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的童年

　　这是一片老小区，灰色水泥外墙的七层楼房里，夹杂着红砖外墙的五层老楼。笼罩在夕阳的余光里有一种凝滞的陈旧感。小谨穿着白色的T恤仔裤站在小区门口，心里莫名觉得熟悉。他走进小区，按照家教信息寻找楼栋，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小谨拍了拍脑门，自嘲的笑了起来。他忘了七岁以前所有的事，但他能肯定:自己七岁以后没有来过这儿。小谨是个孤儿，九岁的时候现在的父母从福利院收养了他。福利院的孩子来来去去，没有人帮他记住童年。小谨按照楼栋指示牌走进了小区深处。家教信息上的地址就在前面一栋，小谨加快了脚步。他路过一楼的一扇窗户时听到了一阵细弱压抑的哽咽声，小谨停下脚步探头望进了窗内。昏暗的屋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蹲在地上，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双手捂住嘴巴小声的哭着。从屋里一扇紧闭的房门下淌出来的黑红色液体沾湿了孩子光着的脚。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场景紧紧吸住了小谨的目光。小谨站在那儿无法动弹，一瞬间他的脑中闪出无数画面:昏暗破旧的房间、反锁的房门、醉醺醺的男人、皮带打在身上的闷痛、无助哭泣的女人……。他在画面里看到了一个孩子，那个缩在墙角的孩子是幼年的他。小谨浑身僵硬的像泡在冰水里，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令他猝不及防的同时害怕极了，鼻畔浓郁的血腥味催人呕吐，他情不自禁的转身干呕了起来。小谨强忍着内心的惊惧，僵硬的走进楼道，抬手敲门。小谨不停的敲，门内毫无动静。屋里的小孩可能吓傻了，一声不吭。小谨看着门牌号拿出手机报了警。他茫然无措的转身走出楼道，呆呆的站在窗口等着警察。屋里的孩子还在低声哽咽，瘦小的身子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黑红色的血浸遍了孩子脚下。小谨似乎看到血泊中六岁的自己。他想起来了:相似的老旧小区，光线昏暗的一楼，总是醉醺醺的爸爸，不停抽打在自己和妈妈身上的皮带，妈妈握着刀不停颤抖的手，流淌一地的鲜血，被鲜血浸湿的鞋，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自己……。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打断了小谨的回忆，安抚住了他狂跳的心。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小谨那一直僵硬紧绷的身体猛的放松。过度紧张后的放松令他浑身酸软。他扶着墙，站在窗口看着跳下警车的警察打开屋门抱出小孩。那是个五六岁的男孩，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背心短裤，光着的脚上沾满鲜血，小小的身体上遍布着横七竖八的新旧伤痕，一如童年的自己。男孩茫然的睁着眼睛，双手捂着嘴，还在低声的哽咽着。一名中年警察脱下外衣接过孩子。他用外衣轻轻的包住孩子，把他抱在怀里低头小声的哄着。小谨看着他们，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他想起了六岁那个可怕的傍晚抱着他的警察温暖的胸膛，想起了医院里护士阿姨甜美的笑容，想起了福利院的老师和小伙伴，还有爽朗的养父和温柔的养母……他任由眼泪流了满脸，向着他们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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