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到底是不是饮酒器

《爵柱的古老渊源》

 ——明·万历金爵

郭伯南

北京市昌平县的定陵，是明神宗(亦称万历帝)的地下寝宫。1956年在这里一下子发掘出三千多件珍贵文物。其中以红蓝宝石和硕大珍珠嵌镶的金爵与金盘最为光灿夺目，特别引入注意。爵高13．3厘米，盘径16厘米，共重531．5克，含金量为百分之九十五。相传，神宗八岁时举行成丁礼，就曾手执玉圭，举起特制的金爵，一饮而尽；然而这位嗜酒如命的皇帝恐怕自己也没想到，死后又以金爵相殉。

爵，是古代的一种酒器，多以青铜铸成，盛行于商代和西周初期，后来就少见了。爵与另一种酒器——角形制相似，都有三足，鋬手、口部也都向左右侈出，形成流或尾，不同的是在流与口的衔按处，爵有直立的爵柱，角却没有。因而，这成了区分爵与角的主要标识。

“那爵柱是做什么用的呢？”这几乎是见过爵的人都要提出的问题。可是，这小小的问题，在大约两千年来却一直使学者们困惑不解，从而也做出种种猜测和揣度。概括起来，有三说，

一曰容止说。清代有的学者认为，古人以爵饮酒，两柱拄眉而后止，谓之“乡衡”。乡即向，意为爵口向饮者，爵身呈平衡状态，饮者不用昂首，爵中的酒就已饮尽。这样才合乎古代礼制规定的饮酒的容止。否则，昂首而饮是不礼貌的。这就是爵柱的作用。

可是，古代爵的大小不一，流的长短也很悬殊。有的如以爵柱拄眉，而流口就伸到饮者颈下了。显然，拄眉之说，容止之议，是不合实际的。这一点，早在汉代即被经师们怀疑了。

一曰示儆说。这种说法认为，古代爵形如雀，古篆“爵”字也作雀形。雀的鸣叫声象“节节、足足”，取其节酒之意，不滥饮也。又有的说，雀能飞而不溺于酒，取其形，会其意，以示儆也。从而引伸出一种说法，爵柱似雀翅的突骨，若耸翅将飞之象。

这种说法以爵作雀形，是有些道理的，其余恐皆附会之词。

一曰加固说。近代考古家有的认为，商代的青铜爵可能脱胎于原始社会龙山文化中的独特器皿陶鬹。鬹流较长，易从口部断裂，故陶者往往在其衔结处以泥片加固。后以青铜铸爵，衍演而为爵柱。这种说法，只要研究过大量陶鬹，就知是与事实不相符合的。如欲加固，只要在该处加厚即可，无须附加什么的。

综观各说，虽不尽是，但各说均给人以启示。比如，爵脱胎于鬹说是有道理的，甲骨文中的“爵”字，就有的仍保留有鬹的袋形足。又如爵形如雀说，也不无根据。这在陶鬹的形制上看得更为清楚。所谓加固的泥片，是有的，那是特意附加的雀鸟的眼睛，有的做成两个小圆饼，有的做成两个小突起。有了眼睛，再看那鬹，流如喙，鋬如尾，的确象个鸟的形象。可是，各说对爵柱的解释却都难以令人满意。

人类文明虽是不断发展的，然而新事物脱胎于旧事物总难免留下痕迹。这一点在装饰史上似乎表现得尤为明显和突出。依据这种情况，不禁使人联想，那爵柱是否也是一种历史遗迹而衍演成的一种装饰呢？

这种猜想，在古代的器物上可以找到大量的印证。在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玉鸽、石怪鸟、青铜鸮尊、玉龙与怪鸟等较多保留古风的器物上，可以看出爵与鬹的独特形制原来可能是从一种变形的鸽鸟形象演变而来的。那三足原来并非三条腿，而是两足加上垂尾而形成的；爵柱原来是怪鸟头上的双角演变而来的。

鸟头上怎么有角呢？这真有点怪，正因此才称其为怪鸟。从石怪鸟的造形可以看出，那不单纯是鸟，而是兽与鸟的合体。如果可以说爵的流保留了怪鸟长喙的特征，那爵柱恰是保留了怪鸟生有兽角的特征。

万历的金爵已是古代青铜爵的遗制，但金爵上也仍饰有爵柱，可见遗痕化作装饰之后的持续性是多么久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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