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5-25 14:40:40 | 作者:非木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5次
梦中,你正盘腿坐于湖泊边缘,湖中充满了乌云,而且倒映出天空中飘扬的维也纳酒店。看着华而不实的价目表,你不禁怀疑为什么湖边毫无绿意,而且布面般的质感如此令人——想入非非。旋即,你回忆起来此一游的目的,便试图打坐,抛开心中的杂念(这些包括张老板的怒骂,湖中乌云间缺了一角的桌子,以及为什么特殊服务仍然没有来)。当然,心中的想法还是打起了结,于是你一怒之下叫来了湖边正在啃食布料的大批草泥马,试图让它们咬掉这些蝴蝶结。就这样,你靠在它们的身上,突然觉得这样的搔痒很是舒服。望着乌云湖中时起时落的桌子,你嘴角带笑,意识随着蝴蝶结逐渐模糊。一切,都变得那样宁静。
不知为何,当你睁开眼睛时,就发现自己在深夜的密林中狂奔,像是在逃离什么东西的追杀。满月很亮,这让身后的东西更加纯粹于恐惧。趁着穿过一块空地的机会,你回头看了一眼;大概只有十只隐形怪兽想吃你的肉。难道这些就是吸血鬼?你不禁加快脚步,跳过一个树桩。你很想变成狼人,但身后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直到汇聚成影子大军。它们嘶吼着踏碎一切经过的地方,但声音却在减弱,好像月全食一般变红变暗。拜此所赐,你变成了狼人,然后摔进了沼泽。奇迹发生了:追兵不见踪影,然后你开始下沉。这样也挺好,起码你的死亡伴随的是月亮的消失——伟大的上古巫术。
站在熟悉的玻璃金字塔内,你高兴于自己不再是卢浮宫的馆长。此时已接近夏至,阳光普照。这让你突然想做一件没人做过也没人知道的事。于是,于是你抬出《最后的晚餐》,按照画面摆好桌子以及十三把椅子,随即拿出圣枪开始自慰。这期间,你一直看着画上的耶稣,渴望着自己能够因此怀上他。慢慢地,你的律动与天使的舞步重叠;这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自我膨胀。你觉得某种仪式就要成功了:看,就连蒙娜丽莎都笑得更灿烂了。当然,被神圣的欲望冲昏头脑的你没有看到她其实正盯着你身后的天空——一个小点正迅速放大,直至一架空客A380从天而降,把你撞进魔法阵的中心。你随着天使们消失了;取而代之,本·拉登捂着头从废墟中爬出,一脸茫然地看着指着他大笑的蒙娜丽莎。虽然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坠入了爱河。
永恒,一个奇妙的幻象,正漂浮于你面前。似乎感到了巨大压力,你在自己完美的身体上扎了几个洞,然后落荒而逃。
晚间新闻早就穷尽了它为生活归类的可能性,但你现在仍然死盯着电视屏幕,大概是在苦苦寻找生活的另一些幻象的构建方法。可惜,你最终没能抵抗住困意;在理应成为中东某个恐怖分子小队长时,你开始了漆黑电梯间的无穷下坠。头朝下的感觉并不好,而当你发现头发变为小广告之后更是如此,突然,一阵眩晕止住了下坠。你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因为它你的父母暗自仇视了你十几年:你曾经有过一个姐姐,而且她是你的夏娃。
你和渐暗的天色一起追到了这间废弃工厂。在感叹这是守卫森严的同时,你发现上头果然没有猜错:“诺亚方舟”的选址就在那三座矿场的中心。然而,随着地下基地的全貌在你面前展开,你看到的却不是什么仪器设备,而是一朵朵闻所未闻而无比巨大的玫瑰花。它们的花蕊贝壳般张开,幽蓝色的灵魂在里面燃烧:不是火焰,却是丝绸,是鹅绒,是稠如糖浆的纸币,是烟一般闪亮的城池,是波涛汹涌的石英,是凝固成琥珀而困不住云雨的苍穹——你现在可以肯定事情远非一场战争这么简单。
那个赌注很无聊,而且说实话,你一点也不在乎那该死的树在什么地方。你会接受这样的挑战大概还是出于好胜心吧。当然,就结果而言,你胜利了:它就在你家后院。但为什么和树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只草泥马?
