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4-30 00:43:58 | 作者:李青妹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3次
山区老人
那年,我刚参加公务员招考,被分到婆家所在的山区小镇工作,暂时没有房子,就在街上找了一个私人的房子住了下来。
房东也是一对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夫妻,长期在外打工,留着一位近80岁的老年人在家看房子,据说是男房东的奶奶。刚搬进去时,奶奶很喜悦,房子虽旧,但宽阔,足有200平方,且临街,房后还有一个菜园子。
奶奶是我丈夫的奶奶,已经80岁,瘦瘦的,矮矮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脑袋更是清醒,毫不糊涂。我亲奶奶在我六岁时就去世,所以第一次到婆家见到她时,是个雪花飘飞的腊月,丈夫家的房子很旧,在高山上,古老的土坯房,着实让在城市生活惯的我很震惊,当我有点犹豫地走进一间烧着柴火的小屋,本地人称为火笼,看到她从里屋拿出一双棉花做的暖鞋让我换上时,我心头的凉意立即被驱走。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人生经历,嫁人前父亲是地主,在当地很有钱有势,她还读了私塾,嫁人后,娘家衰落,她跟着丈夫生了四儿三女。三儿子因为小时候发烧没条件治好,就烧成了哑巴,小腿还有残疾;二女儿天生瘫痪,以植物人的状态活到36岁。另外三个儿子各自成家后,她和丈夫,一个跟着大儿子,一个跟着二儿子。不惑之年时,丈夫又重病,她一直悉心照顾丈夫,直到两年后去世。在她耳顺之年时,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公公去世了,后来她一直跟着她的大儿媳共同操持家事,儿媳干田里活,她干家务活,坚韧沉默。我见到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我的婆婆是个直爽但很粗心的人,在我婚后第二年的冬月,小宝宝出生,月子期间,奶奶一直帮我洗尿布,搭在炭火上烤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床头,婆婆和丈夫忙得顾不上给我做饭时,即使夜将深,她也细心地给我在火炉上煮好一碗米酒,打上几个鸡蛋,端来递到我手里,看我吃完才放心把碗收拾走。
孩子3岁时,上了幼儿园,她又跟着我一起带孩子,孩子吃饭、穿衣、去上学,她全部包揽,没让我操心过,孩子放学时,我还没下班,为了不让孩子挨饿,她甚至学会了用电磁炉热饭、炒菜。我有时有种错觉,丈夫长期在外,我似乎不是嫁给了他,而是嫁给了我的奶奶,她在无形中成了我和孩子的依赖,周末,她回了老家,孩子竟失去安全感般任性大哭。 (人生哲理 )
我很奇怪,在我上班,孩子上学期间,她在家里做些什么,有次,下乡回得早,我就好奇地回去看她,从前门进去,屋内空空,走到后门,才发现,她和楼上的房东奶奶,在菜园子里,一个在用铁锹翻土,一个在栽菜,乐呵呵地边劳动边聊着。我问:“奶奶,菜场里菜多的是,您们用得着自己种吗?!”她们都笑了,说,“那不行,我们有这么一块地,自己种点儿,就少花点钱买。”
就这样,两位老人,有着相似的生活方式,都跟着孙子孙媳妇,都照顾重孙子,天好时,她们就坐在后院里聊聊天,各自做着手中的事,天冷了,她们就一起坐在楼上的火笼里,边烤火,边烧水,边做着琐碎的事情,从来没闲过。
我经常看见房子的楼道里堆着很多易拉罐或矿泉水瓶子,有时堆得很拥挤,有时却又突然空荡荡的,年轻的房东夫妻回来看见满手脏脏的房东奶奶,没好气地劝她:“奶奶啊,您就不能歇歇,您拣垃圾能拣几个钱啊?”彼时,我就看到有些?偻的老奶奶抬起他满是白发的头,用皱巴巴的手拨着眼前的碎发说:“我拣一点,卖了起码能买几个馒头。”
有一次,老奶奶刚把一袋子垃圾塞进楼道,我奶奶坐在门口正要和她说话,她却突地从门前的阶梯上趔趄下去,然后一头栽在地上,我奶奶被吓了一跳,慌忙喊周围的邻居,一大帮人才围在一起,有的说要扶起来,有的说她有高血压不能扶,一扶就可能断命。下班回来的我正好瞧见这一幕,和大家商量着叫来了救护车,对门另外一个老太太跟着车送她去医院,我又慌着联系年轻的房东夫妻,那一夜,老奶奶才算平安度过。几天后,她出院,后脑勺上还有倒在地上砸破的伤痕,但整个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似乎觉得确实力不从心,从此不再拣垃圾,两位老人就相约着聊个天,守护着菜园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类似于她们这样的山区老人有很多,有次陪上级部门到一个高寒村落访问一位90多岁的老人,听说他是民间艺人,对楚文化很了解,知道很多典故,会很多技艺。我们到他家时,老人还在山上砍柴,看见有车停在场子里,肩上扛着一捆柴,精神矍铄地回来招呼,大家都惊叹老人的硬朗。
我常常在想,等有天我们老了,等我们到了70岁,80岁,还会不会有这些老人这样健康的身体,会不会有他们这样的精神风貌。我奶奶给我的印象一直是那么勤劳、善良,宽容。也许,他们是用平淡沉默的方式教育我们:不管日子多么苦,只要我们拥有勤劳、善良和宽容的品行,微笑着,不屈服地生活,即使到了迟暮之年,也仍然是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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