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忧伤

　　（一）      喜欢林灿的第三年，院子里花已开了又谢好几回。      我已经剪掉了及腰的长发，院子里那棵高大沧桑的核桃树上，还挂着几片不忍离去的叶子，风一吹，漫天都飘舞着枯黄的落叶。闭上眼，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张脸，与漫天飞舞的樱花交织着。      花坛的四周长满了杂草，不复往日的模样，我取出怀里已经有了些温热的罐子，罐子里是满满的一罐红豆，这红豆其实是我偷的林灿家的，已经被我晒干，我把花坛里枯草拨开，埋下了这罐红豆。（二）      初遇林灿那年，我十六岁。院子里的核桃树光秃秃的，枝干上堆满了积雪，我随着父母一起去表弟家拜年。      此起彼伏的炮竹声震得我耳朵生疼，妈妈把我叫到林灿的面前，让我叫他哥哥，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笑着看向我，那笑容像是雪后初霁的太阳，我急忙低下头，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唤了他一声灿哥哥。      他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笑起来是真的好好看，眼睛像月牙儿似的，嘴角扬起来的弧度很大，像是一道灿烂的阳光，照进了我糜烂的心里。      二姐过来拉住我的手，看着林灿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灿哥哥”，我相形见绌，她对我眨了眨眼，然后对我妈说：“二婶，小优一向不喜这种场合，就让她和我一起去看电视吧，”我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我，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跟二姐离开，房间里暖暖的，只有几个表姐和表弟，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我实在是害怕和那些一年都不一定见得到一次的亲戚说话。      只是我没想到林灿也会过来，他很有一副大人的模样。无非就是问问我的学习之类的，想到自己拿不出手的成绩，我实在有些烦躁，便很敷衍的回了他，他也不恼，还笑着让我多看名著。      他又问了我很多琐碎的事，要我多看书，多感受一下生活，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他苦口婆心的说着，不知怎的，一向不喜笑的我，却突然有些想笑。对他没有了一开口就问我成绩时那样反感了。      二姐建了一个红包群，他也在里面，他顺手把我拉了进去，里面只有四个人，二姐、表弟、他，还有我，他是表弟林煌的堂兄。      他们在里面发红包，玩的不亦乐乎，那个时候我手里还是一个山寨机，网差的要死，总是抢不到红包。回家的时候，林灿在QQ上给我发了一个私包，那时候我们发红包都是一块几角的发，他给我包了八块八，我乐呵呵的回他：“谢谢哥哥！”      那年，我十六岁，林灿二十四。      我多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哥哥，他比我大了整整八岁。他叫林灿，他很灿烂，我叫唐优，可我并不优秀，我很忧伤。      二月的时候，爸妈去参加一场婚礼，他突然在QQ上问我怎么没来，他说他正和我爸妈一起，我笑了笑，回了他一句：我不喜欢热闹。      他又说了些别的，手机屏幕暗下来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带着笑容的自己，忽然觉得有这么个人，好像还不赖。      其实我并不喜欢笑，但我又好像经常在笑，遇见老师的时候会笑，遇见同学的时候会笑，遇见亲戚朋友的时候也会笑，但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不喜欢我，讨厌我？      我把自己卑微了又卑微，把自己蜷缩在角落，不愿去接近任何人，但是看见林灿，我突然很想去靠近。（三）      高二下学期我开始失眠，有时候整宿都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怪物撕扯着，无法逃脱，朋友的背叛，父母的恶语相向，都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压着我，让我无法喘息。      忘了是一个什么契机，我和林灿开始聊了起来，他说他会当我永远的树洞，很遗憾，那时候的我是最差的我，满满都是负能量，每天都是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人理解我，被全班孤立着，流言蜚语充斥在我耳旁。      那种感觉像是被全世界抛弃，每天都过着满是恶意的生活，变得执拗、偏激，在黑暗中太久，就会忘记太阳，所以，林灿只凭只言片语便轻易的走进了我的世界，只是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地荒芜。      再遇林灿是一个阴天，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令人窒息。      看了看窗外，雨终于停了，不放心的我还是借了室友的伞出去吃饭，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了学校，一个人吃完了饭，买好了所需要的东西，又随着人行道一路飘荡回学校。      