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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文革中的历史老人

时间: 2020-01-17 12:11:31 | 作者：wonder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5次

遇见文革中的历史老人

　　七点钟的早晨，我不知道一个老人会坐在我的身旁。就坐在我的身旁，像老朋友见面一样，没有约定，却都守约了。或许有一种力量让我去听一听他，他的声音，他的故事。

　　他拿着一个收音机，播放的是《凤凰传奇》，一身运动装，腰背佝偻却精神矍铄，就和大街上、公园里的老大爷一样。他向我走来，坐在了我的身旁。“小姑娘，也来爬山？”他问道，我们的对话就这样开始了。“***好啊，中国梦好啊，现在的时代太好了！”这是他说过的最多的话，我也觉得现在的时代好，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有他那么深刻的感受。

　　“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1966—1976，在那个充满着荒谬、人与人极端的不信任，人性中的所有高贵都拿出来践踏、撕碎的年代里，一个微小的个体怎么能逃得出这诺大的旋涡，活下去，多么不容易。他至今都不相信挥起木棒、长矛的人竟是自己的朋友、同僚，那些昔日里关心、帮助他的人们，直打到他再也直不起腰来，原来他佝偻的腰背不是自然的老态，这腰上固定的钢板、钢钉不仅仅是刺穿了他的血肉，还有他的心。他反抗，铁丝竟深深地扎进他的皮肤，长鞭、皮带在他面前随意地挥舞，他痛哭流涕，他是真的有罪吗？他背叛了国家、人民吗？他接受了无边的惩罚却不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么。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在文革过去了五十年之后。“枪打出头鸟”他说这句话真是讲的好，我注意到他的眼眶里有晶莹在闪烁。文革开始时，他才二十多岁，在一所中学当老师，因为能力出众，还在学校里做了一官半职。年轻帅气又有才，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写文章，多篇文章发表在报纸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众多学生喜欢他。那时的他真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不知道自己的才能竟会成为别人仇视他的理由，不过只是最隐秘的理由，这些人打着国家、政府的名号要肃清敌人，“反革命”、“走资派”任何一个莫须有的帽子都可以扣到你的身上，成为把你拽下黑暗谷底的最响亮最理直气壮的理由。多么可怕的人心啊！有多高贵就有多卑贱。于是他逃了，拖着受伤的身体，但是，他又知道，自己无路可逃。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我发现老一代的人都是用手背，余华的《第七天》里也是这样描写的。或许手掌太粗糙，所有生命中难以承受的重量都和手掌摩擦。“我并不怪他们！他们只是政治的狂热分子，被利用的工具。”我突然记起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这句话，“群众当中有坏人啊！”千千万万的群众就是社会啊！社会有其巨大的力量，或者说组成社会的群众们有巨大的力量，他们可以众志成城的修筑万里长城，也可以齐心协力的推倒它。勒庞在《乌合之众》中说，群体比个体更加容易盲目、狂热，当一种思想在社会中弥漫的时候，群体很少去思考，这是正确的吗？为什么会这样？而且在那个时代，毛主席就是他们的信仰，就是整个社会的信仰，摔坏了毛主席的瓷像，全部人跪在碎片前一动不动到天亮。兜里的毛主席语录每天拿出来背、看。所以直到今天，这位老人依然如此痛苦，“我那么崇拜毛主席啊！我认为他是一位伟大的人，可是，现在我回过头来看，发现我人生中的大半痛苦都是因为他啊！”信徒被骗是最悲凉的事情，“被崇拜者搞垮崇拜者，是一种心灵的屠杀。”当信徒怀疑自己的信仰时，他的灵魂就已经残缺不堪了。几十年后，这位老人才幡然醒悟，伟人也会犯错，那么庞大的社会要花费多少年才能认清呢？

　　抹完眼泪，他又笑了，说自己这一生好像什么都经历了，好的坏的，经历了文革又赶上了改革开放，当时和别人合办了一个厂，赚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凭借自己的努力买了房、车，他的老婆也是个老师，家庭非常幸福，还有个儿子，现在是区上的领导。他经常教导孩子既然做人民的官就要为人民办事，要清正廉洁，现在这么好的时代，要珍惜。我忽的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大时代里一个个体的缩影，人民的经历，就是时代的经历，每一个单独的个体都是不能脱离国家、社会的。政府所出台的任何一个政策，国家领导人所强调的任何一个所要达到的任务、口号，都会深深切切的影响到每一个人。毛主席说“以阶级斗争为纲”，全国人民就起来批斗“敌人”，甚至法律也被无视，革命小将的长鞭就出法律，无数无辜的人们竟然就这样“被整死”，老舍、吴晗、葛伯赞、傅雷、赵九章、以群、闻捷、海默等，都自己结束了他们那曾经让人肃然起敬的生命。邓小平说：停止以阶级斗争为纲，把国家中心放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国策时，混乱动荡的文革就过去了，那么多人就去下海经商，人民的生活慢慢的恢复常态。***说：“每一个人的前途命运都和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紧密相连。国家好，民族好，大家才会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共同为之努力。” 在今天的中国，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买车买房、读书做官，所以这位老人才会在谈到习主席，谈到新中国时热泪盈眶。冯骥才曾在《一百个人的十年》中写道： “政治一旦离开人道精神，社会悲剧的重演则不可避免。”国家和政府就是政治的代名词，是人民行动的引导者、风向标，只有这面旗帜为人民而升，才会永远鲜艳、永远飘扬在这片神州大地上。

　　很多人劝他写一本自传，他拒绝了，或许回忆太耗费精力了，每一次回忆就是再把自己放到烤架上滴出痛苦的骨髓。“政治从不为人的灵魂负责”，国家、政府可以宣布执行什么政策、终止什么政策，但是每一个决定都要郑重其事，政策、指令可以修改，破碎的心却难以修复。

　　“现在的时代真是太好了，小姑娘要认真读书哦！”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要去爬山了，挥手和我说再见。这世界真的很奇妙，有一些人你们只有一面之缘，却说了许多话，甚至还流下了真挚的眼泪，在相处的短短时光里，我们做了彼此的倾听者。

文章标题: 遇见文革中的历史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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