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9-11 07:04:09 | 作者:匿名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5次
古人云“得中原者得天下”。互联网由无中生有,由边缘而攻城略地、直抵核心,大有侵吞中原之势。它原本作为非主流媒体,却在人气与快捷程度上,一路赶超书、刊、报、广播乃至电视,大有与主流媒体相抗衡甚至时刻梦想“取而代也”之势。它当仁不让地成为新世纪传媒的新宠与一大霸主。网络点击率的攀升,有一段时间据说使电视的收视率都下跌了,传媒帝国的版图及早就划分好的势力范围,在一夜间改变了。
既然网络改变了世界已成公理,那么它肯定也改变了中国。既然网络改变了中国,肯定也改变了中国文化,乃至文学。中国文学以及文化的主战场,逐渐转移到网上了,这是一个更虚拟也更博大的舞台。有志于在文化领域逐鹿问鼎者,开始把网络视为沃野千里的中原腹地,得中原者得天下,得网络者得天下。毕竟,网上云集着天下最热情、最有参予意识的无数看客。他们已不满足于仅仅在看了,还要说,还在争取着化整为零的话语权。而他们的七嘴八舌,随时可能汇聚成新一轮浪潮,制造一个又一个兴奋点,改变着舆论与文化的流向。所谓“得网络者得天下”,其实还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网络,是虚拟的天下,是民主的沙盘,以互动的方式,把文化像军事演习一样地操练起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它可以推举你也可以颠覆你。所以,有人跃跃欲试地把网络当成龙门,也有人把网络当成鬼门关。不知已有多少位社会名流,在这里遇上了自己一生中的滑铁卢?也不知有多少草莽英雄,得网络之助,而一夜成名天下闻?
网络一开始作为载体,还是借助了书、刊、报、广播、电视等老媒体的资源,造成海量的信息。吸纳人气之后,这种照搬式的物理反应,变成了化学反应,网络可以生产新的资源,不仅传播社会热点,还在制造社会热点。许多老媒体的记者,不仅在网上开博客、发贴子,还从网上找新闻、找素材,从这一天起,网络真正独立了。它成了比飞机还快的“交通工具”。以火箭的速度,传送各种正史野史,官方资讯以及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让人不可不信,又不敢全信。网络就这样获得了比独立更重要的自由。
网络改变了中国文化。使文化变得多元、多样,使文化变得自由:庙堂文化与江湖文化并存,刚开始是分庭抗礼,接着又交融互补。网络文化说白了是一种混血儿,属于官方与民间野合所生,然而它长得就是这么好看。
经过相当于八年抗战加上三年解放战争的十几年生长,网络迎来自己的成人礼,一度作为新锐媒体的它成熟了。
网络带来“浅阅读”时代。它使传统书刊的深度阅读,相比而言变成一件劳累的事。读书是精神上的劳动,上网是休闲,是蜻蜓点水,追求轻松与愉悦。
网络盛行的娱乐化,使严肃文化(譬如学术)和严肃文学(譬如纯文学)遭到了抵触与遮蔽。习惯了快餐之便利的网民,会觉得满汉全席是陈腐而拖沓的。喜欢上无厘头口吻的读者,会觉得纯文学作家是装腔作势,觉得严肃文学是假正经。
网络上流行的文学题材是什么?是玄幻、穿越、盗墓、职场、官场,诸如此类。言情都过时了,现在需要的是煽情。网络文学是文学的时尚化。道貌岸然的严肃文学,出现在网上,就像衣冠楚楚的绅士出现在天体浴场,要么显得不伦不类,要么在遭到嘲弄的同时给自己带来尴尬。
于是传统作家里,有些人对网络说NO,不卖电子书版权、不开博客、不在论坛发言甚至拒绝上网,他们从不主动在网上发表文章,不食周栗,其结果也很明显;他们被蒸蒸日上的网络文学给遮蔽了,日渐边缘化,既被老读者淡忘,又未能有效地从80后、90后中培养出新读者……他们成了文学现场靠边站的“白头宫女”,只能追忆纯文学的昔日辉煌了。
网络,同时也在对某些传统作家说NO。他们的作品发在网上,要么无人问津、点击率很低,要么则遭到嘲骂。
当网络做强做大之后,当网络阅读在人数上超过纸媒阅读之后,等于在给中国文坛重新洗牌:原来的皮蛋老K,在社会影响力上有可能下滑成小三小四,原来名不见经传的草根,楞头青,却可能抢夺眼球,一跃而成为大猫二猫……文坛一百零八将的座次全打破了,出炉的是一份以人气为指标的新的排行榜。
某些对网络说NO的作家,以及被网络说NO的作家,由当权派变成在野党了,生存空间日益缩小,直到寄生于被遗忘的角落。
所以说网络对于文学是一次革命,打乱了旧秩序,对原先的生态与格局造成了颠覆。是很有点残酷的。
