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4-27 00:40:58 | 作者:铜盆孤雁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6次
白川想不到自己竟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上手术台至今已经十日了!
多年来,他是第一次卧床休息这么久。
七日凌晨,白川从梦中疼醒,捂着肚子告诉他妻子说,他的肚子疼。白川妻子哼了一声又睡去。白川睡不着了,蜷曲着度过早晨,并且第一次没吃早饭,他闭着眼睛咬着牙齿忍受着,没哼出一声。
上午,白川本应该携妻儿去白家老屋的,他的一个本房侄子结婚,无奈走不动,只好放弃。白川妻子在备课,大概是累了,伏在桌子上睡去。白川对她说,想一点办法吧,快要疼死我了。白川妻子说,我能有啥办法?
乐书记来校,看到白川还像虾公样纠在床上,冷汗涔涔,就预计不好,他将白川送到乡医院里,医生一针一丸即完事,说是肠胃炎。
下午亦然,白川的疼痛没减。傍晚请来周大夫,他见白川疼在肚脐上,仍然诊断为肠胃炎,周大夫晚上八点离开病人房间,这时,易君在陪着白川。
八日凌晨,白川再次从梦中疼醒,部位移至右腹下。他认为这个乡医院的大夫就是饭桶,他自己判断这病一定是阑尾炎,再请来周大夫,周大夫也这么认为,遂送去医院,宁静地走上手术台。这时,白川三叔就在一侧,一再说,不要开刀,只做保守治疗,白川否决了三叔的意见,因为他听说过这病的厉害,若不动手术,就有死人的可能。
白川在手术台上躺了一个小时。这是他第一次上手术台,他不感到害怕,只听见器械的响声和刀割皮肉的声音,还有拉肠声,医生的说话声,周大夫说,白川老师的肌肉是很发达的,板油好厚啊。
术后一连七天没沾米,一连三天没沾水,是吊针维系着白川的生命。白川躺在乡医院那间破败的病室里,一连七天没屙屎,拉尿就在床边,床底下有一个便壶,很适用,拉尿的时候,由他的妻子或者兄弟们侍候,他是不管病室里其他人的,住院是不分男女的。
白川妻子守护在白川的床边,晚上和丈夫同榻。她白天很忙,要教学生,要招待客人,要侍候丈夫。第二天傍晚,白川妻子就哭了,哭得很伤心。快要出院的时候,他们夫妻聊天,白川妻子说,你要是不做手术,就已经上山几天了。白川笑着点点头说,是啊,当时我的阑尾已经穿孔了,很厉害的。你看我疼了几天几夜,你一点也不慌张,又不想办法,就是盼望我死去。白川妻子说,你若是死了,我是不哭的,不流一滴眼泪,只是好好地带着儿子。白川不相信,笑问其故,白川妻子不说,叫他自寻原因。
原因是很多的,白川妻子很记恨。中秋节前一天,因为放假,白川就去玩牌,两圈牌没玩完,妻子叫他回家,他回家后将妻子臭骂一顿,甚至叫她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川妻子当时就说,好呀,叫你骂得这么狠毒,你要遭报应的。谁知,上天这么快就报应了白川。
其实,白川妻子没有向丈夫报仇,她是惯于和丈夫共患难的,她细心地喂丈夫饭食,擦他身子,侍他汤药,用好话安慰他,没有一丝一毫怨言。
原因是很多的,白川妻子怪丈夫对她三心二意,还爱着她蔑称为婊子的芷怡,芷怡是乡医院院长的老婆,白川就住在这个医院里。他住院的第二个晚上,芷怡在她家里讲话,声音很大,穿过空坪,传进了白川的病室,白川妻子就咒骂起来,怪芷怡高声讲话了,说她的声音会影响病中白川恢复健康的。其时,白川迷迷糊糊的,听了也是目瞪口呆。还有一次,芷怡走过白川的病室门前,白川妻子看见她的背影,唾了一口,将门重重的一关,白川登时就醒悟过来了。
白川妻子太敏感了,白川时时提放着,以免触犯她的神经。平时,不是万不得已要去看病人,他是不去乡医院的,他也害怕说要去医院看医生。白川妻子在爱情上太专一了,她专心致志,也不许白川有一丝一毫的走神。可是,要一个男人不走一点神,这在白川将是多么严重的斗争呀,他将要付出怎样的牺牲呀!
