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模特

　　有人说，一个人孤独久了，就会产生幻觉。我不这么认为，我孤独，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可我看到的桌子还是桌子，板凳还是板凳，它们并没有在我的注视下，长出手脚就跑掉了。我是个无聊无趣的人，我一天多半的时间用来睡觉，睡醒后，我会躺着，或者坐着，很少站着，我觉得站着就是对我的一种惩罚，所以我不会给自己太多惩罚自己的机会，有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站起身来，我会像一条虫子一样，蠕动着去上厕所，虽然整个过程艰辛又可笑，可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样的动作比站起身来，更幸福一些。没有人能理解我这种行为，他们说：“你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摇头，他们根本不懂，我活着，活得比他们都好，因为我没有快乐，也就没有痛苦。一天，一个朋友来看我，他总是带着悲悯地神情看我，他说：“你缺一个女人，女人会给你爱情，让你站起来，像个男人。”“女人，我有女人。”我窝在被窝里，像只躲在茧壳的蚕虫。“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他四下里张望，想从我的家里揪出一个女人来。“她很害羞，只会见我一个人。”“刚子，我是你的朋友，你听我两句劝，去医院看看吧，你病了。”“我没有骗你，她叫做小倩，长得可漂亮，她会坐在床边和我说很多话。”“还会和你上床，对吧。”“你怎么可以这么直接，我们谈得兴起的时候，会。”“小倩，她是不是姓聂？”朋友一脸严肃地问我。“对，聂小倩。”“刚子，你印堂发黑啊，我劝你看病是不对的，我得给你请个道士给你做做法事。”“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小倩是野鬼，你可以不尊重我，但请你尊重小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你走吧，我累了，谢谢你来看我。”我把头别向一边，不再看他，继续说：“如果你每次都是来劝我看病的话，以后就不要来了。”朋友前脚出门，小倩后脚就进来了。她蛾眉紧蹙，扁着一张小嘴，说：“我不喜欢你这个朋友。”我坐起身，把她揽进怀里，她的身体柔软轻盈像缕风，我说：“我也不喜欢他，他就是见不得我好，他听说我有了女人，嫉妒我，所以说了些浑话，你不要生气。”“我才不要生气，只要你对我好，我才不去管其他人。”“对，外面的人多么可恶啊，他们肮脏，身上喷再多的香水也掩盖不了他们的腥臭，我宁愿不和任何人相见。”我恶狠狠地说。“连我也不想见吗？”小倩歪起脸假装生气。“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唯一我想见的人。”“我香吗？”我像只猪一样，呼扇着鼻翼，把她从头到脚闻了个边，说：“香，透骨的香。”小倩早被我鼻子里喷出的热气给暖化了，一滩水一般仰躺在床上，等着我，为她宽衣解带。小倩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我总是记不清楚，我记得很多事情，却独独忘记了我们的相遇，忘记了我们怎么从陌生到熟悉到亲密无间，也许我们一见钟情，也许我们前世便已相熟，所以在我抚摸着她的身体的时候，那个感觉既熟悉又亲切。“你从来没有要求我和你出去走走？”激情后的我，问小倩。“你的朋友还是动摇了你的心思。”小倩枕在我的臂弯，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的声音愈发香甜诱人。“人们常说女人喜欢热闹，喜欢逛街，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不喜欢。”“是我的原因吗，因为我的厌世，导致你也不喜欢了吗，你不要因为我委屈了自己。”我捧起她的脸，说。“不是你的原因，我不想骗你，我不是女人，不是人，我是一个模特，塑料模特。”“你越来越逗了。”我刮了一下的她的鼻子，笑她会开玩笑。“是真的，几年前，你冲进一家失火的服装店，救出了一个塑料模特，你因此被火烧坏了自己的脸，没有人称赞你的英勇，还笑话你，你受够了冷嘲热讽，所以变得自闭，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再也不肯出门。没有人感激你，可我感激你，我就是那个被你救出来的塑料模特。”“这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小倩把胳膊从自己的身上，一旋一拧拿了下来递给我，我接过来后，发现，的确是一个硬邦邦的塑料材质的胳膊，不由地张大了嘴。“拿下来了怎么办？”我说。小倩接过胳膊，重新拧回去后，胳膊又变的柔软了。“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你是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拆下来，再装上。”“也不是。”我一会捏捏她的手，一会摸摸她的腰，想捡了个大宝贝，她被我惹得格格笑个不停，边笑边说：“我的耳朵，拧下来的话，就再也……”她话还没说完，我就一把拧下了她的耳朵。她整个人迅速僵硬冰冷，话说了一半，就变回了塑料。“喂，你醒醒，别吓我啊。”我把她的耳朵拧回去，可一点反应没有。几天后，那个朋友又来看我，小倩躺在我的身侧。我说：“小倩会醒过来的。”朋友眼泪都快出来了，说：“刚子，你这个白痴，你怎么就不能坚强一点，你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可怕，为什么非要自欺欺人，为什么不肯听朋友一句劝，难道我这个十几年的朋友还不如一个塑料假人吗，你这个混蛋。”“你才是混蛋，白痴，小倩，她会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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