夸张点说,网络相当于“焚书坑儒”:那些过于深奥、厚重的学术与理论,就这样被拒之门外;那些拒绝网络或者被网络拒绝的严肃文学作家,就这样被遮蔽、被边缘化了,或者被海量信息的泡沫给活活埋没了。
当然,我指的是如果网络像秦始皇那样一统江山的话。
到目前为止,书、报、刊等纸媒体虽然遭到新媒体冲击,疆域被蚕食,但毕竟还没亡国,还留有一席之地。严肃文学与纯文学作家,还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但分明是“直把杭州当作汴州”了。
网络文学,尤其是博客写作,相当于积极意义上的“文学传销”,以商场、超市式的旧有传播体制所无法比拟的优势,通过人与人的手递手、心连心,在近乎无限的链接和互访中实现了作者与读者、作者与作者、读者与读者的互动与平等。貌似混乱无序,却悄然建立起金字塔状的秩序:如果优秀的作品被托举到塔尖的位置,避免了被埋没、遮蔽、拒斥的命运,那首先要感谢庞大的塔基。
文学通过人海战术以及搭人梯的方式,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新的长城,拯救了在物质的铁蹄下分崩离析的自己。
这是20世纪初白话文运动以来最大的一次文学革命,或者说更像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民主运动,把“全民写作”的神话变成了现实,使写作不再是少数人的专利,并使阅读人口爆炸式的增长。
近百年来的中国,战争(包括冷战)年代是全民皆兵,改革开放后是全民皆商,现在又颇有点全民皆文的意思。互联网打破了庙堂与江湖的界限,削平了权威与草根的门槛,使千呼万唤的全民族文艺复兴成为可能,而且不只是自上而下的,也是自下而上的。#p#分页标题#e#
但愿网络文学的“传销”、“直销”不仅掀起某些作品的热读,也能使原本高处不胜寒的文学精神飞入寻常百姓家,获得更大范围的延续。
博客的发明,有点像“傻瓜相机”,因其廉宜及易于操作,使人人皆可成为摄影师,技术的平民化造成艺术的大众化。
博客的发明,又有点像卡拉OK,爱好者们不再仅仅坐在听众席上,也能拿到话筒,自弹自唱、自娱自乐,体验一番当歌手的快感。艺术要流行,重在参予——重在给予别人参予的机会。
博客的发明,又有点像“海选”,从茫茫人海里选美:选美声、选美人、选美文。看谁能回眸一笑百媚生,使三千粉黛无颜色。吸引的眼球都是充满梦想的眼球: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每位参予者都有实现梦想的可能。
正如谚语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网络文学的战场上,“不想当偶像的粉丝不是好粉丝”。
最好的读者是作者,最好的作者注定又是从读者中产生的,有数量越大的读者,也会有影响越大的作者——博客就是这样水涨船高地造英雄。
新世纪以来,网络文学异军突起,把原本以纸媒为主要载体的所谓“纯文学”给架空了,大有喧宾夺主之势。而对网络文学越来越丰厚的群众基础,纯文学体会到大权旁落的感觉,却又自欺欺人地以太上皇自居。网络使文学改朝换代。
网络造成并扩大了文学的代沟。80后、90后,大多把上网作为阅读的主要手段。而严肃文学大多通过纸媒体传播。这意味着它很难在80后、90后中培养起大批铁杆粉丝。纯文学乃至纯文学书刊的日暮途穷,即由此而来,纯文学面临着断代、割裂的危机。一种文学品质、一种文学风格,如果失去大批拥戴者,还可以小众化的形式生存;可如果找不到得力的接班人,则意味着它不仅很难重振雄风,还有亡国灭种的危险。
八十年代腾空而起的纯文学,二十多年来路越走越窄,不仅失去了市场的号召力,还未得到新媒体的青睐,甚至日渐被网络文学驱逐、挤压、遮蔽,现在主要靠原有的体制(譬如文联、作协系统的期刊及某些奖励机制)给支撑着。当然,许多纯文学作家耐得住寂寞,安贫乐道的觉悟与境界,也为之保留并延续着理想主义的火种。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学。莫非中国文学,文学的作者与读者,真的出现了无法弥合的代沟?莫非纯文学变成了老化的文学、垂死的文学?莫非纯文学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失去话语权的遗老遗少?
孙中山当年说:“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网络文化真的代表世界新潮流吗?纯文学与网络文学真的南辕北辙,相背而行吗?