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没有任何倒影,地平线也像此刻合一的太阳与月亮,模糊成镜子漂亮的侧影。你和他坐于一叶小舟之上,如同被折射的阳光,看不清来时的方向。你心中觉醒了一个浪漫主义者,她让你听从内心,想象着和他手牵着手走向远方的那片光。似乎是从你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你惊喜地被带出了船。他的步伐很稳健,也很笔直,竟然渐渐让你淡忘了内心的紧张,反而开始期待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果不其然,一个惊喜很快来临:眼前,卡在镜面般的海水中的便是你们之前乘坐的小船。
一记耳光响彻房间。你很生气:她竟然在结婚前夜给你戴了顶绿帽子。然而,你的怒火正在消褪,因为你发现拳打脚踢都不能撼动她分毫。就连看着你的冰冷的眼神都仍然不变。你的脊背泛起凉意;她大概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开始后退,试图逃离眼前这个正在做某种前置动作的人偶,直到那刀一般尖锐的眼神把你逼至墙角。啪——刀片划破了一面镜子,房间里除了你之外再无人影。
年过八十的你本以为自己尝遍了人生百态,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你震惊到脑袋发昏:你那个混蛋儿子正当着他老婆的面强奸一个年仅十岁的男孩。虽然你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场景,但你儿子为什么要让你看这个?不过,当无数陈年旧事在脑中回放,你发现眼前的景象竟解释了他年轻时的一些怪异行为。在后悔没能早些发现的同时,不可遏制的怒火涌上心头。当你回过神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心脏病已不可逆转地发生了。你猛然想起之前儿子那奇怪的笑容,便明白了这大概是一场阴谋。
高耸入云的迷宫墙壁黑得吓人,而你甚至连自己是在地上还是天上都分辨不清楚。你的眼睛内含一丝微弱的亮光,但就算你看得清路的轮廓,你也只不过是只没有线团的猫:既没有方向又没有慰藉。凭借敏锐的直觉,你一再转弯再转弯。但同样是出于直觉,你发现了一个令人沮丧又快乐的事实:你所做的一切便是在一张巨大的纸上写着草书。字迹一定很是好看;这样想着,你和墙角的霸王花谈起了恋爱。为了满足它的变态需求,你不仅割破手腕灌溉它,还用它的叶子割下生殖器喂养它。当你喂得足够多的时候,它总算学会了走路,独自去寻找什么。你全身仅剩的两只眼球伏在路中央对视着,十分不解自己为什么没有死。这时,你右眼的视野边缘出现了一只大概是草泥马的生物。
啊,这光,这水!啊,这太阳,这月亮!啊,这晨练的老头们!啊,这大理石广场!啊,这有毒的云雾!啊,这采蜜的叶子!啊,这蚂蚁的晚霞!啊,这宝马的家属!啊,这老师的师老!——这些,便是你起床后的一连串想法。可惜,因为有防盗窗的存在,你只能心安理得地在家幻想着与同学们美好的春游。
你原本不应该在这里吃饭的;要不是那几个贱人为了撑场子才把你叫过来,你也不用在这里看那些老家伙皱纹荡漾的笑脸。想到此处,你干脆无视了他们的眼色,低头专心满足不知为何出奇大的食欲。渐渐地,周围的嘈杂似乎离你远去,不过由于食欲不减反增以及内心堆积的不满情绪,你甚至没有抬头看上一眼。相反,你更关心的是为什么盘子里的红烧肉的纹理以及口感与之前的有所不同。出于食品安全考虑,你抬头想质问服务员,却没看到一个人,倒是地上有一块半熟的肉。你不满地捡起那块肉,塞进嘴里:嗯,味道不错,有点像猪肉。
手术台上,分娩的痛苦已被麻醉药祛除;这样一来,头顶的无影灯便逼迫你撤出长久以来的阴影而直视一个小问题:你即将出生的儿子的哭声会不会像盛夏知了的鸣叫预示着某种昙花一现?诚然,此刻身边的医生与其说像在做手术,不如说像是在考古,切开你层层叠叠的肚皮把手伸向某种远古的秘密,但他们真的承受得起这契约的强大吗?你突然间宁愿他们像施工队一样风风火火地完成手术,起码这样可以减短你在无影灯下的时间。可惜,时间度日如年地流逝,你也早已陷入僵局,还差点把自己整成了一个基督教徒。但总算,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儿子的哭声。这下,你倒也不觉得这像知了的叫声。事实上,就连具有选择权而保持沉默的雌性也是有发声器官的。
