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2-07-08 11:32:30 | 作者:牵着金大毛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5次
我,白狐,一只圆滚滚,自认为还挺可爱的九尾白狐,正在我的妖王继任大典上。
却被告知精灵族全族叛变了!天帝一道指令,我连吉服都没来得及换,召唤坐骑就匆匆往天界赶去。
待我气喘吁吁的赶到时,魔君—我的竹马老相好俞诺正笑意吟吟的与那天帝老头举杯饮酒。
“什么情况?!不是说精灵族叛我东方,与西方诸神攻过来了吗?你们怎么还那么淡定的在饮酒作乐?”我不满的皱皱眉,朝俞诺瞪了一眼。
“绾儿,不急,他们才刚刚出发。”俞诺露出一口大白牙,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
“……精灵族虽弱,但是西方诸神可不是吃素的。不好这么怠慢吧?”我刚当上妖王,位子还没坐热呢!
突然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巴不得一展拳脚,好向四海八荒证明一下我九尾女君叶绾的能力!
“女君,先入座吧。”天帝声音缓缓响起,“此番虽是精灵族叛变,将我们阵法与部署皆交给了西方诸神,但我们总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虑周全才是,切勿乱了自己的阵脚。”
“就是,你急什么,我可听说宙斯那老头,只善情爱,并不擅长打仗。我还听说,他们派来的还是个女将军,真是可笑,当我们是吃素的?”俞诺靠在软垫子上,懒洋洋的说道。
“怎么?瞧不起女将?要不咱们切磋切磋?”我睨了他一眼,“女将如何?男将又如何?”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他收起刚刚散漫态度,忽地坐直,朝我作了个揖。
“天帝陛下,为何突发此况?”我的记忆中,精灵族族民们都快快乐乐,毕竟大家都是鲜花精,果子精。
虽然偶尔与我们妖族吵几句,但也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最多闹到天帝面前再吵吵一番,却不至于刀剑相向,甚至背叛自己的故土。
其中怕是有不小的变数。
天帝面色稍凝:“应是与天劫有关”,他清了清嗓子,“人间由于纣王的荒淫无道,又在言语中轻薄了女娲娘娘,导致娘娘震怒,降下天劫。却也波及到百姓,导致民不聊生。偏偏精灵族栖息于人间,他们也收到了影响,时而干旱,时而暴雨。以至于精灵族受到大创。他们的族长文熙跪上九重天,可这毕竟是女娲娘娘降下的天劫。我们也无破解之法。待我说完,她便拂袖而去。”
他顿了顿“我本与元始天尊商量过,派其坐下弟子去解决此事。还未知会她,她就已经携族叛变了。”老头叹了口气。
“还不怪你个小老头动作慢吞吞,商量个事还要泡壶茶,下个棋。”我咬咬牙。
天帝坐在位子上不舒服的扭了扭。面色微微发窘。
“绾儿,可不敢这么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的。”俞诺难得认真了起来。
这回好,没有和我斗嘴的人了,没有叽叽喳喳的果子鲜花精,我们妖族真是少了好大的乐趣。
我略有伤感的向俞诺望去,也才注意到他的眉间,也有一丝悲悯之意。
曾经我,文熙与俞诺也是一起修过仙,有过同窗的情谊。
堂中有十余人一同听学。但我与俞诺自幼有婚约,免不了亲近些。
魔族男子大多青面獠牙,长的奇形怪状。可俞诺不同,他身形纤长,不似其他魔神周身却总是蒙着一股寒气,俞诺的身上总是暖洋洋的,有一股子皂粉味,好闻的紧。白皙的脸上线条柔和,倒像是温柔书生。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
我就不一样了,长的一般。可是我强啊!捏诀遁术大刀舞剑样样精通,就连菩提祖师的大品天仙诀、七十二般变化也尽数传于我。所以在平淡的样貌中,也给我添了几分英气。
我和俞诺从小打过无数架,舞拳我自然是打不过他,但是!神仙打架,我就能碾压一切。
“女才男貌”在四海八荒传的沸沸扬扬。
文熙是个柔柔弱弱的花中精灵,也就是宴会时才能注意到她的身影。努力的在空中捏诀,开出不败繁花。
我们原本不会有交集,要不是学成结业那次宴会,也许她也能安安静静地过完自己的生活。
那日宴会,我头一次认真的观赏她。
空中徐徐降下一棵花球,花瓣间隙散出五彩斑斓的光束。
透过薄薄的花瓣,隐约间看到有一曼妙的女子在花球中起舞。
星星点点的花瓣,落下又聚拢,女子的身影时隐时现。
瞬间,花瓣化为烟火四散。
烟火中的女子舞起了水袖,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精致的妆容,曼妙的身姿。让我这个女子都看呆了。
然而,太出头也不是啥好事。
因为…天族太子冀攸也看呆了,毕竟龙这个生物自古以来都是“多情”的代表。
冀攸费尽心思去追求着文熙,不是传世龙珠,就是上古神器,统统都偷盗出来往精灵族送去。
气的天帝老头一病不起。
可是也却未曾听说过他俩在一起的消息,怕是文熙只是个文弱精灵,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位太子?
在某一日突然传出正值壮年的精灵族长,莫名其妙的死在巡查的路途中,族长的尸身上还留有冰火灼烧过的痕迹,然而……冰火是龙族的绝技。
是谁干的不言而喻,精灵族发生了一次小小的暴乱。
但天帝一直告病,精灵族族人状告无门。
还是这位代理政务的太子大手一挥,继任族长变成文熙。
文熙继任那天,我作为妖族唯一的九尾,被请去做上宾。
同去的还有俞诺,本来应是他父亲夜魔王来。
想必魔王觉得如此无德无才无战力的人,通过手段上位,对此不耻,所以打发了俞诺来吧。
天界就更别说了,天帝那老头纵使脸皮再厚,也羞于出面。
所以自然是那天族太子冀攸来观礼。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精灵界,往日只知道埋头苦练,忽视这万千世界,如今已出师,也要见见世面才好。
一条暗铜色的碎石路直通大殿,路边的花草长得倒是茂盛,竟比我还高许多。
这草我也不知叫什么,但结的小果子倒是新奇的很,圆鼓鼓的还有小皇冠似的顶,通身紫蓝色,还有白色的小斑点。
我伸手想摘一个细看看,谁知手刚要碰到,那小皇冠居然张开了一个小口,将我的手包住了!触感黏黏糊糊的。
“我去!怎么这么恶心!”我手腕稍稍用劲,包住我手的果子便爆了开来。
“也不知文熙什么审美,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竟喜欢这些诡异的花草。”我暗自腹诽,“也亏我修为高,未有异样,若是寻常小仙,怕是要中奇毒?”
正思索着,已然到了精灵神殿。由白色大理石筑成了塔状,塔身呈方形锥体,共五层,没有看到一丝缝隙,居然是一体所成!
四角的斗拱各坐着一只琉璃镇兽。
文熙有多怕外族入侵啊,琉璃镇兽都是用来镇兽本族奇珍异宝的。
除天族外,本应各族一只,各自守着各族的藏宝阁。
可她这也太浮夸了吧,竟有四头!怕不是那天族太子将自家老头的底裤都要偷出来了吧。
进入神殿后,我本想随便找个位子吃个饭就算了。
偏偏旁边有个年少的小果子精,上来就向我行了个大礼。
“少君,请往这边走。”这个小少年倒是毕恭毕敬的。
“你可知我是谁?”我提起嘴角,生出了一丝玩味。
“九尾妖王,眉间自有一点相思红。”少年语气平淡,仿佛我只是个普通女君。
“你倒是实诚,竟也不害怕我。”我嗤笑了一声,又用了只自己听的到的声音呢喃道“毕竟九尾的出世,可是惨痛的很。”
少年身子一僵,马上恢复了正常。
铜钟声突然响起,我赶紧坐定,俞诺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已经坐好了。
俞诺今天也是斯文书生的打扮,发髻松散的束起,宽松的水蓝色衣袍,绣着暗纹的桃花。远远闻着,还是那股子清香的皂角味。
他朝我笑了一下,我点点头以示回应。
毕竟是大典,不好与他打打闹闹的。
总要端庄些。
文熙踏着花路缓缓走来。玲珑头冠上的玉坠子互相碰撞着,叮叮当当的,清脆好听的很。
她的吉服是橘红色的,也不知道天帝那老头,等我册封时,会送我什么样式的吉服。
不禁有丝期待,若是我当了女君以后,妆容发饰会不会也有这么美。
我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脸。
想来也好笑,我天生就是不如她美的。
心下略微一酸。
收回目光,却看到邻座的俞诺也在看着我。
带有一丝意味不明。“我看到你羡慕的目光了。”他朝我笑笑“你放心,你当上女君的时候,只会比她更豪华,更美。”
“油嘴滑舌!”虽嘴上嗔怒,但心里甜滋滋的。
待到礼成,新继任的族长,要向其他方君主敬酒,只是我们都还名不正言不顺的坐在这里。
所以场面略微有些尴尬。
文熙端起酒杯朝我一拜:“女君,多谢你能来。”
“不用谢,本是应该的。你我好歹也是同袍情谊。”我微微颔首,握住酒杯一饮而尽。
文熙朝我一拜后,又往俞诺处走去。
她站在那里,也并不说什么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俞诺起身匆匆举起琉璃杯,大手一挥便一口喝下了那杯中酒,文熙盈盈一礼,也喝下了手中的祝酒。
俞诺坐下后目光有些涣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文熙敬了冀攸又一杯酒后,步伐有些凌乱。摇晃着向冀攸倒去。
“三杯倒?”我有点疑惑,“文熙在读学时,经常酿桃花酒、青梅酒来讨好我,应该她千杯不醉才对啊。”
我压制住再往下深究的想法,既然她要做戏,索性我就看看吧。
好巧不巧,冀攸一边屏退随侍说着带女君下去醒醒酒,席上的大家互相递了个眼神。
俞诺也起身对我说这里闷得慌,他想出去走走。
我在席上坐了又坐,等了又等。
心想这俞诺逛到哪里去了,毕竟这些叔伯阿婶们抓着我总问什么时候成婚这件事真的很困扰我啊。
再加上我实在有些好奇,这文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便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席间。
正当我沿着小路一路向前,俞诺的气息在一颗老槐树下截然而止,我细细观察发现一处结界,里面似有异动。
不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俞诺的声音,我也不作他想,捏了个诀隐身进去。
却看见俞诺握着剑正悬在冀攸面前,似要向前刺去时,那冀攸从身下摸出一铃铛状的仙器。
“不好!镇魂铃!”我正急速奔向前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冀攸已经启动了镇魂铃,一阵金光闪过,俞诺已被困在铃中。
“冀攸!你怎么敢?!”
“是你怎么敢!我是天族太子,马上就要继任了!你竟敢冒犯我!”冀攸此时已红了眼听不进任何话了。
双手捏诀正欲催动最后一步,将困于铃中之人元灵撕碎,坠入万劫不复。
“俞诺!!!”我甩出九尾,压制住镇魂铃,迅速拟了个昏睡诀将冀攸击晕。
这时地下躺着的人动了动。
“怎么?醒了?”我望了她一眼“不演戏了?你快回去吧,大家都还等着你敬酒呢。”
“俞诺他……”文熙好看的脸皱了一下“他在镇魂铃里,怎么办?他也是为了我才……”
我愣了一下,难道俞诺和文熙?那冀攸和文熙又是?不行不行,不能瞎想,俞诺还被困在里面呢。
“镇魂铃,碎仙元灵,更何况俞诺是魔,怕是凶多吉少,除非……”
“除非什么?你快说啊!”
“以灵换灵,还好还没有启动最后一步,他此时元灵还是完整的,只是被困在里面,我暂时压制住了镇魂铃。但是要是想出来,怕也是要废一些修为。”我思索道“那……他……给你救?”
“这……我修为怕是……你也知道,我是花中精灵,怕是救不了他……所以我……还是先去稳住席中的人吧。”文熙慢慢地向后挪去。
“算了,你走吧。”我摆摆手“把冀攸带走,他只是暂时昏睡,半时辰自动就解了。”
“啊……他……”文熙温柔的眼睛泪光闪了闪“那我,好吧。”
我也懒得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我不知你今日,装醉是为何,究竟什么盘算。有些事只能靠自己,龙本多情,他今日对你好。明日见到更美的,你便在他眼中什么也不是了。”
大概是被我说中了,脸上渐渐泛起红丝。
好看的眼睛起了一层薄雾,哽咽道:“我……我……你不会明白的。”
“算了,你走吧。”我挥了挥手。
等她的身影颤颤巍巍消失后,我才慢慢移步到镇魂铃下。
“你听到了,你喜欢她,她可能也喜欢你,但她连修为都不愿意为你损耗。”我嘟哝着。
“小绾儿”俞诺轻笑了一声“她要是损耗修为救我,怕是当场就变回原型了。精灵族本弱,她好歹也是听学过的精灵。族中也是略有威望,她很想做好族长。”声音带了一丝丝颤抖“我与你自幼婚约,她指望不上我娶她,只能另寻他法。只是这法子,她差点误入歧途。”
“你倒是心态挺好,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什么,你怕是已经归于混沌了。”见他没有顺着我对文熙的醋意,反而帮她推脱,心里更堵了。
“现在你在这个铃里,法术也施展不开。你往角落里躲躲,我来救你出来。”
好像鼻子也有点堵住了。
其实,说能用修为破开镇魂铃是诓他们的,罔他们在三星洞中听学许久,师傅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晓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师傅说过,上古的灵器我们都无法与之抗衡,哪怕是与天同寿的师傅也是要散尽修为才可从灵器中逃出。
又想起初入学堂时,我夜夜梦魇,害怕睡觉。俞诺便守在我床前,摸摸我的头,给我唱他家乡的小调。告诉我今日他偷溜出去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给我带糖葫芦和话本子。大家都怕我,觉得我这么小便是九尾,一定凶狠异常,只有他与我同桌,除了师傅,只有他会对我笑。
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人,余生若只能活在这铃铛里,看不到他对我笑,就太可惜了。
“所以……救他的办法,只有我自己了。”
我心下一狠,取出我的凌血刀,生生的砍下我的一尾来。
血珠四溅,将我身上本是妃红色的襦裙,瞬间染成了绛红色。
“师傅说过,若我成了九尾,又是上古妖王的血脉。我的每一尾便可凝成一个法器便能与这些个老神仙的上古灵器一搏。”
我的眼前绿草红花在慢慢变灰。
好似有一双手在扼紧了我的喉咙,又好像有人拎着我溺在池水中。身子不断地在发冷发颤。
“原来断尾,真的很痛啊。父亲……母亲……我好想你们。”
我居然看到了父母在前方朝我招手。
“娘,我现在是九尾了,我能保护你们了。是幻觉吗?别留我一个人……别留我一个人!”
手中那毛绒的一截尾巴,在微光中幻化成了一个血色的铃铛。
“绾儿?叶绾!你在干什么?!”似乎俞诺在撞击着镇魂铃,发出嘭嘭的闷响。“叶绾!什么断尾?什么父亲母亲?!你在干什么?!住手!我不准你伤害自己!”
我似乎能看到俞诺的剑眉拧在一起,白皙好看的指节握拳在用力捶打着。
“俞诺,我没事。你快躲开,我现在救你出来。”
我整个人身子发颤,咬着牙勉强说句话。
忍痛催动这血铃铛,血雾中。那金色的镇魂铃竟然被腐蚀虚化,渐渐消失不见了。
俞诺半跪在空中。好看的脸蛋渐渐清晰,我好像……看到……他哭了。
“好像……下雨了呢。”几滴雨滴落入我手中,滴滴答答的。
“俞诺,出来了吧,我是不是很厉害?我能将这上古神器融于虚无。之前只听师傅在讲……断尾犹如剜心。我一直在想,剜心到底会有多痛呢?我父母当时……也会有这么痛么?”我好像也哭了
“我怎么……又看不清你了……”
身子越来越轻,我失去了所有意识。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啊……
幼年的我还不会变幻。
一只白胖的小狐狸在林间追着小兔。兔子追不到,又开始撵着刺猬玩。被刺猬扎了一鼻子刺,哼哼唧唧的就绕着桃花树转了两圈。
父亲在树下擦着他心爱的古琴,见到我的模样,无言的笑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头,以示安慰。
我心满意足的抬起小下巴,便俯在父亲脚边。
母亲在屋中做着晚饭。心想着今晚怕又是要吃“焦子鸡”,我打了个响鼻表示不满。
“没关系的,你少吃点。我给你带了南烟斋你最爱的桃酥。”父亲偷偷低下身子对我说道,转而又坐直了身子“来!看你爹给你来一首!”
