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锦都

“客官，来点什么？”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眼旁边弯着腰的小二。“一蛊浓茶。”我低声吩咐罢，偏头看向了楼下的街巷。

檀木圆桌，红灯燃烛，茶香飘然，琴瑟合鸣。

这是二龙茶馆，自是我平日里最喜的休憩场所。外面下着雨，街巷里的行人打着油伞，或两三人结队前行、吟诗作对，或是独自漫步，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虽下着雨，但四周的商贩，仍卖力地吆喝着。

“凭寄狂夫书一纸，信在成都万里桥。”两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打着伞，在街巷中闲庭信步。其中一位意气风发，嘴里吟着刘禹锡的竹枝词。

“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另一名书生，则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不久后，他便要离家科举，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归家。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兄台，这里方便坐坐吗？”我回过头，一位身披红袍，手捧经书的少年，向我拱手示意。

我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问道，“兄台，方才吟诵的可是大诗人李白的《上皇西巡南京歌》？”少年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书卷，“书中素言锦城好，今亲身一游，名不虚传。”

我点了点头，却又轻叹一气。他见我叹气，便问，“何叹也之？”我看着遥远的天边流动的云霞，心中不免多了些感慨，“时代更迭，每每几年，战乱频发，这茶馆，说不定这小巷在遥远的未来，已经不存在了。那这些美好，不也随风消逝了嘛......”

“时代总是在变迁，又有何苦恼。阿房宫今安在哉，上阳宫今安在哉？消失的不能重现，该消失的不能挽回，但这些不都活在我们心里吗？”他洒脱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客官，您的茶，请慢用。”店小二上完茶，轻轻一揖。

我接过茶，心里细细品味着少年刚刚的一番话。烟花再美，也有落幕的时候；鲜花再艳，也有凋谢的时候。或许有一天，这个世界也会消失不见。但烟花的璀璨，鲜花的盛开被我们所记住，这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呢。

“君言甚善，心在物就在，这物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让人记住吗。是在下偏执了。这一杯，我敬你。”

我举起茶杯，微笑致意，正欲一饮而尽，方想起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准备开口询问时，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

我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周围的事物变幻。阵阵马蹄声，出现在了耳边。我愣在了原地，手中的茶依旧滚烫，可眼前的少年却变成了千军万马。我看着这熟悉的衣着，是唐军。他们在撤退，而方向是正是成都。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画面却再次一转。一名穿着华丽富贵的老人，站在万军之中，一名将士半跪在地，手里捧着的一张前线传来的战报。我看向了老人，和他四目相望，霎时，三个字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唐玄宗。这传说中的人物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他似乎看不到我......

天旋地转，眩晕感愈演愈烈。场景再次一变。而这一次，我愣住了，四周的人们聚在一起拆除房屋，熟悉的街巷，熟悉的红墙黛瓦，熟悉的茶楼，这里是锦官驿。

顿时，一股那以言语的滋味在胸中激荡，有些地方战乱毁不去，反倒是被自己人毁去了。“消失的无法重现，该消失的无法挽回。”少年的话重新出现在耳边。

罢了，这样也好，起码那美好的记忆存在自己的心里，抹之不去。

我闭上了眼，想要再次张开时，却感到一束强光，使我的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线。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床边一本轻轻摊开的书，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几个字。

“成都....锦城...玄宗避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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