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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赵麻秋族属辨析兼成因考辩

时间: 2021-07-02 22:27:31 | 作者：戴万琦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5次

后赵麻秋族属辨析兼成因考辩

我曾经提出，后赵麻秋大概率为汉人而非胡人，但没有对这一观点进行过相关论述，现撰此文与各位探讨。

后赵石勒将麻秋者，太原胡人也，性虓险鸩毒。有儿啼，母辄恐之麻胡来，啼声绝。至今以为故事。（引《朝野佥载》）——《太平广记·卷第二百六十七·酷暴一》麻秋，太原胡人也。仕勒为征东将军，虎世为凉州刺史，率众伐凉互有胜败，秋植性虓险鸩毒，有儿啼，母辄恐之曰：麻胡来！啼声遂絶。 ——《十六国春秋·后赵录十二》朝野僉載雲：僞趙石虎以麻将軍秋爲帥，北人，暴戾好殺，國人畏之，市有兒啼，母輒恐之曰：麻胡來！啼聲遂絶。至今以爲故事。 ——《续墨客挥犀》《朝野佥载》云：伪赵石虎以麻将军秋帅师。秋，胡人，暴戾好杀，国人畏之。有儿啼，母辄恐之曰：“麻胡来！”啼声即绝。 ——《野客丛书》朝野僉載：石勒以麻秋爲帥，秋，胡人，暴戾好殺，國人畏之，市有兒啼，母輒恐之曰麻胡來，啼聲遂絶。 —— 《通俗编·状貌》

据吕丹丹《屠本十六国春秋前、后赵史料探源》可知，现存本《十六国春秋》中麻秋的记载也是根据《朝野佥载》缉补的，也就是说，所有关于麻秋胡人说的记载全部来自《朝野佥载》。

《朝野佥载》是唐人张鷟撰写的笔记小说集，《新唐书》称原有二十卷，《宋书·艺文志》称还有三卷补遗，《四库提要》认为这三卷补遗是后人附益。据赵守俨点校本可知，大约在元明以后，原本二十卷及补遗三卷就全部亡佚了，现存的《朝野佥载》有两个版本，一卷本和六卷本，其中一卷本是根据明代《说郛》本派生的，除此之外《历代小史》本（明）、《古今说海》本（明）、《畿辅丛书》本（清）也都属于同一系统；而六卷本则全部是从《太平广记》中缉补的。

那么这就出现了两个问题：

首先，包括《太平广记》在内，所有麻秋胡人说的记载全部来自《朝野佥载》，而现存本《朝野佥载》是根据《太平广记》缉补的，几乎成为孤证。

其次，由于《朝野佥载》本身的版本就有多种说法，可能经过后人附益，又出现过大量派生本，所以麻秋胡人说究竟是不是张鷟记录的，原文是什么都已经无法查证了。实际上可以看到，《十六国春秋》、《太平广记》、《野客丛书》、《续墨客挥犀》与《通俗编》的记载各有不同。

即便《太平广记》中引用的是张鷟所记录的《朝野佥载》原文，那么张鷟生活在唐高宗、玄宗年间，距离麻秋所处的后赵已经有三百多年，他对麻秋太原胡人的判断是从何而来已经很难考证，但我们还是可以根据已有的史料来分析麻秋为胡人的可能性。

