吗?对不起。”
她开始频繁请假。
“宝贝,你想去哪里?妈妈陪你。”
她带我四处求医问药,四处旅游。我知道她很煎熬。从外婆算起,舅舅,我,都抑郁了,我甚至不敢恋爱,不敢结婚。
“宝贝,没事,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她的面皮愈发焦黄,眼圈愈发深厚,明明是我在抽烟,她却像抽了几十年烟一样的萎靡神情。我突然心痛。
她同意了我去校队,虽然我早早因伤退役,只打了一半的赛季。好在创下全校唯一一个与队长单挑三比七的最高纪录。
她愿意陪我,我很安心,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容器”。依然争吵,俪姐有时依然会忘记控制,不过我感觉她的爱逐渐安分完美了。
她带我去了西安,没有雪的夏日西安,繁华长安,一路西行一路唱,残缺遥望昨日层楼,秦腔一吼,热泪纵横。
她陪我住了两次院,陪我相信玛利亚,送我貔貅,送我戒指,做一切让我开心的事。
“宝贝,你十八岁妈妈要送你一套西服。”她就真的带我去量体裁衣了。
我看到她渐渐稀疏的短发,她染了发来代替头上的白雪飘飘,我想起她黑曜石一半光鲜却深沉的长发,想起她原来陪了我这么久。
她看我练拳击。
“宝贝,你小时候学武术那么苦妈妈都没陪你,现在终于可以了。加油!”
她同意了我学画画。我坚持到现在,终于不再畏惧伤病。
西海岸史诗说唱歌手图帕克有首歌叫《DEAR MAMA》,没有父亲的图帕克,幼年叛逆而胆小,他与母亲争吵,他逃离,他去了监狱,母亲接他回家,他是说唱史的标杆,我且称他的母亲为“说唱之母”,我想不为过。
凡为人母,便是伟大。
“You are appreciated
When I was young me and my mama had beef
eventeen years old kicked out on the streets
Though back at the time
I never thought I'd see her face
Ain't a woman alive that could take my mama's place
uspended from school
and scared to go home
I was a fool
with the big boys
reaking all the rules
You always was a black queen mama”
一个匪徒与母亲,更多是理解与关爱。
我始终相信,原生家庭对于一个生命的影响是强大的。抑郁症需要得到理解,需要的到支持,更需要的,是得到认可和尊严。
我的母亲给了我认可和尊严。
家庭始终是人的来路与归途。人生,家人孕育,人死,家人送别。家人的力量是稳稳接住抑郁的所有情绪,不让其内向攻击自己。共情没有必要,傻子才会给你说:“你好笨蛋,我和你一样,只是我不是生病的笨蛋。”情绪是关键,他说什么次之,除非他说他要“死”。他们至少在潜意识里希望可以有足够的爱。无条件的爱。
说回画画,那个学中药的姐姐在毕业后又去画画了,我相信热爱,热爱是最致命的救赎。
最后呢,四个字——“清心寡欲”。
(文中名字均为化名,图片为作者所摄)
(此图为作者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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