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7-17 12:27:48 | 作者:momo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0次
翠鸟
陈圆圆是被闹钟叫醒的,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平原绫香的,现在,这本来恢宏大气的音乐变成闹钟后,就无形的带上了缠绕心脏的压迫感。
她边慢吞吞的起身,边想,以后再也不要用自己喜欢的曲子作闹钟了,不然一听就紧张,也不可能好好欣赏了。
有些东西,因为喜欢,所以,你将它置于生活中的每一处,直到厌烦。
就像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她扭头看向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男人。时间好像发酵粉,将这个男人催发得臃肿不堪,结婚时买的亲子大床,现在已被他一人占据大半,在暗淡的晨光之中,他的身躯失去了轮廓,像是啪的一声搭在案板上的面团,软嗒嗒的泛着油腻,散发馊酸,蔓延四方。
她还记得结婚时特意选的这张床,这张床比一般的双人床大些,打着亲子床的名号,意思就是可以一家三口一起入睡,享受亲子时光。
其实他们结婚时并没有多少钱,这张大床完全超出了预算,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她憧憬的生活,就在那里。
她以后会有一个孩子,然后等他们一天劳累下班后,孩子放学后,一家三口可以一起躺在床上,谈谈工作谈谈学习,然后和孩子讲讲故事,笑闹一下,在温馨的家庭氛围中入睡。
售货小姐看出了他们经济的窘迫,当时极力游说,又展示了床底四个大大的抽屉,说这张床虽然贵点,但空间利用度特别高,就这床底的抽屉,可以把一家人的换季的被褥衣物都放下,她既然决心买这张床了,多了这个优点便更加心怡,还盘算着同事们总会提及孩子的玩具多,放不下,这抽屉就算以后放一下孩子的玩具也是好的。
但是,没有孩子了,她婚后不久怀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然后流产了。
她记得她那时候躺在病床上,万念俱灰,又自我安慰道,没关系,还年轻,以后会再有的。
她想着他,她的老公,曾经他还是个清俊温和的小伙子,她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上他了,高中时的他成绩好,家境好,运动好,性格好,在十几岁的女孩子眼中,简直完美无缺,熠熠生辉。她主动与他接近,用尽一切的方法讨好他,然后,世界上可能会有那种只要努力就会成功的奇迹,他也爱上了她,他们结婚了。
但是以后再也没有了,试过各种方法,她再也没有怀孕过。她从来没有想过,那竟然是她做母亲的唯一机会,原来上天只给了她一次机会,她陷入了无限的懊悔中。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穿那双高跟鞋的,早知道,早知道她就…。
但是,没有早知道了,一切的一切,细小的、随意的疏忽,变成了必然的绳索,勒紧了她的颈脖。
不能多想的,要迟到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精神穿衣,又转头跟床上的庞大身躯交代道:彭桑,我去上班了,昨天的晚饭留了一点放冰箱了,你起来就用微波炉热一下,中午去外面吃碗面,晚上别回来晚了”
床上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跟着嘟囔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打了声鼾。
她匆匆洗漱后抓起背包,就往门外冲去,心中着急道,但愿今天公交准点到,不然可要迟到了。
似乎想到什么,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到了厂门口,她长吁一口气,又看了看腕表,还好,还有十分钟,足够她调节情绪,慢慢走到办公室了。
刚走到厂门口,就看到门口聚了一堆人,暗呼呼的一团一团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她有点疑惑,正好见同办公室的老张,便问道,怎么了,怎么都不进去?
老张刚满60,马上就退休了,只想着平安退休,所以从来不愿多揽事,又怕落人口实,几年前调了个闲岗,跟陈圆圆同办公室,却也坐不住,天天顶着一张腊黄的脸到处转悠。
老张的那张脸本来腊黄腊黄的,现在奇异的带着点狂热的红润和阴暗的惨白,有点说不出的神色。
“思思那个小丫头死了”老张尖着嗓子道“说是厂里的人干的”
陈圆圆颤着嗓子问道“怎么说是厂里人干的呢,谁干的?”