炊烟袅袅,烟雾升腾隐在那片蔚蓝的天空中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总是弹这一曲?”母亲从窗口探出头来,似是表达不满,“夜夜这一曲,日日这一曲。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父亲摁住琴弦,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夫人爱听,我当时不就是这一曲才能博得这贤惠的美娇人青睐呢么。”
母亲白皙的脸蛋涨红“住嘴!明明是你耍无赖我才嫁给你的!”
“哦?那是谁在读学时,非要说玩过家家。自己非要当妈妈,谁当爸爸都不行,偏要拉着我。说要和我一起搭房子、种菜、生小孩?”父亲继续调侃道。
母亲正欲再争辩几番,忽地睁大了眼睛:“哎呀!又焦了!”便跳着脚忙忙叨叨的收拾去了。
父亲的大手抚上我的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远远的看到了四伯带着四伯母又来拜访,我正高兴的奔向他。
却被伯母截下,擒在怀里。我不解的歪着头看着伯母“这又是新的游戏吗?不太好玩呢。”
我蹭蹭伯母的手。
“大哥,别来无恙,近日这族中已经开始夺尾了。”四伯似乎有些紧张。
“那又如何,我已经与妻女隐于这桃源世间。”
“你不主动去夺,总还是会有人来夺你的,预言九尾出世,谁不想登上巅峰,九尾妖王不都是踩着兄弟亲友的血污上来的么?”四伯眼中露出一丝贪婪,“谁让我们身上流着远古妖王的血,!三弟已经是四尾了。洪荒千年,只有我们这一脉,被预言能出九尾。如今兄弟姊妹们,只剩下我们几人了。”
“我早已放弃了争夺,你们还要如此相逼吗?”父亲有些恼怒,“妖王又如何?现今就算只有一尾,若你足够贤明,必定也能福泽一方,壮大我们妖族。”
他是家中最大的长子,不愿伤害自己的兄弟,也不愿看他们因为是远古妖王的血脉,为了变成九尾执掌这天地而自相残杀。
“哼”大伯脸色已无谦卑,轻蔑的望着父亲“若是大哥无意权位之争,又何必将绾儿配与那魔君之子?叶绾可还未能幻化成型啊。”
“我本是想要绾儿平安一生才出此下策,那魔君与我是少年同袍之情,若是能护着我绾儿,他自然同意。根本不是你们这些腌臜的想法。”
“大哥来不及了,三弟马上就来了,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得罪了!”四伯拟化出神器七节鞭,一阵风似的向父亲挥去“对不起了大哥,只有夺了你们一家的尾,我才能和他抗衡。”
母亲从屋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怕是眼前的情景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父亲只擅技艺,并不擅武。四伯的七节鞭,招招致命,呼呼生风。
父亲只得左右闪躲,却找不到空隙回击。眼看落了下风,四伯母似乎也要对我下手了。
好在母亲及时甩出了蚀骨钉,四伯母双手一震,我便被甩在了地上。
我灵活的穿过他们几人,跑到母亲身后。父亲渐渐不支,躲闪的速度越来越慢。
母亲摸摸我的小脑袋“绾儿,不怕,父亲和母亲在。”她将一段白绫附于我的眼眸。
为保我与父亲性命。母亲竟然……竟然自断其尾!献尾于父亲。
“博仁,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保护绾儿!”
母亲的气息在我身边萦绕,却有渐弱之势。
那一瞬间,父亲犹如神助。顷刻局势便已反转。
母亲倒在血泊中,灵力四散。
那白绫却也渐渐失了效力。
我睁开的第一眼,便是见到母亲灰飞烟灭。
父亲悲痛欲绝,一个愣神,手中的伏羲琴也被四伯打的稀碎。
伯母也抓到了空当,飞身上前准备强夺我的尾巴。
父亲将四伯压制住,眼看我的尾巴已经被伯母抓在手中。
父亲一个反手,竟抢过四伯的剑,挥剑斩下他的两尾!献尾于我!
我忘了父亲是如何消散的。父亲没有交代任何话给我,他只是对我笑了笑,比以往更加用力的对我笑。
忘了我的脸上是血还是泪。脸上痒痒的,却也来不及抹。心中有个声音嘶哑的喊着:“报仇!报仇!”
我红了眼,发了狂。
半人半兽的状态下,离我最近的四伯母被我生生捏住了脖颈。
她先是扭曲着挣扎,越扭越烈,我的手便越捏越紧。她毫无回手之力。渐渐地也不再动弹。
四伯早已吓得腿软跌坐在原地,我步步逼近。
“别……别……!”
话音未落,我已将他的头拧了下来。随手抛在树下。
他们尸身上的尾巴亮了亮,萦绕在我身边,和我融为了一体。
我拼命想将这些尾巴扯断。
锐利的指甲划伤了我的皮毛,漂亮的尾巴上留下了条条血凝,我的手,变得滑腻腻的,渐渐我也握不住了自己的尾巴,它们像鸢尾花一样,妖异而绚烂。
我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那一刻我能腐化于天地间该有多好。
可惜,我烂不掉了。
三伯来了。
“绾儿,到伯父这里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我哪还有家?”我缓缓坐起“三伯四尾了吧。”
三伯身子一僵,我猜中了他的心思“绾儿,你别怕,不痛的。将你的尾巴交给伯父吧。”
“伯父,你自己来取吧。”我眼神痴痴。
一个幼年,他也未想太多,握住匕首上前来准备断我的尾。
我却一个猛冲,将他撞倒在地,手边的宝石匕首咕噜噜滚到我的脚下。
我捡起匕首站起身来,五条尾巴在身后摇曳。
浑身血污,眼眸发红。
如同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神情狰狞,步履蹒跚……
“绾……绾儿……你,你小时候,我可是最疼你的呀,绾儿……”
“噗,噗……”
匕首一刀又一刀,直到确定他断了气息……
我彻底晕了过去。
画面再一转,我便已经在三星洞中,菩提祖师站在我面前,张张嘴,似有什么话想与我说,许久许久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孩子,许多事情,已无法挽回了。如今你年少九尾。妖王必定是你了。你若愿意就留下来,我教你世间幻化之术,带你清心练法。若是你恨,时间久了,或许能够安抚一二吧。”
师傅教了我许多,唯独筋斗云,天罡三十六变,这些追击腾云之术,师傅并未传授。
他说怕我太固执,非要与人不死不休。
他想我能放下执念,过的洒脱些。
“梦境中有个好听的声音,一直在呼唤我。”我的神识渐渐清醒过来。
发觉自己满脸都是泪痕,就想着用被子随便抹一把就行。
“咦?怎么是丝绸桃花暗纹的?那群老头子不是说太奢侈了,不让我用这些么?”我喃喃道“还是我现在是八尾,不再招摇,他们就觉得我可以不用韬光养晦了?”
‘被子角’动了动“你是断了一尾,神识尚未清醒吗?是我,傻瓜。”
原来我把眼泪鼻涕……全糊他袖子上了。我惊讶的坐起来。
俞诺精致好看的脸正对着我的脸,我们极其近的……面对着面……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他的鼻息诱的我心里那只小狐狸在扑通扑通打拳。
“你知不知道靠这么近,你看起来有点对眼?”我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欲伸手将他推开。
“没事就好,你怎么这么冲动。”他面色依旧有些严肃,“狐狸断尾,犹如剜心。你可真傻,我又没有生命之危,就算困在那镇魂铃中又能怎样。”
“那你就这辈子出不来了!”我着急的坐直与他分辩。
这才发现,我睡的这张床,不是我的小木床!这不是我的木屋!
俞诺似是看出了我的紧张“别担心,你在魔界,这是我的卧房。”
俞诺的声音怎么哑了?一点都不温润了,我不满的瘪瘪嘴。
房中陈设简洁,器物摆放的略微凌乱。我送他的小木马,木剑,石头人还有小荷包都散落在床边。
“你……是……准备……拿这些玩意儿来祭我吗?”我微微发窘。
“召回灵识总是要用与你有关的东西才可。除了这些玩意儿,我总不能拜我自己吧。”他揉了揉我的头,“渴不渴?饿不饿?我让厨房一直备着你爱的梅子汤和桃花酥,我这就让他们送进来。”他正欲唤人。
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魔君端着饭盘进来了。见我醒着,他有些尴尬,手里的饭盘是放下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魔君开口想要打破这怪异的气氛:“小诺他那日浑身是血抱着你急急忙忙跑回来,发生了什么我问他也不和我说。一股子就扎到魔医署,反反复复只说‘救她’。”
魔君围着檀木桌转了一圈将饭盘在桌上寻了空隙放下。
“魔医稳住了你的命脉,却唤不回你的灵识。整整三日,你似乎被困在梦魇里了。魔医嘱咐小诺要用和你有关的东西才能唤回你的灵识,可是具体怎么做,没有人知道。他只能一点一点去试。他最开始居然还想喂你他的血……真是胡闹!我制止了他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毕竟关心则乱。”魔君眉头紧皱,偷偷撇了俞诺一眼。
“啊……还好您制止了他……”我不自觉摸向自己的喉咙,“那要是我真喝了,那真是……(有点恶心,要是做成毛血旺,说不定我不知情的话,还能吃下点。)”我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你快来吃点吧,整整三日不吃不喝都守在这里,还自言自语的。身体怕是早就吃不消了。”魔君朝俞诺招招手,“绾儿,你也来一起吃点。我再去将小诺备下的吃食端来,也不知道着小子抽什么疯,谁来也不让伺候,我一边处理事务,还要抽空来给他送吃食。”
“走啊走啊,一起吃点儿啊。”我拉拉他的手,“吃完你得洗个澡啊,我晕倒前你穿着这身,我醒了咋还是这身。”我故作轻松的调侃他。
“好。”他将我扶到桌边。
吃完饭后,俞诺确认我并无大碍后,派给我个侍女,就去洗漱了。
“太子妃,我是冰儿。”侍女向我行了个大礼。
“太……什么?”
“太子妃。”
“什么妃?”
“太子妃。”
“太什么妃?”
“您若是不喜欢这个称谓,那奴婢叫您女君?”冰儿跪在地上颔首道。
我看到冰儿双肩微颤似乎要被吓晕过去了,便摆摆手:“不用,你叫我太子妃,我很是受用。想多听几遍而已。倒也不是故意刁难,不必害怕。”
冰儿又向我行了个结结实实的大礼,磕的这石板地砰砰作响。
“倒不用老是行如此大礼,我这人不讲究,快些起来,以后就行寻常礼即可。”我抬抬手示意她起来,“既然是俞诺派给我的侍女,你今后就是我的人了,我得想想给你些什么信物才好。”
依言起身,又定定的现在我面前。
我拿出随身的百宝香囊,在里面翻了一番。
“有了!就这个吧。”我掏出一支簪子。
状若莲花,却是赤红一片,色泽喜人,质地圆润,在暗夜中也能熠熠生辉。
“这支钗子虽是用了凡间的物件打造,是我亲手雕琢的,也注入了些许灵力。可在危急时分唤出护身结界,可保你性命。”
“如此贵重之物,奴婢万万不敢收。”冰儿一脸惶恐。
“无妨,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拿着好了。”我起身将手中的钗子一人塞了一支。“走,陪我逛逛去。”我大步朝门外走去。
“多谢太子妃!”冰儿急急忙忙跟上我的步伐。
还没走出俞诺的院子,远远的看见一抹青绿色的身影。
是那日为我引路的精灵族少年,他远远的看到我,欢欣的笑了出来。
“女君无事?可是太好了!”眉眼弯弯,露出来可爱的小虎牙,“那日我见女君离席未归,以为您在迷草丛中迷了路。寻了您许久,却见到魔君太子抱着一身是血的您,急匆匆走了。我紧赶慢赶也没追上。”
他挠了挠头,“今日魔王派人捎来口谕,说是您已无碍。族长也是惦念的紧,但是她新继任族长有许多繁杂之事,我就自告奋勇,带上这千年雪瑶草来拜访。”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通体雪白散发着微微寒气的瑶草,这草盖子居然比我的脸还大了几分。
“文熙倒是客气。”我向冰儿使了个眼色,她移步上前收下了此物。
“我此番受伤,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凝眉到。
“那日实在是动静太大,再加上魔君太子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一路上的仙家随侍大半都见到了,知道是您受了重伤。”少年拱手向我福了福礼。
“只知道我受了伤,并不知道是为何受伤?”
“无人知晓,怕是只有您和魔君太子才知晓。”
“也好也好……”我若有所思,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想要探究他说的虚实。“全魔医署都知道,看来我得清理一下。”
身后的冰儿,瑟缩了一下,悄咪咪的离我远了一步。
倒是少年眼眸深深,依旧拱手而立,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想必没有诓我。
“我看你模样生的倒精致,你叫什么?”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夭。”他好看的桃花眼泛出碎星般的光芒,“而且,我也是只桃子精。精灵法力不强,魔族又太霸道,只有妖道刚刚好,我心之所向,便取用了‘妖’的谐音。”
“若是有机缘,祝你可以渡妖。”
“精灵是花草自然而拟化,若是有了机缘便可落入轮回缘化为人。若是人心有了执念,就会渡化为魔。待你成魔放下执念方可羽化为仙。唯有这妖族既有鸟兽又有鱼虫,偶有人族渡魔不成反化为妖,跳脱于六界之外。小兄弟路漫漫啊。”俞诺挥着一柄纸扇,怡然而来。
“你这些倒是懂得很。”我朝他笑笑,“总是有机会的。”
桃夭的轻松神情索然不见了,倒是有了许多的疑惑与凝重。
“凡事尽力而为。”桃夭挺直了腰板,向俞诺拜了个礼,转身离去。
“冰儿,去把那瑶草煮了吧。”我吩咐道,“煎两碗,分他一碗。”我指了指身边的翩翩公子哥。
“是,太子妃。”冰儿也去忙了。
“太子妃?”俞诺无语的笑笑,“也可。”
“这位公子,您的太子妃站累了,我想找个亭子坐坐。”
顺便能再吃口桃花酥,我暗暗期待。
魔界风光并不似精灵族梦幻绮丽,也没有天界华贵炫彩。
宫殿、住所多以楠、樟、梓、椆木筑成。倒像凡间人族的住处一般。服装纹饰也大多用的是暗纹,色彩的明度与纯度也低,看得顺眼。
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
不知不觉,跟着俞诺来到了一所凉亭。他扶着我在石凳上坐下。
“你现在只有八尾了,之后如何打算。”他收起折扇,担忧的朝我看了一眼。
“倒也没什么打算,顺其自然。”我耸耸肩,两手一摊,“虽然毁了天界珍藏的上古神器,但我也折了一尾。天界那老头一直忌惮我是九尾,又是上古妖王的血脉。或许他反而不怪罪我们,还会松一口气。”
“我只问你,不想他人。”俞诺敲了敲我的头“我怕……若是妖界不服你……你又是个敏感要强的性子……万一……”
“妖界并无阻碍,你放心。虽然那帮老头子平时对我多加严厉,但是他们也是为了我好,不论我是九尾还是一尾,若我严明为公,他们也都只认我一个君主。老顽固们也有老顽固们的好处。”
我拉住他的袖口,习惯性的朝里掏去。
“果然!我的桃花酥!”冲他甜甜的笑了一下,“就知道你最好了!”
远处,有一抹绿色的身影隐于林间,我与俞诺并未察觉。
冰儿步履匆匆端着两碗药走来。
很好,我送她的簪子已经带上了,小姑娘挺上道啊。
“这簪子上有你的气息。”
俞诺眼神可是真毒,有点啥都瞒不过他。
“嗯,我做的,信物。”
一口气将这汤水喝完,没有我预想的苦涩。这雪瑶草煎出的汁水,入口香甜,回甘悠久。
“果然不同凡响。”俞诺赞许的握着药碗。
又小坐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乏力。“俞诺,我得回去再补补觉。”
“好。”
我央求了许久,俞诺才同意等我睡着后才走,我握住他的食指,困意来袭。
朦朦胧胧听到他在说话。
“你可真是个傻子,那日从铃中出来,见你浑身是血我就已慌了阵脚,你说,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断尾来救我……”
“后来魔医说,只有你在意的东西,才可唤醒你。你都在意什么呢?从小到大你只有修习术法时才那般认真……我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唤醒你……”
“你看,你送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试过了,你都毫无反应。我只好用笨方法,一遍一遍的唤你姓名。你终于有了反应。”
“你昏过去了我才知道,平日我只送你吃食,竟一样能用的东西都没有……”
迷迷糊糊就再也听不清了……
到我完全伤好,已是半月有余了。伤口已愈合,但失了一尾,灵力大减却是不争的事实。
养伤期间常常梦魇,总是回到过去自己不愿面对的时光,因而一直郁郁寡欢。
俞诺却以为是我对自己灵力的消耗而苦恼,但其实我对这些并不在意。
天帝日日派人诏我与俞诺进宫一叙,总被魔王叔叔以我重伤未愈打发。
但是总躲着不见也不是个事,天帝擅猜忌,越是拖的久了事态反而越糟糕。
我与俞诺商定,明日就去那天宫一趟。看看天界究竟要如何。
等来到天界大殿时,那天帝老头已是等了许久。
“你们二人可知罪?”天帝倚靠在龙椅上。
我心里泛起丝丝的不满来,浅浅鞠了一躬。“无意冒犯天帝陛下,只是我二人何罪之有?”