天空阴沉沉的，路上行人行走匆忙，只是当我走过那个熟悉十字路口时，看见的了一张熟悉的脸，只是我太不敢确定了，那是我第二次看见他，距离第一次，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嘴角扬起来的弧度还是那么大，和记忆中那个有些模糊的轮廓渐渐重合，只是我太胆小太自卑了，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便低下头，匆匆从他面前落荒而逃，他没有叫住我，我不敢回头，走了好远才停下来。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弹出一条对话框，是林灿，他问我在哪里，说他在我学校的附近。      我拿着手机，不知该如何回复，在逐渐暗下来的屏幕中看见了自己，真的好丑，出门时洗的头发还没又完全干透，乱糟糟的，我把头发往前拢了拢，想尽力遮住自己丑陋的脸。      他又发了一条消息：唐优，刚刚看见一个人和你长的挺像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应该就是我吧，但是我已经进了学校了，现在过了门禁，出不来了。”      “好可惜，挺想见你一面的。”      我站在校门口，看了半晌，还是没有进去，只是当我气喘吁吁跑到林灿先前站的那个地方，他早已不在了原地。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下来。      林灿，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不是这种尴尬的关系，我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喜欢你，思及此，那种莫名的罪恶感又浮了上来。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给过我一个承诺，你说，你会带我去日本，忘不了那天看到这句话，眼睛泛酸的我，只是你的未来已经那么明确，而我却还在迷茫不清，一个注定烂透了的人生。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像并不清楚，但在我最低落的那段时间，我的世界只有你。那天我们闲聊说起日本，你说你要带我一起飞向那个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      只是现在这个糟糕的我，怎么配和你站在一起呢？      我想等我变得足够优秀的时候，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时候和你一起去，可是那得需要多少年，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即便你真的会的我，也不会的我那么久。      或许，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去日本吧，只是那时伴在你身侧的，应该不会是我。      林灿，我常常在想，八年的光阴，我要怎样横跨，才能走到你身边，怎样用力才能抓住你，可是，现在的我，却还连认真叫你一声哥哥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终究跨不过岁月的长河，终究是我，是我追赶不上你的脚步……（四）      五月，林灿的生日。      其实我有准备礼物，我做了一个许愿瓶，里面是用海绵宝宝做成的，用针筒压碎后挤到瓶子里，我还记得他说过他喜欢白色，我喜欢蓝色，瓶子里是蓝白相间的细碎海绵宝宝，像水天相接的大海，我放了一个小小的贝壳，上面写了一个小小的“灿”字。      同学看见了都说好看，但是这份礼物我没有送给林灿。      林灿生日的那天，我没有联系他，我想这就是惶恐和自卑吧，这样廉价幼稚的礼物他一定不会喜欢，晚上的时候，我们通了电话。      我站在夜色笼罩的天台上，我说：“怎么办，我没有准备礼物。”      电话那头的他说：“没关系，你给我讲个故事就好了。”      我给他讲了采梨和黑猫先生的故事，蹩脚的普通话被风吹碎在风里，我在想电话那头此刻他的模样。      挂了电话，我摸了摸那个放在脚边的许愿瓶，借着对面细碎的光，许愿瓶的那个“灿”字似乎在闪闪发光，我叹了口气，带上耳机，拿着瓶子下了天台，轻柔的音乐流进耳朵里，像是一段剪不断的缠绵。      “And when I start to fall for you confetti will be in the air. I know this aren’t  reality and this is all in my head.”      （当我开始为你倾心，似乎五彩纸屑漫天飞舞，我知道这很不实际，这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      六月，终于夹杂着闷热和不安像我袭来，或者说，是像所有的高三毕业生袭来。      考试前的一晚，322突然莫名的和谐了起来，仿佛回到了高一的伊始，我想如果不是我的话，这间寝室或许也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菜子一如既往的站在镜子前面，端详着她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突然有些心酸，想到我和她也曾是过很好的朋友，但是又想到她对我的伤害和诽谤，我又平静了。      我和她的故事冗长又杂乱，没什么可说的。和菜子的决裂，是那天她再次把我一个人扔下和别人走了的时候，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决裂的主要原因，只是一根导火索罢了，失望是一点一点累积的，离开是很久的决定。      和菜子决裂后，班级和宿舍开始变得奇怪了，我不知道菜子说了什么，很多人开始孤立我，宿舍里曾经那些欢笑过的室友，突然间也好像对我冷了下来了。      