老张跟着说道“可不是,这厂里改制后,停了一部分机器,下岗了一部分人,留下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同事,这谁干得出来啊”
“是警察说的吗,会不会搞错了”
“就是警察说的啊,说监控看没有外人进出,只有厂里的人才能杀了思思”
“哎呀我的妈呀”陈圆圆脱口而出,“你可别吓我啊”
“那今天怎么办”她忽然想到“我们还上不上班的”
“上啥班哟”老张说道,“”我们办公室的都要一个一个被警察谈话的,领导交代了的,等现场勘测了,就会找我们的
“那我可怕啊”
“怕啥啊”老张壮着胆子道“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陈圆圆沉默了一下,转头跟彭桑发了条微信,道“单位有人被杀了,我晚点回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电话就响起来
“谁啊”电话那头,常年提不起劲儿的声音里,洋溢着幸灾乐祸的兴奋。
“思思”陈圆圆低声道“我们科室的那个小丫头,记得不”
“哦”彭桑的声音里又透出一股阴沉“是她啊,哈,那就活该了,仗着是领导的小三儿,说不上班就不上班,都让你顶着,她以为…”
“好了好了”陈圆圆忙打断道“人都死了,你就别说这些了,你晚上早点回家,我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照常下班呢。”
挂上电话后,她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深秋了,北方的天冷得早,风刀霜剑冷冽,刺入所有的身体和空间,但早上难得的出了点太阳,阳光如蜜糖,涂刷在人群身上,空气中散发着甜腻,冲淡了浓郁的恐慌,她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面无表情。
她们这个办公室是闲岗,安置的,都是些关系户,或者面临退休挂个职的老职工。
陈圆圆的公公退休前是这个厂的二领导,所以和彭桑结婚后,公公就把她塞进了厂里了。
那时候,这家机械工厂作为小县城里唯一的大型国企,福利好,待遇高,有着无可撼动的超然地位。
只要提起“厂里”,那就没有别的了,只有这家工厂。而在厂里工作,便能成为小县城所有人艳羡的目标。
陈圆圆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她父亲甚至是当地邮电局的一个小领导,但是能够嫁给彭桑,还是她高攀了。
她结婚时,一门心思的沉浸在幸福中,梦想成真反而让她如坠梦乡,直到天一点一点的明亮,她一点一点的醒来。
彭桑的父母都不喜欢她,从他们谈恋爱开始,虽然他们自诩为开明的父母,并未过份干涉,但是,到结婚时,彭桑的父母还是对自己的儿子多有埋怨,恨铁不成钢。
陈圆圆后来知道了,人总是想往上攀一攀的,彭桑的父母是上海人,当初随机械厂搬迁落户到这小县城,已是心有不甘,虽然彭桑在小县城出生长大,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彭桑和其它孩子是一样的,他属于上海,他会回去的。
彭桑却没有这份心思,他一向都是这样,陈圆圆暗笑道,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是得过且过。
上海太远了,彭桑以这个理由拒绝了去上海读大学,也拒绝了托亲戚关系去上海工作,他安心的毕业,安心的回机械厂上班,安心的娶了陈圆圆。
那时候她沉浸在幸福中,从未意识到这些问题,彭桑娶她,有几分是因为爱?有几分是因为习惯?还有几分不过是对生活的顺从?
人群突然喧嚣涌动起来,陈圆圆看见厂门打开,几个领导陪着一群穿警服的人走了出来,果然,思思的大领导情夫已经不在队列。
工会主席黄主席站在临时摆起来的几块砖头上充当领头人,似乎总算扳回发言权,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命案影响,反而踌躇满志的举着大喇叭喊到“同志们,大家都知道了,今天,我们厂里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同志,思思的父母,也失去了他们的好女儿,但是,在这种悲痛的时候,我们更要团结一心,配合警局的同志们工作,我们要早日抓住凶手,告慰天灵,我们要”
旁边一位高高胖胖的警员似乎听不下去了,拍了拍工会主席,将喇叭拿过去,继续说道“我们是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我是大队长,姓高,现在,请同志们配合我们警局工作,等一下会按编号姓名进行谈话采血等相关工作,请大家耐心等候,尽量不耽误大家正常下班,但是,请各位回家后也不要扩散命案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恐慌,现在,各位同志站各部门负责人身后排队,档案管理室的同志们单独站黄主席旁边。”
档案管理室除了死去的赵思思,就只掉下陈圆圆、老张和另外一个办公室主任温大牛。
他们分别带到了三个房间,在走廊上就分开了。
陈圆圆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忐忑不安,这是厂里的东边闲置的办公区,现在正好成为审讯室,采血取鞋样指纹等等后,她的手机也被没收了,只有忐忑不安又百无聊赖的干坐着。
半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穿警服瘦高个的俊秀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
陈圆圆与他对视一眼,忽然觉得面熟,她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他是谁了。
“李正,是你吗?”