首先罗列一下麻秋在史籍中的相关记载：

虎分命诸将屯汧、陇，遣将军麻秋讨蒲洪。——《通鉴·晋纪十七》虎遣将军郭太、麻秋帅轻骑二万追辽，至密云山。获其母妻，斩首三千级。赵王虎遣征东将军麻秋帅众三万迎之，敕秋曰：“受降如受敌，不可轻也。”以尚书左丞阳裕，辽之故臣，使为秋司马。赵王虎闻麻秋败，怒，削其官爵。 ——《通鉴·晋纪十八》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攻金城，太守张冲请降，凉州震动。麻秋之克金城也，县令敦煌车济不降，伏剑而死。秋又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诱致宛戍都尉敦煌宋矩。矩曰：“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节耳！”先杀妻子而后自刎。秋曰：“皆义士也。”收而葬之。赵凉州刺史麻秋攻枹罕。…………秋帅众八万，围堑数重，云梯地突，百道皆进。城中御之，秋众死伤数万。…………璩烧其攻具，秋退保大夏。虎以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帅并、司州兵二万馀人为秋等后继。…………秋望见，怒曰：“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命黑槊龙骧三千人驰击之，艾左右大扰。或劝艾宜乘马，艾不从，下车，踞胡床，指麾处分；赵人以为有伏兵，惧不敢进。别将张瑁自间道引兵截赵军后，赵军退，艾乘势进击，大破之，斩其将杜勋、汲鱼，获首虏一万三千级，秋单马奔大夏。五月，秋与石宁复帅众十二万进屯河南，刘宁、王擢略地晋兴、广武、武街，至于曲柳。张重华使将军牛旋御之，退守枹罕，姑臧大震。虎复遣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帅步骑二万会麻秋军，长驱济河，击张重华，遂城长最。…………八月，戊午，艾进击秋，大破之，秋遁归金城。赵麻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败之，斩首三千馀级。 ————《通鉴·晋纪十九》赵乐平王苞乃辍攻鄴之谋，使其将麻秋、姚国等将兵拒勋。王朗、麻秋自长安赴洛阳。秋承闵书，诛朗部胡千馀人。朗奔襄国。秋帅众归鄴，蒲洪使其子龙骧将军雄迎击，获之，以为军师将军。麻秋说苻洪曰：“冉闵、石祗方相持，中原之乱未可平也。不如先取关中，基业已固，然后东争天下，谁能敌之！”洪深然之。既而秋因宴鸩洪，欲并其众；世子健收秋斩之。 ——《通鉴·晋纪二十》石季龙将王擢袭武街，执张重华护军胡宣。又使麻秋、孙伏都伐金城，太守张冲降之。重华将谢艾击秋，败之。石季龙又使其将石宁、麻秋等伐凉州，次于曲柳。…………八月戊午，张重华将谢艾进击麻秋，大败之。司马勋进次悬钩，石季龙故将麻秋距之，勋退还梁州。三月，石季龙故将麻秋鸩杀苻洪于枋头。 ——《晋书·穆帝纪》季龙遣将军郭太、麻秋等轻骑二万追辽，及之，战于密云，获其母妻，斩级三千。段辽于密云山遣使诈降，季龙信之，使征东麻秋百里郊迎，敕秋曰：“受降如待敌，将军慎之。”…………皝遣子恪伏兵于密云。麻秋统众三万迎辽， 为恪所袭，死者十六七，秋步遁而归。季龙闻之惊怒，方食吐餔，乃削秋官爵。遣凉州刺史麻秋等伐张重华。 以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并、司州兵二余人为麻秋等后继。……河湟间氐羌十余万落与张璩相首尾，麻秋惮之，不进。重华金城太守张冲又以郡降石宁。麻秋寻次曲柳，刘宁、王擢进攻晋兴武街。……季龙又以孙伏都为征西将军，与麻秋率步骑三万长驱济河，且城长 最。重华大惧，遣将谢艾逆击，败之，秋退归金城。麻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于河、陕，败之，斩首三千余级。苞辍攻鄴之谋，使麻秋、姚国等率骑距勋。