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宣武帝元恪（二十六）

短短数年时间，外戚高肇从无名小卒荣升为百官之首，北魏军政大权一手在握。

高肇之妹高照容，正是宣武帝元恪、广平王元怀的生亲。高肇的侄女，是继皇后于氏之后的高皇后。宣武帝元恪自打唯一的皇子元昌死，心灰意冷，醉心佛门，对军国大事失去兴趣，将其交给舅舅高肇处分。

高肇出身寒门，因祖上是高丽人，洛阳亲友极少，所以自从上台，除了极力拉拢元氏远房宗亲元嘉、元英、元琛等人，对寒门官员譬如王显、甄琛、刘芳等，也费尽心思培植拉拢。短短数年时间，高肇的同党、亲信、爪牙，遍布北魏朝廷各个要害部门，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在中国，帝王本家和外戚之间，是一对不可调和的冤家。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至少高肇是这样的人。或许因为身份低下，妹妹高照容死于宫斗，高肇上台以后，对孝文帝的亲兄弟元详等人，宣武帝的亲兄弟元怀、元愉等人，抱以敌意。元详、元愉等亲王不比元勰那般谦逊，隐德，他们依仗自己高贵的身份，志得意满，行为不法，声誉极坏。他们看不起高肇“一夜暴富”，于是在某次宴会上公然羞辱他，或是流露轻薄鄙视的心意，说者大意，听者有意，有些仇怨由来已久。

高肇原本不是大德之人，不过小人得志，一向睚眦必报。他讨厌谁，手上的权势一大，必然除之而后快。

京兆王元愉是孝文帝元宏的第三子，上面两个兄长，一个是废太子元恂，另一个是当朝天子元恪。

宣武帝元恪即位不久，依靠于氏家族，扳倒无故造反的六辅之首咸阳王元禧，为“报之以琼瑶”。事成之后，他迎娶于家女子为妻，封她为大魏皇后，于皇后是沃野镇将、征虏将军于劲之女。不久，天子和于皇后主婚，为三弟京兆王元愉迎娶了皇后的妹妹为妻。

在旁人看来，这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可对当事人而言，却大相径庭。

京兆王元愉出生晚哥哥两年，没有做天子的命，也就罢了。可堂堂七尺男儿娶妻不由己，他咬牙结婚，心里爱着别人。该女子出身微贱，貌美温顺，牢牢俘获京兆王殿下的“芳心”，为了抬高其身价，元愉拜托右中郎将李恃显做其养父，然后依礼把她从李府迎娶至京兆王府，可亲王的婚事事关国家大计，元愉有心让李氏做王妃，去找哥哥元恪求情，自然被拒绝了，皇帝元恪大婚之后，将皇后的妹妹于氏指婚给弟弟元愉，元愉新婚之夜，第一次相貌平庸、毫无气质可言的、边陲沃野镇女子元氏，对其十分厌恶，一壶恶酒灌入肚中，呼呼睡到天亮。从此，置之不理。

元愉对李氏爱的炽烈，既然不能给她王妃的名分，就把心给她，给她爱情。

他和王妃于氏成婚不久，李氏就怀孕了，怀胎十月后生下儿子元宝月，京兆王妃充满嫉妒恼恨的心意可想而知，那时是于氏家族在北魏前朝、后宫得势的黄金时期。皇后于氏一国之母，妹妹被一个贱婢欺负，她自然心里不忿，于是命人把刚生产孩子不久的李氏召入皇宫，用女人欺负女人的方式羞辱她，她让宫里手狠嬷嬷用棒子打她，打得她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元愉对爱情忠贞不渝，可他身上的毛病也不少，贪腐、骄纵、欺压官民，所行不轨，漏洞百出。散骑常侍赵修、北海王元详倒台以后，御史台王显、崔亮等人根据大丞相高肇授意，依程序弹劾元愉，说他徇私舞弊，所做多为不法之事，有关部门对此展开调查，找到确凿的证据。

宣武帝元恪命人把元愉召入宫中对证，元愉见证据确凿，不敢抵赖。宣武帝对其颇为失望，命内监结结实实打他五十大棍，并将其外放到冀州担任刺史。

比起性情温和的宣武帝元恪，元愉在元恪的几个皇弟中性格最为坦率，最要强。其生母袁贵人因为获宠于孝文帝元宏，元愉出生之后，孝文帝很是疼爱这个性格率真、敢作敢当的好儿子。

元愉获罪外放冀州之后，自以为天子之下自己年龄最长，同样是亲王，权势却比不上其他叔叔、弟弟，心里不爽。他又总是回想自己和李氏在皇宫被羞辱痛打的画面，因此沦为朝野笑话，内心怨气积存、酝酿，更不堪的是，外戚高肇专权，自己归京无望。高肇命御史台王显等人，一次性处理自己的亲信二三十人，杀的杀，贬的贬，现在留在身边的人，那些所谓辅助自己的上佐，包括长史和司马，统统是高肇的爪牙，监视自己，并横加干涉。

最近一段时间，高肇党羽御史王显、河南尹甄琛等人，多次进谗言诬陷自己和弟弟们，又有御林军将各个亲王府衙团团围住，加以软禁，大魏皇室宗亲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天，京兆王元愉收到弟弟元怿的亲笔书信。元怿在信中嘱咐皇兄对长史羊灵引多加提防，以防不测。原来元怿是在一次聚餐时获知外戚高肇指使冀州长史羊灵引陷害皇兄元愉。高肇让羊灵引尽早安排陷害一事，事成之后，假称：京兆王不务正业、饮酒过量暴毙。高肇答应羊灵引大功告成以后，将原来元愉担任冀州刺史的职务，奖励给他担任。

种种因素堆积，加上身边有人鼓动，冀州部分军民支持，外有柔然和蛮人响应，元愉决定造反。南梁天监七年（公元508年），七月十二日，元愉杀掉长史羊灵引、司马李遵，对外宣称自己得清河王元怿秘报“高肇弑君叛逆”，故而起兵，不久，他在信都南郊筑坛祭天，登上皇帝位，发出大赦令，改年号为“建平”，立爱妾李氏为皇后。

“冀州兵变，高肇弑君，'国不可一日无君'，京兆王依次当立，登基称帝，合情合理。”北魏冀州之北的州镇官民，真相信朝廷有变故，纷纷紧张起来，准备响应元愉。定州刺史安乐王元诠，原本和尚书令高肇走得近，他派出亲信四处告知京兆王无故谋反的真相。于是冀州之北再没有人响应元愉。

宣武帝元恪两天后得知冀州京兆王造反的消息，非常吃惊，又气又恼，立刻派出冀州司马李遵的族弟李平担任都督北讨诸军、行冀州事，领京畿部队北上讨伐元愉。

七月十六日，为了平复人心，安抚自己，宣武帝元恪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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