网络时代的到来,给旧文学即所谓纯文学提出很多问题,也带来很多新的问题。这不见得是坏事。如果没有这新潮、新新潮冲击,曾经被八十年代的胜利冲昏头脑的纯文学,还自以为很新潮呢,还意识不到自己落伍了呢。“桃花源”里的纯文学作家,还在为争当夜郎国的国王吵闹得不可开交呢。网络的重新洗牌,使他们如梦方醒:“桃花源”不过就是—“水帘洞”,美猴王离开自己的山寨,不过就是一贩夫走卒。所有贵族般的清高与骄傲,都是虚拟的,比网络还要虚拟。
文学,包括纯文学,说白了还是要靠圈外的读者买账,才真正有效。没有读者的文学,读者不爱读的文学,尤其是无法让读者感动的文学,作者自己再当回事,也注定是无效的。
原先的纯文学里,小说、散文、评论,都因为网络文学的新兴勃起,而显得老态龙钟,连以先锋自命的现代派都眨眼间变成了旧货,反倒是在纯文学里原本就很边缘化的诗歌,与网络一拍即合。不仅没有继续衰落,反而借网络之东风扶摇直上。
为什么诗歌就不怕网络的遮蔽,反而得网络之助闪耀登场,重新亮相呢?这证明了诗歌真有一种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精神。而其它纯文学样式,常常是所谓的纯文学,其实并不纯,或者说没纯到家,没纯到极致,若真纯到极致就死不了的。
网络上那么多人在议论“文学死了”,却没人敢说“诗歌死了”。谁都知道,诗歌是死不掉的,一方面因为中国自古即是诗国,有源远流长的诗歌传统,另一方面,中国诗人早就学会了自救。市场经济的物质主义,都没把诗歌的海市蜃楼挤垮,都没把中国诗人全饿死,网络的铺天盖地,难道就能把诗人给淹死吗?他们早就学会游泳了,不,他们天生就会水性,在最严酷的环境里都能存活,尤其擅长绝处逢生,无空不入。
诗歌注定是文学的急先锋与轻骑兵。它凭着嗅觉就能闻到网络时代蕴含的无限生机。它一开始就是张开双臂拥抱网络的。果然,网络使诗歌插上翅膀,使诗人的交流更为密切,仿佛回到盛唐。中国诗歌的现场,以最快的速度由纸媒体转移到网络上,捷足先登。不,在互联网出现之前,诗人们就懂得以自费诗集、民办报刊、朗诵会来弥补官方诗刊阵地有限之不足了。
诗歌是讲究行动的文学,是注重现场的文学,是真正的纯文学。超越功利,无欲则刚,是真正活着的文学。网络的出现如同天意,使诗歌枯木逢春,迎来了自八十年代之后的又一个青春期。诗人比那些功利性的作家更无私,更愿意奉献,也更勇于牺牲,所以也就更适应网络时代:诗歌是一棵树,只要有一块土壤,就想开花结果,难道开花还需要理由,难道结果还想到收版税吗?
写诗是为了自娱并娱人的,这与网络的魅力不谋而合。许多人上网,不就是为了说话吗?有一点话语权就够了。不是为了把自己的话卖个好价钱的。诗人写诗也是如此。所以无求功利的诗歌通过网络找到更多情投意合的读者。所以无私的诗人,无意插柳柳成荫,在网络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如果网络制造的文学革命,确实相当于焚书坑儒,那它肯定无法把诗歌付之一炬,因为诗歌不是死书,诗歌是活着的;网络革命埋没的腐朽儒生中,肯定不包括诗人,因为诗人不是读死书、死读书长大的。诗人是斗士,诗人拥抱新潮流,因为诗人永远比任何新潮还要新潮。诗人自古至今都是思想与情感的潮人。
对于21世纪初的中国诗人来说,网络来得正是时候。这场急时雨使诗歌枝繁叶茂。网络诗歌还将载入诗歌史——不,网络改变了中国诗歌,也改变了中国诗歌史。现在,是网络诗人,是网络诗歌,在领风骚了。不可想象:一位拒绝网络的诗人,或一位被网络拒绝的诗人,能成为当代的李白。相反,李白若活在今天,他会开博客的,他不会哀叹怀才不遇、知音难觅,网络的发达与便捷,使他不用责怪蜀道难了。#p#分页标题#e#
李白在手抄本的时代都没有被埋没,在网络时代,更不会被遮散了。有了网络,只要真是好诗,就不用担心失传。
在互联网上闲逛,浏览诗人们开设的博客。这是他们理想中的家,构筑于星空之中。我不想按常规称他们为博主,这太卡通了。我想说:他们是中国诗歌的业主。网上有他们的物业:阳台、电梯、绿地、停车场,一应俱全,只不过是隐蔽的。
当富人们忙于在郊区盖豪华别墅,诗人干什么呢?也很忙,忙于在网上筑巢,用的是从辞海里衔来的汉字,沾满唾液、眼泪、汗水和心血。我不得不把诗当作燕窝来看待。我跟他们一样,也有博客,也在博客里写诗。你有空常去看看吧。没准昨天晚上刚增加了一枚热呼呼的鸟蛋,今天早上再去:它已变成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网络不仅改变了文学的生态,还改变了文学的心态。在使生态变得混杂的同时,也使心态变得复杂。好在突破了瓶颈的文学恰恰需要这一切,它接受了新时代的格局:浮躁与自由同在。
有无数曾经被遮蔽的物种,譬如诗歌,开始吸引人们的眼球,这造成了文学新一轮的狂欢节。
洪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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