天帝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头铁,掌心重重的拍向龙椅,竟然拍掉扶手上的一块金镶紫檀木,露出桦木板心。
俞诺原本坦然的面色,露出微微的窘迫。
肯定是在担心,若是与天界失和。怕是仙魔两界都会被血染。
“天帝何须动如此大怒?”我偷偷拽了拽俞诺的衣袖,示意他安心。“若是我二人有些什么唐突之处,您大可明说。”
“魔君太子可真是悠然自在啊。打伤我儿,还能在魔界逍遥这么些日子。没有一丝懊悔之意。”
天帝起身踱步向我二人而来,“而你?”他定定的看向我。“毁我天界至宝,上古神器。单单是这一件事,便足够向你妖界宣战了。”
“天帝陛下!望陛下三思啊!”俞诺跪在地上。“若是陛下能够原谅叶绾,来日我执掌魔界之时,我愿……”
“住嘴!”我怒喝道,打断了他的话。“天帝陛下,那日冀攸在精灵族继任大典上掳走精灵族族长,欲行不轨之事,幸而被俞诺撞见。为阻挠此事,虽打伤了太子殿下,但也是情有可原。”
俞诺定是想若是天帝不怪罪我,便携魔族归顺与天界,我一定要打消他这个念头。
我在赌天帝并不知道文熙意欲高攀的心思,只知道自家的傻儿子不惜一切代价单方面付出。
果然,天帝的脸色不好看了。
我又缓缓开口道:“虽是精灵族,但若是他们因为此事而叛出天界,不管是投靠我妖族还是魔族,都会是一大助力。”
精灵界虽是灵力低微,可是在万年来,一直都是天界“粮仓”。自古“粮仓”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不是天界掌握着六界的“命脉”制衡于六界。天帝老头的位子,怕早被我不知道掀翻了几万回了。
如果少了他们,天界也无异于自断臂膀。这些自诩清高的神仙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会自己种菜做饭?
“那日若不是俞诺,怕是后果很严重。”我装作一副恳切的样子。
天帝缓缓将俞诺扶起,现在心里说不定要把他家的“逆子”抓来狠狠打一顿。
“至于那镇魂铃,”我沉声道,“太子并不甘心受阻,所以将俞诺困于铃中想要将他灰飞烟灭。”
天帝的脸色苍白,额头有汗渗出。
“若不是我,那……魔界妖界,必与天界不死不休!”我握紧了拳头,俞诺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不过,虽然我将那镇魂铃损毁。对你天界也并不是全然无好处。”
“哦?”天帝看来已经原谅了俞诺打伤太子之事,对俞诺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我看了俞诺一眼,他也正在看向我。
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都明白,我变八尾的事实,瞒不了太久。不如说出来,还能交换条件。
“毕竟是上古神器,为救魔族太子。我自断一尾,耗费了许多修为灵力。”自然我也不会傻到告诉天帝,我的一尾化为神器了。
天帝一向忌惮白狐族的上古血脉,又加上出了我这个九尾。师从菩提祖师,从来勤勉。怕是找遍六界也再无敌手。如今我失了一尾,灵力受损许多。天帝怕是高兴还来不及,毕竟如此一来,天界凭着诸多法宝法器,便可制约诸界,以完成他降服众人一统六界的心愿。
“这……绾儿……”天帝的神情,由阴转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怒他儿子不争气,悲失法宝还是应该喜我的削弱。天帝的神色十分好看,五颜六色的。
“在下身体已无碍,多谢天帝关怀。”我也懒得听他能说点啥,快速抢过话头并结束这一话题。
想必天帝当时的怒气已然全消,正思索着怎么处置我吧。
“魔君少主,救我天界于危难之中。传我令,赐云锦50匹,赐米粟500石再赠云天剑一柄。”天帝老头这次出手可真大方,“至于……叶绾……虽毁我天界至宝,但痛失一尾,不好过多苛责。那么久就罚你去凡间历次劫吧。”
天帝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啊,面上无表情,但是说不定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人间清苦,待叶绾归来,便可直封女君。”
天帝总算是愿意让我继任妖王了,这位子空了这么久,事到如今,他倒是再无忌惮了。
回到魔界,我与魔君叔叔道别后,便准备回妖界收拾收拾,就去历劫。
“绾儿!”俞诺叫住我,“让我陪你一同历劫吧,我总是不放心。”
“无妨,如今我修为有损,若此去凡间渡劫,吃点苦。说不定修为还能涨些回来。”我摆摆手,“你替我好好照看妖界,别让天帝趁虚而入,把我狐狸窝端了。”
吹了个口哨,唤来坐骑赤猊兽便匆匆离开了,毕竟要交待和准备的东西还蛮多。
我本想去找那司命,给我个安逸人生。不过转头一想,天帝巴不得我越苦越好,那司命必定不会听我差遣。
“罢了,罢了,都随他去。”我摆摆手。便堕入那轮回中。
匆匆赶来的俞诺,只见到了我的后脑勺。
我才不会说我是怕你担心,才提前跳下去的呢。等我傻瓜,等我当女君,就娶了你这个小太子。
天旋地转之间,我的记忆在慢慢消失。
再一睁眼,我已是柔弱婴儿。
从我记事以来,父母便对我百般宠爱。偏我也不骄矜,除了自家人,见了其他谁都是冷冷的。
久而久之,就传出温国长公主,面容精致,却冷漠非常,是个冰山美人。
是的,我就是温国长公主妲己,有苏氏部落女。
擅音律,却不擅舞。不论母亲请来多少技艺高超的师傅,我虽然勤勉,但却始终不得其要领。
母亲对我真是爱之深,责之切。每每气走一个师傅,母亲就命小厨房半月不许给我做桃花酥。
到我14岁那年,再也没有师傅愿意上门教我了。
母亲一怒之下也彻底断了我的桃花酥。这怎么行!我得为自己努力一把。
“母亲真真是小心眼的很,女儿已经十分努力了。偏偏不是这块料,父亲,您也得帮帮我呀。”我假装抽泣,拉住父亲的衣袖,呜嘤几声。
“你也莫要委屈,母亲总是为了你好。日后若是嫁与别国皇子,也不至于上不得厅堂。”父亲揉揉我的头,嗤笑道。
“父亲,女儿擅音律还不够吗,琴棋书画虽不拔尖,却也是精通的呢!还有还有!但凡吃过什么好吃的,女儿一尝就知道是何种配料,如何制作。这还不够吗?”我挤出两滴眼泪,摇着父亲的袖子,“现如今,宫中的厨子,没一个敢做桃花酥的。我已是八、九、十几天没有吃过了!”
“傻丫头,若是想成为一国之母,这些可还远远不够。如今你母亲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去为你辩驳啊。”父亲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好了好了,别晃了,我头都晕了。”
“父亲~不嘛不嘛~您就帮帮女儿吧~女儿如今都要抑郁成疾了~”我加大了手中得力度。
“哎哟,我可真是怕了你了。这样吧,你带着几个暗卫与随从,偷偷出宫去散散心吧。”父亲撇开我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谢父皇!”我立马从他身边弹开,实诚的扣了个头。急忙去点人去了。
近来父亲与周部族交好,多有贸易往来。市上也流入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正好周部族昨日来了一队使团,今日父亲要宴请。我也得快点逛完,早些回去才好。
逛了许久有些累了,于是带着几人找了家食肆。
我特意选了个临街的位置,对这些繁华热闹。我真是心之向往,真想日日流连。
我冲带来的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叫菜了。
“店家,端些酒肉,再上点点心。”为首的启大人吩咐道。
“哟,启大人来啦。今日真真是不巧,咱们家店昨日来了个商队,将本店这几天的酒肉都包圆了。”店小二对我们哈哈腰,一边陪笑一边擦汗。
“真是奇了怪了,今日怎么都是身着绸料的贵人。一不小心得罪了,我怕是不必再开店了。”小二站在旁边咕咕哝哝的。
“放肆!”启大人一拍桌子,其余人都蹭蹭站了起来。
“何事如此喧哗?扰的我心神不宁。”
一位头戴朱红扎巾,齐眉扭了一股镶上颗明珠绕于额前,好似抹额一般。身着绛蓝色凤舞衔花刺绣的丝袍的男子,脚上穿着皮底鞋履。面若骄阳,一股威严之气迎面扑来。
他缓缓从二楼下来。身后乌压压的跟着几十余人。
“好大的阵仗。”我心下一惊,“看服装样式不像是周部族,倒有几分商族的模样,怕是来者不善。”
我还没来得及想出如何应对,对方又再次开口了。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仙女下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若做我夫人,跟我回去,荣华富贵。夫君一定好好爱护你。”
他伸着手就要将我拉走。
启大人侧身护着我,短刃出鞘。
我摁住了启大人:“这位是商族新君,帝辛。不得放肆。”
“不仅是个美人儿,眼神还很毒辣。你们有苏氏部落真是有趣的紧。”
“不过新君的美意,在下恐怕无福消受了。”他一定已经猜出了我是谁,并且来者不善,“父亲已将我许配给了周族长子,伯邑考。”
我福了福身:“此番他就是来下聘的,并且我与他一见钟情,相见恨晚。此生非他不嫁。”
门外有人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打扰了我的兴致。
也不知什么人,我正编的起劲。
见那帝辛脸色阴了又阴:“美人儿你放心,你迟早会是我的。”
此地不宜久留,我向启大人使了个眼色,他立即明白过来。
一群人将我护住,缓缓向门外退去。
帝辛见状也并没有发作,眸色淡漠的看我离去。
急匆匆回到宫时,母亲已派人来催我第二遍了。
我唤来侍女,让她们帮我梳妆打扮。
“今日宴请,我并不要出彩。”我吩咐道。
“可是皇后娘娘说……”
“听我的。”
“诺。”
待我来到宴上时,舞女们已经开场了。
我不动声色的移步到座下,远远的便感受到四周探来的目光,以及母后的怒意。
我面色平静的夹菜饮酒,浑然不管外界的探究,以不变应万变。
等到大家对我失去了兴趣,我开始观察起来。
坐在我正对面,大殿的另一侧首位的男子,应该就是周朝的大皇子—伯邑考。果然如传闻般是个美男子。
出席这种场合他也并不戴冠,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扎成一束。红丝结束,共攒至顶心胎发,束上发带,上面是暗纹梅花图案,镶着一颗明珠。
肌肤似雪,倒是比我的看上去还要细腻几分。眉形也不似其他男子般粗犷,是新月眉:眉如半月,浓密而黝黑。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笑意在眼眸中流转。鼻高、挺、直,准头圆满而亮泽,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觥筹交错间,一颗可爱的虎牙分外的耀眼。
有着与之年龄不甚相符的气质,眉宇间透露着英气。约莫着也就14、5岁的年纪。美而不妖。真真是绝色。
想到我今日早上还在酒肉馆里大放厥词,我不由得面色发烫。一看到他又是如此好看,我便更不好意思了。
不知不觉,一曲舞毕。
少年怡怡然上前向父亲祝酒。
“来,乖侄。你父亲与我商谋之事,非一日可定,你且安心住下。”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到哪里都吃香,父亲满脸慈爱:“我向你介绍我家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坐在席下首位的,是我家大女儿苏妲己。”
“果然如大家所说容貌丰美,举止娴雅。妹妹好。”他向我点点头,我也起身回敬一礼。
“其余几位,你也都见过了。”父亲将杯中酒饮下,“我这个女儿不善舞,善音律。听闻乖侄也喜音律,不如你二人合奏一曲。”
其余人纷纷面露喜色,今日当真是大饱耳福了。
我命人拿出我的凤势琴五弦,擅歌南风。他取出来的琴虽是伏羲琴,竟然有六弦。
“小殿下的琴真真是有趣。”我微微笑道。
他也并不作声,取了琴默默的坐在台上。
轻捻抚朱弦,我二人配合起来,全曲停顿得宜,气韵自然,调达抑扬高下,意味无穷。他只在配合我,并不冒头。好似心意相通一般,我要弹什么他就相和什么。心情真是舒畅,我指尖越来越轻快,他也越来越轻松起来。
一曲弹完众人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沉默了许久,才开始抚掌为我二人喝彩。
一曲毕,我二人像是已经认识了许久。我与他相视一笑。眼中的光辉全都给了对方。
只那日宴会上与伯邑考以琴神交后,再也未曾与他见面。
只偶尔听得关于他的零星片段。
大前天与大皇弟狩猎,猎了只兔子。又可怜它,将它放走。
前天与三皇弟下棋,让了皇弟许多子。依旧赢了。
昨日,苏凝香邀他赏花,谁知道他就露了一面,便匆匆离开了。惹得苏凝香事后在自己的凝香阁发了好大的脾气。
苏凝香是我妹妹,但并不同母。她的母亲,是我父亲唯一的妃子。
那年父亲攻打西凉,不幸中了埋伏。幸得一浣衣女子相救。父亲醒后见她过得困苦,便带了回来。
本想将她留在身边做个有头脸的丫鬟嬷嬷,谁知怎的竟然受了宠。
母亲做主将她抬了房,后来父亲封帝后。她成了这宫中唯一的后妃。生了苏凝香后,便再无所出。
凝香阁日日往使者处送东西,却也不见得那伯邑考收下。
看来凝香也是有所图了。
今日天气甚好,那次宴会上弹了一曲。使得母亲大悦,对我的教导也放松了些。我想着溜去御花园放放风筝,喂喂鱼也好。
可惜的是,我并不会放风筝。举着风筝跑了半天,也飞不上去。气的我丢下风筝,呼哧哧的坐在亭中猛灌茶水。
还没缓过来,远远的有个身影握着我的风筝就来了。
“莲心,我并未叫人去捡我的风筝。是谁擅作主张?”我戳戳身边的婢女。
“公主,那人不像是咱们的人呢。看着好像是伯邑考公子。”
可不是,除了他谁还能让人眼前一亮呢。
“大公主昨日并未来赏花。”伯邑考握着风筝,向前一递。
我看见风筝心里恼的很,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凝香素日喜欢那些大红大紫的花,艳俗得很。有什么好赏的?”
“那我准备的这份礼物,公主一定喜欢了。”他见我没有伸手接过风筝,便轻轻放在桌上。从袖兜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支钗子来。
是香木制成的,隐隐飘出一股子香气。簪子通体镂成桃花枝,簪尾处缀这两朵桃花。桃花坠子摇晃中发出微微荧光。
“这桃花是……”我不自觉看迷了眼。
“南海鲛珠,不过粉色的尤其稀奇。前几日新得的,不知道做成什么,便雕成了桃花。雕好了以后觉得你会喜欢,便做成簪子讨你欢心。”他有些小傲娇,眼睛似有光芒,略略仰着小下巴,半是炫耀半是讨好的说到。
见他这幅神情,我轻轻一笑:“南海鲛人生性凶猛且敏感。他们的泪,能化成珍珠。但是只有第一次为心爱之人落的泪才会幻成粉色。”
我看向伯邑考:“你一下子得了两颗,用来做簪子岂不是太可惜了?”
“如果用来做聘礼,我觉得很值得。”他的表情尤其认真。
我心下一紧,胸腔里的心跳声都快赶上打雷了。
“无理冒失且唐突!”我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逃到一半,才发现手里紧紧握着他送的簪子。没有来由的开心起来。
不过还没有待情愫更深些,他便被匆匆召回。
走的时候,留给了我一封信笺“你曾说过非我不嫁,等我。”
“……”我呆愣在原地,稍后反应过来。
所以……那日他都听到了?
本以为我的日子,总会这么无忧下去。
不料这一日一个消息,彻底打破了我此生的平静。
帝辛向我温国下了一道旨,大意是他想统一四海。但是不愿用铁骑踏平如此美丽的河山,故而只要父亲将公主嫁去商国,他就愿意放过我国。
父亲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想必是不舍得将女儿嫁给那嚣张跋扈,好色之徒。
终于有一天,父亲唤我入书房议事。
“妲儿,关于帝辛的求娶。你如何看?”
