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喜蛋文章网
你的位置:首页 > 经典文章 > 文章正文

奶奶的历史

时间: 2019-12-07 19:22:57 | 作者:梦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7次

奶奶的历史

  在我们看似平凡的生活中,有着许许多多不平凡的故事,这些精彩纷呈或曲折凄婉的故事,大多随着当事人的离去和岁月的流逝而化在了无知之中,只有极少量有幸通过影视、书籍留存下来。这些普通人用生命书写的财富,不能似金子般埋于地下千万年而依然可以重出江湖夺人耳目,只能化于无痕的宇宙中,不如一粒微尘,永远不为人所知。我的奶奶生于中原富有人家,按照人生的轨迹,她会嫁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过着一份平静而安逸的生活,直到自己人生的尽头。然而日军的一声炮响,所有的一切都被拦腰斩断,一个无序混乱颠沛流离的生活立刻摆在了未曾预料的眼前,而且是普通人难以应对的混乱。面对豺狼虎豹,他们出于本能,只有逃,一直逃,逃到听不枪炮的地方,逃到可以让他们活下来的土地,为了活命,哪怕有违自己的道德和情感,只要填饱肚子,也只有填饱肚子才是此时唯一的目标。我的爷爷生于秦地关中西府,家有兄弟四人,通过奋斗,有了自己的一份家业:水田十多亩,牲畜二三头。虽非大富,养家足矣。如果按照先人们的生活足迹,他成年后应该娶一小脚女人,然后生一堆孩子,直到把他们养大,自己慢慢变老,父辈们的坟地,将是他人生的终点,也许他会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为人夫为人父,甚至为人爷的快乐和幸福。奶奶,一个小家碧玉,爷爷,一个粗壮农夫,以日本人的枪炮为媒,原本永不会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就此改变了各自的轨迹,在划过遥远的天际后,奇迹般地交织到了一起。当年向西入关的百姓百千万,沿着陇海线,像一条带子一样平铺开来,在沙粒般的人群中,为何单就奶奶遇到了爷爷,为何爷爷单就相中了奶奶?听老一辈人说,奶奶到家时,穿着绸缎做的衣服,人长得白净漂亮,全然不像个逃荒要饭的。虽然年轻的奶奶我没见过,但是老年的奶奶总是喜欢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却是亲历过的。爷爷奶奶的结合原本以为就是为了生存而促成的一桩婚姻,奶奶为了活命,随便找了一个能让自己吃饱肚子的男人嫁了,只不过这个人是我的爷爷而已,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从未从长辈处听说过。直到自己到了中年,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奶奶婚后出逃过四次,每次都被族人抓回打得遍体鳞伤。虽然现在难以了解奶奶当时内心的真实感受,不过由此看来,她并不认可这桩为吃饱肚子而产生的婚姻,并为此而作了很大的抗争,不幸的是“革命”没有成功,这是奶奶个人的不幸,却是我们家族的幸运。不过,奶奶当时内心的痛苦我还是能体会到的,逃到异乡,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语言、修养上的差异,情感、沟通上的障碍,对于一个还处于豆蔻年华,对未来尚充满美好幻想的小姑娘来说,这样的现实对她的精神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更为惊诧的是,奶奶在老家还有一个未婚夫,是个军官,翻看历史,他应该属于汤恩伯的部队。为什么母亲会知道?她是从村里老一代人哪里听来的。那个军官移防陕西后,还带兵到村上寻找过我的奶奶,奶奶知道后急忙躲了起来。从奶奶的逃,到奶奶的躲,是牵挂与爷爷的感情,还是舍不下自己的一群儿女?或许两者皆而有之。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奶奶没有为了个人的幸福,而选择抛弃一家人,这是奶奶的无奈,也是奶奶的伟大。她本来可以一走了之,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也是她曾经的梦想和追求,然而岁月消磨了她的感性,母性让她变得更加理智。生活有时让我们很无奈,需要的总是早到或者迟到。自此,奶奶便断了所有的念想,在这个地图上绝对找不到的小村庄,平静安稳地生活下来。这样讲的理由是,村庄距离陇海线很近,步行30分钟,便可坐上火车,一路向东,回到奶奶的家乡,可她一直没有这样做。抗战胜利后,奶奶的大哥,我未曾见过的舅爷,沿着陇海线向西,先是在西安找到了奶奶的妹妹,我的姨奶奶,又继续向西,找到了我的奶奶,兄妹两人见面的场景没有人说起过,我想应该会像电影中演的那样,两人抱头痛哭,也许不尽然,因为奶奶在我家,衣食无忧,平日里爷爷也很关心她。他们之间聊了些什么?因为两位老人已经去逝多年,永远无法得知。总之,舅爷的使命和心愿已经完成,他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了,奶奶留下来,继续她平淡的生活。