王朗、麻秋自长安奔于洛阳。秋承闵书，诛朗部胡千余。朗奔于襄国。麻秋率众奔于苻洪。 ——《晋书·石季龙载记》季龙遣其将麻秋率众迎辽，恪伏精骑七千于密云山，大败之，获其司马阳裕、将军鲜于亮，拥段辽及其部众以归。段辽之请迎于季龙也，裕以左丞领征东麻秋司马。秋败，裕为军人所执，将诣皝。皝素闻裕名，即命释其囚，拜郎中令，迁大将军左司马。 ——《晋书·慕容皝载记》季龙使王擢、麻秋、孙伏都等侵寇不辍。金城太守张冲降于秋。于是凉州振动。艾曰：“昔耿弇不欲以贼遗君父，黄权愿以万人当寇。乞假臣兵七千，为殿下吞王擢、麻秋等。” 重华大悦，以艾为中坚将军，配步骑五千击秋。引师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 艾曰：“枭，邀也，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于是进战，大破之， 斩首五千级。季龙又令麻秋进陷大夏，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诱宛戍都尉宋矩。宋矩谓秋曰：“辞父事君，当立功义；功义不立，当守名节。矩终不肯主偷生于世。”于是先杀妻子，自刎而死。俄而麻秋进攻枹罕，时晋阳太守郎坦以城大难守，宜弃外城。俄而麻秋进攻枹罕，时晋阳太守郎坦以城大难守，宜弃外城。…………秋退保大夏，谓诸将曰：“我用兵于五都之间， 攻城略地，往无不捷。及登秦陇，谓有征无战。岂悟南袭仇池，破军杀将；筑城长最，匹马不归；及攻此城，伤兵挫锐。殆天所赞，非人力也。”季龙闻而叹曰： “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真所谓彼有人焉，未可图也。”秋以三万众距之。 艾乘轺车，冠白欿，鸣鼓而行。秋望而怒曰：“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 命黑槊龙骧三千人驰击之。艾左右大扰。左战帅李伟劝艾乘马，艾不从，乃下车踞 胡床，指麾处分。贼以为伏兵发也，惧不敢进。张瑁从左南缘河而截其后，秋军乃 退。艾乘胜奔击，遂大败之，斩秋将杜勋、汲鱼，俘斩一万三级，秋匹马奔大夏。麻秋又据枹罕，有众十二万，进屯河内，遣王擢略地晋兴、广武，越洪池岭， 至于曲柳，姑臧大震。 ——《晋书·张轨传》初，季龙以麻秋镇枹罕，冉闵之乱，秋归鄴，洪使子雄击而获之，以秋为军师将军。 秋说洪西都长安，洪深然之。既而秋因宴鸩洪，将并其众，世子健收而斩之。 ——《晋书·苻洪载记》其后，石季龙僭称天王，发众七万；四年二月自陇西攻杀段辽于蓟，又袭慕容皝于棘城，不克，皝击破其将麻秋，并虏段辽杀之。四年，石季龙伐慕容皝，不克。既退，皝追击之，又破麻秋。 ——《晋书·天文志》宋矩，字处规，敦煌人也。慷慨有志节。张重华据凉州地，以矩为宛戍都尉。 石季龙遣将麻秋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致矩。矩既 至，谓秋曰：“辞父事君，当立功与义；苟功义不立，当守名节。矩终不背主覆宗， 偷生于世。”先杀妻子，自刎而死。秋曰：“义士也！”命葬之。 车济，字万度，敦煌人也。果毅有大量。张重华以为金城令，为石季龙将麻秋所陷，济不为秋屈。秋必欲降之，乃临之以兵。济辞色不挠，曰：“吾虽才非庞德， 而受任同之。身可杀，志不可移。”乃伏剑而死。秋叹其忠节，以礼葬之。 ——《晋书·忠义传》虎留其将麻秋屯令支，皝破秋，并虏辽杀之。四年，石虎伐慕容皝不克，皝追击之，又破麻秋。 ——《宋书·天文志》冉闵之乱，秦雍徙民西归，凭洪为主，众至十余万，自称 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既而为其将麻秋所鸩，临死，谓健曰：“关中周汉旧都， 形胜之国，进可以一同天下，退不失保全秦雍，吾死之后，便可鼓行而西。”健从之。 ——《魏书·苻健传》石虎遣麻秋率众渡河，城于长最，凉州震动。 ——《魏书·张寔传》

