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4-28 12:53:30 | 作者:夕颜.源氏物语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7次
还依稀记得以前课上老师解析这首诗的情形。老师具体说了些什么,如今确乎是忘了。只知道那时自己愚拙:每逢诗词赏析,不管真懂装懂,必谈“结合写作背景”。现在想来也着实幼稚可笑得很。边塞诗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在我去新疆前,不曾切实地感受过。当时在试卷上自鸣得意的“分析”,现在想来也颇为滑稽可哂了。
在新疆吐鲁番地区出土的唐代文书《天宝十三载交河郡驿迎武判官马料账》中记载了当时唐朝西州地区驿馆的马料配给情况,其中一篇提到了当地驿馆为一名武姓判官准备马秣食粮的记录。考虑到唐代节度使幕僚制度[1]和岑参在西域任职的时间,基本可以断定吐鲁番文书中提到的武姓判官与岑参送别诗中的武判官为同一人。
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我们眼前:武判官至迟在天宝十三年仍留在安西都护府境内,而次年安禄山就已起兵作乱,“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这位节度使身边的判官幕僚前往长安的路途注定凶险万分。岑参在天宝末年应邀奔赴塞外,投入安西四镇兼北庭节度使封常清麾下。与其它边塞诗相比,岑参所作的诗文更类似于军情文书与战地捷报。他用诗文详细记述了天宝末年唐军在西域扩张战争的全过程,对研究安史之乱前后唐军在西域的行动有着极高的参考价值。本文将从流失各地的唐代伊·西·庭三州的出土文书和岑参边塞诗中记录的军事行动补阙封常清在天宝末年的战绩。学识有限,如有赘言谬误之处万望见谅。
拔汗那国,汉代亦称大宛,北魏时又被称作破落那国,位于今天吉尔吉斯坦国境内。地处葱岭北麓、锡尔河中游谷地。锡尔河穿国境而过,将拔汗那国分为了南北两部分。唐代高僧玄奘曾在西行求法途中路过此地,在他的描绘中,拔汗那国“【土地膏腴稼穑滋盛。多花果宜羊马】”,是一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但玄奘也曾提到拔汗那国内“【酋豪力竞不相宾伏,依川据险画野分都】”,国内政治势力错综复杂,繁荣富庶的表象下暗藏着割据分裂的危险[2]。
拔汗那国所在地区盛产良驹,其马匹以体态骏美健硕、出汗时浑身殷红如血而闻名天下,被称作汗血宝马。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就曾向该国国王求献马匹。由于大宛国王傲慢无礼甚至出兵劫杀汉朝使臣,贰师将军李广利前后发兵十余万远征西域,历时四年最终平灭大宛,西域诸国为之威服[3]。到了唐代,拔汗那国于唐高宗统治时期归附唐朝。唐朝通过授予其国王官职、设立都督府的方式实现了对于拔汗那国的羁縻统治。除了每年向唐朝进贡大量金银马匹外,从拔汗那国征调的蕃兵还曾参与到唐军在西域的军事行动中,是安西四镇与中亚诸国之间重要的地理屏障[4]。史书记载:
破洛那国,故大宛国也。都贵山城,在疏勒西北,去代万四千四百五十里。太和三年,遣使献汗血马,自此每使朝贡。——《北史·卷第九十七·西域》大宛国,王治贵山城,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户六万,口三十万,胜兵六万人。副王、辅国王各一人。东至都护治所四千三十一里,北至康居卑阗城千五百一十里,西南至大月氏六百九十里。。。宛别邑七十馀城,多善马。马汗血,言其先天马子也。——《汉书 ·卷第九十六 ·西域传》拔汗那,或曰钵汗,元魏时谓破洛那。去京师八千里。居西鞬城,在真珠河之北。有大城六,小城百。人多寿。其王自魏、晋相承不绝。。。。显庆初,遏波之遣使朝贡,高宗厚慰谕。三年,以渴塞城为休循州都督,授阿了参刺史,自是岁朝贡。——《新唐书 ·卷第二百二十一 ·西域》唐玄宗开元三年(即公元715年),趁唐朝玄宗新立、朝中政局未稳,吐蕃开始了对西域的新一轮渗透,史书记载:
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王,拔汗那王兵败,奔安西求救。——《资治通鉴 ·唐纪第二十七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中开元三年条》王小甫先生曾在其著作《唐、大食、吐蕃关系史》中指出:虽然阿拉伯史书中公元715年(阿拉伯历法九十六年)确有大食国呼罗珊长官屈底波率军东进的记载。但在攻入拔汗那国后不久,屈底波便被其部下杀害,阿拉伯人也因此而退军。他据此推测,阿拉伯人退走后,失去援助的傀儡国王阿了达又引吐蕃军入境、选择吐蕃作为新的靠山,因而在史书中留下了“【吐蕃、大食共立阿了达为王】”的记载,而大食在屈底波死后对拔汗那国的影响实际上已经非常有限。但无论采信哪种说法,吐蕃都是拔汗那国内乱重要的幕后推手之一,企图通过拥立傀儡政权的方式控制拔汗那国、将自己的势力向葱岭北部扩张。
拔汗那国国王逃奔唐朝意味着其国内的局势已经完全失控。一个亲吐蕃的政权出现在葱岭以北将会直接威胁到安西四镇中碎叶、疏勒两城的安全。一旦吐蕃在葱岭北麓站稳脚跟,问题将变得非常棘手。面对纷繁复杂的局面,唐将张孝嵩向安西都护吕休璟具陈要害,指出“【不救(拔汗那)则无以号令西域】”,不待请示玄宗便自行组织疏勒道行军远征拔汗那[5]。万余唐军出龟兹以西数千里,沿疏勒方向“【长驱而进】”,不久便攻入了拔汗那国内。史书记载:
孝嵩谓都护吕休璟曰:“不救则无以号令西域。”遂帅旁侧戎落兵万馀人,【出龟兹西数千里,下数百城,长驱而进】。是月,攻阿了达于连城。孝嵩自擐甲督士卒急攻,自巳至酉,屠其三城,俘斩千馀级,阿了达与数骑逃入山谷。——《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二·唐纪第二十七·玄宗开元三年条》战斗进行得异常顺利,自上午巳时至下午酉时 ,唐军“【屠其三城,俘斩千余级】”。阿了达本人则窜入山谷,吐蕃扶植的傀儡政权土崩瓦解。此战过后,张孝嵩“【传檄诸国,威振西域,勒石纪功而还】”,大食、康居等国纷纷遣使入朝致礼[6]。唐军将吐蕃的势力逐出了葱岭北麓。
开元三年的拔汗那之役只是唐蕃新一轮交锋的缩影。根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记载,早在先天元年,吐蕃国内就开始调兵遣将、为即将到来的战争作准备。次年唐蕃双方在河源地区划定边界的谈判破裂[7],双方再度兵戎相见[8]。仅在洮河一线,唐蕃双方就投入数十万兵马展开血战。是役唐军大破蕃军:“【斩首一万七百级,获马七万七千匹,牛羊四万头】[9]”,吐蕃军被杀被俘多达数万人,洮水两岸蕃军尸体堆积如山,吐蕃将领六指乡弥洪也被唐军生擒。吐蕃败退后,唐军乘胜将吐蕃在黄河九曲一带建造的堡垒铁桥尽数毁去[10],史书记载:
薛讷引兵至渭源,遇吐蕃贼数万,战於武阶驿。与王晙掎角夹攻之,大破贼众。追奔至洮水,又战於城堡,丰安军使王海宾先锋力战死之。将士乘胜进击又破之,获数万人擒其酋帅,将士尽收其所掠羊马并获其器械不可胜数。时帝方欲亲征,及闻纳等克捷,大悦,遂停亲征。——《册府元龟·卷第一百一十八·帝王部·亲征》根据《册府元龟》收录的郭虔瓘向朝庭献俘的记录来看,在拔汗那之役前后,吐蕃在北庭都护府方向亦有动作。联系之前洮河大战的记载,我们可大致得出结论,在开元二年至开元三年,吐蕃在青海及西域多个方向发起了军事行动,其中就包括在拔汗那国扶植傀儡政权一事。只是由于遭到唐军的顽强阻击,吐蕃的阴谋未能得逞,在兵败西域后撤退到了葱岭以南的地域。
(开元)三年二月,郭虔瓘为北庭都护累破吐蕃及突厥默啜,斩获不可胜计,以其俘来献。玄宗置酒劳之,及将士等并赐帛。——《册府元龟·卷第一百三十三·帝王部·褒功》尽管吐蕃在帕米尔高原以北的军事行动被唐军击败,但吐蕃依然在葱岭南麓诸国中保持着强势地位。慑于吐蕃的威势,位于喀喇昆仑山南部的小勃律只得答应吐蕃军队借道北上的要求[11]。败退至葱岭南部的吐蕃依然对四镇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卷土从来。唐朝若要彻底隔绝吐蕃沿葱岭北上的道路,就必须先控制位于喀喇昆仑山南侧隘口的勃律国,拔除盘踞在勃律国周边的亲吐蕃势力及蕃军据点。
早在吐蕃崛起之前,古象雄王国就曾在青藏高原上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明。在汉文史籍中,象雄又被称作“羊同”、“羌同”,其统治区域大致在今天我国的阿里与达拉克一带,地处青藏高原西部高山峡谷之间。尽管公元七世纪初期象雄王朝业已衰落分裂,但依然有着不俗的实力,疆域辽阔、兵强马壮。史书记载:
大羊同,东接吐蕃,西接小羊同,北直于阗。东西千里,胜兵八九万。贞观五年十二月。朝贡使至。十五年。闻中国威仪之盛。乃遣使朝贡。太宗嘉其远来。以礼答慰焉。至贞观末,为吐蕃所灭。分其部众。散至隙地。——《唐会要·卷第九十九·大羊同》吐蕃在崛起的过程中,通过联姻结盟的手段逐步分化瓦解象雄,最终在松赞干布时期将象雄国并入了吐蕃国境之内,统一了青藏高原。而我们的勃律国,曾经与象雄相接壤。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在古象雄王朝灭亡后,勃律国王也在吐蕃的压力下被迫率众北迁至孽多城。勃律国至此分裂为南北两部:南部与吐蕃接壤的为大勃律国、北部则为小勃律国。大勃律国成为了吐蕃的役属,而小勃律国虽然在立场上更为倾向唐朝,但自身实力的软弱让他在面对吐蕃的袭扰时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开元三年蕃军在拔汗那的失败极大地动摇了吐蕃在葱岭南部的统治基础,唐朝也相应地对吐蕃的属国展开外交攻势。所谓“郎有情妾有意”,开元年间大勃律国“【三遣使者朝】”,主动与长安接触。开元五年五月,李隆基正式册封大勃律首领为王。册文中令大勃律国国王“【善始令终,长奉正朔】”[12],无疑是对大勃律国向唐朝靠拢所作出的表态。
面对唐朝在外交上的主动出击,吐蕃自然不甘于坐以待毙。在开元十年(即公元722年),吐蕃发兵攻打小勃律国,企图直接吞并勃律国全境。小勃律国国王在国家沦亡的危急关头倒也不失君主之职,他在写给北庭节度使张孝嵩的求援信中一针见血地指出:
“勃律,唐西门。失之,则西方诸国皆墮吐蕃”。所谓唇亡齿寒,张孝嵩在收到救援书信后派遣唐军步骑四千人出兵小勃律,与小勃律国王合兵大破吐蕃,“杀数万”,“多取铠仗、马羊,复九城故地”,并在小勃律以北的羯盘陀国设立了葱岭守捉城。史书记载:
开元十年九月,吐蕃围小勃律,王没谨忙求救于嵩曰:勃律之国是汉西门。若失之则已西诸国并陷吐蕃矣。都护其若之何?嵩方开葱岭,既闻之,许诺报曰:“国家西岳护被声教;忠勤之至贯於神明,何彼犬戎敢此凌侮。嵩忝司镇御,必不容纵。当整师徒为王翦。"(嵩)乃遣疏勒副使张思礼率蕃汉马步四千人赴援,昼夜倍道兼进,谨忙复乘势出兵,左右夹攻吐蕃,大破其众、杀数万,收其器械羊马等甚众。尽复其九城。——《册府元龟·卷第三百五十八·将帅部·立功》喝盘陀,或曰汉陀,曰渴馆檀。。。开元中破平其国,置葱岭守捉,安西极边戍也。——《新唐书·卷第二百二十一·西域·朅盘陀国》新罗国僧人慧超法师在他撰写的游记《往天竺五国传》中,记录了他在西域沿途的见闻,可与史料记载相印证。
据史书记载,西域唐军在小勃律击败吐蕃后,在朅盘陀一带留驻兵马,设立了葱岭守捉[13](守捉城,唐代军镇的一种:“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14]),将控制区域进一步延申到了喀喇昆仑山以南的地区。之前提到的慧超法师在开元十一年前往天竺诸国巡礼,开元十五年回到安西都护府,恰好是在唐军征服小勃律后不久。他在葱岭以南见到了驻扎在朅盘陀镇的唐朝安西军将,并在书中对这段经历描述道:
又从胡密国东行十五日。过播密川,即至葱岭镇。此即属汉国(唐朝),兵马见今镇押。......外国人呼朅饭檀(即朅盘陀),汉名葱岭。 ——《往天竺五国传·第四〇·葱岭镇》(纸本原件原藏于敦煌石室,上世纪初流失海外,现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又迦叶弥罗国西北。隔山七日程,至小勃律国。此属汉国(唐朝)所管。衣着风俗、饮食言音。与大勃律国相似。——《往天竺五国传·第二十二·小勃律国》从开元十年到开元二十一年,吐蕃也曾试图改变进攻方向、联合当时强盛的突骑施汗国对位于安西四镇东面的高昌、于阗镇下手。只是作为唐朝在西域统治的核心军镇,吐蕃想要从于阗、高昌打开缺口又谈何容易。开元十五年,吐蕃联合突骑施军围攻安西四镇的行动也被安西副都护赵颐贞所率领的唐军击败[15]。次年正月,赵颐贞再度攻破吐蕃军于西域曲子城[16]。
在日本京都的藤井有邻私人博物馆内,收藏着十数册敦煌出土的开元中期北庭都护府军事文书。其中第十二号文书从内容上看,这是一份记录某位唐军士兵斩敌杀获的叙功文书,特将文书录本节选如下 (文书原件详见《藤井有邻馆所藏北庭文书》):
据出土文献及史书记载,开元十五年吐蕃联合突骑施汗国入寇西域。吐蕃的袭扰遭到了唐军有力的反击:“【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击破之】”,北庭唐军也取得了斩获贼首、缴获各种战利品的胜利。吐蕃在西域战场的失利进一步引发了连锁反应,唐朝在河陇一带也取得突破。开元十七年,唐朝宗室名将李祎率军突袭石堡城(位于青海日月山东侧,具体位置有争议,见《甘肃卓尼县唐李将军碑考》),“【斩获首级并获粮储器械其数甚众】”[17],唐军接连攻破吐蕃大漠门城和石堡城等重镇。唐军游奕骑兵追剿蕃军残敌,在青海甘肃一线“【拓地千余里】”。吐蕃不得不遣使朝贡谢罪,唐蕃双方在青海赤岭甲胄仪卫武士壁画 唐贞观十七年盟誓立碑。两国迎来了短暂而可贵的和平时期[18]。
之后的历史证明,吐蕃的求和不过权宜之计:明面上对唐朝恭敬顺从,背地里则加紧了对西域的渗透。开元二十二年,吐蕃在盟约期间与突骑施汗国联姻[19],假借和亲之机策动突骑施苏禄可汗叛乱,并与突骑施人约定双方联兵攻打北庭都护府[20]。瀚海军使盖嘉运率领北庭都护府唐军坚守城池,并在次年春天出城击破突骑施人,吐蕃谋取北庭及四镇的计划未能得逞[21]。唐朝虽然在庭州城下取得了对突骑施汗国的胜利,但吐蕃也趁唐军与突骑施汗国鏖战之际,出兵攻取了勃律国全境。史书记载:
其后吐蕃西击勃律,勃律告急,帝谕令罢兵,不听,卒残其国。——《新唐书·卷第二百二十一·西域》作为报复,唐朝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在青海袭击吐蕃大将乞力徐的军队,唐军“【大破吐蕃于青海之上,杀获甚众,乞力徐轻身遁逸】”,并在得胜后推倒位于赤岭的界碑[22]。吐蕃《大事纪年》牛年(吐蕃历法,即公元737年,唐开元二十五年)条目下说”【是年,唐廷背盟】“,与汉文史书的记载一致。双方在这一年盟约破裂,崔希逸率领唐军攻入吐蕃东部境内。史书记载:
三月乙卯,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自凉州南率众入吐蕃界二千余里。己亥,希逸至青海西郎佐素文子觜,与贼相遇,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旧唐书·卷第九·玄宗本纪下》赤岭盟约破裂后,唐朝对小勃律组织过数次征讨。唐军在公元745年征服了沿途的护密国,但仍未能攻入小勃律国国境[23]。两年后,唐将高仙芝组织步骑万余人的精锐远征军,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奇袭吐蕃在小勃律周边设立的堡垒军城,屠灭了驻扎在连云堡及婆勒川的万余吐蕃士卒,随后向小勃律发动攻击,俘虏了国王和吐蕃公主,斩断了吐蕃军增援小勃律必须通过的婆夷河藤桥[24]。此役在藏文史书中也有记录,《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在“ 大事纪年·猪年条目 ”下(吐蕃历法,即公元747年)记载道:
夏,赞普驻于那玛。廓州一带出现唐军斥候兵马。勃律国、廓地(吐蕃)守军被唐人击败,守地失陷。——藏文《敦煌吐蕃文书 · 大事纪年· 猪年条》汉文译本平定小勃律后,高仙芝又攻破了亲附吐蕃的朅师国,俘虏其国王;击灭了突骑施残部,擒获伪可汗。但公元751年,高仙芝在怛罗斯流域被大食国击败,被贬官入朝。他的副将封常清在开元十二年升任安西四镇节度使,西域四镇唐军并受其节制调遣[25]。次年封常清又兼任北庭节度使,统一指挥唐朝在西域的兵马,接过了高仙芝留下的重担。
总结封常清攻灭大勃律国前开元、天宝年间的唐朝和吐蕃在西域等地的交锋,可大致分为四个阶段:
天宝十二年,当封常清接任安西四镇节度使时。天宝后期穷兵黩武的弊端开始逐渐显露,两年前高仙芝率汉蕃步骑两万余人在怛罗斯流域与阿拉伯军队交战,由于随军征讨的葛逻禄部叛变,唐军腹背受敌,为大食所败,只得率领残余士卒数千班师撤军[27](当然我个人觉得这战的意义被夸大了,无论历史记载还是出土文物都显示唐朝在西域的活动没有太多减弱,不过具体与本文无关,不再多作赘言)。同年唐朝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在征讨南诏的途中被吐蕃-南诏联军伏击,“【士卒死者六万人,仲通仅以身免】”。在青海和西域接连被唐军击败的情况下,吐蕃通过与南诏结盟,大败前来征讨的剑南节度使兵马,在西南方向扳回一局。
而在青海甘肃一线,唐朝对吐蕃的扩张态势仍在继续。天宝九年至十年(公元751年),唐将王难得出击吐蕃,攻克五桥和树墩城(青海省共和县东南[28])。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哥舒翰率领唐军大破吐蕃,再次攻克吐蕃洪济堡、大漠门等地,占领了河西九曲[29]。第二年,哥舒翰在夺取的九曲之地设立洮河、洮阳两郡,使蕃人“【屏息不敢近青海、牧马不能过临洮】”,唐军“【悉收九曲部落】”,在河西、陇右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刚刚升任四镇节度的封常清无疑会感受到来自朝堂和军中的双重压力,他急于通过一场胜利来树立自己在西域唐军中的威望。