父亲手握着一柄如意,想必是那帝辛所谓的“聘礼”了吧。
“父亲,女儿尚且14还未及笄,如今嫁去和亲,实在是不太合适。”我跪在地上语气十分谦卑。
“那帝辛的书信中,也提及过:‘若温国公主尚未及笄,可先允诺,待及笄之时再来迎娶’。”
我心下了了,这帝辛怕是已经吃定了要温国公主嫁去商国了。
“父亲,那帝辛是一个辛辣狠厉的好色之徒。况且他新帝登基,已有了个王后……”
“帝辛也写了,只要温国公主来,你就是东宫的皇贵妃,只在皇后之下。”
“如此,怕是此事再无转圜了,父亲,女儿愿……”我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便被人截了话头。
“父亲!”苏凝香闯门而入:“凝香愿意嫁去商国以平此祸。”
“世人皆知苏妲己,无人识我苏凝香。父亲的偏爱,都给了姐姐!”她跪在地上哀泣:“她生于春分就叫‘妲己’美丽聪慧。而我生于立秋却只能‘凝香’!明明我更貌美些!我更加识大体!”
“闭上你的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一时心软带你母亲进了府,又同意她抬了身份。这些年来,你们母女在背地里做了多少腌臜事情,是不是要我一五一十的数出来!”父亲气得拳头捏紧,脸已成了绛紫色。
凝香哭的眼睛通红:“邑考来求娶公主,父亲也是将姐姐推了去酒会,可我求见,父亲却避我的紧!我那日见到周朝来使,便对公子一眼万年。偷偷属意那伯邑考,日日邀他品茶赏花,可惜他与我毫无情意,却将求娶的信物送进了大明殿!”
我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发麻,父亲与凝香的每句话都直戳我心肺,使得我冷汗连连。
凝香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如今也是!虽说商国已有国母,但帝辛愿许东宫贵妃之诺,如今我也想为自己拼上一拼!若我能得那帝辛的喜爱,可也保我温国。”
父亲有些为难,在大殿上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索。
“父亲,凝香与我是姐妹,也是温国的公主。她生的花容月貌,艳丽明媚。帝辛又是喜好美人之人,而我生的寡淡,未必能对的上他的喜好。”我思索道:“凝香嫁过去,能作为皇贵妃为自己和温国争一争,也是甚好的。”
关于我早就见过帝辛这件事,我早已命人不许透露半分。
我说的也有些道理,父亲纠结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凝香连忙抬头,似乎瞧见了一线生机:“请爹爹同意我嫁去商国吧,反正的帝辛本就是求娶公主,不过是换个人罢了。不都是公主么?我又比姐姐差什么了。我若做了贵妃于温国也有助益不是?我定使出浑身解数,哄得帝辛高兴!”
“哼。”父亲看着满脸泪痕的凝香,讥讽道:“丑话说在前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若能顺当的当上贵妃,那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只是女儿只有一个请求。”苏凝香脸上再无血色,心知她的手段父亲都是清楚的,伏在地上,抖得身子如筛糠。
父亲嘲讽地看了苏凝香一眼并不开口。
苏凝香哆哆嗦嗦的继续开口:“父亲,我想顶去姐姐的名字,我要作为苏妲己嫁去商国。”
“如今你上赶着做的那些事,传出来的名声也的确不如你姐姐。别说伯邑考了,连普通的贵族公子怕也难说上了。你又要顶着你姐姐的名字出嫁,你又没有想过你姐姐的后路?”
凝香闻言,将头抢地,伏低跪在地上呜呜哭个不停,声音哽咽:“父亲,我……我这也是为了温国啊,大家……大家都只知道苏妲己……如果……如果帝辛看到出嫁的是个不出名的公主……说不定还以为咱们为了应付他,随便找了个宗室女冒充公主,怠慢了他……惹……惹恼了他……就……就不好了……”
“你与你姐姐,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心思纯良,乐天知命。晓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见到伯邑考,觉得他是王族公子上赶着去。现如今你偷听到帝辛的求娶书,你又急哄哄的冲出来。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关于你的所求,我允了。”
父亲摆了摆手,示意凝香退下。转而又看向了我。
待凝香的身影彻底不见,父亲才缓缓开口:“伯邑考是个好孩子,相貌品德俱佳。性格温吞不好争抢。他当时和我说属意你的时候,我也十分高兴。但是帝辛偏偏这时候来诏。他性格强硬,好大喜功。商国又是在扩大版图,屡屡得胜。若是你去了商国也说不准能过的更加好。但是……物极必反……若有一天受了反噬,你便也要一同万劫不复。”
“父亲……”
“我正苦恼之时,想问问你的想法。偏偏凝香却跳脱了出来。”父亲眉头一皱“她想要做那人上人,只一味去登高。却不想如何跌重。她们母女俩,都是一个样子。贪慕荣华。”
因涉及到长辈,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听着。
“既然你也同意这么安排,那就让她去吧。横竖都是她自己的造化。”父亲沉沉的叹了口气,让我也退下了。
终于熬到了凝香大婚那日。不对,现在要叫她“苏妲己”了。
只见她绾了一个望仙九鬟髻。头上簪着含着颗南珠的飞天凤,通身赤金,其尾是南海珊瑚所制,绞着金银丝的花钿。髻上还压着六株白玉缠花。一身桃红的软葛及膝的单衫,下头是雪缎牡丹纹的百褶长裙。外罩着一件拖地朱红色镶着金珠的缎纹长袍。
肌肤水嫩的如同莲花,媚眼如丝,朱唇轻启。映着粉嫩的脸颊,绝世美人也不过如此了。
她一步步坚定的向前走去,踏上马车。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又过了七日,使臣来报。伯邑考公子求见。
倾心亭中央。
俊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灰,胡须居然蓄了半寸长。伯邑考上前一步,长身而躬。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沙哑,却字字清楚:“那日我以为车驾中的是你,三日未合眼,就为了拦住车马带你离开。我情谊切切的说了许多话,结果帘子一打开,出来的竟然是凝香。”
“你……”我愣了一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似是自嘲般的轻轻笑道:“现在见到你,却不似当时勇敢。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们最多也只有两面……不对,三面之缘的。”我心里暗暗计算着:“那日你我一曲,的确像是相识了很久……但是……若说这点情谊,便让你侬我侬。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原本我父亲让我来提亲,为国筹谋却不为我。我想着,总是要娶哪国公主的,索性也就随了他们的心思。那时我正在逛集,听到食肆中有争吵声,便想凑上去看看热闹。”他的头低着,又好似在偷笑:“就看见一位姑娘,表面上沉着冷静,有理有据的争辩,耳朵却红的跟个兔子似的。”
“后来我猜到了你的身份。盘算着如果是你,那可真好。”
他的一双眼,敛出温柔的波光。看得人心神荡漾。
“具是浮云也,情犹流水也,随有随无,忽生忽灭,有何不了?致意于谁,不过一眼万年。好似天生,我就是该喜欢你的。”
“那……那个……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你……你让我好好缓一下。”我脸忽地烧起来,急匆匆说完,扭头就跑了。
往后数日,伯邑考也并不纠缠我。听消息好像是把自己关在房中日日钻研着什么,时不时有琴声传出。
距凝香……哦,距离“妲己”出发已是半月有余,算日子应该是到了。
这时已近暗夜,夕阳早已坠落。却突然听得天边有兽齐鸣。如泣如诉,撕裂长空。一道妖异的红光映红了天边,它不断得扩大,眼间笼罩了半边天宇。周围万物被光照的映上了血色,染红了的澄澈的湖,似焦了般原本青色的树,金色的瓦片都被映成通红。万物变成了血一般。
“天有异象!是妖孽出世啊!”观星使癫狂般向父亲宫中奔去。
我站在城楼顶上,望着来来往往慌乱的宫人们,心里不由的好笑。
“若是天有异象,真有妖孽。我们不过芸芸众生,世间的万物如何与妖孽相抗衡,不如珍惜眼下时日无多的光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倒是比现在慌乱哭喊来的更有意义一些。”
嬷嬷们成批的管束这些乱窜的宫人,一时间慌乱已平息。
“你当真这样想?”伯邑考抱着一柄琴,缓缓来到我身边:“我算了一卦,妖孽出世,生灵涂炭。而它的方位在东南……”
“商?”我的手重重地拍在栏杆上。
“嗯……怕是我们几国之前谋划的御敌,要变成伐商了。”
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因为她……才刚刚到商国啊……虽然我轻视她的不安分,但毕竟也是骨肉血亲。也希望她一切安好罢。
“这柄琴我还没做好,先放你这里。”他双手将琴递上:“昨日父亲修书于我,说是商国让我去做客。”他苦涩的笑笑:“说是做客,不过是把我拘起来,好拿捏我父亲罢了……”
“往后的日子,你也要有这般心态。珍惜当下,这样想很好。”他漆黑的眸子坚定的看着我:“后会无期。”
伯邑考走了,留给我了一支簪子,一柄做了一半的琴。
说不伤心是假的。说有多么多么伤心,也是假的。
心口微微泛酸,渐渐眼眶也会红了起来。但是也不曾痛哭流涕。
一日,父亲身边的大监急哄哄地跑来找我:“不……不好了!公主你快去找!快去找王上!”
我浑浑噩噩走出宫殿,想来自己的一生躲不过被和亲的命运。
原来,那日凝香到了商国,帝辛见到凝香第一眼,龙颜大怒。再仔细一看,凝香双眸含泪,又惊又怕。娇俏的美人儿白皙的手臂抱着把乌木琵琶,盈盈一跪。那声音又酥软绵延。
顿时帝辛的怒气就了然无存了。但威还是要示的,他下令温国随侍之人,一律杖杀。
“有苏氏部落竟有两位公主,各个长得天仙似的貌美。既然还有位苏凝香,便一道请来吧。可与妲己美人儿平起平坐。若是不肯……那孤就踏平有苏氏!”帝辛一把抱起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美人:“本王吓着我的小美人了。今晚,孤便好好疼你。”
于是,我顶着“苏凝香”的名,踏上了未知的求和之路。
在马车中颠了半月,骨头都散架了。也不知她苏凝香到底是怎么撑到商国还如此神采奕奕。
卯正时分,天上一轮孤月。终于到了这极尽奢华的商国皇宫。远远听到有人在叫嚷,声音虽然不大,但这动静声响听着也不止一人两人。
“一到这就有热闹可以看?”我暗暗腹诽。
商国的皇宫大殿里供出八颗夜明珠,照得大殿光彩非常。我一抬眼见百官们都站的整整齐齐,且各个面有怒色。
“难道纳个妃子也要如此大的阵仗?”我心里暗暗思索:“不过……群臣们面相不善啊……这滔天的怒气似乎都是冲着我来的。”
我在殿中跪了一时半刻,终于理清了头绪。
观星使推算演练,苏凝香的命格居然是亡温国的妖后。再加上近日这新封的“妲己”贵妃,行事奢靡,且拉着大王白日宣淫。惹得帝辛无心朝政。这会子再来一个妖孽,后果可想而知!
一个文官模样的人,言辞凿凿分析弊点,说到动情之处。看着自家王上丝毫没有动摇,面色依旧。一声长叹一头栽向大殿的柱上,血溅三尺。
一时间,朝堂之上均是悲悯之色。
帝辛抬头冷笑两声:“你们倒是把孤安排的明明白白,以死相谏!”
他的面色威严,诚然变成了一位被群臣裹挟的帝皇。
“她可是温国的公主,近日你们也屡屡上报,温国、周国诸小国密切联系,似是要联合起来。如果我砍了他们的公主,这不正好有个由头与我一战?你们这群昏官!”帝辛眼神阴郁。
大殿一下子陷入死寂。
我跪在殿上,心里说是不慌张都是假的。冷汗连连,今日怕是要以身殉国了。
“王上息怒呀~”娇柔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哼!妖孽!”一位面秀微霜,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双眼怒瞪,咬牙切齿。
来的人正是我的好妹妹,而如今的妖孽贵妃——“苏妲己”
“妲己在宫里左等右等,想着与王上与妹妹好好聚聚,没想到竟被你们这群老古板拘在这殿上。”一个绯红色的身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留下一股子浓香。
白嫩的脸蛋似是憔悴,娥眉皱在一处,三分恍惚,活脱脱委屈小媳妇的柔弱模样。
若是不知道她底细的人,只会觉得楚楚可怜。
可惜,朝堂上的男人们,各个都是擅权弄谋的耿直大臣。大约除了帝辛,谁都不吃她那一套。
我依旧跪着,幼年都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一朝离了庇佑,才刚刚踏上异国国土,却深感无力与艰难。
原见过帝辛,以为他虽是嚣张跋扈,但好歹有勇有谋,初见也不失帝王之风,没想到如此贪花好色的腐朽之徒。看看凝香如今就知道。
一想起如今的境遇,心酸不能自抑。眼前缓缓浮现清秀少年的面庞。“他也在这里,不知道他是否还好。”
凝香似是看出了我的愣神,对着我莞尔一笑。笑得意味深长。
“谁说我妹妹是祸国妖孽?倒是站出来与我说道说道。”她半倚在帝辛身上,帝辛顺势将她揽在怀里。两人同坐在王座上。这个场面,香艳非常。
“臣申公豹叩见大王,贵妃。”
“哟,原来是国师大人。我听闻您原先拜入元始天尊门下,想必观星推演是极好的。”凝香眼神娇艳,掷地有声:“既然您说我妹妹是亡国之人,那该如何,你倒是出个法子?”
这话一说,殿内众人皆震惊。没有人想到,妖妃也会大义灭亲。
帝辛诧异的看了一眼爱妃,旋即眼中那抹怀疑压了下去。
“微臣觉得,喊打喊杀也确实不妥。毕竟也是温国之女,若是随意处置了,便也是后患无穷。但是人,万万不可留在大王身边。不如将这位苏凝香送入偏门冷殿,好吃好喝的拘着也就是了。大王决计不予理睬,便不会有祸国殃民之灾。”
话毕,殿内众人神色清明,不似刚才的剑拔弩张。
“甚好,就这么做吧。我累了。”帝辛不愿多言,抱着她转身就走了。
余下的群臣也熙熙攘攘的走了。
只有我,默默地跪了许久。待到头晕眼花之际。一个大监让我起身,带我归置去了。
但好在帝辛穷极奢靡,哪怕是偏僻的冷殿,虽没有金玉俗物装点,却更显的精致典雅。竟然比我原先在温国的居殿还要稍大些。
苏凝香也不算薄待我,除了我自己带来的奴仆,她又给我配了许多人。生活起居一应周全。
想来,只是怕我分宠。又想要在我面前炫耀。才想了这么一出。
我抿嘴苦笑,好不容易得到的。原来这么怕失去。从此便以苏凝香的名义,在这里好好活着吧。也挺好,希望父母亲,还有那个像阳光般的少年,一切安好。
这个院子春去秋来,花开花谢。我来到这里已过了三年的光景。
消息来得断断续续的。说是“妲己”娘娘现在愈发乖张,撺掇帝辛将那些送来的质子们端茶倒水,喂马驾车。以彰显妲己与帝辛的尊贵身份。前儿打断了哪家小国质子的一条腿,昨儿又不慎戳瞎邻国王子的一只眼。闹得朝野风风雨雨。
九月初凉,午后的黄昏总是让我越发的想念家乡。正暗自伤心。前院突然呼啦啦冲进来一帮侍卫,丢下了个血肉模糊的人便急急散去。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地上的人没有动静,丫鬟在我屋里低声禀报:“公主,此人怕是已经死了。您看他一动不动,连呼吸的气儿都没有了。不然……咱们找个地儿,将此人丢出去吧。”
眼看暮色渐浓,气温一点点降下来。我出去站在门廊上,打了个冷噤。
几个胆子大的,围在那人周围,准备将他抬起丢出去。
“动了!他的手动了!”我急忙抬手,让他们停下。
“公主,此人怕是祸患,您此时在这里已是步步艰难了,咱们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事了。”齐嬷嬷侧身挡住我的视线。
人影晃动间,我模糊地看到了此人的面貌。顷刻间我仿佛五雷轰顶般,来不及做出反应。脚便不自觉的迈了出去。
“是他!是他啊!”我急得也不顾体统了,快步上前,扶住此人。
“伯邑考!伯邑考!我是妲己啊!你醒一醒!看看我!”
“抬进我偏殿!快!”
“你!去探听究竟出了什么事!快去!”
