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12-22 13:22:29 | 作者:窗户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7次
刘振周(1979-),广东电白人,诗人,写作者。著有小说、诗集《知幻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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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的订书机
它饥饿,干旱
连下巴都弄失踪了
像一只瘦弱的老虎躲在荆棘丛
等候一些散失的书——
可能是《瓦尔登湖》,或《荷尔德林的诗》。
但是,你会相信它的皮肤曾经镀铬
或涂上薄薄的蜡油
都被它那年轻的勇猛给榨干了
无论机械或人,都需要润滑。
否则,当它需要完成无限的文件装订
磨损的牙齿听见消息之后都在颤抖,
(我们的病啊,可以在身体内部胡乱生长)
恰好碰上神经衰弱的月份,岂不是更糟糕。
只是,它的形象在台灯下、抽屉
无不是度过很多无聊、乏味的时光
仿佛宣布的作业无疑就是伟大事业的开始
(需要振作的是我自己啊,当我写诗,
并没有为我干燥的皮肤带来水分)
一次次的,当它张口就要吞下冬雨之中的粤西
——事实上,都存在一点点矛盾——
当我重新审视,为它喂上防锈的钢钉、墨水
无非为了给予足够的信心与自尊
然后,我会听到“咔嚓,咔嚓……”
仿佛上了发条的钟又重新得到时间的指示。
迹象
这里不曾下雪。
这里的人似乎都盼着下雪,天气稍为寒冷
就叫嚷,“下雪啦,要下雪啦……”
天,谁能代替他们真切地感受一回
即使短暂、融化的碎片——
他们大概就是这样看待事物的未来——
焦虑,急不可待,充满幻想。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寒潮早早到来
且持久,然而,在后来已经听不到那种侥幸的欢愉
在互相寒暄之中渐渐失去关心,
气候彻底袭击他们的意志,再以物质作为利刃
也就连个人情绪都丢掉了,并不感到羞耻。
像瘟疫一样互相感染、传播。
这片土地没有什么是持久的,像他们的民主那样暧昧
且善变,像雪的幻想,
更像事物的尽头——
含羞草
当发现手指、棒棒糖
触摸的含羞草有别于
别的叶子之后,她颇有惊喜——
于是,趴下草地寻找相似的叶茎
似乎都要弄一下,其实
起初的猜中率实在太低,十有八九
都是些酸角和类似的杂草。
但我能感受她辨别、判断力的进步
一旦击中真正的目标,便掩饰不住的欢呼
“哇,快看快看——”
以为她会乐此不疲,会玩上整个上午
我高兴为我们的童年找到了一种共识。
事实上,她很快就厌烦了,
最后竟然使用鞋子猛踩,
哦,她不能如此对待
(只有冰淇淋才能引开她的注意力)
我所敬畏的草本有着我的期望与奇迹,
在于生命本能的防卫
与反抗(即使微弱)。
不需要、也无法让现在的她明白,
她只在乎玩耍,并遵从自己的方式
即使她的无知多于日常模仿。
芒果园
——悼孟浪
得益西伯利亚的寒流与孤魂
江南以北都下雪了,我见过那玩意儿
此时的同行总能代替我的部分观感
冰,雪,严寒,雾霾——
唯独亚热带的芒果园格格不入,依然翠绿如春。
是的,我能分辨冬雨之下的润湿枯黄叶子
沿着蜘蛛网上升的叶脉抵达了冬天
——二十世纪中期以来,这种生命的轮回
并没有质的变化,不过是
死亡的方式略有不同,闪着思想光芒的果实
早在途中被政党劫持,禁锢仓库。
留下泛黄的想象与记忆——
一些年来,又陆续被新的萌芽遗忘殆尽,
愚蠢又丑陋的树瘤、昆虫遗弃的巢
无不在扩散绝望的空气。
“连朝霞也是陈腐的。”
是的,赋予行动的诗人与果品
终究都走向死亡
——包括时间、乌托邦、极权的安乐国。
从来都不存在真正的敌人,
只有小妒忌与狭隘并存。
当崇尚腐木的价值观、与冷漠
一起制造人为的诗的喜悦,
乏力、又勉强的修辞都在腐蚀着大地。
甚至蔑视生命的呐喊,
关乎消化系统、口粮、物质化的入侵与誓洗,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缺乏什么
似乎也不在乎缺乏什么——
当能感受的冬天,应该不止于温度计笔直的堕落。
感情动物
雨天,小蜗牛爬上仙人掌
像一粒粒包裹乐趣的珀琥,
与水珠混合视野,孕育了雨季以来的淘气。
水气溅起、沙砾,
水的张力——幻视,
冲刷的泥沟,有机物和疲倦都给小漩涡给带走了
留下润泽、透彻的纯净。
草尖清新,树也更绿了。
而雨声——绵长的交响乐曲,
水滴就是一个个落下即溶的乐手灵魂
以柔美之势——瞄准——撞击的陨坑
可能就是孩子们粘土做的月球,偶人
——此时,我已经尝试着感动自己,
让自己处于童话之中的雨笼。
然后,再尝试着闭上眼睛——
尝试关闭想象力的一切,一切都只是虚幻
即逝的、非物质的,不可能受到长久的尊崇。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别去想——
但有些时候,当孩子们的脸蛋靠下肩膀
呼吸均匀、亲切,多么彻底的信任啊!