已经被认出来了,小伙子李正也不好作出公事公办的样子,也笑到“圆圆姐,没想到正好遇见你呢”
李正是她邻居,比她小六岁,邮电大院一起长大的孩子。
九十年代邻里关系都会亲密些,大人是单位同事,孩子一起玩耍,住的也都是单位福利房,东家菜西家送,东家孩子西家窜,总有几分人情。
李正的父母也是邮电职工,母亲有段时间被外派,父亲又忙工作又忙吃喝,孩子总是难免照顾不到,小李正那时候总是到点没饭吃,拖着鼻涕饿得哭。
邮电局的几个领导过意不去,觉得人家孩子也是为公家的事情遭的罪,于是三不知的就把孩子接到家里和自己孩子一起吃饭一起玩耍,慢慢的,李正开始粘着陈圆圆,问想去谁家,都是“去圆圆姐家。”
陈圆圆那时候喜欢看书,所以讲水浒讲西游记张口就来,自己又是独生女,也打心眼的喜欢这个听话粘人的弟弟,后来李正的母亲回家,李正也就来得少了,再后来,陈圆圆忙着读书忙着恋爱,更加没跟李正有什么交集,只是听说李正高考考得好,上了北京一个了不得的公安大学,轰动了整个邮电大院。
“这以后是国家的人了”陈圆圆的爸爸总是羡慕道“这以后肯定直接留在公安部的”,每次说完,他总会拿眼睛瞥陈圆圆一眼,带着几分不屑与不甘。
陈圆圆知道,他是想要个男孩子的,她是1978年出生的,出生后2年,独生子女政策开始了,其实刚开始也没那么严格,交点罚款就可以通融,但是那时候她爸妈都是公职人员,爸爸又刚刚往上升了一级,谁也不敢冒险。
她爸爸又懊悔这2年时间浪费了,为这一辈子都在埋怨妈妈,怪她生了陈圆圆之后因为害怕再患妊高症,没有赶紧再生一个,他们错失了一个男性的后人,就算断了香火,以后陈家这一脉没有传承下去,他们是陈家的罪人。
其实女孩子也能上公安大学的,陈圆圆那时候很想告诉爸爸,但是他就算知道公安大学招女生,也会认为不过就是招些后勤罢了。
她唯一让爸爸肯定的地方就是结婚早,刚大学毕业22岁就结婚了,还高攀了彭桑这种小城金龟婿
,顺带把工作也解决了。
陈爸爸那段时候还是春风得意的,在亲朋好友之中很是炫耀了一番,他指点陈圆圆早点生儿子巩固家庭地位,说这种家庭,没有儿子是靠不住的,结果,没有儿子,她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她不由得黯然失色,恰巧,李正摊开了手中的笔记本,轻笑了一下道“圆圆姐,我要开始工作了。”
陈圆圆也应付着笑道“可有点不习惯呢”
李正踌躇道“我看询问记录的时候就跟队长提了的,说我们是老邻居,要不要避一下,还被我们队长给批了,让我不要什么都听书上的,说我们这小县城,就前后几条街,谁都可能跟谁有关系,要都避,就不用工作了。”
李正虽然轻描淡写,但陈圆圆听着队长语气不善,就不由关切道“我这问一句私人问题可以吧,你上的可是最好的公安大学,怎么就回来了呢”
李正摇头笑道“回报家乡呗,一个人在外面也不习惯。”
陈圆圆听他不大想说,也就不追问了。
李正讲录音笔调试好,放在桌上,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后,他又接着问道“你们是否知晓赵思思与你们领导蒋明达的关系”
同时间,其它审讯室里也开始问起同样的问题,
“怎么不知道啊”腊黄脸的老张将手中的烟灰在桌旁磕落,不怀好意的笑道“他们都不忌讳这档子事,我们又有什么不知道,那赵思思,午休就钻进蔡明达的办公室,回来就头发蓬松松,衣服松垮垮的,这谁还不知道。”
高队长继续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她是去了蔡明达的办公室呢?”
老张道“那小丫头又不避讳,蔡明达为了好跟赵思思见面,把办公室落在了我们楼上,她出门左转就只有走廊上楼,出门右转才是出口,每次都是中午还没下班,她就当着我们面出门左转,和蔡明达吃食堂小灶呢。”
高队长思索了一下,然后问道“昨天午休时赵思思出门左转后,你们就一直没看到她了,到下班她还没回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也不找找她,就都自己下班啦?”
“唉”老张拍腿道“她是领导小三,想翘班就翘班,我们管得着吗?她经常中午上去了,和领导腻歪不不来,我们还能去领导那儿要人?又不是第一次到点还不下来,哪儿能想到是这回事啊!”
“你有没有注意别人不在办公室?或者有人上楼去了?”
老张笑道“我们这几个人都是闲职,都是不想干活也不求上进的,下午又没啥事,上个厕所总是有的,不过我下午可没出办公室的门哦。
我们档案管理室是一楼最左首,右边还有三间办公室,谁要上楼都要经过我们,但是谁也不会盯着门口看是吧,不过”老张笑了笑,“没准温大牛盯着呢”
另一间审讯室里,警官问温大牛道“那天下午有没有人上过楼?”