据上述材料可知：

一、从现有的史料来看，并无任何麻秋族属、籍贯相关的记载。

二、麻秋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中，是333年10月被石虎派去征讨苻洪，此时石勒已经去世，故《广记》中麻秋为石勒将的说法就不合理了，而《十六国春秋》中麻秋“仕勒为征东将军，虎世为凉州刺史”的说法问题更为明显，麻秋为征东将军时应为段辽降于后赵的338年12月，石勒已经去世5年有余；且当时后赵并未真正据有凉州，麻秋所任凉州刺史当为遥领，应有其他本官。此后石宁任凉州刺史时驻秦州之上邽。

三、对麻秋暴戾好杀的形容并无史料支撑，且麻秋在与前凉的战斗中还有收葬义士之举。所谓“植性虓险鸩毒”看起来也是以麻秋鸩杀苻洪一事附会而来。

不难看出《朝野佥载》中对于麻秋的记载有不少与相关史料不符之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非常值得注意的，“秋承闵书，诛朗部胡千余。”这说明麻秋参与了冉闵屠胡的行动，所以首先他就不可能是羯人，陈连庆在《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姓氏研究》中就此认为麻秋是匈奴人，我认为这个观点也是完全错误的。

因为匈奴人与汉地的接触非常早，其族姓在汉代史书中就已经记录了很多，但并无任何史籍记载过匈奴有麻姓，陈连庆在《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姓氏研究》一共考证了48个匈奴姓，除麻秋为匈奴人的依据是《朝野佥载》的记载加上推测外，其余47个匈奴姓均有明文记载或其他同姓族人对照。

其次，冉闵屠胡可能是针对羯人，但在实际执行的过程中显然是扩散到了所有胡人，“宣令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斩之。胡人或斩关，或逾城而出者，不可胜数。”，“屯据四方者，所在承闵书诛之，于时高鼻多须至有滥死者半。”匈奴人在后赵当然也属于六夷，此外杂胡中也不乏高鼻多须之西域胡，所以认为冉闵屠胡之对象仅包含羯人显然是不合理的。

同时，麻秋之生平与冉闵并无多少交集，更没有私交见于史册，冉闵之乱时他也不在邺城，且麻秋基本没有在后赵中央任职的履历，他与冉闵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亲密关系。

另外还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赵乐平王苞乃辍攻鄴之谋，使其将麻秋、姚国等将兵拒勋。”、“苞辍攻鄴之谋，使麻秋、姚国等率骑距勋。”，也就是说在石虎死后，麻秋首先是从属于乐平王石苞，石苞为石虎第四子，又与冉闵敌对“鉴使石苞及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等夜诛闵、农于琨华殿，不克，禁中扰乱。”在同时具备这些条件的情况下，麻秋收到冉闵诏令即参与诛胡行动并前往邺城投靠冉闵的理由是什么？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麻姓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姓氏，而在唐代以前，所有见于记载的麻氏成员中，并无任何少数民族：

古之善相马者，寒风是相口齿，麻朝相颊。 —— 《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有麻朝相马。

齐大夫麻婴之后。汉有麻光，为御史大夫，又有麻达，注《论语》。 —— 东汉·应劭《风俗通》汉有麻光，御史大夫。——南宋·郑樵《通志》汉有麻达，注《论语》。 ——南宋·郑樵《通志》妄人请与治历大司农中丞麻光等二十余人杂候日、月、晦、朔、弦、望、八节、二十四气，钧校诸历用状。 ——《汉书·律例志》汉有麻戊 —— 南宋·王应麟《姓氏·急就篇》其治复放河内，徒请召猜祸吏与从事，河内则杨皆、麻戊，关中扬赣、成信等。 ——《汉书·酷吏传》苻秦有麻思 —— 南宋·王应麟《姓氏·急就篇》广平麻思流寄关右，因母亡归葬，请还冀州。猛谓思曰：“便可速装，是暮已 符卿发遣。”及始出关，郡县已被符管摄。 ——《晋书·苻坚载记》

