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4-03 12:06:58 | 作者:春水煎茶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2次
偶然读了阎连科的《我与父辈》,从四叔去世反省与父母和长辈的关系,“我们一直在疏忽父母和长辈生命”;又读到一篇由近日蹿红的《啥是佩奇》引起的关于老人问题的思考《年龄歧视》,“没有我们不歧视的老年人”;再读到龙应台关于她母亲的《我是你的雨儿》,叙述她与患有老年痴呆症母亲之间相处的点滴。
确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在忽略我们的长辈,直到某天蓦然发现他们老了,才发现我们错过了那么多与他们相处的时光,才发现我们即使与他们相处时也那么敷衍,我们极少去考虑他们的需求,只专注自己的生存。
前两天因为大幅降温,母亲在衣柜里翻出一件不扎皮肤的厚毛衣来穿,一边和我说,本来这件衣服是想留到过年才穿的,很有点不舍得。我忽然有点心酸,那是前几年我在友谊商场打折专柜买的,价格其实很便宜,没想到母亲这么珍藏着,不是天这么冷都还不舍得拿来穿。
母亲衣服很少,几十年来都穿着那几套衣服,我也很少会想到需要帮她买衣服,只是偶尔看到有打折的特别划算的老年人衣服,才顺便买一件给她。我自己的衣服几个衣柜都放不下,很多衣服标签都还没来得及剪,却已经都不记得穿了。但看到喜欢的还忍不住买,买了继续闲置。但父母衣着那么寒碜,我却是忽略的。
父亲的皮带旧得掉皮了,还继续在用着,外套是拉链坏了就换拉链,袖口磨破了就剪短一点继续穿,三十多年前的军大衣还在当被子盖。弟弟给他的好一点的衣服他看着像新的一样,便悄悄送给亲戚,亲戚不好意思拒绝,拿回去却用来当垫脚布或擦地板的抹布了。父亲不明白,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饿肚子或缺衣服的穷人了,有的都是借着钱过着好日子的负债者。
父母在城市里生活了快四十年了,骨子里却还保存着来自乡土的质朴。买东西喜欢去路口拐角的杂货铺,买菜还是习惯去菜市场,剪发去杂货铺旁边那家剪了十多年的小发廊,看病要看那个看了十多年的相熟中医,开了药还要打给三十多年前的厂医请她鉴定一下……母亲一直不敢乘坐手扶电梯,只敢乘坐升降的,那些她所不了解的“庞然大物”都让她如临大敌;地铁坐了一次再也不愿意再坐了,那些陌生的事物让她心生怯意;她每天的活动半径不超过五百米。父亲大概要好一些,但年纪毕竟不轻了,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我们也不放心他走远。
母亲开始要拄四只脚的拐杖了,弯着腰慢慢往前挪,带她去医院时要把肩膀也给她攀着,慢慢走到挂了号的中医科,然后排队看病、排队缴费、排队取药,折腾一个上午,总担心她会撑不住。坚持要她带口罩,怕医院里病菌多。
人老着老着就难免会有一些怪脾气,有时既糊涂又固执,譬如找不到检验单就坚持说是医生没有开,还要打赌,结果医生查了记录是开过的才再去补打;譬如父亲找不到证件就认定是被我拿走了,帮他找出来了才承认是他自己放的。过后再不敢对自己的记忆力这么自信了。
偶尔妹妹会和他们聊工作聊同事之间的各种琐事和小纠纷,他们总是惦记着,时时要出谋划策,却无异于献曝之忱,慢慢地妹妹也不敢和他们过度交流了,怕他们操心,而且也于事无补,不如让他们就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过。
他们年轻时过于操劳,身体都磨垮了,人家七十多岁的老人活蹦乱跳的,他们却已经颤颤巍巍,头发是全白了,脚腿也不灵便,心血管疾病到了极高危阶段,还有各种并发症,需要全天候陪护,常年需要定期开药的医院达四五家之多,每周便奔走在不同的医院之间。每天分时段定时吃各种药,靠药物维持着身体运转。
前些年他们一直拒绝请钟点工,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才请了亲戚来帮忙。他们却习惯于给钟点工打下手,总觉得不好意思看着别人劳动,便在旁边帮着,像学徒一样,不时给钟点工泡茶、递个水果,也常把家里的食物也分一部分给钟点工带回家。每天要求我做早餐时多蒸两个鸡蛋,好给钟点工下班后带回去给孩子吃。
每每念及年轻时自己的种种迕逆,便对父母充满了愧疚,有时会想,是不是自己当年把父母的身体气垮了,否则他们怎么会比同龄人看起来老这么多呢?然而如今再怎么赎罪,也无法补偿多年来对父母的不孝啊。而且即使现在,我还是时常会对他们发脾气,想想也真不应该啊。是不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对子女负有说不清楚的债呢?否则为什么都为孩子操碎了心?
如今,当我像小时候父母看管我们一样,把父母看管起来了,限制他们的行动自由,限制他们看电视,限制他们与亲友交往,限制他们的饮食、限制他们的言论自由,他们居然不曾反抗,与我们当年被看管时的态度迥异,是因为他们了解看管者的用心,还是他们以德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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