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能爱你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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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蔬一饭的爱>

　　每年过年必和我妈吵架，这都导致我不怎么愿意回家过年。

　　我们家的配置也和其他人家“慈母严父”的模式完全相反。我和爸爸的相处总是很顺畅融洽，爸爸性格温润，常包容，常理解。妈妈就不一样了，说起来，妈妈的性格和我更像一点，逼仄，好强，得理不饶人。

　　两个人太过相似，必然会互相排斥，加上我们俩常常互不让步，随便一摩擦，噼里啪啦就能生出激烈的火花来。

　　不管多大，每次回家总要大大小小吵上好几顿。加上我牙尖嘴利，常常得理不饶人，说起狠话来更是分外骁勇，哪里扎心就往哪里说，记得前几年春节回家，我还说哭过妈妈好几次。

　　越是这样，我越不敢回家。

　　hoto by Salva López

　　今年春节，刚巧我刚去泰国旅行了十几天，舟车劳顿，连日的疲惫更是让我抬不起精神去赶个早班机再坐五个小时的大巴回到千里之外的家。

　　我打电话给妈妈，说今年过年不回家了，妈妈愣了几秒，随即说，“好，那你在北京好好休息。”

　　“对了，你新家的衣柜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走之前就收拾好了， 怎么老问。”我的语气又有点不耐烦了，搬家都快大半个月，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妈妈总是反反复复地提起，说了快有几十遍。

　　我一边又急着出门，没等妈妈回话就匆匆挂了电话，等到下了楼，我突然间想到，许久之前看到有人在网上说妈妈总是担心自己长途飞行的时候，一个人拿行李很辛苦。那是因为妈妈想象不到自己生活中其他辛苦的场景。

　　我一下就懂了，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我的妈妈会这样发问。她和那位母亲一样，都只能想到这么多。

　　二十几岁的女儿，离家千里之外的女儿，独自在陌生的大城市生活。我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妈妈根本不知道，甚至，她都想象不出。

　　特别是我特殊的工作性质，不需要像电视剧里的白领女郎一样，每日都去摩天楼里的格子办公间上班。她就更想象不出来了，八点档的电视剧再也无法给予她任何参考意义。

　　我每天起床后要在书桌前敲打键盘多久？我为什么要出门拍各种照片？我经常参加的那些会有明星主演到场的电影首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北京每天和哪些朋友待在一起，我们会去哪里喝酒吃饭？

　　妈妈全都无处得知。而且以她的阅历和经验，她真的无法光用想象力为我所经历的这些生活赋形。太遥远了，这一切都离她太过遥远了。

　　而只有最近发生的搬家事件，才让她稍稍觉得离我的生活近了一些。搬家嘛，无非就是大大小小的箱子，乱七八糟的物什，然后要把所有这些沉重的东西全部都吭哧吭哧扛上楼。这些她懂。

　　“你一个人要怎么搬，有人帮你吗？要不要我来北京帮你扛？”

　　我再三强调，有电梯，有搬家公司，有工人帮忙，我几乎什么力气都不用出。但妈妈还是老问，问完搬东西，就问收衣柜。反反复复，没完没了，问到后来，我都烦了。

　　我不理解，为什么她老是抓着搬家的事情不放，为什么我解释再多都没用，我甚至都有点愤怒，在她心中，我就是一个这么没用的人吗？连搬家这种小事都搞不定？

　　我曾经不理解，但现在，我却一下懂了。那些对我而言，庞大而细碎的生活，都是妈妈想象不到的存在。

　　只有“搬家”这件事，让她的想象力突然有了一个触发的点，沿着这个点，她终于可以把我的生活扩散到一个具体的场景中：大冬天的，我穿得像个熊一样，却还要扛着一箱箱重物沿着楼梯慢慢往上爬；我从小就喜欢乱扔东西，现在没有她在身边帮我，我肯定会对着乱成一团的衣物发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把他们一件件收进衣柜里……

　　妈妈是如此想我，如此心疼我，我却从未知晓。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没心没肺，几欲落泪。