温大牛40多岁,正年富力强,虽然这个机械厂效益越来越差,又因环境污染,机器也停了,工人也下岗了,朝不保夕的,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还是大型国企,资产亿万。在这儿当个小工人肯定没前途,没准哪一天就停产下岗了,但是如果能当上领导就不一样了,越是这样没效益的,摇摇欲坠的,就越好浑水摸鱼的发财。
他一心想往上爬,但是无论资历文凭关系背景都差了那么一点,所以爬来爬去的,才爬到了这档案管理室当个主任
这档案管理室,当个职员得凭关系,但当个主任就是仕途受阻了。不过蔡明达看上赵思思,把她调到档案管理室,又将厂长办公室搬上二楼后,孟大牛看到了同厂长亲近的机会。
他对赵思思那叫一个曲意奉承,等思思上楼后,又主动帮他们望风,其实厂里谁会下午找厂长,这不是触霉头吗?可孟大牛利用地形,矜矜业业的主动望风,只有有人路过办公室门口,就冲出去一番盘问。
“我没有看到人上去。”孟大牛摇头道“不过我中途出门抽烟的,但是我就在走廊上抽的烟,有人经过也会知道的,确实没看到人经过。”
“那我想问问了”警官又接着问“蔡明达这么明目张胆的找情妇,他老婆不来闹吗”
“他老婆”孟大牛轻蔑的摇摇头“他老婆农村出来的,能找到蔡明达已经是够可以的了,她一家子的哥哥弟弟都靠蔡明达吃饭,还能怎么闹呢。
蔡明达倒是愿意离婚,她也不愿意啊,苦熬了这么多年,把个穷大学生熬成了厂长,这离了婚,便宜别人享现成的,谁又是傻啊,就只有这样呗,蔡明达好歹只是在厂里玩,要是玩到外面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那你们见过他老婆没有?”
“见过,不过不多,矮矮胖胖的,话也说不囫囵,很上不了台面,蔡明达很少带她。”
“你见过他老婆的兄弟没有”
“警官,那就没见过了,难不成,是他老婆兄弟干的?”
“别瞎猜”警官没好气的说道“我们现在就是收集线索阶段,什么人都要梳理一下的。”
“是是是”孟大牛点头如蒜,“不过小丫头死得太惨了,我吓得差点心脏病都发了,腿都软了,想喊人怎么都喊不出声,哎呦”
孟大牛心有余悸道“我可是吃了救心丸才缓过来的。”
“那你缓得还挺快的啊”警官似笑非笑道
“估计还得几天缓”孟大牛摇头“可吓得不清,现在都不敢回想呐”
陈圆圆慢慢的走出厂大门,果然,审讯并未耽误她正常下班,她走得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刚走出大门口,老张追了过来,“唉,圆圆,你是坐公交吗,一起走吧”
陈圆圆笑道“今天不骑电瓶车啦”
“不骑了”老张摆摆手,“吓着了,有点恍惚,算了,坐公交回去吧,免得骑车摔一跤还划不来”
他们沉默的向前行,旁边三三两两的,都是厂里下班的人群,大家都同他们一般,沉默着,机械的,往前走。
老张点支烟,开口道“我都怕啊,说是只有厂里的人干的,监控就拍着赵思思昨天进了厂里就没出来了,而昨天一天进出厂的人,也都是职工,可没别人。”
“你别说了”陈圆圆抱着手臂道“我鸡皮疙瘩都就都出来了,明天真不想上班,这厂里藏了个杀人犯,这还怎么上班啊”
“不上也没办法啊”老张勉强笑道“你平时请假就算了,现在请个假,还以为畏罪潜逃了啦”
“唉”陈圆圆苦着脸道“谁都没说,但估计都怀疑厂长呢,你看他开会都没出来”
“嘿,我跟你说啊”说完,他又左右巡视一番,才放心说道“保不齐啊,就是蔡明达。”
“可是他这是为啥呢”陈圆圆蹙眉道“他老婆睁只眼闭只眼,思思了不起也就逼他离个婚,怎么着都不至于杀人哪,这一杀人,啥都完了”
“我跟你说”老张压低声音道“那天下午,我听见啦。”
“听见啥?”
“我听见思思跟谁吵架呐,就在二楼那个楼梯口”
“她跟谁吵?”