“端盆温水来!再去烧些热水!将父亲当时给我的药匣子拿过来!”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忙了起来。
“我的药匣子呢?怎么还没有送过来?!”看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伯邑考。我颤着声音喊道。
虽生于皇室,见过些许刑罚,但如今真实的接触到,问到如此近距离的浓厚血腥味。却只感到后背阵阵发凉。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吸不得吐不出。
少年微时的儿女情谊,那个想起便觉得美好的俊朗少年。不过几年光景,就变得似人非人。
“公主,是我不让他们拿过来的。”齐嬷嬷忽的跪了下来,“此事不可啊!您明知此事有疑,凝香公主虽未有行动,却时时盯着咱们。如今扔了个重伤不治的人进来,可见是有打算的。而今您若是一步踏错,此后就是万劫不复啊!”
“齐嬷嬷,如今咱们还会有万劫不复的时候吗?”眼泪应声而下。
嬷嬷跪在地上望了我片刻:“那就求公主一个心安吧。”
她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个匣子进来。
“公主,老奴知道您是想用王上藏在药匣夹层中的金丹来为伯邑考公子续命。只是,这金丹究竟是不是如传言所说,乃高僧圆寂所炼化,可起死人而肉白骨。但那些都是传言,到底会如何谁都不知道。”
我望着她手中那枚金丹,眼中微光一闪一咬牙:“喂进去!”
金丹刚喂进去,去打探的人已有了消息。
原来这几年,在凝香的要求下,伯邑考一直为凝香驾车。凝香对当年的事始终心中有气,稍有不慎就是冷眼跪罚,断水断粮。每每想到新的折磨人的点子,就使在他身上。昨日,帝辛与凝香同乘座驾微服巡城。路中央有一幼童在捡拾东西。凝香说自己从未享受过风驰电掣的感觉,命令伯邑考横冲禁停。见前方有幼儿,伯邑考急停了马车。车内之人撞的七荤八素,惹恼了帝辛。当街就抽出鞭子将伯邑考打得血肉模糊。之后还将他弃于马棚之中。
帝辛过后有些懊悔,毕竟西岐一直蠢蠢欲动,若是伯邑考将死的消息传回西岐,怕是他们又要多一桩战事。
凝香献出一计,将伯邑考丢进我的院子。若是救活了,便可说伯邑考贪图帝辛妃子的美貌,与妃子幽会,给他和我来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将我们死死捏在手心里。若是伯邑考死在了我宫里,就说是我,寂寞深深,引诱伯邑考致使他死在了我的床上。这样我妖妃的罪名便更加成立。到时候要打要杀皆可。
“多毒的计谋。”
“而今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望着床上原本铁青着脸的伯邑考,渐渐有了血色。
想得多,脑子就乱了。未来还很远,又何必看得太远。到底会如何,只能一步步往前走日子得一天天的度过。我轻轻叹了口气。
待伯邑考真正苏醒,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我站在偏殿门外,却不敢进去。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和他诉说。只得袖着手,呆呆地望着天空。
说来可笑,心心念念的人被血淋淋的抬进来,只想着救他,忘却了诸般事。而今他醒了,我却无所适从了。
正黎明,淡青色的天空蒙着清冷的寒意。我索性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公主,不可啊!地上寒凉!”齐嬷嬷着急忙慌的想把我扶起来。
“嬷嬷,你让我坐一会儿吧,就一会会儿。”我摆摆手,撇开她的禁锢。
我喜欢黎明,迷雾般的寒凉过后会有一丝丝曙光初现,而后温暖的金色会不紧不慢地包容着整个大地。
仅坐了半炷香,凝香就匆匆闯进来了。看到坐在台阶上的我,她也愣了一下。
“进去吧,她们都说他已经醒了。既然担心,就去看看吧。”我起身让出道路。
凝香依旧光彩华丽,只是今日的她并没有涂抹香粉,经过我身边时带来了一抹清雅淡淡的桂花皂粉香。
凝香进门没多久,房内就传出瓷器碎裂声。凝香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宫殿。
她满脸通红,双目含泪,嘴角隐隐有血迹。看到我还在门口,一把将我抓了进去。
“我以为把他拘在我身边,他总能看见我的好。能够忘了你是谁。而今我才是这天下的‘妲己’!可他口中碎碎念念着的名字,我知道他的妲己从来都不是我!”
伯邑考斜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恢复了神采。就静静地看着我,又皱皱眉淡淡地看向她。
“我喜欢你!伯邑考,我就是喜欢你!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我偷偷跑去看你与弟弟们田猎。太阳下的你仿若天之骄子,神采奕奕,风姿绰约。那时候的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明明是月牙弯弯般的眼,露出来的却是丝丝暖意。”凝香似乎是沉浸在了回忆中,眼眶中明明还含着泪,嘴角却带着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偏偏你会喜欢她?她苏妲己?难道是我从小就不如她!我样样不如她!处处不如她!我嫉妒啊!我会发疯的啊!”
“我是个婢女使了手段生下来的,我知道我不讨大家喜欢。而她是皇后娘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注定众星拱月,花团锦簇。从小我就只能拼命努力。日日苦读,夜夜练舞。妲己只会躲在太阳底下懒洋洋地看书!吃点心!动动手,大家就上赶着围着她,赞扬她!明明做了同样的错事,受训挨罚的永远是我!”
“我承认我使过小手段,污蔑你!抹黑你!仿佛你越恶毒,我就越可怜。你越与人疏远,我就越要与人亲近。我明明处处比你好,却还要处处被你压住一头。六岁那年,父亲的生辰宴上,我偷偷弄断了你的琴弦,让你无法上台。顶了你在父亲的宴上跳舞,一舞必,谁不夸赞我?谁不对我另眼相看?可是呢,父亲明面上夸赞了我,但是背地里却罚我在冷殿中足足跪了3日!八岁那年,我讨好着为皇后绣了凤凰于飞的寝袍,转眼就穿在了你的身上!我熬过多少个日日夜夜啊!你什么都有了!而我想要些什么,都得自己去争,自己去抢。我给太后祖母熬碗白粥,她连见都不见我,命着大宫女趁我走后偷偷倒掉。”
她狠狠得咬着嘴唇,鲜血涓涓而出。
“我恨!我是真的恨!可是偏偏,你妲己是除了我母亲以外,唯一一个在深宫中真心待我的人。”她颤抖着声音,泪水喷薄而出,“你从不偏待我,你给弟弟们的,我都有一份。甚至还要比他们的再好些,你总是向他人宣扬,说我是你唯一的妹妹,总是要重视些。幼时你看我婢女偷懒,不肯给我换锦被。回潮天,宫殿湿滑,被褥浸湿。便拉着我在你宫殿常住。连我的母亲,也时时夸赞你。为你的生辰花费心思。”
“可是,妲己啊!你越对我好,我就越恨你!我就越恨我自己!我没见过你的优厚,我就不觉得自己过得有多艰难。我没受过你的恩惠,我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卑微卑鄙。我越靠近你,我就越心疼我自己,我就越气我自己。所以,我再也不远出现在你的左右,渐渐远离你,想要淡化这一份恨意。却不经意还是时时要念着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淡,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一缕叹息。轻悄悄地,化在了虚无中。
“算了,我放过你们。就当放过我自己。”她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后正色道:“帝辛很疼我,对我无有不依。我将伯邑考绑在我身边,也只是为了赌着一口气罢了。只是帝辛可能猜到了什么,帝皇的女人,应该全心全意归顺他,不可以对其他人生出别样的心思,哪怕这感情是不甘和怨恨,都不可以。所以他下了重手。只有在你这,也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凝香毅然转身,发饰上的珠翠,随着她身影的决然,发出叮咚脆响,渐渐消失在这宫墙之外。
“被亲妹妹陷害,身处在皇宫中的冷僻宫殿。我虽然叫苏妲己,从此却只能以苏凝香的身份活在这世上。而后他们又往我的宫殿中扔进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原来是质子伯邑考,他因替帝辛与凝香驾车不慎颠簸,被鞭笞的仅剩一丝气息。我选择了救他,不仅因为同病相怜,更因为他是我年少时心动的欢喜。而未来,我以为我们可以永永远远的在这四方的小天中谨小慎微,岁月静好的活着。没有想到,梦,最终还是要醒的。既然迟早要醒,那我选择珍惜当下。过往作废,现在在眼前的,就是我珍爱的。”
过往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转动:“原来是一场梦。”
醒来后的我,坐在廊下,怔怔的望着深秋下的院子。不知名的花朵开在宫墙下,一簇一簇,颜色喜人。看得人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自从那日凝香闹过之后,我再见到伯邑考,总是有些别扭异样的情绪。使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有些许尴尬。还好他一直养病,没有到处走动,我也只是日日去问好和观察他的身体。我们之间的小心翼翼,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当薄雪可以覆盖住这宫殿的青砖灰瓦之时,伯邑考已然可以下床行走了。
那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沉淀了许多。眉眼间褪去了青涩,眼眸流露出淡淡的忧思。他披着一件淡青色缫丝貂毛大氅,手里头捧个雕花暖炉。身姿欣长,黑发如墨,淡淡地立于白雪间,却又不显突兀。真真像是画中一般。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透过红梅望向我。深情款款,却又透着无可奈何。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还没来得及掩饰过去,眼泪便控制不住了。
他快步走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对不起……我……”
“你不必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一个男人,本该有广袤的天地。或文或武,施展自己的满腔抱负。周王朝的大皇子,何等的尊贵体面之人。就应该鲜衣怒马,潇潇洒洒的过完他的一生。而今……
我们默然了许久,最终,各自转身。
本想着会这样,不表达,不说破的将日子安安静静过下去。
没想到来了转机,在大寒时节,连下了三天大雪,我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发高寒。
往日若是去找凝香,她听说后也能松开手疏通一二,只是现在大王和贵妃娘娘去了山里的温泉,大雪封了路,索性他们就安稳的在山中住下。已经5日了。
偏偏我的身份尴尬是妖妃的姐姐,那位坐镇中宫的王皇后。怕是巴不得我赶紧去世,也好少一个眼中钉。没有人可以救我了。
齐嬷嬷悔不当初,她怨怪自己将金丹拿出让我去救了伯邑考的命。
“无妨,天各有命。或许这一劫,就是我的呢?”我越发没了力气,本还可以喝点薄粥,而今连水都喝不进去了,气若游丝。
自从病后,我就拒绝让伯邑考来看我。而今一心求死得个解脱的我,怕见到他,再生些不该有的心思。绝望中的希望,才是更令人绝望。
失去意识前,我在幻影中,看见了他不顾一切的向我冲来。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以人血为引,日日用嘴将药渡给我。足足渡了半月。
这金丹,不仅救了他,也救了我。
待我混混沌沌的醒来,正巧被人抱在怀里,那人温热的唇贴在我的唇上,苦涩略腥的药缓缓滑入我口中,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猝不及防的呛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我只感觉气血上涌,整个脸发烫的不像话。赶紧从他怀中扭开,推开他躲到被子里面。
“妲己?你醒了么?妲己?”一双大手试图拽开的我的被子。
趴在被窝里,用头和手将被子死死压住:“对对对,我醒了,我好了。你让嬷嬷她们进来就行了,你先出去,先出去。”
被窝外的人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宠溺的甜:“好好,那我叫她们进来,我先出去了。你再躺一会吧。”
随后,我听到嬷嬷进来的声音。确定他出去了,我才缓缓掀开一个被角。
“嬷嬷,我?”我脸又开始红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奴才死罪,只是为了救公主,情急之下,才出来下下策。老奴实在不忍心公主花般的年纪就了却此生。私自做主,放伯邑考公子进来救您。”嬷嬷跪在地上,“我将金丹之事皆告诉了伯邑考公子,共同商议出了救治之事。事急从权,我们都希望您能活着。”
我坐起来,搀起跪在地上的嬷嬷:“嬷嬷,您也是为了我。”
嬷嬷扶着我坐回了床上。
“嬷嬷,如今我……”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老奴细细思索过。您本就和伯邑考公子有了婚约,礼早就聘过了,婚书也下过了。若不是出了些差错……您与伯邑考公子早就礼成了。”
我无言良久,扭头看着窗外,雪开始融了。树杈上也窜出了绿色的嫩芽,偶尔也能听见几声幼鸟的啼叫。
我睡过了年节,所有人欢欢喜喜的日子。唯独我的小殿里,每个人都在为我的生死紧张,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应付着,煎熬着。
“春天也到了,别再让大家寒心了吧。咱们也总该热闹一下了。”
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齐嬷嬷高兴得哽咽起来。
“成了!成了!这事儿成了!”齐嬷嬷叫喊起来。
门口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位少年。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笑得如此灿烂。
他极用力地拥住我:“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我差点失去你。从此以后,我要更加珍惜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齐嬷嬷将婚礼定在了三月初五,那是春分,万物复苏的开始。是个好日子,也有个好兆头。宫殿里的人们,再也不似诚惶诚恐的过日子了,每个人的嘴角都含着笑。仿佛他们活着的日子现在刚刚开始。
简朴的婚礼,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我们对着各自的故土,磕了头。
礼成。
我静静地坐在婚床上,他牵着我的手。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会,我将他赠我的簪子特意的晃了晃,然后彼此都笑了起来。紧紧的抱着他,抱了好久好久。
感觉是因为天气还是有点冷,我好想好想和他黏在一起。
或者又因为我们彼此经历了生死,又因为以后的我们可以一起等待花开,一起等待日出与月明,等待繁星覆盖到每一寸大地。
让我对未来有了好多好多的期待,让我变得更加爱他了。
他轻轻的捧住我的脸,使我心跳开始加快。
如此贴近的感受着他的呼吸,我有些喘不过气来。随后一阵细密的吻更是让我心思散乱,他的双手缓缓下移,每抚摩一处,都让我随之颤抖。心里紧张害怕,但却又更期待他的更进一步。
“天呐,这是我么?这真的是我么?”我心里暗暗怀疑。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等到我们都裹在了锦被之中,他温热的体温,让我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他笑着抱住我,翻了个身,将我拥在了他身下。
初时有些疼,也许感知到了我的紧张与不适,他的大手摩挲着我的脸俯身下来继续轻吻我的脸,让我忘记了疼痛。渐渐地也忍不住随着他的节奏开始起伏。
而后的每一天,我与他一同看书。他在院中练剑,我在廊下刺绣。一起培土种花,互相为对方做奇奇怪怪的糕点,偷偷恶作剧。
每一天过得普通却又不平凡。
普通在于,每天好似过得都一样,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他。
不平凡在于,不管是什么,对我们都是新鲜的。
每天每周每月,我们都有共同的期待,我们还要一起去做很多的很多的事。
春日是四季中最好的季节,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沉溺于其中而不自知,也就忽略了时光的流逝。而后的万万年之中,恍如昨日,总觉短暂。是以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想给我们的美好,注入一丝悲情。
半年后有消息传来,王皇后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帝辛,被挖眼扔进了冷宫。而后是与我有过一面的大臣比干,凝香听说他有七窍玲珑心,在大殿之上逼的他自剖取心。
一时间天怒人怨,先是各部发起的讨伐声日渐兴旺,而后乃至整个国家都开始动荡不安。
我虽深处偏僻宫殿,但已然能听见远方防守的鼓鸣了。
“烽烟起了,我也要去完成我的使命了。”他拥着我。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一直与外界有联系,如今战事起,他准备与伐商的部队来个里应外合。擒贼先擒王,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帝辛。
美好的日子要停滞一段时间了。
奈何我们刚刚计划好还没有开始行动的时候,帝辛的侍卫队便冲进来带走了伯邑考。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却被侍卫粗暴的拦截了。
自此,我便真正的被拘禁了,仿佛有个偌大的琉璃罩,将我们罩了起来。外面的消息进不来,而我们的消息也出不去了。
那个人好像彻底的消失在了你的生命中,消失的彻底。
每多过一日,悲伤与痛苦都能以心为点深深地剖开我。疼痛一丝一毫的蔓延至全身,这是迟来的绝望么?为什么才刚刚燃起的希望,就瞬间消失在了淼淼浩瀚之中。
“生老病死、怨憎讳、爱别离、求不得……人人都说这是人生八苦,这终究是我的命罢。”我坐在窗边喃喃自语。
曾经,他曾在这里揽着我阅读书册,他看书我便在他怀中午睡。暖春的阳光,透过窗机斑斓的洒在我脸上,我便将头紧紧埋在他胸膛之中。
曾经,那张床榻上的每个夜。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到他的手,总是会被牢牢紧握。他宠溺的抱住我让我在陪他睡一会儿,我就又依偎在他怀中,与他十指相交,在这美好的晨光中,满心欢喜地陪他睡回笼觉。
每一处每一点,都有着我和他的过往。
没注意到自己哭的狠了,竟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齐嬷嬷站在床头,眼色复杂的望着我。
原来我有了身孕。
听到这个消息,我默然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大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大哭起来。
“公主,不可啊!不可啊!您当心您的身子啊!”齐嬷嬷抱着我,心疼的直掉眼泪。
“公主,咱们也要盘算好接下来的日子啊,若是在军队攻来之前,这孩子从宫殿中生下来,怕也是活不下去的啊!”