家对她来说,遥远的中原故土,已经成了模糊的记忆,唯有眼下的生活和家庭才是自己精神的寄托。所以奶奶不久后虽然回了趟老家,但是很快又返了回来。奶奶就像一棵被大风吹远了母体的蒲公英种子,在陌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儿女们如同她深扎异乡的根,使她变客为主,将思念变成了固守,将排斥变成了回归。对普通大众来说,血缘关系的牢固性,甚于其它,他就如同一张看不见的网格,将人与人连结起来,使人有了归属,有了亲情,有了安全。抗战胜利后,中国很快陷入内战,华夏大地又一次风起云涌,大事不断。但是对奶奶来说,她的生活依然平淡而宁静,每天需要做的,就是一日三餐。对于发生在邻县著名的扶眉战役,她只听到了枪炮声。奶奶说那个时候,军队一波一波东来西往,有的在村子驻扎,还向她借过碗盆。最有趣的是,一波刚做好饭,另一波打了过来,满满的一锅大米饭放在村口冒着热气没人吃。在这一波波的人中,也许就有新中国的将军,对历史的参与者来说,这是不平凡的一天,对奶奶这样的旁观者来说,生活中只是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建国后不久,爷爷经营的十多亩田地入了公,最后牛和锅也归了集体,包括爷爷自己,也成了公社的一员。对于家产归公这件事,我想爷爷是心甘情愿的,因为爷爷的死足可以证明他对集体的热爱。爷爷是个勤快的人,勤劳让他致富,也成了他悲剧的起因。集体公社是个大家庭,全村每天定点一起吃饭、上工。爷爷勤快,早饭前总是要到马路上无偿为集体拾一筐粪,结果有天捡得认真,错过了饭点,向队长要口吃的,反倒被训斥了一顿,一气之下,病卧于床,直至去逝。父亲每次说起这件事,总要痛骂那个队长几句,有时还会流下眼泪,至今都没有原谅这个人。爷爷长什么样,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所以只能根据父亲的描述来想象,应该是高鼻梁、深眼窝,眼睛大而有神,就象我的父亲一般。关于爷爷的事我知道的很少,或许与他去逝太早有关。从老一辈人那里听来的,大多是说他勤快、善良,一年到头种地、卖菜、打粮食,庄子里有谁家揭不开锅,端个碗过来管吃饱。爷爷就这样赌气去逝了,我自认为非常不值得,有财产归公都毫无怨言的气魄,何必计较他人的几句蜚语。很欣慰老人们说起他总是忘不了一句:你爷他是个好人。爷爷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让一些人能够感激而挂念他,活得是有价值和意义的。爷爷去逝了,留下奶奶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的大姑十四五岁,小姑还在奶奶的怀里,家中唯一的男性我的父亲,只有八九岁,生活全部的重担都压在了奶奶一个人的身上。为了孩子们,奶奶不得不选择重新嫁人。我的后爷来自本村另一家族,兄弟五人,只有半孔窑洞,入赘时挑着一条扁担两个筐,用本地话说,算是倒插门了。后爷对我的父亲不太友善,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的笑脸。印象里他总是肩上背着一个褡裢,腰上别着旱烟管,急匆匆早出晚归,做着买卖各类蔬菜籽的营生。父母结婚不久,就被爷爷逼着分了家。我二叔是后爷和奶奶的孩子,长大成人后,要新的房子来结婚,所以搬出了祖宅,我的奶奶也跟着后爷走了。我和后爷没有血缘关系,彼此也就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奶奶怀抱的温暖,我还记忆犹新,所以舍不得她离开我们。二叔结婚前,小姑出嫁了,被后爷逼着嫁给了一个她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只因这户人家出的财礼最高。因为后爷的贪婪,一再提高财礼,男方将所有的怨气和仇恨,都记在了小姑的头上,婚后五年,小姑因为不断的家暴疯了,我不知后爷和奶奶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不过没关系,两年后,后爷走到了人生的尽头,或许他很欣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和两个孙子,血脉得到了传承和延续。后爷去逝不久,我们也搬出了老屋,有了自己的新家。新家是两层的小楼,宽畅明亮,于是父母商量,将奶奶从二叔家接了过来。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上了大学,很少有机会能够和她坐在一起说说话,不过那几年她很开心,见到我常常是灿烂的笑容,她或许开心于生活的满足,或许开心于后辈的成功。大学毕业后,我入伍的第二年,弟弟打电话到连队,说是奶奶去逝了,因为当时部队任务重,没法请假,只能在心里,祝福奶奶一路走好。对于奶奶的去逝我并不惊讶,因为每一个人终会有这么一天,而她已经走过了自己人生80个春秋,经过了太多太多的风雨和磨难,或许真是太累了,该休息了。

文章标题: 奶奶的历史
文章地址: http://www.xdqxjxc.cn/jingdianwenzhang/41510.html
文章标签:奶奶  历史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