一般来说，籍贯加名称指的都是汉人，偶尔会有汉化程度较高之氐羌人，另麻思母亡归葬广平，那么大约是在广平郡生活了较长时间，而冀州之胡人基本是被司马腾掠至冀州的，故麻思不应为胡。另外，麻思之生活时代与麻秋最为接近，南宋章定撰《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时就有“太原状云石赵梁州刺史广平麻秋之后”的记载，岑仲勉注《元和姓篡·四校记》也沿用了这一说法。（注：梁州刺史当为凉州刺史之讹误）

萧衍既克建业，杀其兄弟，将害宝夤，以兵守之，未至严急。其家阉人颜文智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计，穿墙夜出宝夤。 ——《魏书·萧宝夤传》

萧宝夤近侍麻拱，未言为胡人。

西魏有麻瑶。 —— 南宋·王应麟《姓氏·急就篇》尚书令史麻瑶越次而进曰：“昔晏子，齐之贤大夫，一狐裘三十年。及其死也，遗车一乘。齐侯不夺其志。绰既操履清白，谦挹自居，愚谓宜从俭约，以彰其美 。 ——《周书·苏绰传》

以上麻姓人物（不含麻秋）大概率均为汉人，那么麻姓作为少数民族第一次出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嗣宗，左金吾大将军、凉国公，赐姓李氏，改名延昌，子藏珍。 —— 明·凌迪知《万姓统谱》

麻嗣宗为百济贵族，扶余人，本姓固麻氏，后改为麻氏。

南诏酋将杨思僭、麻光高以 兵六千薄城而屯。 ——《新唐书·南蛮传》咸通三年三月二十一日，仅五六千人，安南城西角下营。蛮贼杨思缙委罗伏州扶邪县令麻光高部领之 ——唐·樊绰《蛮书》

南诏有将领麻光高（又作麻先高）。

那么到这里，已经不难看出，称麻秋为胡人，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支撑的，《朝野佥载》中对麻秋的履历、族属和描述多有不符合史料记载之处，那么这段记载的来源究竟是哪里呢，这就要引出“麻胡”这个词了。

麻胡是一个在中国各地均有流传，用于恐吓小儿的民俗传说，其叫法有“麻胡”、“马虎”、“妈虎”、“麻虎”等，关于这个词的来源也是说法不一，《朝野佥载》中对麻秋的记载是其中一种，《野客丛书》记录了几种说法：

今人呼“麻胡来”以怖小儿，其说甚多。《朝野佥载》云：伪赵石虎以麻将军秋帅师。秋，胡人，暴戾好杀，国人畏之。有儿啼，母辄恐之曰：“麻胡来！”啼声即绝。又《大业拾遗》云：炀帝将去江都，令将军麻祜浚阪。祜虐用其民，百姓惴慄，呼麻祜来以恐小儿，转祜为胡。又《南史》载，刘胡本名坳胡，以其面坳黑，以胡为名，至今畏小儿啼，语曰：“刘胡来！”啼辄止。又《会稽录》载，会稽有鬼号“麻胡”，好食小儿脑，遂以恐小儿。四事不同，未知孰是？《缃素杂记》止得二事。

此外，唐代李匡文《资暇录》“非麻胡”条有载：

隋将麻祜性暴酷，炀帝令开汴河，积威既盛，至稚童望风而畏，互相恐吓曰麻祜来。童稚语不正，转祜为胡。

宋代传奇小说《炀帝开河记》讲的就是以麻叔谋为主角，讲述了他在开河这一事件中的残暴表现，正是以唐代传说为蓝本。

宋代杨亿所撰《杨文公谈苑》有“冯晖为灵武节度使,其威名羌戎畏服,号麻胡,以其面有黥文也。”的记载，但该书为杨亿门生记录，宋庠称其内容“交错无次序”后将其整理为《杨公谈苑》二十一门，现已散佚。《续资治通鉴长编》引用该段时却没有麻胡相关的记录了，不知为何因。