临近午夜的酒吧里,你手中的酒杯中晃着昏暗的光。你感觉自己仿佛也在酒杯中晃:事实上,与其像别人一样称呼自己为浪子,你更喜欢被叫做一个漂流者,独自肩负着一份存在的使命。就像现在这样,你的下半身浸在液面下,因浮力在各个方向上的温柔推力而被拆解成无数细碎的火花。这时,你的自我陶醉被一声娇柔的呼喊打断——看吧,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于是你放下酒杯,已经做好了潜入漆黑洞穴的准备。那里,你将找到凝聚了黑色的玫瑰丛:仅针对你一人的快乐的毒素。
昏暗的房间内,你抓着麻袋死命往里面塞宝石: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你原本伸向衣架的手突然定住了,因为后院干燥的沙坑中多出了一滩似乎不会下漏的清水。但最让你惊讶的倒还不是它的形成,而是水坑中倒映着的周围并不存在的树。它似乎就这么从水面开始往下生根发芽,直插向那恒古不变的地穹。然而,你的探知止于此:水坑的大小远不足以让你看清大树的全貌,因此不管你怎么移动位置都看不到那棵树的顶部。至此,无计可施的你决定铤而走险,冒着打湿鞋子的可能性将脚伸向水坑——结果出乎意料:你的脚被一只蹄子挡开。抬起头的你就这样惊移不定地面对着一只羊驼可笑而如同明镜的目光。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你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爱她。这种痛苦,这种熟悉感,使得她的背影仿佛是你自己的,永远处在
阳光之下。出于你们共同的利益,你知道自己不能挽留她;否则你将会失去醉酒的理由,永远被妓院拒之门外。
然而,此时此刻,也出于某种神圣,你允许自己回忆她的甜蜜以及每一次对于别的男人的关注。
良久,仿佛完成了石碑上的最后一笔,你转身挤进人群,报复性地掩住了自己的背影。
诚然,这个图书馆的藏书相当齐全,但你也知道这几个小时的努力虽有进展却也无关痛痒:你始终在迷宫般的外圈转悠,但对于最为关键的内圈,你却连入口在何处也不知道。而现在,你手中拿着一个可能是决定性的物件——外圈最后一扇未开启的门的钥匙。你一边颤抖着插入门锁,一边回想着从《死海古卷》中翻出钥匙时五味杂陈的心情。门开了;在它后面的只有一面刻满了地球上不存在的语言的墙。这绝对不是内圈。
你看看左侧谁也不理谁的父母,又瞅瞅右侧护栏内打斗的公牛,心里非常纳闷为什么动物们总是学不会像成人一样文明地处理问题。
午间,办公室死气沉沉,每个人都困倦异常,就像被栅栏割裂的一群动物。咔嗒,咔嗒——快递员投食机一般的脚步声。所有人立即抬起头并伸长脖子。
破旧的养老院沐浴在月光中,病床上孤独的你也一样。但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这一刻的一切——白光斜照的角度,房间和走廊的布置,阴冷的氛围——无不指向六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匆匆赶赴的幽会。噢,他的笑容那样温柔,他的怀抱是那样舒坦;明亮的满月,昏暗幽深的花园,充满芳香的密室——一切曾那样美妙,而又那样不真实。这不是说这件事不曾发生——它就那样发生了——重点在于,它不曾存在,而此刻,它回来了,带来了他与以往不同的笑容。令你欣慰的是,他这次似乎准备更进一步。这是否代表着某种与众不同的开端,而你准备好迎接问题了吗?或者换句话说:你准备好自杀了吗?
为了避免死于车祸,你来到这个路口,主动寻求某辆投缘的豪车的温柔怀抱。可是这里一辆豪车都没看到,倒是各类小轿车络绎不绝。你犹豫了半晌,觉得让玲珑可爱的某辆小车撞死自己也很是不错。于是你果断地往路中央一站,结果是,那个外卖小哥和你一起摔出去老远,却除了擦伤和满身汤水之外没有任何大碍。更可悲的是,一只路过的羊驼亲昵地跑来食用你身上的免费午餐。这下,被萌到的你再也生不起自杀的念头了。
醒了吗?不用惊讶,我只是让你恢复了本来的面貌,看到了?我们本就是同类。不过,你的毛真的好漂亮,让我回想起了蒙古大草原上美味无比的草。对了,这里就是你的家,蓝天白云的,很漂亮吧?还有这乌云湖,国家5A级景区(里面缺一角的桌子是上一届村长留下来的)。总之,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开心。最后,这是你的新名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郭羊驼,郭羊驼,郭羊驼。
(二〇一八年七至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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