是啊,我要为了我的孩子活着,我要让他(她)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上。我要让他(她)健健康康的。
我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摸出一枚象征部落的玉佩:“嬷嬷,无论如何将它交在凝香手中,告诉她我要见她。”
嬷嬷揣起信物应声退下。
入夜,微微寒凉的夜风一阵凉似一阵,我仰着头,望向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无意识间两行泪珠沿着眼角流下,接着开始轻轻地抽泣,本想极力隐忍,却还是忍不住大声的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声柔媚的声音响起:“你还要哭多久?你不顾危险的找我来,就是让我来听你哭的么?”
我赶紧擦干眼泪,回头看见那抹明媚的身影。
她依旧是一身艳红华丽的装扮,在月光下闪闪动人。一贯柔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蔑然地对我说道:“伯邑考还活着,只是活的很不好。他的父亲,集结各路的军队,想要推翻王上的统治,而今,所有的矛头都对向了他们。”
“如果你想让我救出他,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她的眼神凶狠了起来,“我是王上的妃子,这须臾的岁月中,他的宠溺与纵容,终是让我生出了许多真心。你爱伯邑考,而我也爱帝辛。我们的情谊,并不比你们少一分少一毫。”
“你们想要伤害王上,我自然是不能成全了你们,只能先下手了。你也不要怪我,若是你们安安分分的当那笼中鸟,我自然保你们性命无虞,可你们若是不安分的,那就休怪我撇了姊妹亲情!”
苏凝香蹲下来与我齐平:“而如今,我也有我要守护的东西。这世间,总不能都全了你一个人。”
她的眼神中有令我陌生且畏惧的东西,是痛恨,是狠辣,是对守护的决绝。我与她终究还是站在了对立面。
“这片大地盛行巫蛊之术,追求成仙成佛。而我原本是不信天上有神仙与轮回的。而今我却如此渴求拥有轮回,哪怕我入不了轮回,那漫天的神佛将我的魂魄撕成了碎片,燃成了灰烬,只要有一丝丝能与他依在一起。我想与他死在一起,心甘情愿。只是,那唯一的不甘……”我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肚子。
他又或是她,还未成型,尚未出生,还没听过鸟鸣,闻过花香,还没来得及看过漫山遍野的颜色,没有在他(她)父亲的怀中迎着风儿驰骋,还没有为重要的人流过清泪。我怎么能如此残忍,带着他(她)一起进入轮回呢?
而今我的脑海中唯一的一缕清明,便是让我活下去,为了我和他的孩子,我也要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至少要亲口告诉我的孩子,他(她)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的眼神缓缓的停留在了我抚摸肚子的手上,微微愣神了一下说道:“你怀了伯邑考的孽种?!”
她忽然变得癫狂了起来,掀翻了桌子,瓷器碎片砸了一地:“这个孩子不能要!不能要!”
她指向我恶狠狠地继续说道:“伯邑考是要死的!你知道吗?你们不会赢的!连那姬昌!就是他的父亲也已经被大王掳来压在天牢了!”
“原本大家都称赞你做事平稳,遇事清明!现在你的清明,都被狗吃了吗?!”苏凝香用力地摇晃着我:“他们都是要死的!要死的!我保住我们温国和你已经是很不容易了!难道你还想保住这个孽种不成?!你觉得,谁会留一个祸患在世间苟活?!”
“我想见他,凝香,我想见他最后一面。”我缓缓的对上她的眼眸。
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一瞬间的慌乱,而后便如同深渊一般,深不见底的沉默与死寂。
“他已经死了。”
“就在昨天,姬昌被掳回来那天晚上。”
“大王说,大家都歌颂姬昌是个圣人,圣人应当不会吃自己儿子做成的肉羹。但是……”
我没有听完,因为巨大的悲痛。让我彻底的晕死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已经是数月之后了。
我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却身处在荒山小屋之中。
齐嬷嬷说,那日我晕死过去之后。凝香便来了一招偷龙转凤,将我和嬷嬷偷偷带出了皇宫,安顿在这远离是非的荒山之中。
而今,姜子牙的大军直奔朝歌,已经擒住了帝辛与凝香了。
凝香今日午时便要枭首示众了。
“嬷嬷,我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紧赶慢赶,正看见她被押解出来。
“对不起!”她死死地盯住我开始喊,“申公豹为我测过一卦,我只是你的一缕分身!巧合之下从你身体剥离,而今我可以独立于世间活下去!我不愿意!等我!我要回到你身边!苏妲己!!!”
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我被嬷嬷扶回小屋之时,我才发觉我感受不到孩子的气息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嬷嬷已经跪在地上开始哀嚎:“公主!老奴该死!孩子没有保住啊!”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晕死过去,只是眼前一黑,身子越来越轻。身后凡胎肉体的那个我,倒在嬷嬷的怀里,而现如今飘在半空中的我,又是谁呢?
飘飘然之间,一股子巨大的冲击涌进了我的脑中!
“我全都想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流泪。也许是心酸,也许是难过。却没有半分的喜悦,“还好,我是妖王。不用入那轮回,不用一盏孟婆汤忘却所有。”
往日的种种,前世的、今世的。像走马灯一般。
伯邑考的脸渐渐地和一个人重合了起来……
是桃夭!是那个精灵族的桃夭!
这时俞诺感知到了我的气息,匆匆赶到。
我望向他,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朦胧间,那熟悉的身影向我越走越近。轻轻拥我入怀:“小狐狸,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大声地哭了起来。紧紧的拥住了他。
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这凡尘的苦,太让人绝望了。”
“俗世万千,你走的这十几日,我日日在凡间寻找你。天帝老头太贼了,罚你历劫。顺便还把你的气息给改了。”
俞诺身上那股子熟悉的清香,让我渐渐安定了情绪。我好想把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好想和他说我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的委屈。
还有伯邑考,伯……邑……考……?
伯?
邑?
考?
这个名字好像对我很重要,很重要。脑海中在凡世的画面,一点点消融,渐渐地,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好像有人抽掉了我的记忆一般。
“俞诺……我本来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你说的,但是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我开始慌张,满脸泪痕惊恐的盯着他。
“绾儿,你先冷静一下。”俞诺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不远处有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向我和俞诺缓缓走来。那个人的气息很强,但却让我感到舒心。
待他走近后。俞诺放开我,转身对那人微微颔首,作了一揖道:“拜见紫薇大帝。”
我躲在俞诺身后,偷偷伸出头。来人一席青衣,头发松散地扎着一个髻,天然无饰,似笑非笑。飘飘然而至。来的人很眼熟,不知道为什么而今我只见过他两面,却给我一种浓浓的熟悉感。
“俞诺?他不是那个精灵族的桃夭吗?你为什么要叫他紫薇大帝?还要拜他?”
是那个在宴会上的好看少年,依稀记得他好看的桃花眼能泛出碎星般的光芒。如今的他,周身是强大的紫色气息。眼眸中不再是碎星般闪亮,更多了些沉稳,复杂。
桃夭望着我的时候,眼神居然还有些别样的情绪,我读不懂他的复杂,只能欢欢喜喜地说道:“你之前说过得了机缘想落入轮回由人变妖,想要成仙也是千难万难,而今,你居然直接封了神!这很好呢!”
俞诺摸了摸我的头,向我解释道:“周武王伐纣成功后,姜子牙代玉虚封神,念其忠孝之心,封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之神,命为尊贵之神;紫微斗数以紫微星为首。而今不能称他桃夭了,他现在叫伯邑考,我们要尊称一声大帝呢。”
“伯邑考……”我的心忽的痛了一下,像是有一柄冰冷的尖锥直刺进我的心脏,抽痛的尖锐感让人呼吸不过来,承受不住的痛苦,让我一下子跌跪在地上。
“绾儿!”
“妲己!”
两人纷纷伸手扶住我,“妲己?妲己是?”我疑惑地望着桃夭。
他自觉失言,怔了怔,放开了我的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桃夭?”我放缓了语气,又提起了那个让我不自觉心痛的名字,“不,伯邑考。”
俞诺不明所以,扶起我后说:“妲己不是已经被姜子牙砍了脑袋了吗?据说尸身是一只没有尾巴的白狐,您是不是认错了?”
伯邑考身子僵了一僵:“无事,不小心说顺嘴了。我在此处的东方,见到了这只赤猊兽,依稀记得是你的坐骑,我便顺路将它带了过来。现在我要去接引其余神将了,不便久留,各位告辞。”
我此时才发现躲在他身后的赤猊兽,我招招手,它摇摇尾巴向我扑来。亲昵的蹭着我。
“多谢大帝,不耽误大帝的封神榜,那您先去忙罢。”俞诺恭敬地鞠了一躬。
等到我再回头,他已经转身远去了,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突然呕出一口乌血,昏了过去。
我在俞诺的房中再次醒来,恍如隔世一般,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就是……就是……我怎么变回了原身?
毛茸茸的爪子,身子轻盈,通体舒畅。
俞诺的锦被上,还散落着白毛毛,我在床榻上转了一圈。
转……了……一……圈……
我竟然!!!有了九条尾巴!!!!
???!!!
什么情况啊,我的天哪!难道九尾有自愈能力?师傅没说啊!这根尾巴怎么长出来的?!
待到俞诺推门进来时,我已经恢复了人形,迷迷瞪瞪的坐在他的床上,准备先帮他清理一下毛毛……
俞诺宠溺的对着我笑道:“没关系的,这样也许更暖和。”
“你再这样揉我的头,我可真的要秃了呀。”我假装悲伤的望着他,“秃了就不是只漂亮的狐狸了,该没人要了。”
“唉……那可怎么办,我们自小就有婚约……推是推不掉了,你秃了我也得娶你哦。”
“去去去,我可以自我调侃,你不许咒我秃啦!”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对了!那个!嗯……怎么说呢……就是……我尾巴又自己长出来了。”
“嗯。”他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我的头。
我舒服的眯着眼睛,轻轻地发出咕噜噜舒服的声音。
“我去打探了,天牢中的申公豹,向人递消息说要见我。他同我讲,那妖后妲己,是你那断尾的分身。九尾妖力强大,尾巴断了之后便带着残存的妖力坠入了轮回。此番你能遇见她,幸也是不幸,你似乎吃了很多苦。但那申公豹,只肯跟我说,那妲己最终选择还是与你一同面对。但是一同经历过什么,他死咬牙关,半分不肯透露,仿佛是被人警告过一般。至于你忘了什么,我也无能为力了。”俞诺担忧的看着我,“不过若你还是想记起,我们可以一同把记忆找回来。”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这回,又睡了多久啊……”
“也就三天吧。”
第一次昏过去是因为双亲离世,第二次是因为要救俞诺斩了一尾,这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啊……真是让人费解。
“我这一次历劫,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历了什么劫。我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也许和我的尾巴或者和这次的封神榜有关。”
越想越头痛,算了算了,先不想了。
“走吧,我准备了你爱吃的。”俞诺眉眼弯弯,露出一口大白牙。
此刻的文熙,急匆匆向天庭奔去。
明明封神榜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商朝的覆灭,却还没有浇熄女娲娘娘的怒火,天劫依旧在大地上横行。时而干旱,时而暴雨。精灵族所栖息的土地。也遭受了天劫。
在天帝面前磕破了脑袋,却依旧得不到天帝的回复。偏偏那个脓包冀攸又黏了上来,此刻她已无心对这个太子奉承,只冷着脸往一处新起的大殿中闯去。
此刻的星宿大殿内。
“你别忘了,我们本是同根。只不过我没那么多耐心,刚结花就离开了。我们一株双生,你有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吗?”文熙仰面对上他的眼睛,“你现在当了紫薇大帝,自然是不需要操心我精灵族的生死了。”
伯邑考正端坐在大殿内,俯视着这个声嘶力竭的人。她姣好的面容此刻涨红,扭曲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要我把你隐瞒的那些事情,都抖给叶绾吗?”
伯邑考端着茶水杯正欲饮一口,微微凝滞后又缓缓放下:“她已经过的很苦了,何必让她想起那些不愉快?”
“难道我们就过的很好吗?”文熙开始激动起来,“三星洞中的菩提祖师,在天地混沌之时,叹这世间的浑浊污秽,便辟出自己的半块灵元,化成一颗桃树。栽种在混沌之源,清魔障,吸混沌。才渐渐有了这繁华的世界。神桃树虽终年常绿,四季开花,亿年才结一次果,一次只结一颗。迄今为止,只结过三颗:第一颗果子被夸父所食,神力无比;第二颗果子便被女娲用来造就了蓬莱仙境,灵气充沛,日渐盛威;而上一次的果子,被那孙猴子偷啃了去从此四届九州神勇无敌。而这次却能结出双生,本就该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我们终修成人形背后的苦楚他们连想都想不到!”
文熙似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眼神里满是尖锐:“要不是你执意要留着陪那只小狐狸长大,不肯与我一同寻菩提祖师修炼。何至于此?”
“我还记得,那狐狸幻化成型那一日,你尚未成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骨肉至亲相残。等你冲破禁锢,她已经是九尾晕倒在桃树下了。而你呢?残缺着身躯,抱着她,凭借着我们双生的气息,找到了菩提祖师处。菩提祖师嫌弃妖狐九尾污秽,不肯纳她为徒。你怎么说的?甘愿守着神树,直至下一次结果,亲手送到菩提祖师处?这才勉强将她收在三星洞中。”
文熙眼中慢慢有泪蓄出:“你以为你怎么当的紫薇大帝?在凡世修炼被剁成了肉泥本就该是万劫不复的!虽然狐狸给你喂了颗佛祖在凡世梵天中圆寂的舍利,再加上我的修为元气,你如何能恢复肉身。再往前说说,若不是我苦心为你绸缪,在三星洞中丫鬟似的服侍了这么多年,你能离开神树?怕是还在树下守着清苦呢!而如今,而如今我想守护的,快毁灭了!我想求你的一臂之力!可是你呢?丝毫无动于衷!难道鲜花果子精,就得天生命贱吗?他们不配在这世间或者么?长得好看却又柔弱,就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吗?”
伯邑考沉静的望着眼前的虚无:“是啊,这万千俗世中。我们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我如此,你亦如此。可是我们终究是沧海中的一粟,要我插手凡俗之事,能够帮你们固然是好的,可是若是遭到反噬,结果只会比现在的境况更加糟糕。你可想清楚了?”
文熙低声喃喃道:“沧海一粟……好一个沧海一粟……凡世中万万千的性命,如泥沙于江河;如尘埃于苍峦;如微末于细枝。除了他们自己努力地想要活着,还有谁会记得他们。茫然的时光里,漫漫长路,再无人知晓他们的姓名他们的经历。难道过去了就应该让他过去了?难道消失了就应该让他们这样默默地消失吗?再没有人会去体谅他们的苦难,他们如今的日子如鸠毒般苦涩,却只能含在自己的嘴里慢慢渡过,等待着自己的消逝。天上诸神皆道‘众生皆苦’,却不肯伸一伸手救凡世于水火之中。难道众神不就是从困苦中走来的么?就像你一样,难道自己历完了苦难成佛成神成圣,就该忘了而今凡间炼狱般的生活么?”
殿内许久无声……
此刻天帝还不知道我恢复了九尾,也不知道在凡世历劫后的我妖力更胜从前,九州再无对手。欢欢喜喜的下诏,封礼。
十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而我和俞诺的婚礼定在了十月初十,双全之日。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我身穿吉服望向窗外。
远处万簇金箭似的霞光,微微泛着紫气从云层中迸射出来。那些吸饱了霞光的云朵,晃得眼睛疼。在晨风轻轻吹送下,云朵渐渐飘远了。
“太子妃。”冰儿轻轻唤我“太子殿下说去天宫多领几只琉璃镇兽就来。”
“真是个孩子。”我低下头轻笑,“好,你下去吧。”
我是个喜欢将心事都瞒在心口的人,那日文熙的继任大典中我眼中流露出的艳羡,他怕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在我历劫期间,仅仅半月多,他就将我的妖界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些老古董们无不称赞,导致他们看向我的目光如今还多了点嫌弃的意味。
我的册封台,处处都体现着他的细心与体贴。
还未到吉时,天帝派人匆匆而来:“女君!不好了!精灵族全族叛变了!天帝让您速速去商议要事!”
