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记忆

　　也是这样青翠的五月，这样温暖的蛙鸣。也许是青春涌动的潮汐，也许是友谊。休假时，我心生一念：从家乡的小镇，穿过河流与池塘交织的江南的田野，沿着窄窄的乡间小路，一直到偏僻的滨海渔村，一路看望作别四年的高中同学。

　　第一站，是一位同桌的家，她家独门独院，在离村子稍远的地方。院子里草木蓊郁，我喜欢上了一盆云雾竹，同桌本想分一些给我，最后还是全然相送。这盆云雾竹，带回临海后，在宿舍宽阔的窗台，与茉莉花、秋海棠一起，陪伴着我度过了整个青春的时光。

　　刚工作时，住在单位内一个朝西的房子里，小房子，大窗，夏天很热，但很美。窗子对着喷水池、悬铃木环绕的球场和种着各种花卉的院子，更远处是北固山，是灵江对岸的高高的云峰。黄昏时，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下班了，落霞洇染着西山，天空瑰丽，院子里只有蝙蝠在飞舞。静静地凝望窗台上的花草，几乎会感到植物的灵性和温情。

　　同桌的父亲在镇里工作，姐弟们到了中学就读书住校，母亲在家做裁缝。她家离村子远，容易引来盗贼。传说夜半妈妈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提一壶水，高高地倒进马桶，同时拍着自己的大腿说：“快点，有贼！”用这招吓跑了门外的黑影。

　　接下来的旅途，我就有了一个旅伴。我和同桌到了一个叫卢家的村庄，记住这个名字是因为同桌、我和住在卢家的那位同学一起在卢家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听说照片还被放大挂在了照相馆的墙上。八三年，穿着黑色平绒马甲，内衬一件白色半高领针织衫。

　　走走停停，一路上，金黄的麦浪，嫩绿的秧苗，路边的瓜架垂挂着憨憨的蒲瓜、丝瓜和豆角。池塘清清，你若走下埠头，可在碧绿的水藻间看到悠游的小鱼和小虾。或者一条水蛇，倏尔滑过田垄，隐没进了秧田。地角田头，猩红的野草莓隐约在酢浆草之间。田野和绿树之中，是一个个朴素的村庄。到了下午，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很快下起了雨。雨打菱塘，池塘边的芦苇和杂树在雨水中摇曳，蓑笠的农人巡视在绿缎子似的秧田间。“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雨雾中，远村若隐若现，一幅活脱脱的水墨江南图。天睛了，阴云的天空明净了起来，群鸟啁啾，云絮缭绕，山川大地洗过般干净。阳光下，农家的孩子口衔麦秸箫，提着裤管趟着水洼，开心地闹着，他们的妈妈在屋里对着他们吓唬、吼叫。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波光潋滟的小河边，收工的人们蹲在那里洗去身上的泥垢，准备回家吃饭。我们也到了最后一站，那个离海最近的村庄。

　　住在那里的同学比我稍长几岁，农村里结婚早，正是新婚时期。同学仨走在村道，迎面遇到她夫家的亲戚，亲切地问一声：“嫂，来客人了？”那时感觉特别的没有思想准备。

　　那天晚上，同学把婚房让给了我和同桌。缎被面，春被还没有换上，五月的夜晚，有些许的热。我且睡且醒，整个夜晚，蛙鸣鼓噪，就如睡在田野之间，那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温暖的气息在记忆深处一直绿意蔓延……

　　文章创作者：金秀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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