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幻生幻灭佳人双面

南城 檀铺后墙

花烛在围墙外吹了半响冷风，未曾听得半点动静。

“小姐，那狐媚子走了。”留在前门的画儿匆匆跑来通报。

愤愤踢开脚边一块碎石，花烛看上去仿佛心中郁气难消。

画儿心下想，昨儿夜里主子在苏离那受了气，一大早自己在厨房受了小兰的挤兑，又没憋住跟主子抱怨了几句。哼，打狗还要看主人。想自家主子在西云楼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呸呸，怎么把自己比作狗了，也真真是气傻了。看主子对着早餐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想来主子还是在意自己的。这不，放下早餐就打算带自己去找苏离的晦气。可还没来得及走到苏离的房门口，便看见她们主仆二人匆匆穿过后花园的小径往后门去了，苏离那狐媚子一大清早的居然还蒙着个面纱。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偏绕远了走后门，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嗯，主子一定也是这样想的，这便带了自己尾随跟了来。

跟到檀铺门口，眼见那主仆二人急匆匆的进了去，花烛却又不想这么冒失的跟进去，便留了画儿在门口守着，自己从旁边的胡同绕到了后门。后面四周皆是各户围墙，闲散堆着一些青石，许是对门在准备修缮。花烛环顾四周，见并无路人经过，眼中微安，原本的轻浮模样仿佛戏法般转变为了一脸清冷。花烛迅速将右耳贴近墙面仔细听闻。却是半丝声响都没有，安静得有些离奇。花烛心想，以自己的听力，这种院落，半丝声响都未曾听及，却是令人有些好奇了。离开墙面，花烛右脚轻点地面，竟是纵身向上，轻轻跃上了墙沿。此时若是有西云楼恩客在此，定会瞪目结舌罢。

檀铺后院高高堆起的太湖石越过了院墙，两棵不知名的枯黄藤曼爬在石上，盘根错节，院内很安静，只有微风吹过墙面的细碎声音。花烛心下疑惑，按自己对南城院落的了解，此铺所在的这排临河的宅子，都是些苦力瓦夫们所居的平房。定是无后院花园的。而自己方才从下方往上张望，也并未见得这些高大得仿佛要跃墙离去的太湖石。

“有意思。”纵身跃下，听得画儿往这边奔跑的声音，花烛低头轻轻提起裙裾理了理，气质随之再度转换为风尘轻浮。揣着心中疑惑，与画儿再折回檀铺前。盯着门上那殷红的招牌沉思片刻，似乎并不甘心白跑一趟，双唇微抿，暗下决心。花烛转头对画儿交代道：“你先回去，我进去看看。”便走上前去。

门口青色的帐帘被一只手挽起，杏黄色的袖子先露出来，然后是一个绰约的人影，她微微抬着头侧站在帘后，嘴唇弯着笑:“花烛姑娘，我家主子请您进去呢。”

花烛瞬间警惕起来，对于这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片子一语道出自己的名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焦躁。讪讪一笑，抬阶而上，心中暗忖:“怕是那苏离先前就发现我跟踪她了。”一路思忖无话，直到发现前面带路的小丫头停住了脚步，花烛这才驻足望向前方。

檀翎正看着她。

花烛扬起了眉毛，又是面纱。不禁冷哼一声：“做个生意遮遮掩掩的，怕是有见不得人的？”

屋子里是淡淡的清香，窗子关着，外面是微风穿过太湖石缝隙的呜呜声。檀翎置若罔闻的笑笑:“蛮蛮，奉茶。”再望向花烛，右手青葱食指，指了指花烛身前一张雕花圆凳:“姑娘请坐。”声音是花烛听过最为悦耳的，仿佛透着一股温暖，在这严寒的冬日，捂心的暖。

“苏离来这作甚？”花烛一语道出，反倒吓了自己一跳，惊讶的想要伸手捂住嘴，却在抬到腰际时生生停住了。这屋里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让自己将此行目的脱口而出，未来得急做半分掩饰。而自己的行为，似乎也，有些毛躁了。从小被训练的冷静，竟似荡然无存。

蛮蛮端上茶来，各奉了一杯。

“来铺子自然是买东西。”檀翎端起茶盏，用茶盏盖子拨开水面青翠的叶芽，轻吹了吹，端至面纱下微抿了一口:“花烛姑娘不尝尝这茶?上好的仙峰玉芽，一年才有一斤的产量。如姑娘这般心性坚定之人，更是能品出其中的好来。”

话已经问出，花烛端正坐好，人前轻浮不再。戒备之色亦不再掩饰，双臂紧拢蓄力，仿佛在准备着随时暴起遁走。听得檀翎夸其心性，花烛更是惊疑无心品茶。虽已极力克制，脸色仍有些微微发白，却避开谈及自身，只是再次发问：“买了何物？”