白川妻子是对的,因此她也是伟大而崇高的。白川妻子的优点很多,值得爱的地方也很多。白川妻子秀外慧中,对爱情专一,简朴、耐劳、任怨,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家庭,虽然她也有爱挑刺和暴虐的一面,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凡人,是凡人就有缺点,白川不能过高地要求他的凡人妻子。
七天后,白川出院了,在家休养。拆线很顺利,也很疼,周大夫三两下就给扯掉了,一起是五根线。不知为什么,只疼了两下。老师们把白川抬回校。回家后,白川站在镜子前,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镜中的白川,瘦骨嶙峋,没有一点血气,头发胡须显得老长老长,才一个星期,这是多么厉害啊!
休假的这段时期,白川批阅了一些学生作业,人好的时候,他是很忙的,无暇看学生的作业,这次一口气批阅了120人次作文,240人次语文作业,这是一件十分烦恼的事情,学生程度太差,百分之九十的学生写不通文章,内容和措辞尚且不论,由此可见教书的艰难,做一位好老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出院之后,白川有三个星期没去上课,学校里的事情也使得他非常的焦虑,他一害病,学校群龙无首,两个主任虽然也替他操心,他们毕竟是二级人物。白川担心教师放松工作,果然就有类似的现象;他担心学生不听话,做一些违反纪律的事情,果然也有类似的现象。在这段时间里,白川着手处分了四位严重违纪的学生。白川最担心的是前面正在修建的教学楼,他担负着建筑质量的监督责任,所以,白川每天都要步行去那里转几圈,背着妻子偷偷爬上楼去几次,还到了屋顶,确实很劳累。
白川在生病和养病期间,许多亲友、师生、领导以及学生家长来探望他,带来了很多的礼品,有四五盒蜂乳,四十几瓶麦乳精,四十几瓶罐头,十几只鸡,十几斤鱼,两百多个鸡蛋,一百多元钱,数十斤水果。他感慨良多,他们有的人是真心要来看望病人的,有一些是被裹挟进来的,大家都来了,他不来是说不过去的,有一些人是将来有求于白川的。白川的家里,白天晚上都有人客,他妻子忙病了。想当年,白川在南山学校弄坏了一只脚,十分厉害,虽然有很多人关心他,慰问他,比起这一次,毕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呀!
这是人们对白川的无限期待,地位不同了,贡献也大了,人们拥戴白川校长,他们寄希望于白川校长,白川由是感激,今后当努力工作,把这个学校办好,办成省级合格初中,办成一所闻名全县的第一流的中学,那个时候他再撒手,再回来做一名教师,回到他的书斋,白川知道,他一生最辉煌的时期应该从现在开始。
省级合格初中的的具体标准已经下达了,白川认真琢磨了一番,自信一九九五年达标是不成问题的,这需要他付出很多精力和心血。
出院以后,白川给小弟写了一封信,将病情告诉于他,叫他转告母亲,嘱托他们不要欠起,字面上说,可以不要他们来看,实际上,白川是多么希望母亲来看望的,人一生病,百事俱哀,真希望见到亲人,特别是希望亲人厮守在身边。果然,周六的晚上,白川母亲来了,小弟一家也来了,小弟说,一接到信就很着急,准备回家,母亲哭了,不知儿子有好厉害。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是啊,如今白川也已经做父亲好几年了,可是在母亲身边,他就觉得自己还是一个需要母亲保护的人,这是他的自私,也是人之常情吧。白川母亲今年已届花甲,是需要儿子们保护她的时候了,偏偏不是这样。
小弟和弟媳在次日回去了,来前,他们已经赌气几天了,夫妻的碰撞是正常的,一回家,一遭变故,大家都好了,他们回去了,肯定也会好起来的。