我的理性之墙,也随之崩塌——
我就是遭遇雨水的果子狸,我的伪装
永远只有披上错乱的荆棘、讨人厌的直言。
但是,关于爱的言语怎能随口而出呢?
林荫小道
仿佛被北面的丘陵重重包围
天空老是那些年老、迷惘的苦楝树。
地平线——除了河流的尽头
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爬满大地——
我曾在这样的梦境迷失,
再在现实的森林渡过了一些错乱的时光。
当人们所忽视的——已经形成一条条林荫小道
我才发现、步入这空旷的羞耻——
尽是抛弃的意志、青年的贝壳,
然后,怎能视而不见呢?
“为什么非要志同道合?”
“我知道,孤独挺好的。”
当然,当我还能返回一片片稻田,溪涧,
深入偏僻、静谧处——
自我,矛盾,激化的小草莓。
是的,总能看见走向人间的麋鹿。
精神的诞生
午后,我爬上花梨树手里拿着刀
为了除去垂坠的枝条
和被暴风雨折断、干枯数月的枝桠,
为了树的形象与自我重塑。
非常抱歉,多少年了,我的刀
竟然一次次的砍下汁液饱满的树皮
再从筋骨反弹的应力,
每每让我的手腕
不得不接受到来自地核的颤动。
绝非火山时期的中年动荡,
也不是远方崩塌的湖再次陷落天际。
难以想象的,越是枯竭越是韧性、弹力十足
憋着气的非要当一回英雄,
仿佛死后的纤维都被祭奠为精神的准绳。
当我处在树冠之下——土地之上——
刚好一个公民的高度——
视野可见之,有良知,也有荒诞描绘的云彩
远处——是海,是马鞭草随风低下的鱼群,
既乐观、也会时而悲观的
——不过在于地平线难以预料的起伏。
这回我懂了,我的刀刃在刷新
锋利与迟钝,都要经历好一阵子——
阳光下,干旱的种子纷纷逃离我的独裁
当凝视越久——它们跃进土地的决心
越是鼓足勇气,理性、漂亮、孤注一掷。
地平线
那年冬天,船的龙骨如脊梁
架起半岛与观澜山之间
我所追溯的地域性的廊桥。
木匠传统、且慎重的手艺,
都让我入迷、虔诚对待如神的仪式。
今天——想必那船正在经历风浪与水的袭击吧。
那只是一个远去的船影——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连泥浆也在蠕动。
此刻,难道是纪念日的故地重游?
不,我只是沿着海边、
沿着突出海面的冬日在行走
但是,谁又能在寒冷之中保证回忆的真实?
微风之中,海洋持续扩展;
红树林朝向黑泥分娩最后的种子;
牵牛花绕过陨石坑
再在黑山羊翘起的尾巴
露出花蕾——更多、更明亮的波涛推向天际
仍然缩小的白鹭仍然在飞翔——
2019.12
危险的思想
——给穆旦
——没有什么是绝对安全的
包括庭院的盘栽,月光也能告密。
当你绕过森林、瘴气、炮弹
再栽在自己人的手里,
而灾难现场——其实距离我们并不远
之间只是些客观的时间、陈腐的空气
半个世纪以来仍然笼罩红色的警戒
只能尝试从思想与源泉——生命之渴望,
开始一个个超越日常的行动,
头脑再升起勇敢、果断的风帆;
似乎每个人都可以剪掉冒险的基因,
选择温暖而舒适的巢;
假如哥伦布突然从大西洋返航,
将一切计划止于神学院的神秘主义
止于疯癫与瘟疫的流行——
以及,“荒诞国家,连我也不想活了。”
那么,将违背生命的意志;
我也渐渐敬佩一些卑微的词语,
如蝼蚁、蜉蝣、含羞草……也常常为之感动,
什么不自量力,缺乏力、落地的坚果也好
恰恰就是,我们不正是如此的匍匐大地吗?