“无可奉告。”檀翎放下茶杯，轻声作答。

“你……”花烛皱起了眉，有些暗恼想要发作，心下却觉得此店异常古怪。自觉并无胜算，不敢贸贸然行事。寻思片刻再度开口，身体放松，声音也轻柔起来，像是放下了戒备：”她买的东西，给我一模一样的来一份，价格不是问题。”话说出口，心中生了几分得意。

“花烛姑娘果然玲珑心。”檀翎眼中添了几分笑意，“只可惜，檀铺所售之物，都仅一份。却仍是做不下姑娘的这次交易了。再者，姑娘已有那黎族圣物，怕是用不上我这小小檀铺之物吧。”

闻此言，花烛花容失色，眼中闪速不定，首次在此间失了态。死死盯住檀翎，半响才调整完神态，冷淡开口：“姑娘何出此言?”

“奉劝姑娘，用之需慎。人族与黎族血脉相异。他之蜜糖，彼之砒霜。”檀翎虽出言相劝，神色却仿佛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快下雨了，蛮蛮，取把伞给花烛姑娘。”

言下之意便是送客了，花烛望着眼前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女子，周身有些发寒，起身准备离去，心中却竟是半刻也不想留了。

“若有一日，姑娘为那物所累，欲弃。檀翎亦有一物可助姑娘。”身后檀翎的声音如幻，轻飘飘的飘入花烛耳中，入耳后，却像是加上了千钧重，字字直达心上，令人窒息。

先回西云楼的画儿将洗衣工送来的衣服取上叠好，这才端上清茶进里屋伺候。

她来花烛屋里伺候的时间不长，之前就听说花烛的脾性颇大，之前伺候的几个丫鬟都禁不住打，偷跑了。楼里其他姑娘也没有几个敢得罪她的。刚被选过来的时候，她还害怕这个主子会不会不好伺候。来了以后却也只是干好自己的活儿，并没有受什么责打。今日里，反倒觉得这主子对自己颇有几分上心呢。想到这，画儿心下欢喜。提起小茶吊给花烛斟了杯茶，便又去张罗晚间花烛要穿的衣物。心里寻思着，手脚勤快，主子定会更喜欢自己吧。只是，怎么主子从外回来后便一副魔怔的样子。只见她面色苍白的坐在桌旁，也不言语，问她晚上穿什么也不答话。眼看就要到晚宴时间了，别房的姑娘可都妆点好了，急死人了。

画儿心中疑惑，手上却不曾歇，从洗衣房送回的衣服里，取出了一件花烛最近颇为喜爱的撒花烟罗衫，正待挂在木施上，却见一块月白色物件从衣间滑落。捡起来一块锦帕，上面写满了字，画儿却是不识字的，便拿了去给花烛:“小姐，这可是您的帕子？混在洗衣房送来的衣服里头。”

此刻的花烛心思不属，满脑子想的都是檀铺里那位神秘的店主，哪有心情去管什么帕子，抬眼扬了扬手正欲打发了画儿，却闻到画儿手中帕子传来一缕熟悉的清香，好似是那檀铺内的气味。心下一凛，迅速接过锦帕细看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花烛慢条斯理的将那张锦帕摆在了桌上，望着锦帕最上方的【幻灵花钿】四字，竟是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幻灵花钿】

内拘魅魄，可魅众生。用之可惑人心，对异性效用更具，可对异性产生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每次使用不得超过三个时辰。使用超过三个时辰未取下，则花钿将自碎，其内所拘魅之魄将潜入血脉汲取使用者精气。

使用下一枚花钿，方可再次拘走体内魅魄。

谨慎使用，连续错误使用两次，则药石无灵!

“好一个幻灵花钿”花烛笑声渐轻，抬手珍而重之的将锦帕细细叠好，收了入袖。

“画儿，今夜六公子可还来？”花烛手指划过袖口，抬眼望向画儿，询道。

“来的来的，小姐可是要精心打扮一番？画儿来给您绾发。”以为主子终于回过神来要去夺回威风，画儿放下心来，迅速应答。

“不用了，你去跟宛娘说，我今天身体不适，就歇在房内，不去怠慢六公子了。”花烛抬手掩口，仿佛打了个呵欠，抬起双手，懒伸双臂伸了个懒腰。

“小姐！两天后就是花魁赛了，您这……”画儿一听此言，焦急之色浮于言表，出演劝导，却在花烛冷眼之色中，低下声来，最后几字虽细不可闻，却仍是不吐不快：“不是好好的吗。”

“下去吧，等苏离那狐媚子前去招呼六公子后，你再来通传。”花烛左手撑头，私下翻了个白眼，懒乏应对这蠢丫头。“机灵着点，跟丫鬟们碎嘴的时候，早上的事儿别提。”

P.S:旧情节就到此为止了，把之前的五章改成了三章。其中隐藏了一些小变动，毕竟大纲已经是完全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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