母亲留下来了,小弟的儿子也留下来了。那孩子真乖,四个月就没喂奶了,靠吃牛奶长大,如今才岁半,却像两岁半的孩子,论个头,他比蓓女高半个头,蓓女两岁了;论力气,他能一口气爬上藤椅和办公椅,在办公椅上走来走去,还可以翻过办公椅子,真行!吃起东西来,具有白家人的传统习惯,量大的很,他一时也闲不住,开箱开柜,老是要奶奶拉着他玩,因此,白川母亲就很累。
白川母亲说她的确很累,长沙人满为患,住房紧张,城里人互相之间难于沟通,他只能带着孙儿在两只房间里转来转去,转腻了才去院子里转一圈,还要做一些家务。晚上,小弟带孩子,她才能休息,弟媳上班的地方很远很远,还经常当夜班,带孩子和做家务就很马虎了。
白川母亲在这里并不怎么习惯,白川妻子招待的很好。有一天早上,因为少了饭,白川熊了妻子一句,妻子哭了三天,不理睬丈夫了。白川也很伤心,觉得很委屈。有一天,白川叔叔来约母亲去岳阳看望小妹,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白川竟然还伤心地哭了起来,不知是为了什么,就是上手术台他也是不哼一声的。
白川想到,母亲年岁大了,的确不能再劳累了,的确不能再奔波了,做儿女的也不能让母亲操心了,更不能因为两口子有矛盾而叫母亲担心了,母亲受苦受累受气是太多了。
白川曾和母亲商量过,要出去住半个月,在学校很难休息好,来找他的人又多,他又爱管闲事,商量来商量去,也就是省城、县城和白家老屋几处地方,他们最后选择了去白家。和白川妻子商量的时候,她不同意,而且火气很大,外去休养便不成行。
几天之后,白川只好向妻子低头。白川三叔来了,一天晚上,三叔喝多了一点酒,本想去白家住的,没有去成。话匣子一打开,他就开始教训白川夫妻来,白川母亲也在一边数落,抽泣不止,白川妻子争辩了许多,总之是白川的不是,白川这时反而冷静了,一副与世无争的面孔,是啊,夫妻之间,又不要用文件形式下结论,进档案,再说,夫妻之间无理可说,只可讲情,何必争个长短,何不就此认一个错,下一个台阶,女人好面子,男子汉大多是不要脸面的,他何不做这大多数中的一个呢?
白川与妻子和好并不怎么困难,妻子只要他的全心全意的爱,一切就可以复原。长期以来,妻子牺牲的是实际利益,而白川牺牲的只是几句好听的话,几分温存。不久,他们试着有了两次交欢,身心都感到无限的快慰,妻子怕他伤了身体,总是劝丈夫忍耐着。可不,第二次的次日下午,白川的肚子又疼痛得十分厉害,而且有十几个小时,他又第二次进了医院,又连续躺在那里打了五次吊针。
周大夫是乡医院的技术权威,沉默寡言,他对白川很好,怕白川无聊,常抽空来陪他讲话,谈他们常吵架甚至要离婚的邻居,谈医院的领导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谈分配的不公平,也谈他自己痛苦的家世,他们到了一起,倒是不像一对不爱讲话的人。
白川母亲去白家老屋了,不知是为了什么,按他母亲的说法,是怕兄弟们责怪她,但是,他母亲一去就住了四个晚上。侄儿也跟去了,他们一走,白川真的是清净起来,这时候,他能活动了,他希望多活动一些,也好管一点事情。医生说,不活动就怕粘连,活动厉害了也怕粘连,其实,他大可不必把自己看得那么娇贵,许多劳动者因为阑尾做手术,他们的条件就没他这么好,没他休息这么久,他未必一定要这么保养?
许多亲近的人来告诫白川,病要养好,身体不好,将来就会吃别人的下气饭,人家是不会关心你的,这是自私的话,也是发自肺腑的话,白川母亲和妻子总不叫他动,他去扫地,她们也要夺过扫把,总怕伤了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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