“那我没听见,就听见思思的声音,不过那个地方,还能有谁,不就是蔡明达呗”
“吵啥啦。”
“也没听大清楚,就是思思嚷嚷着,孟大牛在走廊那头抽烟,我就上楼梯上透个气。但是”
老张神秘的笑道“我听见思思嚷的是孩子”
“孩子?”
“是的,我后来想了下子,怕是思思怀了蔡明达的孩子,要逼婚呢”
“那也不至于杀了他啊”
“那你就不懂了,想走厂长后门的,好多都是先找上思思的,不然就我们那点工资,她用的花的,都是哪儿来的,我说的,八九不离十,思思用这要挟蔡明达了,惹来杀身之祸,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哈”陈圆圆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那你跟警察说了没有的”
“那说个啥”老张惊讶道“谁都不能说啊,我连我老婆都没吭声,这种话,多说多错,蔡明达在县里有关系的,没准啥事没有,到时候知道我攀他,可不对付我的,我一要退休的人,找这麻烦干啥。再说,二楼是个是非之地,我上楼的时候,孟大牛正背着我抽烟,下楼的时候,他还是背着我抽烟,没准他根本不知道我上楼了,我一说,不是自己给自己惹事吗?”说完,他紧张的叮嘱陈圆圆“我是跟你熟,知道你口风紧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啊,说了就是害我的”
“知道了”陈圆圆笑道“反正人也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就老老实实上下班,等着凶手被抓到吧。”
回到家后,彭桑难得的提前在家,他兴奋的问道“怎么回事,谁杀的人啊”
“哪那快啊”陈圆圆疲惫的笑道“这一天哪儿就破得了案的。”
“唉”彭桑叹气道“这么简单的案子,怎么就破不了,现在社会就是这样,什么公务员,那都是应付差事的,谁真正把老百姓放在眼中心中哦,警察更不用说,只有拿回扣的,一遇见正事就不行啦。”
彭桑毕业的时候公公还没退休,想进厂里当然是轻轻松松,但他不愿意,那时候成为一名工人已经不再那么让人艳羡了,彭桑好面子,说同学好多都当了公务员,要去考公务员,而厂里已经江河日下,不复旧日荣光,公公也觉得夫妻两个都进了厂里,万一真倒闭了,两个人都得失业,也赞同彭桑考公务员。
关系都找好了,结果彭桑连笔试都没过,考了两次后,他就开始怨天怨地,说考试有内幕,他没有背景,被篡改分数,挤兑下来了。
陈圆圆劝他先去厂里上班,边上班边备考,他嫌丢人,死活都不去,再后来公公退休了,他去了也当不成高人一等的关系户,就更不愿意老实上班了。
此后他就闲在家中,每天看看电视上上网。
一切对生活的动力他都失去了,他不再喜欢运动,更不再喜欢学习,他连她也不喜欢了。
似乎有什么吞噬了他的灵魂,只余下庞大的身躯,本能的吃喝和被动的消遣。
他也似乎退化成了孩子,结婚后,公公给他们买了房子,但是彭桑还是经常回公公婆婆那儿吃饭,说婆婆的饭好吃些。
她知道,他想躲回去,躲回无限包容溺爱他的父母怀中,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和风险。
“爸爸妈妈说了什么的没有”陈圆圆问道
“没什么”
“没给你安排相亲啊”陈圆圆笑道
“咳,提这干什么”彭桑有点不自在。
陈圆圆嫣然一笑,自己去厨房做晚饭去了。
她知道,因为她不能生育,公公婆婆经常跟彭桑安排相亲,彭桑半推半就,但是相亲几年了,一直没能成功。他自己就这条件,还想找年轻貌美的,别人嫌他没有工作外形肥胖,他也嫌别人事儿多长得丑。没相好之前,他也不离婚,享受着有老婆暖床侍候,相好后,他可就不讲情面了,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刚发现时,她也回家哭诉过,她亲妈倒是同情她,但是只是同情而已,她亲爸先闷头抽烟,然后一巴掌抽过来“哭什么哭,只会哭,你自己不争气怪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争气了,这怪她吗,那她该怪谁,怪老天爷吗?