楊億說苑云:馮暉為靈武節度,有威名,羌戎畏服,子繼業襲其位。楊重勳亦世有麟州。並礏命朝廷,而綏御蕃族,為西北邊扞蔽。 —— 《续资治通鉴长编》

实际上，这种以威名恐吓小儿的传说相当多，见于记载的有：

张辽为孙权所围，辽溃围出，复入，权众破走，由是威震江东。儿啼不肯止者，其父母以辽恐之。 ——《太平御览》引《魏略》宋质直破虏有威名，儿啼，恐之即止。虏相恚曰："使汝行逢宋都督。”——《敦煌实录》传言淮泗、荆沔之间有童儿啼者，恐之云“杨大眼至”，无不即止。 ——《魏书·杨大眼传》倍侯利质直勇健过人，奋戈陷陈，有异于众。北方之人畏婴儿啼者，语曰"倍侯利来"，便止。 ——《魏书·蠕蠕传》刘胡面黝黑，为越骑校尉，蛮人畏之，小儿啼，语以“刘胡来”便止。 ——《宋书·刘胡传》桓康骁悍，所至为暴，江南人畏之，以其名怖小儿。 ——《南齐书·桓康传》郝玭为边将，获虏必刳剔而还其尸，虏大畏，道其名以怖啼儿。——《旧唐书·郝玭传》锜少时与夏人战屡胜，夏人儿啼，辄怖之曰：“刘都护来。”——《宋史·刘锜传》耶律休哥败宋兵，宋人欲止小儿啼，曰：“于越至。”辄止，于越其官号也。——《辽史·耶律休哥传》好用鼓椎击人，其名可怖儿啼，世呼曰卢鼓椎。——《金史·纥石烈牙吾塔传》

从这些材料来看，一般来说用于止儿啼的称呼有三种，其一是本名，也是最为常见的方式，其二是姓+官职或直呼官职，这两种称呼方式都是符合正常逻辑和实际情况的；而关于麻秋的记载中，用的却是姓氏+民族的方式，这是比较反常的，与其说是“麻胡”之由来，反而更像是非要与“麻胡”相符合。

再看上文中关于冯晖的记载，呼冯晖为“麻胡”的对象是羌戎，按五代时的语境来说也是胡的一份子，那么他们称冯晖为胡则必不可能有以胡为族属之意，这里对“麻胡”的解释则是“以其面有黥文”，那么这又与麻秋的情况不一致了。

还有一点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所有关于麻胡的来源记载，全部来自唐代以后：

    麻秋：出自《朝野佥载》，成书于唐代。麻叔谋：出自《资暇录》、《大业拾遗记》，均成书于唐代。会稽之鬼：《野客丛书》引《会稽录》，《野客丛书》成书于南宋，华镇《会稽录》成书于北宋。冯晖：出自《杨文公谈苑》，成书于北宋。

吴庆峰在《“麻胡”讨源》中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他指出“以麻胡恐吓小儿，其俗不早于晋隋”，实际上他还是把刘胡和麻秋也计算在内，实际上我们根据前文可知，刘胡是传统的以名止儿啼，与麻胡并无干系，而麻秋之传言也是唐代以后才出现的，所以在这里我们可以认为“以麻胡恐吓小儿，其俗不早于隋唐。”

吴文中认为，“麻胡”以及其衍生词的来源都是猕猴，可作一观，但本文不涉及“麻胡”一词的来源，仅考证麻秋相关的问题，最后我们来梳理一下本文分析的论据：

《朝野佥载》中关于麻秋的记载大部分与史料不符。麻秋之行为不符合其胡人的身份。《名贤氏族言行类稿》与《元和姓篡·四校记》载麻秋为广平人。唐代以前见于史册之麻氏均为汉人。麻氏第一次作为少数民族登场是在唐代。止儿啼传言基本都是以姓名、官职或二者相结合的方式，唯独麻秋是姓+族属。所有“麻胡”相关传言都来自唐代以后的记载。

那么我想结论已经很明确了，麻秋为胡人说显然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朝野佥载》中对于麻秋的记载，大概是隋唐以后伴随着“麻胡”的传说附会而来，当如是。

文章标题: 后赵麻秋族属辨析兼成因考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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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签：五胡与十六国  历史  魏晋南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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