是的,这就是你闪耀光芒的诗、语言
隐藏于木柜里的棉絮,躺在黑暗之中
——等待另一个将之唤醒的思想;
乡间小路
回到乡下,只要不是急着办事
我老是挑那些乡间小路
然后慢悠悠地经过鱼塘、小片树林、田野
我喜欢这些散落在文明周围的自然。
总觉得途经的点点滴滴
可能会带来一些灵感的东西
浅滩的白鹭,落下水面的阳光银光粼粼
烟雾缭绕的村落悄悄隆起——
途中——我在思考,消化彼此的相遇。
事实上,每次都两手空空。
风景——并不能撬动我的意志,
正如我从不服从风景本身,存在的悖论。
但是,我仍然乐此不疲。
我常常想象生命的隐蔽部分,甚至
可以洞察地下的活动——当树根的生长
绕过化石和腐烂的沼泽;才是我所感知的;
新咏物诗
Ⅰ、雪铁芋
如果你得到一盘雪铁芋,
并不惊讶它突然的迁徙
来自草原、好望角的大陆。
在室内,当日常将野外
隔离开来的舒适沙发与电视
仍然需要植物的形状
如茎叶象征存在生活的意义。
并非获得一枝机器人联盟的摆设,
它的干渴并不能引发警报啸叫。
常常是,当我的目光落下
才发现将要枯萎凋谢的叶子
往往也是我内心荒凉的原野
需要水,和社会的驯服。
漂亮、古典的瓦罐形同枷锁,
形同这个国家的物质暴力形象。
有时候很是怀疑它的意志
与野外的同胞是否存在素质的区别?
野性——养殖,禁锢;
自由——监视(欣赏、咏物,
只是拥有者的文学赞美);
人人都拥有剥夺、分配生命的权力?
不,我更愿意理解成物种之间的伦理。
Ⅱ、茧
你终于都入住
纤维与丝质的部落
包裹如上帝授时的植物钟
滴答滴答的融入自然的节奏
然后等待一个恰如其分的时辰,
你仍然可以稳住部分的重要思想
不至于在血液的循环流失体外
可能会引来蝴蝶、灰蛾,
观赏你史前的巨蛋——
育前的幻化,变态
极其神秘,又沉闷的潜伏,
色彩在你的神经形成
理性驱使你在梦中构造飞行,
一种生命的自由,依靠意志
诞生具有抗议性的想象力——
一切都依照步骤:母性,繁殖,使命。
Ⅲ、宇宙飞船
就像一头浮出地平线的旱鲸
喷射着地球之物,神授的能量;
再从森林、山野的巅峰滑向蓝天
喷射着水柱,鲜明、饱满的颗粒。
——似乎,连豹子也抛在身后,
光,也慢了下来。
如你所见,一种过度性的缓慢
是重力经过时空的弧线
并悄悄发生了视觉的动乱;
你在抗拒——那巨大、流畅
并超越日常的金属体,
距离从湖面起飞的鹤——并不亵渎画面,
如飞奔的马无不遵从物理之圆;
要不,你就是正在参与的上升
渴望摆脱重力、约束,以及独裁的洲
冲破大气层、果壳,以及权力
可贵的是它仍然可以继续上升,
像脱轨的火车头轰隆隆地冲向日光、云层、宇宙;
当你永远也不再抗拒——那金属筒体、繁星,
你晚餐的食物,玉米棒、削尖的土豆
并不因为形状相似而拒绝失重的胃;
当它抵达、将种子和羊群赶入殖民的星球
毫无疑问,它们将创建新的秩序;
致两者
苹果劈开之后,得到一半以及另一半
永远都无法对称的两者,
老是让人惊讶、不解,果室狭窄
卧躺的不止于难以揣测的种子。
当我试着让两者理解,却得不到耐心的回报
似乎非要别人得到一个“审美惩罚”的教训。
而两者的相似,同样让人吃惊
当你对诗失去热诚就不应该迁怒冬天的落叶
当你已经抓不住诗的触角,更不该自闭;
相对公平——两者的漠视渐渐演变为仇恨,
当我以宽容与之(狭隘)对话,可能得到一块门板
之后,木质的长方形又裂开两者之后,
一半称之为缪斯的化身,另一半是当代的探索者
——聪明、纯粹(容不下半粒灰尘)、小众,
且洁癖(不过是种习惯)、骄傲、固执,
对着利器抒情——注定伤口多于赞美,
而且不容易理解的艺术家的随机显性,
最好不食人间烟火,永远的纯粹永远遮蔽双眼
然后成为天下的债主,每个人都该奉上作品与赞歌;
说实在的我由衷的包容两者,不管是否合并为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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