　　妈妈心里的我永远弱小，永远无力，永远不擅长收拾家务，不擅长照顾自己，永远对着堆成山的衣服无能为力。

　　而我心中的妈妈也永远是那个年轻，爱美，三十多岁的女人。

　　这些都是因为我们在彼此身边生活的时间太少了，以致于内心深处对最爱之人的认知都是错位的。

　　我常觉得，世界上有多少种人，就有多少种母女关系，或无话不谈，或逼仄可怖，或疏远如路人，有爱，有恨，更有爱恨夹杂。

　　没有一种是完美的。

　　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自己全力，让彼此的相处模式变得舒服一点，更舒服一点。

　　回想前二十多年的争吵，都是因为我总想争一个是非对错。

　　但二十几年后的今天，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和自己所爱的人争对错，哪怕赢了，也胜之不武。

　　或许我不应该总是期望父母无条件理解我内心的想法，体恤我的敏感脆弱，进入我灵魂最深处，读懂我心底的每个波澜……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想通了这点之后，就会发现争辩根本全无必要。

　　爱有多种样子，灵魂相通是爱，一蔬一饭也是爱。

　　而我们与父母的爱，大多只能是后者。

　　我们与父母的爱，最终只能融化于日常的点滴照顾中，只能延绵于余生的无声陪伴中。看似不深刻也不高级，但却是生命中最本真，最质朴的幸福。

　　想到这里，我打消了原本要留在北京，给爸妈发个大红包做补偿的计划，立马买了明天回家的机票，再累也要回家吃年夜饭。

　　没有大额红包，也没有贵重礼物，今年的新年礼物，就只有我，还有我陪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我已经想好了：以往每年，妈妈都要因为准备年夜饭忙活半天，这次换我来，有我也要为所爱之人好好烧上一顿饭；半个月前，我去参加了一个电影新年团拜会，还抽到了奖，记得当时妈妈还特别激动地评论我的朋友圈，“宝贝，这是成龙吗？你和他在一起吃饭？妈妈很喜欢他啊。”我当时的反应竟然是无语，觉得和她解释不清这就是一个以“年会”形式举办的电影发布会而已，主创们当然会到场，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甚至，当时我都没有回复妈妈的评论。

　　现在我后悔了，原来那个无知幼稚的人一直是我。父母已经老了，他们知道的明星越来越少，成龙是他们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明星之一，看到我发了这样的朋友圈难免会激动一下，更何况，他们想要的或许只是能和我搭上话而已。

　　回想起上次和爸妈看电影，还是小的时候，和他们一起看电影频道的成龙电影，依稀记得是动作喜剧，很有趣，我们看的津津有味。现在想来，这不仅是我的童年回忆，也是属于我们间的珍贵回忆。

　　有多少年没有带父母去电影院看场电影了呢？完全想不起来了。

　　那些层出不穷的流量明星，他们都已经不认识了，那些五花八门的手机购票渠道，他们更是玩转不来，当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更是不会踏入电影院一步。

　　我在心里暗暗起誓，这次回家，我一定要带他们去看场电影。看什么呢？好莱坞电影的话，他们一定会嫌弃太吵；文艺片的话，闷顿又冗长，我都常常看睡过去，更别说父母了；科幻片的话，门槛太高了，害怕他们看不懂……

　　思来想去，还是《神探蒲松龄》最合适，里面有他们认识的成龙，有他们知道的聊斋故事，我要让他们知道，64岁的成龙还没有老，他们也没有。我要让他们知道，时代并不会抛弃他们，我更不会。

　　过完年我的父母就52了，我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我们还能携手走多久。但我现在能做的，并不是为那未将到来的分离感伤，而是趁现在，趁我们还在一起，倾尽所有可能的时间和他们待在一起。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是一句老生常谈的话，却也是生命的奥义所在。陪伴很重要，陪伴也很简单，一顿饭，一场电影，一个不吵架的春节。看似普通，却已足以。

　　Hey，远行他乡的你，此刻是否已经回到了家呢？

　　希望这个春节，你们都能待在父母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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