待我气喘吁吁的赶到时,俞诺却与那天帝老头举杯饮酒。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女君,而今西方的诸神与精灵族正在赶来的路上了。大战在即,希望您能够鼎力相助,共同御敌。”
我望着天帝的脸,背后不由得有些发寒。
商议好诸事之后,我的继任大典也彻底的结束了。
“俞诺,陪我走走罢。”我轻轻拍了拍赤猊兽的屁股,示意俞诺跨上来与我同坐。
他身上永远有淡淡暖暖的香,靠在他身上令人安心。
“此时天帝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怕是会让太子冀攸出战。混个功绩,将来好继承他的天帝之位。”我靠在俞诺身上,懒洋洋的说道。
“唔……大概是吧。”
“可是,看此情形,文熙是要必死了。天帝正好可以借着叛变的由头,处死她,而后彻底接管精灵族。”我扭头看了俞诺一眼,“你说,冀攸会舍得下手吗?”
俞诺似是在发呆,根本就没听见我的话。
一看就是在想小情人,我恶狠狠地锤了他一拳。让他咳了一路。
果然,我们的婚期没到,大战就来了。
乌云压境,远远的电闪雷鸣间,一大片的人在阴影的笼罩中渐渐现身。闪电将他们身上的铠甲衬得更加冷冽。他们渐行渐远,看方向,大约是朝南天门去了。
“日子挑的挺好啊,嗯?”我冷眼望着来的人。
文熙轻轻一笑:“是啊,特意赶着想送你一份大礼来着。”
“怎么特意有空绕到我这里来一趟?”我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我劝你最好赶紧说,不然等会那边打起来,要是派人来找我,正好遇见你的话……直接就把你带走了。”
“我是真的有东西想给你的。”她从怀中摸出一个木制的小匣子,打开来递到我眼前。
“观星晷?师傅把他的棺材本都给你了?”我忍不住冷讽道,“这可是个好宝贝,可以看到所有人的前世今生,西天梵境中的那几位也不例外。师傅竟也舍得给你?”
“这是我与他换来的。”文熙轻轻笑道。
阳光洒在她脸上,折出温柔的光来。我一时失了神。
她继续轻语:“我知道此战并无胜算,若是在此战中殁了,就让他拾走我的真身。才得以拿到观星晷。”
“那这东西不是更金贵了么。”我一时无语。
“就当我自己也有私心吧,冀攸很好,他……也很好,只是错过了的就只能是错过了。那时在三星洞中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吧。虽然早知道你与他有婚约,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尤其是看到还有人默默地守着你,我嫉妒地想发狂……可是,我又很心疼你,当年你那么小……就……”
“好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比你清楚。”
文熙一愣,讷讷的说:“不……有些事……你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尤其……尤其是你……还忘了些东西……”
我身体一僵,虽然我从未与人提起,但我真的很介意我历劫时忘掉的时光。总觉得是对我而言很严重的事情。
远方的雷声轰鸣,天空像裂开了个口子,雷声越来越响,雨点也越来越大。
“我要走了,希望你真的能过得很好。”文熙匆匆消失在雨雾中。
她走了没多久,天帝派人让我集结军队迅速出发。来不及多想,我将观星晷塞进衣兜里便匆匆向天庭赶去。顺路遇到了俞诺。
俞诺心事重重,不过以他的战力上战场略有危险,对方来的都是凶狠之辈,他应该会担任指挥一职罢。
与我料想的没错:冀攸是主帅,天帝下令战场上的精灵族不许留活口—包括文熙。
冀攸听到这个消息时,面色发僵,唇色发紫。
“也许人家也是真心喜欢的吧。”我心里想着,倒是俞诺这小子,脸色如常。“狐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战场上大家的脸色莫名的有股悲壮,站在对面的人曾经是自己的好友或是对头。如今踏上战场就只剩个你死我亡的下场,让人胆寒。
也许有人会不忍心下手,可是……谁不想活着呢?为了自己,为了族人。
战鼓敲响,文熙紧握着自己的藤鞭,沐风而来。
我实在于心不忍,只得处处避让。也许是我的避让降低了大家的士气,导致战士们都像是操练一般机械式的进攻,此举直接惹恼了西方神,觉得我们太过敷衍,大举进攻。
西方神先锋肩上站着只鸮,似猫似鹰,在夜间的时候眼神奇佳。应该是那位传说中的雅典娜,头戴盔冠,上身裙覆蛇甲,右手持矛,左手拿金流苏式的盾牌。
“华而不实,金光璀璨。连头发都是金的。西方神的品味,真是让人汗颜啊。”
雅典娜疾身上前,一把推开文熙,举着矛就向我刺来。还好我身形灵活,轻巧一偏,就能躲过她的重击。但无奈我提的是刀,近战无敌,偏偏对方是个长兵器,双方的神力也不相上下,真是个难缠的主。眼见我俩打的愈演愈烈,冀攸一声令下,大举进攻,一时间战场上厮杀声此起彼伏。
前期的我一直防守,使得雅典娜急攻心切,次次重击,逐渐我感受到她的体力已经不支了。突发向前,只一刀就将她的长矛从中间斩断,她也被我的刀气所震,一时间飞出半里。一直在天空中盘旋的鸮鸟一看,立刻发狠向我猛攻,箭似的朝我啄来。
“自不量力。”我冷笑一声,提刀防御,准备先削了它的双翅。
此时赤猊兽出现,飞向半空,叼着鸮鸟的脖子,就向外甩去。惨烈的啸声响彻整个云霄。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的厮杀声渐渐有些轻了。随处可见伤者,三三两两倒在一起。
雅典娜暴怒了,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双手合十竟唤来一朵雷云,伸手向云中探去,拎出一柄雷锤。
神器一出,四周骤风聚起。
我心中一颤:“糟糕!”
更要聚起更多的精神对付她了!女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或许是雅典娜想要将我一击毙命,她的眼神凌厉,双手高举,似是在召唤什么更厉害的东西。不一会雷雾就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许是战况激烈,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站着一位翩翩少年,周身紫气,王者之气浑然天成。举手间就能将靠近文熙的士兵一一击退。
“他可真好看。”我心里想着,“可惜还是要死的。”天帝老头下了命令,叛者皆诛。
“也许他也喜欢文熙,这个时候了还要陪在她身边,许是想做一对生死相依的鸳鸯。”这个念头很可怕,让我有些醋意?
“不过他是神,也许也可以不用遵循天帝的旨意?”
我愣了片刻神,使得雅典娜找到了我的破绽。换了那柄雷锤絮叨许久,引了道天雷预备直击我脑门。
“区区天雷而已,我受过的痛苦可比这多的多。早知道就不瞎想了,直接应该冲上去给她一击必杀。”
我侧身一躲,不料还是来不及。一道雷光劈中我握刀的右手,袖兜中的观星晷不慎滑落在地。鲜血涓涓而出。正好滴落在观星晷之中。一股子巨大的吸力将我脱离了战场,融进了漩涡中。
我好像变成了一棵树,屹立在重重迷雾中。日复一日的站着,年复一年的孤独。
等到我终于吸尽了周围的雾气,才能看到周围的景色,不久后四周的灵气渐长。
渐渐地,有不少小动物找到了我这块风水宝地,在我身边安了家。
这天搬来了两只狐狸。
他们是对夫妻?兄妹?世仇?公狐狸怎么天天挨骂啊,隔两天还要挨一顿打,挨打就挨打,我只是棵树啊!能不能打准点?!为什么要打我?我的叶子都要掉光了啊!不要砍我的树枝做饭行不行啊!我是颗神树啊!怎么比我头上的画眉鸟一家还要叽叽喳喳啊!比我手臂里的猴子一家还要闹腾啊!有没有人能帮我管管狐啊!!!!
嚯!内母狐狸的怀孕了嘿!渐渐臃起身形,让我最终确定了他们是夫妻……
没多久生了只小狐狸,香香甜甜,软糯可爱!
开心!今天开心!我决定开个花!
小狐狸渐渐长大了,真是个淘气包。爬上爬下,扑棱我的花。
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今年居然开了两朵花,可以结俩果子。
高兴!
嘿!一朵花掉了!!!掉下来就飘走了!这孩子!
算了算了,不想陪我这颗老树,算了算了。
小狐狸也挺闹腾的,我也顾不过来了。天天爬树,跟我手上晃悠晃悠。
狐狸一家有客人来了嘿!
咦?怎么感觉大家表情不太对啊?咋打起来了?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我家狐狸打不过啊!怎么办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狐狸一家要输了啊!
???
啊!愤怒使我整个树都在发抖!
只……只剩下小狐狸了……
小狐狸她……
怎么又来了一个人……
小狐狸……
小狐狸!
她晕过去了?还是死掉了?
不行!我要救她!
拼了这剩下的修为,全凝在仅剩的那颗果子上!孩子对不起了!只能用你之身了。
终于脱离了这棵树。
我已经与这颗果子共用一个魂体了……所以……我现在记忆时好时坏……
这地上怎么躺着个……只?狐狸?
心里有一个猛烈的执念在嘶喊:“救她!!救救她!!!!”
这……咋救啊……
感知到有个地方,仙气缭绕,还有我熟悉的气息。我决定抱着小狐狸去那里碰碰运气。
远远地看着方寸山,就看到这个地方烟霞散彩,日月摇光。
走近一看,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细观灵福地,真是个福光宝地!
我现在半人半树的样子会不会吓到别人啊?算了,不管了,现在敲门了再说!
“你是谁?”开门的是个姑娘,长得很好看。气息与我相通。
告知了来意,她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进去了。
不久后,便让我随她进门拜见仙者。
走了一段路,终是进了大殿。见那菩提祖师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三十个小仙侍立台下。
“九尾是妖族之脉,能修成九尾,想必这个孩子,连自己的父母亲都没有放过……我此处是清心静修之地,怎可让她在此处?”
我的脑海瞬间一片清明,细细将我的所感所见全部说出。
良久,坐在台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有戏有戏有戏……
最终,在一场漫长的谈话之后,他同意留下小狐狸,教她术法,护她周全。
而我,要变回树身,等待下一次结果。
但是,我变成果子了……好像回不去树身了……糟糕!
蹲在树下面就这样蹲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我的双生来了……她说她叫文熙,让我随她一起去精灵界,不用再守着这棵树了。
挺好,我还有个名字了……桃夭。
文熙要当族长了,挺好的。
又见到她了,也很好。
她长高了,也更……强了?
这生人勿近的气势……真是……长大了。
罢了罢了,她现在过的也挺好。
我也去自由地过一下人生吧。
文熙替我去要了个轮回进修的名额,说是让我精进一下修为。
凡世的我是周文王姬昌的嫡长子—伯邑考。
父亲让我去有苏氏谈结盟,也好。
就当散散心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失控了……
我一见钟情了一个姑娘,她天真明媚,干净透明,仿佛春天的日光,暖暖的。又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总之非常合眼!
她明明害怕,身形微微发抖,却还是梗着脖子与人对峙。
脸红地样子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争执中,她居然说是我的未婚妻?
一下子被噎住了……咳得厉害,脸也烫的很……
等到我缓过来,哪还有什么姑娘。
再次见到她,是在温国的宴请上。远远看到一身素雅的她默默地坐在席上,也并不多说话,一口一口抿着小酒,两只乌溜溜地眼睛,四处乱飘。
探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她似乎略微红了脸,有一丝丝慌乱。但是假装镇定的模样,像只小兔子。
我向她报以微笑,她就赶紧扭头并不打算回复我的善意。
她琴艺很好,我更喜欢了。
在温国住了许多天,却见不到她。也不知道这只小兔子躲到哪里去了。
父亲来信,欲向温国联姻,征求我的意见。
天知道我抱着书函,高兴了多少天。睡觉也不舍得放开。立马回复书信,告知了我的心意。
身边的侍童惊羽都笑我魔怔了。
那日天气正好,惊羽来报。小兔子出洞了,我揣上这段时间苦苦制作的簪子。
“走!捉兔子去!”
惊羽说我没有半分贵气,笑得像个傻子。我对着他就来了一拳。他懂什么。
我强压住我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从袖兜里缓缓递上宝贝簪子。
女孩子肯定不喜欢结结巴巴,容易紧张的男子。所以我一定要镇定!镇定自若!
“南海鲛珠,不过粉色的尤其稀奇。前几日新得的,不知道做成什么,便雕成了桃花。雕好了以后觉得你会喜欢,便做成簪子讨你欢心。”微笑着自信地说出这些话,她一定觉得我棒极了。
“南海鲛人生性凶猛且敏感。他们的泪,能化成珍珠。但是只有第一次为心爱之人落的泪才会幻成粉色。”她略微迟疑,微微一笑后说:“你一下子得了两颗,用来做簪子岂不是太可惜了?”
来了来了,她来点题了!
令人不易察觉地深吸一口气,胸膛里那颗不安分地心,怦怦的击鼓似的敲打,声音不能小!再害羞也不能小!
我要大声地说:“如果用来做聘礼,我觉得很值得。”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
“无理冒失且唐突!”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什么表情,她扭头就走了。
“啊……是生气了?”我愣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原来不喜欢我啊……”
有点失落,有点伤心,想喝酒,可以借着喝酒假装喝醉了哭一会?
“殿下……那个……嗯……公主把簪子带走了……而且没有退回来……”
“嗯?你的意思是……她收下了!”在我假装喝醉了抱着惊羽袍子痛哭地时候,惊羽点醒了我啊!
抓起惊羽的袍子,搓了搓鼻子。
“果然!她还是喜欢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又哭又笑,路人纷纷侧目。
真是有失皇子的身份。
还没想好如何继续讨好妲己欢心的时候。
父亲匆匆来信,信上未多言语,只六个字:家国有难,速归。
来不及多想,即刻整装。
出发前在书房在信笺上写下:“你曾说过非我不嫁,等我。”
“务必交到她手里。”
……
往事一幕幕重现在我眼前,那些记忆将我撕裂了一个口子,往我伤口最深处钻去。
我什么都记起来了,连同丢失的那一部分。
我泪眼朦胧地醒来时,俞诺一身戎装站在我眼前。
“绾儿?你醒了?”他匆匆俯下身想要看的更仔细些。
盔甲上的灰,扑哧哧落下。
呛得我眼泪直流,一时间不知道是呛得,还是记起从前往事心酸而委屈的。
“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换了再来。”俞诺一挥手,早就等在一旁的巫医立即上前为我查看,自己匆匆去换洗。
巫医为我诊过脉:“妖王陛下的身体已然无恙,只是心脉略有异样……心伤最是难治……莫非……?您已有爱而不得之人?”
见我不语,巫医默默叹了口气:“妖王陛下……若是为了我家殿下,吾眼瞧着,并不会心伤至此。可是……”
巫医眼神略过我,眸色深深:“我家小殿下之前虽是年少轻狂,品行不定。但近日来为了妖王陛下也是费尽心力。战场上本无小殿下之事,那日您在场中被天雷击中,众人惊骇,皆以为您神形俱灭。小殿下疯魔了一般,一路从后方杀向敌前。紫微星君登时杀心四起,竟也不顾敌我,霎时战场上哀嚎一片。幸而小殿下得魔王大人拼死相护,而后天帝祭出真龙仙身。至此敌军大败。吾曾有幸在妖王陛下年幼之时起卦,虽幼年坎坷艰难,但此后除情丝绕乱,其余皆坦荡顺遂。故吾起了疑心,在战场上细细搜寻,找到了这个。“
他从袖中摸出那枚观星晷:“虽是神器,却也认了主。你遭天雷击中,以血为引。观星晷察觉出您于危难之迹,便将您收入晷中,护您周全。不料此晷被人动过手脚,导致您被困其中。小殿下连忙求上三星洞中。您也知道,菩提祖师本就不喜不学无术的殿下,闭门不见。殿下在洞口足足跪了七日,才得以将您救出。”
我木然地听着,巫医见我并未有反应,叹了口气将观星晷放下:“心伤难治啊……”便摇着头出去了。
脑海中早已经乱成一团,知道俞诺带着冰儿出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痕。
俞诺坐在我床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巫医只对我说‘心伤难治’。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起,绾儿,我是动摇过。当你和她在战场上相对,我依然在纠结。我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我以为我将你当成了妹妹,日复一日的相处,使我麻木了对你的感情。文熙的出现,的确让我眼前一亮。她的聪敏,她的盘算,哪怕她对我的利用。都令我怜她,惜她。可是当我知道她将手伸向了你,我却不能再忍。我害怕失去你,每一次、每一次都令我发狂。我希望你会笑,会闹,永永远远。让你误会了这么久,对不起。”
他洗了帕子,轻轻地替我擦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俞诺纤长细嫩地手长了茧子。他掌心传来的微烫,一点一点温暖着我。让人觉得踏实与安心。
虽然事出在我,可每一次他都会受伤,每次醒来,看见的都是他。
情绪失控,我抱住俞诺,狠狠地哭了一场。
俞诺你喜欢过文熙,我虽然嫉妒过。但却不曾因爱生恨。可是当我误会她与桃夭时,仅仅是他俩站在一起,我便犹如百爪挠心,备受煎熬。
究竟什么才是爱?