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封常清领西域唐军出击大勃律,“【大破之,受降而还】”,史书记载:
是岁,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击大勃律,至菩萨劳城,前锋屡捷,常清乘胜逐之。斥候府果毅段秀实谏曰:“虏兵羸而屡北,诱我也;请搜左右山林。”常清从之,果获伏兵,遂大破之,受降而还。——《资治通鉴·唐纪第三十二·玄宗天宝十二年条》 (段秀实)后从封常清讨大勃律,次贺萨劳城,与虏战,胜之。常清逐北,秀实曰:"贼出羸师,饵我也,请大索。"悉得其廋伏,虏师唧。改绥德府折冲都尉。——《新唐书·卷第一百五十三·段秀实传》在夫蒙灵察、高仙芝、封常清三代节度使的经营下,唐军在天宝年间先后平灭石国、小勃律、大勃律,击败了反叛的突骑施残部,终于自葱岭沿喀喇昆仑山南下,将兵锋进抵至吐蕃北方辖区:即古象雄王朝羌同故地。
在史书的记载中,封常清在西域建功立业的故事似乎随着大勃律国的破灭便到此为止了。但岑参的诗词让我们有理由重新审视天宝末年封常清在西域的军事行动。作为封常清帐下的幕僚,岑参的诗作多为描写西域唐军将士征战历程,其中《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六首》中就记载了封常清领军出征播仙镇的历程。诗中有“【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诗句用汉朝故事来借喻唐朝是唐代诗歌中惯用的手法。唐朝常用汉代的“【匈奴】”来喻指突厥、契丹、回纥等北方少数民族(北狄),而“西戎”则大多用来指代吐蕃、羌胡党项等国。因此可推断封常清此行征讨的目标很可能是吐蕃或亲附吐蕃的势力。
而诗中提及的地名播仙,其地理位置大致在新疆省维吾尔自治区且末城。地处羌塘以北、于阗以东,是青海地区连结西域的重要据点之一[30]。南北朝时期播仙一度为吐谷浑国所占据[31],吐蕃入侵吐谷浑后,将其作为进攻于阗的跳板。于阗国国王、唐右威卫将军尉迟胜就曾与高仙芝一道攻打过播仙镇[32]。在诗文中把播仙镇呼为“蕃城”,驻扎在城中的敌军为“蕃兵”,可见此时占据播仙的必是吐蕃无疑。
根据诗中所描写的场景,唐蕃双方在播仙镇展开战斗异常激烈;【万箭千刀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昨夜将军连晓战,蕃军只见马空鞍】。从诗文来看封常清很可能趁夜偷袭播仙城,战斗从夜晚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将军连晓战】”。唐军最后攻入了城池,“【流血浸空城】”,城中蕃军大部已被歼灭,封常清攻克播仙、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在《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与《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诗两首中,则记载了另一场战斗。在这场战争中封常清率领唐军自轮台出发,塞外“【风头如刀面如割】”的极端严寒下挥师西进;诗句中“【单于已在金山西】”说明此役唐军征讨的敌人是生活在金山以西的北方游牧部落[33]。在《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军献上》中,岑参又云:“【甲兵未得战,降虏来如归。橐驼何连连,穹帐亦累累】”,描绘了唐军受降而归、带着缴获的牛马辎重凯旋回师的情形。