想到这儿,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泪水咸咸的,如同她正在尝的那口面汤。
“面熟了”她对着客厅喊道。
“给我加两个鸡蛋”彭桑回答道
陈圆圆把火关小了点,又去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磕在锅里,趁着煮鸡蛋,她麻利的切了点葱花,准备起锅的时候撒一点。
“好了”陈圆圆把面条放在彭桑面前,将筷子放在碗上,“吃吧”
彭桑似乎饿了,狼吞虎咽连吃了两个鸡蛋后,便皱眉挑了挑面条,埋怨道“没肉就算了,怎么就两根青菜在里面啊,你好歹给点豆腐番茄什么的啊,这叫人怎么吃。”
他放下筷子,似乎想赌气不吃,又烦躁道“去买瓶老干妈来,这叫人怎么吃得下。”
陈圆圆顺从的解下围裙,拿了包包就出门了,门口有家小便利店,几步路就到了。
一出门,她就后悔该戴帽子的,天阴沉下来,刮着刀子风,虽然她用手臂护住了脸,但头皮被刮得撕裂般的痛。
疼痛让她也烦躁起来,不给一分钱,又想好吃好喝,她愤怒的想到,她一个人工资,得养两个人,彭桑虽然开销不大,但是家里水电暖气,四季衣服,米面肉菜,网线手机,还有游戏充值,都得她一人承担,她工资就那么一点,拿什么去满足他的要求,他不知道现在菜价是什么样的吗?
他嫌家里伙食不好,可以去公公婆婆那儿打牙祭,但公公婆婆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带点饭菜回来慰劳她,她用一个人的工资支撑着这个小家庭,但公公婆婆退休金那么高,也从来没有想过贴补一下他们那没有工作的儿子!
就因为她没有孩子,所以,她就得养丈夫,被压榨所有的劳动价值,被鄙视,被嫌弃,等着被另外一名女性扫地出门?
凭什么,她咬牙切齿的想,凭什么?
进门刚把老干妈拿出来,彭桑又开始抱怨了,“面都冷了,这让人怎么吃”
“好了,我去热一下。”陈圆圆闷头去厨房热面,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自己在家偷偷的下了一碗面,也是个深秋,她用保温壶装着,又用围巾裹几层,上晚自习的时候,从桌子底下,悄悄的递给了彭桑。
他却把保温壶用双手捧起,那是一种虔诚的姿势,他的脸又从保温壶上探出来,带着和煦的笑意,带着不可亵渎的神性,那一瞬间,茫然天地之间,多了一点什么,多了什么呢,就在他们眉梢眼底。
杀人案如同一块巨石击落水底,就算当时声音再响,水花再大,终究归于平静。不平静的只有天气,天越来越冷了,大风扯呼,云起云涌,孕育着一年的悲凉。
蔡明达被关押了,但是据说他否认杀人,然后警察也来来回回的审问侦查,不过据说一直没有找到关键证据。
这据说都是据孟大牛说的,他搭蔡明达的线没搭上,眼看工会主席黄忠临危受命,立即调转风头,攀上黄忠。
为了炫耀同黄忠的关系突飞猛进,他时不时的就在办公室里讲些所谓的内幕消息。
等他出门抽烟的时候,陈圆圆终于忍不住同老张抱怨道“谁都不想提这案子了,别人倒还罢了,我们都是思思一个办公室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感觉又不一样,孟主任天天挂在嘴边,让人不想也得想,真心难受。”
“可不是”老张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闻了闻,又放回口袋道“思思这丫头,虽然品德上有亏欠,但是怎么说呢,也是没办法。她家里娘老子身体都不好,特别是老子,瘫在家里十几年,饭都得人喂,她从小就跟她娘一起侍候着,也是个苦孩子。刚来厂里的时候,我还给她介绍过,但是每次都吹了,我就纳闷,说我们厂里也算个好单位,思思这小丫头长得也漂亮,怎么就一个都没谈成,后来才知道,每次相亲,她都先把家庭情况摊开说了,说要是能成,她可不能不管父母的,你说现在的小伙子,谁又不是想现成的,巴不得你样样好呢,这肯定都谈不成呐”
“思思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啊”
“可不是”老张接口道“我劝过她,说这还没感情就先把别人吓跑了,怎么能成呢,先谈着,等有感情了,合适了再提出来呗,可她不乐意。”
“唉”老张摇头苦笑道“她说那样就像是骗了别人,所以她也是没办法,一开始在模具车间,又忙又累,她家里事多,今天迟个到,明天早个退的,都有意见呢,正好蔡明达看上了她,她也只能半推半就了。”
陈圆圆低下头没吭声,半晌才抬头道“我都还不知道这些事儿呢”
