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里皮——写给一个落魄的教师

　　刘泽见原创

　　里皮静静地走了，没有人送行，包括他的弟子。这应该是他的愿望。还记得在最后一个发布会上，这个老人提的一个要求，不回答任何问题。这和他初来担任国家主教练时的鲜花与掌声形成强烈反差。当初的踌躇满志，变成了现在的落魄失意，像极一个中国教师教了一届不如意学生的轮回过程。

　　里皮和一个老师一样，教了很多学生，有成功的，有失败的。但是每当接手一个新的班级，心中总是充满矛盾，既有担心：担心这届苗子好不，有没捣蛋的学生，有没难缠的家长，有没有掣肘的政策……也有更多的期待：我有好的方法，我将用更多的耐心，我将重视他们的心理建设，让其享受足球，让其有责任感，爱国心和幸福感，还有政策会越来越好，他们不是放权给我了么，要我尽量培养新人就好，成绩这块不要急功近利，我可以按照我的愿望来改造了……

　　像一个老师一样，刚接手一个班级，大家都不太了解，大家相互迁就，相互融合，就如两个人刚谈恋爱，展示给彼此看的都是最好的一面。何况还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在里面呢？学生会想，听说我的老师是个很厉害的老师呢，所以乖乖听话。这个阶段大家相处愉快而融洽。这对应初中，大概就是七年级上半学期。对应里皮，就是里皮十二强赛期间，三军用命，中国男足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差点就出线了。大家都说，也许里老师早来几天，多带我们两场，我们就打进了世界杯。有了成绩，老师高兴，学生高兴，社会高兴，领导高兴，媒体更是高兴翻了天，以为来了个救世主！

　　人生总是一段一段的，有高潮就有低谷。一个高潮过后，一切归于平淡。平淡中最见人性。那股气泄了，你的学生是什么资质，什么心性，就明明白白显露出来了。和老师处久了，老师神圣光环褪去，原来老师也是凡人。这个时候，学风、班风开始起伏，这就需要看老师的掌控能力了。一般来说，这个阶段，老师需要在露出杀手锏，我还是很厉害的。比如搞几个活动，露几手特长，当然最好的带领学生考出几次好成绩，得到学生、家长、学校的威望、能力加持。如果没有这些，对于较差的班级可能出现崩盘。学生不良习惯显露，能力不足显露，知识积累不够显露，成绩一团糟，学风差，班风散，各方批评潮水涌来，基本都是对学生和老师的否定。里皮在十二强后，为了提高队员素质，提出找高手过招，结果一败涂地，队员的各种缺点都被无限放大，队员和教练都被质疑。后来，为了找信心，找亚洲内相对弱的队热身，结果还是不理想。给人的感觉，精气神始终差那么点。几次测验成绩不理想，队员急了，教练急了，主管部门没耐心了，说好的成绩好就续约，现在没下文了。原来说好的，不管平时成绩，只要亚洲本成绩好，培养了新人就行，现在变成质疑了。里皮还是被成绩压垮了。他开始想法设法去提高成绩，原来说好的锻炼新人，不管了。因为考核要成绩，所以他召集了他认为行的所有老队员，哪怕去39岁路上的郑智也没放过。这何其像我们要搞素质教育的老师，说好的全面发展呢，结果学校一句话，你班成绩太差了，咋整的？你就只得把应试教育的所有战术都拿出来。我们校长常说的一句话，不搞好素质教育你过不了明天，可你不搞好应试教育，连今天都过不了。那得过且过吧。

　　看着里皮带领一批“老人”去参加亚洲杯大考时，我们就知道，我们又走在常见的教育的老路上来了。为了考核，其他的都可放弃？当里皮带领男足跌跌撞撞冲进及格线后，大家又有了新憧憬。可我们本身的问题是无法克服的，因为我们没按要求练成新本事，培养出新人。可怜的里皮，他还以为他教的本事，球员都学会了，他毕竟练了很多次，其他队三次就可以练会，我们可是练了三十次才会的，这样该深刻了吧。错题本都做了好几遍了，该不会出问题了。

　　亚洲杯和伊朗的比赛，冯霆潇一个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失误，让里皮彻底疯了。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对着教练席疯狂地跳起了摇摆舞。一个学生，你给了纠正了30遍的错误，他还是犯了。你除了疯，没其他事了，如果有，就是违反师德的事了，因为你会骂人或打人。

　　当第二人，再犯同样的错误时，里皮安静了，一动不动。哀莫大于心死。中场休息时，里皮忍不住在更衣室砸东西，怒骂球员，让一个71岁的优雅老人失去了最后的风度，也失去了耐心与师道尊严。

　　当里皮在新闻发布会要求不被提问时，我知道，他只想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他不想在公开场合被人把伤疤一层层撕开，再蹂躏两下。他如同一个落魄的教师，最后和学生，和学校都是尴尬。但他比我们一般教师幸运的是，还可以安静地离开！我们呢？还得继续在夹缝中努力维持平衡，继续尴尬。

　　再见，里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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