由《轮台歌》和《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军献上》诗文中对行军路线的叙述可知[34]: 封常清率大军从轮台出发,先西向雪海前进,之后折而北上阴山都督府,再东进至剑河流域,收服“匈奴”后折回北庭都护府,正好绕准噶尔盆地转了一圈。其所经地区正是葛逻禄部的驻地。史书中关于葛逻禄部的记载如下:
葛逻禄本突厥诸族,在北庭西北、金山之西,跨仆固振水,包多怛岭,与车鼻部接。葛逻禄是内陆欧亚草原上铁勒部族的一支。唐高宗时期曾经设立阴山都督府对葛逻禄进行管辖羁縻。葛逻禄部族生性好勇斗狠,其帐下骑兵的战斗力很强,但立场却摇摆不定、叛附不常,时常在多方势力间左右逢源,以此获取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葛逻禄部在隋唐时期曾先后服属于东突厥、西突厥、唐朝等多方势力。在后突厥汗国强盛期又效力于默咄可汗麾下。天宝初年,眼见着后突厥国力式微,葛逻禄又跟随唐将王忠嗣出兵碛口攻打突厥,杀死了旧主乌苏米施可汗[35],凭借协助之功获得唐庭册封,再次归顺了唐朝。
在怛罗斯之战中,作为外蕃协助的葛逻禄部阵前发动叛乱,与大食军队前后夹击唐军,致使唐军伤亡惨重[36]。对于这样一个叛附无常的部族,如果不对其进行军事威慑,周边部族更会有恃无恐、心怀叵测,对唐朝在西域的统治造成威胁。因而封常清西征葛逻禄既有为高仙芝报仇雪耻之意,也有杀鸡儆猴、威慑西域诸国之心。
唐军骑兵在封常清的带领下西出轮台,奔赴金山以西、葛逻禄汗帐驻地,葛逻禄自知不敌,遣使归降[37]。唐军兵不血刃,带着缴获的牛马庐帐返回北庭都护府。《岑参边塞诗与唐朝在西域的战争研究》一文中对此总结道:
为了重振西域,唐朝再次调整战略部署。天宝十三载三月,任命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兼任北庭节度使,以统一指挥西域的唐朝军队。封常清受任之后,即于返回北庭途中发动了平播仙之役,削平了这个亲附吐蕃的地方政权。同年九月,又率大军西征雪海,向大食及亲附大食的中亚诸国势力充分显示唐朝的军事实力,扭转了怛逻斯之役失败后的不利影响。天宝十四载四月至六月间,封常清再率大军西征。唐军绕准噶尔盆地一周,横扫了葛逻禄部,受降而归。至此,封常清就完成了唐玄宗赋予的重振西域的战略任务[38]。岑参为封常清所作的诗文:“【西边虏尽平, 何处更专政。幕下人无事,军中政已成】。”正是其出色地履行职责的真实写照。安史之乱爆发后,唐撤安西、北庭边兵入关,西域诸族并未乘机骚乱,拔汗那、大食诸国兵还随入内地,助唐作战,也可作为封常清不负重望、经营西域有方的佐证。待更。。。。。
《法门寺考古发掘报告》
《敦煌吐鲁番历史文书与唐代西域史研究》
《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沈从文先生 著
《往五天竺国传笺释》
《吐鲁番出土文书》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 主编
《新疆省博物馆馆藏文物精品集》
《唐·吐蕃·大食关系史》 王小甫先生 著
《吐蕃史稿》 林幹先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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