是日复一日的久伴的心安,还是让人心生欢喜的新鲜?
我想找他去问清楚,在他的心里,难道我只是历劫中的一环爱别离吗?该忘就得忘记吗?说放就能放下的么?
我睁着眼睛,愣了许久。
冰儿见我已经醒转,安排起我的洗漱。
“太子妃,今日是文熙族长行刑的日子,少主今日一早就出门了。他……让我和您说一声……”冰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文熙要受刑?那他?
“冰儿,你与我一道去,细细告诉我后来都如何了?”
冰儿点点头,快步跟上我:“那日战后,您被关进了观星晷,紫微大帝疯魔。即时将对面的女战神一掌打死。据说战场上稀碎一片,少主杀神附体,天帝化身,击倒一片。敌军大败溃逃,文熙受擒。紫微大帝因击杀敌军将领而功过相抵,但不可不罚,已被天帝安排下界做九世君王,收拾人界残局。”
谈话间,已然到了天界。可玉帝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将我挡在南天门外。既然天界门进不去,那我只好去别处碰碰运气。
东天门外,九灵元圣微抬眼皮看着我。偏偏此时太乙真人相约我师傅云游三界。太乙的坐骑九灵元圣最是听话,偏偏一个不会化形的坐骑,实力高超。而今是着急救人之时,不好过多纠缠。无奈只能转道北天门。(西天门由如来亲自镇守,故而只能跳过。)
一来到北天门,我就受到一股强大的真气压制,居然连化形都失败了。“扑哧”变回原形。
“小小狐妖,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北天门!”守门副将王灵官持剑飞来。
我虽发怵,但也是救人心切:“拜见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我扑通往地下一趴,”我是不周山中新任的妖王九尾叶绾,来到北天门为救人心切,实属无奈,望您通融通融。“
“通敌之人,死不足惜。“真武大帝从迷雾中徐徐走出,”小狐狸,我与你父亲尚有同袍之情,今日并不为难你,速速离去吧。“
一股强大的真气袭来,我全身一紧,手脚僵硬,被振的全身炸毛,话都说不利索了:”可……可是……“
真武大帝向我走近,摸摸我的头:“去吧小绾,她也害过你不是吗?这就是她的命数,你这样太过良善,总不是什么好事。”
接着大手一挥,我又回到了魔界俞诺的房间。只因我的真气被压制,所以动弹不得。只能趴在俞诺的床上发愣。
冰儿带着赤猊赶来,无奈真武大帝的气息实在强大,他们也无法靠近,只能在门口守着。
入夜,墨色弄到化不开的时候,俞诺才回来。看到化成原形的我,先是一愣,而后叹了口气。靠着我坐下:”我们都尽力了,不是么?只不过这次,天帝大限将至,本就欲传位给冀攸,偏偏文熙心思敏捷,惹天帝不满。结果反叛联合外敌,这才使得天帝气得狠了。“俞诺身子微僵,”文熙……在诛仙台……被……分形了。裂魄分形,气数全尽了……精灵族全族被剔仙骨……此后,再无精灵族了。“
俞诺还在喃喃自语,为了冀攸能坐稳这个位子,老天帝真是费尽心力呵。
许是真气被压制的久了,我居然沉沉睡去。
美美地睡了一觉,妖族来报。天帝将精灵族宗地面积尽数赐予我妖族。
不免让人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天帝这是在提醒我们啊,如有异心,万劫不复。
我预备向魔王叔叔告辞,想回不周山看一下,做些调整。不料魔王叔叔留住我,似是有大事要说。
“绾儿,如今你能够独当一面了,这很好。所以有些事情,叔叔也该告诉你了。”
魔王叔叔说着遣人将俞诺也叫了过来。
俞诺一身白裘青衣,白皙的脸上衬得眼眶下的乌青更浓,整个人略微有些憔悴。不似当初那个贵气傲然的贵公子。
他见到我先是微愣,而后朝我挤了一个温润的笑。但是实在是瘆得慌。
魔王叔叔赐我俩一人一把椅子,示意我们坐下来听他讲事。
“天地还未开辟之前,世间一片混沌。没有人知道,从何时起,这片混沌逐渐清明。混沌清明后,出现的第一个生灵。名为帝江,不久之后,又陆续有灵诞生。它有两个好友一个叫倏一个叫忽。倏和忽觉得帝江样貌怪异,像一只口袋,没有食、听、视、息。便商量着为帝江开七窍,从而拥有感知。于是他们足足用了七天,不眠不休为帝江凿开了七窍,然而混沌刚明,此间万物聚集的毒气瘴气,初开七窍的帝江不敌,因为七窍而死。帝江死后,肚子里居然孕育出了一个新的‘人’——盘古。”魔王叔叔低声说道。
“盘古天生有了七窍,还拥有着抵御上古世界的能力。他不愿意在这种瘴气密布黑暗环绕的环境中忍辱地生存。于是他拔下自己一颗牙齿,把它变成威力巨大的神斧,抡起来用力向周围劈砍。使得世界一分为二,清新的气体散发开来,飘飘扬扬升到高处,变成天空;而另外一些浑浊的东西缓缓下沉,变成大地。从此,混沌不分的宇宙一变而为天和地,不再是漆黑一片。人置身其中,只觉得神清气爽。”
“盘古仍不罢休,继续施展法术,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天终于不能再高了,地也不能再厚了。世间初具模样,虽有天帝之分,但世间仍然是光秃一片。他想要继续施法造天地。却已经是精力耗尽,无奈之下就在他临死的一瞬,最后一丝气力为自己拟了死诀。他口里呼出的气,变成了风和云;他的声音,变成了隆隆作响的雷霆闪电;左眼幻化成了太阳,右眼则幻化为了月亮;手足与身躯,变成了大地和高山;血液变成江河;四通的筋脉变成了道路,头发和胡须,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皮肤和汗毛,变成了草地林木;肌肉变成了土地;牙齿和骨骼,变成了闪光的金属和坚石、珍宝;身上的汗水,也变成了雨露和甘霖。”
这些上古史,在三星洞中。我们都已经听过熟知了,但我不知道魔王叔叔重提何意。于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盘古之君,龙首蛇身,他害怕世间再无生灵,就照着自己的样子,拟了龙、蛇两族。龙族清明,只愿意活在自在的天界,而无视凡世间的泥泞。隐居于云彩天界。而蛇族,天生只会在地上爬行。无法遨游在空。最终诞生了女娲娘娘。女娲娘娘倍感天地之间的差距,人界的寂寥。相传女娲开始准备造人,一日中七十化变,以黄泥仿照自己抟土造人。”魔王叔叔顿了顿,转而向我道:“你肯定好奇,叔叔说这些做什么,其实,有些东西。已经是被修改美化过后的。真正的事实,我现在就告诉你。”
“其实女娲娘娘不满龙族霸占天界,神灵清明的地方,谁不想去。于是在凡尘泥泞中苦心修炼,最终习得飞天遁地,开悟造世的本领。女娲娘娘首次造的,便是注入她一半灵力的九尾。九尾强大,令龙族首领倍感头疼,却又不好明面上痛下杀手。只能以诅咒之术,试图封印住九尾之力。”
“诅咒之术……”俞诺喃喃道。
“是,凡有九尾出世,便定要骨肉相残,血亲至死方能成就。”
我身体发僵,掌心不自觉印下段段血痕。俞诺察觉,轻轻抚平我的手掌,细细摩挲。
“女娲探知九尾一族得此恶咒,却无破解之法,只能重新拟咒,抟土造人。将剩下的一半神力,传于人族。至此女娲娘娘神力大损。但也创造出了可以不卑不亢,繁衍生息的人族。人族虽法力有憾,但却得到了十德:智慧、坚韧、公正、自律、积极、勤奋、正直、谦逊、感激、谦逊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东西——爱。日渐强盛的人族,也拥有了飞升成仙的能力。龙族再次紧张,于是施法将天界破了个洞。人族修仙,法力本就不强盛。天火缀满大地,人间生灵涂炭,世间天塌地陷。女娲娘娘本已退隐当时的不周山处,无奈只得熔彩石以补苍天。又担心还会出现此类情况,便用剩下的天石,融成不周山。命九尾妖族世代镇守天柱——不周山。”
俞诺轻轻地搂住我,他身上的皂香,安抚着我。
“龙族至此,贼心不死。既然明面上无法下手,就创造灵族灵兽。用以对抗骚扰人族的发展。他们将灾难、贪婪、虚伪、诽谤、嫉妒、痛苦带向人间。创造出新的异界——地狱。地狱分两派,一派忠于仙界,一派只想安稳度日。于是魔族诞生。此刻的仙界同样也是意见相左。一部分认为应该守住仙界正统,而另一部分认为应该悲悯众生。于是,仙界分出了仙、佛两界。至此世间方定。”
魔王叔叔讲到这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心头一震,我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有关于我了。
“世事流转,轮回无常。过了几代之后,大家的界限也渐渐地不在那么清明。也不再呈现对峙之态。只是初代九尾殒身之后。就再无妖王九尾降世,我们皆以为只是上古流传……直到鸿元老祖殒身前的最后一卦,算出今世将会出九尾妖王。大家都深信妖王降世,必会血肉相残,逆天大伦。当时我与你的父亲还有玄天上仙共同修习。我们都不相信,你的父亲会做出有违人伦、兄弟相残之事。所以一同商量对策。将你们一家送往天之尽头,万物始生之神树下。”
魔主叔叔回忆起往昔,神情落寞。也似是触动了伤心处,声音开始哽咽:“无奈你的父亲深信血肉至亲,肯定也不会下此毒手。因此也并未将这些预言之事放在心上,与你几位叔父时常来往。我与玄天极力相劝……最初,大家一直相安无事。但不知道何时起,兄弟之间的信任渐渐瓦解。九尾妖王的力量,太诱人了。我们商定,若是有万一……极力保你父亲当上妖王。若是出现万一,我们就共同斩杀新妖王,保后世平安。”
“那时,我新任魔王,而你玄天叔叔师从如来之后,已塑金身。成了专门诛杀邪魔的真武大帝。我们三人共同约定,定能祝你父亲渡过这一关。各撕一缕原魂,凝成昆仑镜,可探知对方气息、瞬间转移、拥有自由穿梭时空之力量从而助其一臂之力。”
我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面对真相。
“绾儿,你要是害怕,我们先不听了。好不好?”俞诺想要将我扶起。
魔王叔叔此时停下了讲述,也是静静地看着我。
“叔叔,您说吧。我想知道。”双眼蓄满了泪水,朦胧中看见俞诺心疼的眼神,我赶紧低下头。
叔叔停顿了一会:“好。那我继续说。等到我俩察觉昆仑镜异动,瞬间穿梭。可是……等在那一头的。不是你的父亲,而是……如来佛……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欲令众生开佛知见使得清净故,出现于世。欲示众生佛之知见故,出现于世。欲令众生悟佛知见故,出现于世。欲令众生入佛知见道故,出现于世。妖王出世,便是大事。佛说,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皆是往昔作恶所感。世间万物皆有轮回。于是将我们封印在失却之阵中。”
“失却之阵?”俞诺轻声询问。
“利用上古十大神器中的五种,琴、鼎、印、镜、石。可以启动失却之阵,以昆仑镜为核心,就能穿越时间。结阵成功时阵中人会失去最强烈的愿望,所以命名为失却之阵。”我声音颤抖俯下身去,心痛的犹如刀绞一般,我强撑着抬起头来,“你们穿越了时间?”
“是,我们穿越了时间。并且还忘记了要救你们这件事。“叔叔沉溺在极度痛苦之中,面色扭曲,连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许久才听到他继续讲到,”直到诺儿在三星洞中求学。我才恍惚间,记起来一切。待我再去找玄天时,他已经顿悟成了真武大帝。而昆仑镜,也再也不见了……但他留下一句‘那日我们所见的,并不是真佛。’”
“所以……所以是有人假冒了佛祖,阻碍你们去救人?!”我满脸震惊,略微沉思之后,猛地悟出,“所以……谁拿走了昆仑镜……谁就是当年的幕后之人?!”
“那枚昆仑镜……而今就在天帝的宝库中……“魔主叔叔一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天庭在准备太子大典时,我去送贺仪,在仪仗中,感知到了我们的一缕元魂。”
我浑浑噩噩的走出魔界,一路上由俞诺牵着我前行。天界星君匆匆拦路。
天君寝殿内。
望着斜靠在榻上已经加速老去的天君,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动。全然没有当初初化形时的修罗气息。
我站在床榻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幕后推动一切的人,看着他充满沟壑的面庞,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他究竟在背后,还做了多少的孽。
他也望着我许久,一张嘴开开合合,尴尬的静默之后:“对……对不起。”他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愿意面对。又或者这句道歉,对他来讲实在令人难以启齿。“我毁了你的家……”
一代天君,威震四方。临了的时候却要向一个小辈道歉。或许他也纠结了许久,不然不会选择临终时要见我。
“呵。”我轻笑一声,我孤零长大。他享尽了齐人之福,儿女环绕,四海朝拜。现在对我感到愧疚,一方地、一句开不了口的道歉。难道就应该烟消云散了吗?
见我面色微霁,原本站在一旁的俞诺,轻轻走来握住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是仙族与妖族的恩怨,早就是上古时期就已经定下来了的。”冀攸跳出来大声讲到。
“冀攸!咳咳咳……”老天君一激动,便忍不住地咳嗽起来。“终究,终究还是我对不住你……”
冀攸忙去扶住老天君。
“好一个父慈子孝。”我冷笑道,“是啊,上古就定好了的。”
我强撑着握紧俞诺的手:“你们天上的仙,既然容不下我们凡世的妖,那便不死不休罢。”
老天君瞪着眼许久,幽幽的叹了口气:“终究……终究还是来了啊……”
“还有你……”我转向冀攸,“蠢而不自知。”
“叶绾!”冀攸暴跳如雷,却被老天君紧紧箍住。
只见老天君轻轻挥了挥手,霎时间我们被一堆天兵天将团团围住。
“妖妃!凡间让你喘了口气,天界也并不饶你!”
原来是老熟人杨戬,“二郎真君?呵,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轻蔑地看着他们。
“叶绾,当日我顾及你年幼,又因我成为孤儿。纵然手下留情,终究还是养虎为患。若我离去之后,你还是要与我儿为敌,我不介意再多一条杀戮之罪!”老天君因气急而面赤,似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摆了摆手。
眼看着天兵逼近,而我与俞诺只有两人。正准备大杀特杀之时。
俞诺一下子就抱紧我,摸出一枚昆仑镜。刹那间我们就回到了妖界。
“那个……我想着……这是你父亲的遗物,就顺手给他顺出来了。还挺好用。”俞诺不好意思地浅笑着将昆仑镜塞进我怀里。
“谢……谢谢。”我握住那枚昆仑镜,一时间失了语。
“以后你想怎么办?”俞诺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势必是要与天宫一战了,可是妖族长老们会同意吗?天帝将粮食库都给你们了,长老们现在正在规划如何运用这块地吧。若是开战,那不就错失了妖族繁荣昌盛的好机会?”
“这老头子,为了保住他儿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啊。呵呵。”我冷笑。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俞诺一脸认真的看着我,“魔族每百周天,便要上梵天听佛祖布施,以压制内心邪性。有一日我照常去,无意间听见佛祖与真武大帝的对话。似乎是因为天帝的贪心太重,真武大帝本不管这仙界诸事,却也看不过去。降下惩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生生世世都将在凡世渡劫轮回,除非仙界拥有一个真正的明君。’佛祖本想制止:‘一切自有定数。’但也默许了大帝的做法。想来他如此看重冀攸,可能这是他唯一留在身边的儿子了……“
“他居然还想培养一个贪色草包做明君,真是痴人说梦!”我不由地愤怒起来,“他害得我家破人亡,要说惩罚也该是我来罚!要说原谅,也该是我来谅!”
“绾儿!”俞诺想要牵住我的手。
我挣脱开他的束缚,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俞诺惊呆在原地终究是没有追上来。
对不起俞诺,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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