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 四十一

（四十一）

可是我要怎样才能见到皇帝呢？我知道南朝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外不远的地方，可是军队周围必然有层层守卫，我想靠近已经是困难重重，见到皇帝本人更是难上加难。

若是实在无路可走，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表明我的身份了。

只是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的话，我和他就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我依然想和他在一起吗？

由于客栈中一个投宿的客人都没有，那老伯就把最好的房间给了我。夜深人静，我躺在榻上久久难眠。

皇帝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双方已经交战了吗？我还来不来得及阻止这一切发生呢？

我必须要见到皇帝。

我起身穿衣，准备趁着夜色去碰碰运气。我身材瘦小，军中的守卫不一定会发现我。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虽然声音十分微弱，但我还是听到了木头的吱呀声。那声音不像是年迈的老伯发出来的，我从腰间摸出那把银色小刀握在手中，那还是我从顾均的医箱里拿的，这一路上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我蹑手蹑脚地藏到门后，门缝间透进微弱的光，借着那光我看到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伸了进来，轻轻一挑就打开了门拴。看来这次来的又是高手，只是谁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在门被推开的一霎那，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银刀刺了出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叫道，“哎呀！小心啊！”

声音未落，我手腕上一痛，那把银色小刀就从我的指尖滑落，叮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接着就滚到门后阴暗的角落里去了。

“娘娘别怕！”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一个身影闪到我的面前，这下我看清了原来那人是刘则，他穿着一身黑衣，却并未蒙面。他伸出手去拉扯抓着我手腕的那双手，不停道，“好了好了，快松手！别弄疼了娘娘！”

抓着我的是一个黑衣人，他蒙着面，但是从他的眼神我可以知道他不是李望，而是一个陌生的人。他的身后跟着另外五个同样装束的人，他们一字排开，牢牢地堵住了门口。

我揉着手腕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刘则道，“陛下知道娘娘进了城，特地派奴才来接娘娘，娘娘同我们走吧。”

我正发愁没有办法见到皇帝，于是对他道，“好，我跟你们走，但是你们先出去一下，让我穿好衣服。”

刚才起来得匆忙，所以我身上只穿着内衫。刘则草草地从我身上扫过，面露尴尬之色，继而朝那几个黑衣人摆了摆手道，“快！都出去！出去！”

那几个黑衣人毫不犹豫地退了出去，刘则带上门前特意道，“奴才就在门外恭候娘娘。”

言下之意就是，我想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我也没有存逃跑的心思。

我迅速穿上了外衫，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近门边捡起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银色小刀，默默地藏进了怀里。

这几个黑衣人的脚步极快，几乎是飞在天上，一路上我的脚尖连地面都没碰到一下。他们带着我和刘则跑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大军驻扎的营地前，刘则给我披上一件斗篷，那斗篷的帽子遮住了我的大半张脸。其中一个黑衣人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交给驻守的将士，那将士看后居然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然后就放了我们进去。

皇帝的大帐中灯火通明，他正坐在案前看着厚厚的一叠文书，李望垂首站在他的一侧。见到李望我才明白，恐怕这一路上我并不像之前以为的那样是独自一人，难怪皇帝对我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我早应该料到的，他不会让我如此轻易地就脱离他的视线。

我进来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都出去。”

带我来的几个黑衣人瞬间就不见了身影，刘则也唯唯诺诺地退出了营帐。李望从我的身边经过，我这才看到他背后的衣衫都破了，他的背上都是鞭痕，许多伤口还在渗着血。

大帐中只剩下了我和皇帝，他依旧没有抬头看我，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我知道他一定是怒火中烧，只是强行忍着不发作而已，所以我不敢说话，只想等着他先开口。

可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也没说一句话，我只得颤抖着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南朝和草原这么多年来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吗？你为什么要突然对草原发难？是为了你的宏图壮志吗？”

他听后终于抬起头来，正颜厉色地道，“娜娜，我很看重你，但是此事你必须置身事外。”

他是在说笑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将剑对准的是我的母族亲人，你要我怎么置身事外？！”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苦笑，望着我道，“娜娜，你当他们是亲人，可是他们呢？他们有把你当做亲人吗？”

北风呼啸，帐中烛火摇曳，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着，像是在受苦挣扎的人。

我被他的话惊得后退一步，他刚刚提及的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无法释怀的事情。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书从案后站起身，走上前想要来抱我。我一把推开他的手，他伸着的胳膊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惊恐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就此停下什么都不要说。

“娜娜，你还有个姐姐吧？”他目光同情地望着我，我害怕极了，扑上去想掩住他的口，他却一把擒住我的双手，注视着我道，“你的姐姐大你三岁。当年宇文毅北上为先帝求亲时，最初求娶的实则是阿奇归汗的长女，也就是你的姐姐，可最后却是你嫁了过来。当年我在城门口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看上去是那么年幼，再后来我发现你其实什么都不懂，就像个孩子一样。我一度不明白当初阿奇归汗为什么会选择让你来和亲，因为和亲公主作为两国的使者，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智慧。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可能并不是阿奇归汗的亲生女儿……”

我不想再听下去，拼命地摇头，哭喊道，“你不要再说了！”

可他还是残忍地在我的耳边说道，“纳兰成为大汗后，以先帝冷落你多年为由，逼死母后。或许他确实是想让你坐稳中宫，甚至诞下皇子成为他们的倚仗。可他有没有想过他这样做会将你置于怎样的境地？他有没有想过他们再怎样强大，可先帝是天子，而你是他的皇后，母后过世后，先帝会怎样对待你？你在宫中又会遭受怎样的痛苦？”

他的话像是利刃，一寸寸地凌迟着我的身体，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他的双手，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把身体努力地蜷缩起来，然后用手臂抱住了头，无力地哭泣着哀求道，“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夜色幽玄，风乍起，侵入帐中撩动着他的袍摆。

他俯下身来，张开双臂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我搂进怀里，在我的耳边幽幽地道，“娜娜，你所谓的亲人，他们都在利用你。”

天旋地转间，我挣扎着抬起头望进他的眼波，那里面荡漾着柔情，就像是诱人深陷的流沙。我已经筋疲力尽，再也不想反抗下去了。

我渐渐松开了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腰。他在我的唇间轻轻地吻，不紧不慢地道，“娜娜，没事的，你还有我。听话，就当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明日我派李望送你回长安，你就在未央宫乖乖地等我回来，好不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也想就这样把一切都忘掉，他的吻逐渐加深，手也慢慢地探进了我的衣衫。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亲昵过了，之前每次和他亲密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忘记周遭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抚摸越来越火热撩人，我的心开始跳得飞快，他急不可耐地翻身将我压倒在地上，开始撕扯我的裙子。

在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会刺痛对方的距离这么久之后，他居然在军营的地上向我求欢。

我将头偏向一侧躲开了他的吻，他诧异地望着我，双眸中的神色渐渐地凉了下去。如此迅速消逝的热情让我心灰意冷，也终于明白了他此举的目的。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也回望着我，好像在试图确定什么。终于我避开他的目光垂下了眼帘，声若游丝地问道，“你说他们都在利用我，那你呢？为什么人们都说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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