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2-07-04 09:00:31 | 作者:Piyriz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9次
那感觉又很奇妙,我们默然相对,一见如故。
他看见我,迷上了我睡觉的姿态。
午夜等人是件无聊的事儿,李洽拿出笔记本开始画我,直到两个小时后他哥们儿来叫走他。
这一切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我说他胡扯,他就拿出笔记本给我看。虽然他画画水平不高明,但那的确是我,我又不想承认那是我。
不是因为他画得不好看,而是他画得太准确——拙劣的线条描摹出一个倔犟无助,故作坚强的女孩。 他真是个好导演,敏锐又准确。。 这就是他第一次见我。
我第一次见他是一年后,我是舞蹈学院的学生,他作为导演助理来为一个广告选女主角。 我在窗边压腿,他和班花程捷说话时看到了我,“哎”的一声,指着我说:“你你你……” 我没答理他。
那时候所有导演在我眼中都是骗子,骗色的骗子,学校里流传着不少这样的故事:谁谁谁被选去拍广告,最后广告没拍成和导演闹得不清不楚。
况且我又不想拍广告,我表情匮乏,挤不出广告女主角必备的亲和笑容。
他干脆走到我旁边,故作洒脱地依靠在我压腿的栏杆上对着我贱笑。
“同学,我叫李洽,木子李,洽洽瓜子的洽,你呢?”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那时候也没有黑眼圈,皮肤很光洁,笑起来跟朵花儿一样。况且我爱吃洽洽瓜子,所以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聂喜雨?好名字。同学你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啊?”他明目张胆地“勾搭”我。
我答应了。然后我听到一声轻蔑的冷哼,来自刚才和他聊得热络的程捷。
我拎起包回宿舍,她跟回宿舍来,冷嘲热讽地说:平时故作清高,现在见了导演和见了肉一样。 我还是没吭声,换衣服出去了。 我们这种学校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攀比嫉妒太平常。我答应和李洽吃饭,是因为我隐约觉得:这个人可以做朋友,不要错过机会。
我太孤独了。
李洽带我去吃羊肉串,果然没辜负我穿那身T恤大短裤。我们坐在烟熏雾绕的大排档,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扎啤,我一直剥盐水花生吃。
我们没有说太多话。
天色渐晚,巷口的槐树像个老妖怪立在那里。周围人浓重的北京腔一再提醒我们是外人,是过客。
那滋味真难受,像是某种不能溶于水的晶体,一粒粒在水里尴尬漂浮着。
那感觉又很奇妙,我们默然相对,一见如故。
所以我也相信我会在某天遇上某个人,指给我方向,牵着我一路前行。
我这一年过得并不轻松。我自问不是难相处的人,但多年特立独行已将我镀上一层厚厚的膜,我很难主动去亲近别人。舞蹈学院这种地方,要等别人主动来跟你示好很难。我虽然不是跳得最好的,但因为气质独特,老师常让我领舞。
于是传出很多我和编舞老师的流言飞语,难听至极。
我在跳舞之余还读了函授课程,会计和艺术史,完全不搭边的两个。没有朋友,也几乎没有娱乐,闲着的时候只想睡觉看书。 我妈打电话问我,你过得好吗,习惯吗。 我说很好,一般,就那样。 北京气候过于干燥,冬春季节我总爱流鼻血,还患上了慢性咽炎。
我不会告诉她这些,不过她这么聪明,也该猜到我的不如意。每次回家她都炖好多补品给我吃,我说怕胖,她将手掌覆在我突出的肩胛:“你这么瘦,小心北京的大风把你刮走了,我上哪儿找你。”
我爸说,喜雨,累了就回家。他总是这么讨厌,说一些让我难受又感动的话。
我也相信我会在某天遇上某个人,指给我方向,牵着我一路前行。
李洽会是那个人吗,我不太确定。
他果然没找我演广告女主角,找了程捷,程捷得意极了。我并不意外,他勾搭我本就不是为了找我拍广告,是他想追我。 我该矜持一点的,但我没有。 很奇怪,我见不着他会想,和他聊天会变得多话,我甚至每天都梦到他。我把这事告诉我妈,她说憨姑娘,你这是喜欢他嘛。我爸吃醋地问我,那小子帅不帅啊,有没有你老爸帅啊,对你好不好呀,哎呀,我家姑娘都要谈恋爱了,我是老头子了。
很无语。
我和李洽很快成了情侣。
他这个人性格很好,但有个毛病是喜欢自取其辱。他总邀我去看他们编排的话剧,实话说大多很无趣,我很直白地告诉他我的观感。
他说是,我也觉得无趣。
不能否认的是他很有才华,幽默,又善于自嘲。和他在一起很有趣,受他感染,我健谈了不少,在学校也有了几个朋友。
当然不包括程捷,她不喜欢我。
她演了广告女主角后气焰大涨,听说有导演相中她演电影。编排的舞蹈也大多让她领舞了,我不嫉妒,反而乐得自在。和李洽谈恋爱后我变得很忙,他总能找到很多有趣的地方。他带我去听摇滚演唱会,看青春版《牡丹亭》,大街小巷去寻某张老照片的拍摄地。
我们是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情侣。 我爸妈问过我,你以后想留在北京吗,想的话我们攒点钱以后你在北京付房子的首付。他们就是这么无条件地纵容我。
我对这座城市的热情已经烟消云散,或者说被现实磨灭了。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以后找个歌舞团工作,年龄大点跳不动了就当老师。李洽或许有一天会成气候,但在那之前有很长的路要走,混迹于剧组当副导演,导那么一小段戏,结尾字幕都不会有他的名字。
我和他的区别就是我已经妥协,他没有。
越是灰心丧气,就越想靠近这类永远精力充沛的人,就像向日葵喜欢追逐太阳,飞蛾追逐灯光。
我的确嘲讽羞辱过他,但我也为他做过傻事。
我为了送他一部摄像机,一整个暑假都穿着比基尼和夏威夷草裙在欢乐谷跳草裙舞,北京的烈日将我晒脱三层皮。
当我把摄像机交给他的时候他骂我傻瓜,又心疼又责备。
我跟我妈说对不起,我可能真的会留在北京。
我妈说哎呀有什么对不起的,记得带他来玩,到时候我做菜辣辣这个西安人。我爸说这小子不错啊,能让你这么喜欢,难道他真比我帅啊? 真是两个老小孩,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这样让人哭笑不得。 我有些愧疚,更多的是轻松,他们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我不会回到他们身边这个事实。
那时的我不曾想过,李洽会没机会吃上我妈做的菜、和我爸那个老帅哥比美、与我在北京供一套小小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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