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换

　　老村有一个几十亩地的老晒场，以前是村民们秋收晒粮食的地方。现在成了老村人茶余饭后娱乐的广场，大家吃完饭三五成群的溜达到这里，打个牌，聊个天，小孩子们追打嘻嘻，好不热闹。有一天的老晒场上来了两个骑摩托车的中年男人，一个胖点的，个子高高的很壮实，一个瘦点的，带着个眼镜。两个男人把车子停好后就很悠闲地在晒场上转悠，在人群里侃大山。聊熟了还到村子里转转，这家看看，那家唠唠，几天下来，啥也没干，可跟咱老村人却成了乡亲似的，熟的不得了……村子里悄悄传开了，原来这两个人是某钢铁厂的外派的调查员，厂子里效益好，原料不足。许多工作人员就被派到乡下，准备以旧换新回收物资，一来解决原料紧张的问题，二来下乡补贴，造福乡里。现在的农村人可不比原来，穷得叮当响，不少人家都盖上了小洋楼，还真不缺那三瓜两枣的。可两个巡查员说了：“什么都能换！只要是旧货，无论大小，不论厂家，不管坏没坏，只要有旧货拿来，明天一准给你带来全新的东西，要不能叫以旧换新吗？我们厂里可不是白送的，那不成了扶贫嘛？我们这个村子可不是贫穷的偏远山村，我们这是换！国家政策好，我们厂里响应国家号召：城里的电器商店不是都在搞以旧换新吗？以旧换新下乡补贴，政策允许的，国家支持的。”老村人实在，勤劳俭朴的作风不会丢，谁家都有一大堆破烂货。两个人也没闲着，挨家挨户作动员，看着破得不像样的东西就鼓动说：“你看，这玩意儿收破烂的都不爱要，可我们可以无条件回收！”哄得的老头老太太心里痒痒的，半信半疑，哪能有这好事？乡里以旧换新一个旧电视才折几十块钱，那还是要花好几百甚至几千来买新东西才能换，咋能拿什么换什么呢！也有将信将疑的，回家看看有什么破烂家伙什不能再利用的，死马当活马医，拿来看看呗，扔了也不心疼。张大爷拿了个破锄头，刚走到门口就被老伴一把夺了下来：“死老头子，这个装个短柄子菜园子里还能使使呢！要换拿这个去换！”说着不知道从哪个耗子洞里掏出来的一把锈透了的坏镰刀。张大爷黝黑的老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这个人家能给换吗？会不会太丢人了？”“换就换，不换，小麻绳扣板凳腿——拉倒！我们也没什损失。”张大娘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两个男人把收到的旧货收拾一下，尽是些破镰刀啊，破粪勺，半截马蹄之类的东西。他们也不嫌弃，还个个登记注册，临走时还一个劲儿叮嘱：“明天早上一定要到晒场上来拿新货啊！”装了半麻袋，绑在车子后面，走了。留下一帮老乡亲在晒场上津津有味地笑着说着，都笑这两个傻瓜。还有些没拿东西来换的在那里说风凉话，找人打赌，赌他们明天来不来。第二天一大早，张大爷和几个没事的老头早早来到大晒场上，天一句地一句地海聊。其实呀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大家都在等着那两个人，他们不时望着村头的大路，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两个人到底会不会来呢？等到太阳升到泡桐树树梢的时候，大家都回去了，只剩下张大爷和小霉三两个人在场上，小霉三是个二傻子，最喜欢凑热闹，昨天她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一口破锅拿给人家了，今天早上没法做饭吃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大家一直取笑他是个傻蛋，已经被人取笑大半天了。小霉三也不在乎，照样嘿嘿笑着，回去也没事，不如在场上待着，空气好还宽敞。忽然，小霉三跳了起来，激动地指着远处嗷嗷叫：“张大爷，你看看，那个车子是不是昨天的那两个人？”张大爷一看：马路上开来一辆三轮车，仔细一瞧，可不是，开车的果然是昨天的两个中年人。这两人来到晒场上，稳稳地停了车，连忙叫张大爷帮忙往下搬东西，还不停地解释：“厂里是生产大件商品的，没那些农用产品，这些个农具是加班连夜赶制的。所以有点来晚了，真不好意思呢……”为了感谢张大爷帮忙卸车，人家不但给了张大爷一把新镰刀，还给了一把新锄头，说是免费赠送的，弄的张大爷还怪不好意思的。村民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家领回了自己的新物件，个个满心欢喜。最得意的是小霉三：他抱着了一口锃光瓦亮的大铁锅在村里转了十几圈，见人就说：我的破铁锅换来的，新的……惹得好几个小媳妇老太太急红了眼，跟在她后面，这个要看那个要摸，小霉三就是抱着不撒手。有个小青年冲着他喊：“小霉三，你不赶紧抱回家，人家再要回去，看你怎么做饭？”吓得小霉三抱着铁锅一溜烟跑回家去了。老村总共磨盘大点地方，这好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大一会儿这个消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了。这下老头老太太们回家翻箱倒柜掏床底，甚至连烧火做饭的灰锅屋里、猪圈、鸡圈都不放过，翻了个底朝天，干嘛呢？找旧货呀！这会儿大晒场可比逢集还热闹了，有换东西的，有来拿新货的，还有很多人是来看热闹的。两个中年人一会拿货，一会儿收货，还要登记，忙得不亦乐乎。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三轮车上基本上装满了货物，都是些破雨伞，坏轱辘，镰刀锄头、破斧头坏铁锹，旧铁桶……最有意思的还要数小霉三的锈电饭煲，那电饭煲是小霉三在城里的垃圾堆里捡的，早已锈透了，也通不上电了。可人家小霉三收在屋里，孬好也算件家用电器不是？两个收货人也不嫌孬，早早收拾好东西，约好了第二天再来送新货来。当小霉三抱着新电饭煲跑回家的时候，老村里真的炸开了锅：看来这可真是国家补贴咱农村老百姓的，看看人家小霉三的新电饭煲，由不得你不信！那两个巡查员今天还带来了赠品，前一天换东西的人都拿到了赠品：一个塑料盆或者一条珍珠项链……老晒场成了自由交易市场，老村人把自己家里的坏东西旧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连村长都把自己家的是19寸大彩电抱来了，说是显像管坏了，老修不好。张老太太也铁了心，把自己家的两个坏水泵，一台旧缝纫机，还有儿子车子上换下来的几个发动机机芯，都给拿来了，说想换个磨豆浆的的机子，闺女儿子想吃个豆腐自己磨，方便。两个收货的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再三保证：今天收的货太多，回厂里登记重做，怎么也得两三天，过两天，最多三天，一准给你送来全新的东西！两个人从早一直忙到天黑，顾不上吃饭，拉了满满一卡车货物走了。老村人意犹未尽，带着希望在晒场上坐到半夜才回去，大家都在讨论谁的旧货换回来的东西最划算……三天过去了……第四天也过去了……老村人呆不住了，都去找村长，村长也着急呀，派了几个年轻人可四处寻找，可上哪里去找两个骗子的踪影？张老太太在晒场上数瓜列喇叭地哭骂自己的丈夫：“你个遭天杀的，你吃了猪油蒙了心……”张大爷头勾进裤裆里啥话也不说……最开心的还数小霉三，尽赚一口新锅和一个新电饭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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