“小丫头好面儿呗”老张摇摇头,“再说,她当蔡明达小三儿,你以为她真不在意,如果跟你们谈家事,搞得像是给自己当小三儿找借口似的,她也只有自己给自己争个面儿,啥都不说,由别人想呗,我老婆是他家老邻居才知道个一二三的,我在单位也没提这事,去打别人脸干啥。”
“唉”陈圆圆滚下泪来“我以前都不知道,还觉得小姑娘不自重,看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可不是”老张叹道“这思思一死,她老子娘可就越发不好过啰 ,这一家算是绝了”说完他又摸出烟来嗅了一下。
“怎么,老张,准备戒烟了”
“可不是”老张乐呵呵的“我下个月就退休了,准备回家带孙子了。”
“孙子接过来啦。”
“接过来啦”老张那张腊黄的脸上又浮现出柔软的笑意。
“老婆天天闹着说接过来,说儿子媳妇照顾不好孩子,但是我天天上班,让她一个人带我也不放心啊,现在马上就退休了,她就等不及接过来啦,所以烟也不能抽了,孟大牛抽烟,我也要避开了。我看新闻说了的,这烟味可是个坏东西,别人抽我们闻叫二手烟,别人抽落在衣服被褥啥上面叫三手烟,那味儿,照样有毒。”
“那戒烟敢情好啊,戒不戒得了呢?”陈圆圆笑着问道。
“戒不了也得戒啊,但总像嘴巴里差点东西样的。”
“我这有点小零食”陈圆圆拉开抽屉,热情的拿出一条涂层巧克力道“给你嚼嚼,免得总想着抽烟。”
“那可谢谢你呢”说完,似乎吃零食有点女性化,让形象受损,他边接过巧克力边解释道“现在年纪大了,不耐饿,总是没到饭点就饿得慌,几次都多亏了你的吃的。”
“这客气啥”陈圆圆笑眯眯道“一点吃的,值个什么”
“唉,蔡明达已经被关了2个月了,要是还没确定他杀人,估计会被放出来吧,总不能把人永远关着又不定罪的。”
“你说”陈圆圆八卦起来“要是他出来了,还能当厂长不能?”
“怕是悬”老张边吃巧克力边含糊道“就算是定不了罪,他包养小三的事也捅上面去了啊,他不忌讳是不忌讳,但是给摆明面儿上了可就不好看了,毕竟是国企领导呢。”
“我怕他公职也会丢哦”陈圆圆摇头道“这可是杀人啊”
第二天陈圆圆照常上班,她一来就把水烧好,又将罩衣手套帽子围巾都给取了下来,搭在暖气片上,这时孟大牛才晃晃悠悠的进来,四处打量一下便问道“老张呢,迟到了啊,有些老同志就是这样,仗着自己要退休就目无纪律,想晚来就晚来,想脱岗就脱岗,我们这个办公室,确实平时管理太松散,这都怪我,身为主任,没有重视纪律性,但是现在是黄主席代理厂长一职,他可是出了名的严格,大家可不要不当回事儿啊”
所谓的大家,现在就陈圆圆一人给听着,她温顺的笑了笑,也没多话,只是说道“主任,我把茶给烧好了,您杯子在哪儿,我给您泡上”
孟大牛点了点他桌子上的茶杯,没再吱声。
他铁了心的看老张迟到多长时间,所以哪了也没去,板着脸在办公室守着,直到中午,办公室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啊了几声,等放下电话,已经脸色大变。
“怎么呢”陈圆圆起身问道
“这是邪门吧,老张昨晚死了”
“死了”陈圆圆大惊道“这怎么就死了啊,昨天还好好的呢,这不会又是给人杀了吧”
“呸呸呸”孟大牛缓过神来,呸道“你说话咋这么不吉利呢,都被杀了,我们办公室出鬼了”
“哎呀,主任你别说了,我胆子小啊,不会这办公室风水不好吧”
孟大牛似乎想到什么,也沉默下来了。
老张那天早上没有起床,他老婆带着孙子在另外一件房间睡,所以没大在意,等到早饭弄好了,孙子喂饱了,出门买菜时才发现老张的鞋子还在门口,他没有换鞋上班。
老婆以为他睡过头了,去房间叫人,结果人都冷硬了,她呼天喊地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一岁半的孙子什么都不知道,也跟着哭嚎,直到引来邻居,才帮忙给儿子还有120打电话。
120先来的,一来就判断人死了,拉了个心电图,已经是直线了。正好儿子赶过来,见120不抬人,就情绪失控大闹起来,逼着120送医院抢救,那120医生好说歹说,说人起码走了半小时了,完全没有抢救意义,也根本抢救不过来,费劲口舌才将儿子安抚下来。
“那我爸身体好好的,啥病没有,就是抽个烟,怎么就死了呢”
老张儿子只有不甘心的问道
“平时身体好,没有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之类的,然后突然死亡,就不能排除突发心梗或者恶性心律失常或者脑栓塞脑出血之类的,这些病,一般都走得急些,吸烟就是它们的高危因素,但是想要完全明确病因,就只能尸检了。”
120医生是高风险行业,好多家属不理解病情或者不接受死亡,就会认为是医生的问题,所以被恐吓怕了的120医生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我们这边呢,可以给您出具死亡证明”120医生又接着说道“如果您对死亡原因有疑惑的话,可以考虑申请尸检的”
