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贫穷过，但也被爱着

曾贫穷过，但也被爱着。

一、贫穷是那天落日的一抹灰

在我的记忆里面，那是临近黄昏的一天，整个天都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我坐在水泥房内掉了漆的小木凳上，看着外面，红色砖瓦，半围起来的篱笆，还有那被杂草占据着的一小片菜地。

“我呸！你爸妈没本事！不给你交学费你也别上学了！”

奶奶尖锐的声音突然闯入我的耳朵，像小刀一样划伤我的耳膜。我缩了缩肩膀，咬着下嘴唇，头越来越低，像一颗被压垮的小麦苗。

我家很穷，穷的交不起学费，是表弟的父母在供我上学。

所以，我不能反对奶奶的谩骂，也不得不承认被爸爸妈妈丢给她的我像一个不争气的拖油瓶。

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我们一老一小在无数个黄昏中尴尬地一高一低静默在夕阳里。

我不敢抬头看她，她也不屑低头看我，血缘变成天边渐渐消散的白光，黑夜悄无声息降临。

我看着脚上已经磨破的布鞋和短了很长一截的裤子，露出来的小腿被蚊子咬了大大小小的红疙瘩。

两只小手环在膝前，眼中的色彩渐渐变得和远方的天空一样，灰蒙蒙的了。

二、我曾以为金钱是月亮

我比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弟弟都要早的意识到，金钱的重要。

经历过柴米油盐的生活和残酷社会的成年人，更清楚钱财的可贵。

每一个成年人的面孔背后都是一个不同的故事，却都有一颗逐利的心。

可我，渴望着金钱，即便我还是个孩子。

那狭小的房屋让我觉得很窒息，我要活着就要在这样的环境内艰难的、小心翼翼的呼吸。

但是电视机里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他们被父母拥抱着，被朋友簇拥着，被礼物环绕着，被快乐追逐着。

所以我喜欢看电视，就像做了一个美好的幻梦。

封在玻璃珠里，封在漂流瓶里，我憧憬着有一天，我可以赚好多好多钱，多的就像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的月光。

三、夕阳在我的心里燃了一场大火

可当我从美好的梦境中苏醒，现实总是要折磨一下我瘦弱的身躯。

因为我没有把自己的削笔刀给堂妹，堂妹哭闹起来去找了奶奶。我被打完牌后回家的奶奶用树条抽了一顿，火辣辣的痛。

年幼的我蜷缩着、哭嚎着、在心里祈求着什么时候可以停止，我疼的倒在地上翻滚着，最后躲到了拖拉机下面。

奶奶在外面叫我出来，我太害怕了，浑身都是疼的要死，眼泪流得止不住。

奶奶骂骂咧咧地走了，我还是不敢出来。

“小雯，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抬头就见是表哥，我没有说话，在我看来表哥和奶奶是一伙的。

我故作坚强地止住眼泪，伸出手想去把脸上狼狈的泪痕甚至鼻涕擦掉可是手上却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只会让我更加难堪。

我默默把手攥成拳头，这一刻，我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好胜心。

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每天这样狼狈不堪地活着，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只有一秒钟。

可出乎我意料的，表哥并没有嘲笑我，他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掏出纸巾，缓缓擦着我的眼泪。

我猜，天空中的云朵一定是这般的温柔。

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那是对我全然的担心。

我最后还是从拖拉机下面出来了，他看到我身上一道道红色的抽打的痕迹，凸起来的、红红的、火辣辣的疼。

“痛不痛啊？”

摸在我伤痕上的那只手很轻，很温暖，是我鲜少感觉到的温情。

这一刻我很想哭，眼睛酸涩。

远处的奶奶迈着快步朝我们这边走来，我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又想往拖拉机底下钻。表哥拉住我，把我护在身后。

奶奶哑着嗓子说：＂小源，你让让。＂

表哥自然不愿意让的，依然紧紧护着我，奶奶没办法，把脸凑到我的面前。那也是我为数不多的近距离去观察奶奶的脸，皱纹变成深深的沟壑，饱经风霜，疲惫不堪。

只是，她的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她把她树皮一样干枯的手放在我的手上，紧紧拉住我的手，柔声说：＂跟奶奶回家。＂

我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奶奶，意外之余，混混沌沌的被奶奶拉回了家。

奶奶抱住我说：＂你别怪奶奶，靠人吃饭，难免低头，奶奶也不想打你。＂

那天所有的一切和往日都没有不同，只是在夕阳再一次来临的时刻，我觉得天空变成了靓丽的橘红色，浓烈的色彩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像火一样的色彩在我的心里澎湃着，能够击垮之前所有的自卑，纠结，羡慕和躲闪。

这一刻，我相信，我和所有电视机里的小孩一样被爱着。

而霞光依然一闪一闪地跃动着，像灿烂的火星，像黑洞洞的生活里一枚枚亮闪闪的金币，明亮着，明亮着，连着我心田旷野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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