“不要尸检啊”老张老婆刚平静一下又哀嚎道“要给你爸留个全尸啊”
正在抽泣的孙子也跟着拉高音调含糊不清的哭道“爷爷,爷爷啊”
老张儿子一阵心酸,跟着滴下泪来。
老张的追悼会同样在县殡仪馆进行的,这小县城里,能在县殡仪馆开场追悼会,已经是最后的体面了。
前段时候刚参加了赵思思的追悼会,没隔两个月,又参加老张的,陈圆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特别是看到老张的孙子,戴着孝布蜷缩在他妈妈怀里,越发的难受。
这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却是家人的依靠,孩子的温暖。
老张的老婆似乎还没有从老张的死亡中恢复过来,拉着人就絮叨,等到陈圆圆上前安慰的时候,她一把薅住她哭道“谢谢你谢谢你,我听我们家老张提过你,说你是个好人,说在办公室里面,你对他最客气,最尊重,真的谢谢你对我们家老张的照顾,老张说你可怜没孩子”
说到这,她大声叫她儿媳道“小翠,小翠,把孩子抱过来。”
她儿媳应声过来,她指着孙子道“你就认我这孙子当个干儿子,也不算错了辈分”
陈圆圆见她儿媳面色不善,不由笑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是您家老张对我们都很照顾,我尊重他是应该的,您孙子这么可爱,看着就喜欢,但是当干妈可就抬举我了。”
老张老婆这才发现儿媳面色不善,也只有勉强道“你要是喜欢,就多来看看”
“那是一定的”陈圆圆含笑道。
参加完追悼会后,办公室就只掉下孟大牛和陈圆圆两个人了,孟大牛每天都显得坐立不安的,他一时在办公室拿个皮尺左量右量,一时上走廊四处打探,二楼楼梯口的封条还贴着呢,他就干脆站在封条这头,往楼上张望。
“咋的,孟主任”好几天后,陈圆圆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能咋地”孟大牛叹道“你那天说的话,我记挂着呢”
“我说啥的”陈圆圆好奇道
“你说这办公室风水不好,我琢磨来琢磨去的,觉得是有这回事!”
“你看你看”他激动的在桌子上比划道“我们这栋楼,就两层,一个口子,进出都是它,这就不好啦,要是进了邪气,那就只进不出,圈在楼里啦”陈圆圆惊疑的看着他比划,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啊,我以前都没有想到,你这样一说,也是邪门,就我们这办公室,2个月内,就死了2个人,这怕是真的风水不好哦”
“可不是”孟大牛看到有人支持,更加兴奋“我们这栋楼,十年前也发生过命案,现在还没查明白呢。”
“我有印象”陈圆圆点头道“97年的事儿”说完她环顾四周,心有余悸道“原来是这栋楼啊,我都还不知道呢,就听彭桑提起过。”
“可不是这栋楼吗,你看我们这办公室,从进门走廊那儿左起往里数,正好最里面第四个,这数字就不吉利,然后走廊最里头,就是二楼楼梯口,你看你看”他起身出门左拐,和陈圆圆一起站在楼梯口封条前,指着楼梯道,“这个楼梯就是个大于号,转弯的地方有个窗户,然后靠墙凿了个小厕所,也是奇怪,平时根本没人用那厕所。一楼我们这四个办公室对面啥也没有,就光溜溜一男一女两厕所,一个厕所恨不得有两个办公室大,可不够用了。二楼就蔡明达一间办公室,那可是套房,自带厕所的,蔡明达赵思思不都是用那个厕所的吗。
所以转弯的那个小厕所根本就没人用,你看呢,没人气又隐蔽的地方,阴气就重,那窗户将将就在小厕所旁边,可不把阴气直往下吹,这能吹到哪儿呢,不就是我们办公室吗?”
“孟主任孟主任”陈圆圆迭声道“您可别说了,我都害怕,不敢进办公室了。”
“谁不怕啊”孟大牛颤颤巍巍的摸出一根烟抽道“那赵思思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可把我吓得哦,想都不敢想,提都不敢提。”
“可不是”陈圆圆闷声道“死在小厕所,还是那样被打死的。”
他磕了下烟灰道“我那天刚上班做卫生的李大姐就说二楼小厕所门关着了,往外面渗水,搞得楼梯走廊上到处是水,说那小厕所水管子经常坏,让我找人修理”说完他又有点得意的笑道“你知道的,维修部的那群人才偷懒,李大姐肯定是叫不动的,只有我叫了。”
“还好我叫了维修部的人跟我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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