其实这也没所谓，不过她的嘴舌和心机我早已领教，是她教会了我一个人也要坚强，教会了我不要傻傻地一昧付出。      我好像终于从黑暗中爬出来，终于学会笨手笨脚的隐藏自己的脆弱和敏感，只是我的城池不知在何时就已荒芜……      文九好像察觉了我目光，转过头对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唐优，没关系的！”      “嗯，我没事。”我也努力对她扯出了一个微笑。      手机的呼吸灯在闪，点开屏幕，我对林灿发了一句话：“我想跳楼！”        “别紧张，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放轻松，当作一场普通的考试就好了。”      “哈哈，骗你的，开个玩笑。”我吸了口气，把还没背完的单词放进了书包。      过了好久，他才又发了一段话：      “唐优，人的一生是应该有理想，是需要努力，但是也需要对生活的热爱，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平凡的生活中寻找快乐，寻找美丽，才能不负时光，不负生命！”      我看着这句话，想象着手机那头他的心情。      “林灿，我是不是负能量过重了。”      “没关系，我给你正能量不就好了。”      “谢谢你！”      “明天你还要考试，早点休息，晚安！”（五）      高考完的那一天，我坐在教室里，周遭乱乱哄哄的，我如同一部慢了半拍的电影，终于缓缓的反应过来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如今还在教室里坐着的同学，片刻之后也将各奔东西。突然之间我竟生出了一丝的连自己都说不清的不舍，我有些呆住了，明明我那么讨厌这里，那么讨厌这里的人。      离开学校的时候，心里好像突然之间卸下了一块重石一样，我穿过那条熟悉的街道，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想好好的热爱生活。      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家，车站人好多，挤的我有些喘不过气，爸妈还是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来来往往的人挤在一个小小的车站，我也是其中一员，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众生皆苦。      当太阳都要收拢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我才坐上车。扒开车窗，风涌了进来，两旁的树快速的向后略过，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六月二十五，最后一次回学校填志愿。      文九已经和别的人约好了填志愿，那时候我和她之间有一些矛盾，我心里有些难过，一个人填好了志愿，没有人来找我，和我一起去同一所学校。      志愿三天后就不可以改了，填好志愿的第二个晚上，文九突然对我说想和我去一个学校，她问我想去哪个城市，我说我想去武汉      她比我分数多了二十几分，有好几个学校我们都是刚好在分数线的边缘，很害怕有一个人会录取不上，最后我们选了一个分数线很低的三流大学，改志愿的时候，我的手有些颤抖，我没敢和爸妈说。      文九突然问我：“你为什么想去武汉呀？”      我的心颤了颤，“因为武汉是湖北的省会城市啊，我不想去外省。”      其实她不知道是，有一个叫林灿的人在武汉，所以我才会想去。      后来的后来，没了文九，也没了林灿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单纯，有多可笑。      七月中旬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文九在改志愿的最后一天，改掉了自己的志愿，她瞒了我半个多月。      我还记得那天我哭着质问她：“你改志愿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会怪我。”      我嘶吼着说：“文九，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去一个连名字我都还没完全记住的学校，你改志愿，为什么不叫我，你让我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你让我怎么办？”      她低着头没有话语。      我用力掐着自己大腿，试图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可是没用，它们还是不听话的落了下了，暴露出了我所有的软弱，和菜子闹掰以后，突然出现的文九，就像一道阳光，把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给我温暖是她，把我推入深渊的也是她？      那个夜晚好像寂静了好久，黑夜中只有我的刻意压低了的哭声，文九终于说话了，“唐优，我知道你是那种很重感情的人，你也知道我这人本来也就不怎么样，毕竟学业在前，我不得不考虑。”      “什么叫做……你人本来就不怎么样？”      “唐优，对不起。”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曾对我说的一句话：“唐优，你看那些人，真的是虚伪的好可怕。”      现在的我看着文九，也觉得好可怕。那一年的夏天，我在夜晚的宁川街头哭的像个孩子。（六）      窗外的核桃树又开始掉叶子了，树下有一个老旧褪了色的矿泉水瓶，我走过去把它捡起来，核桃树的叶子落在了我的头上，风一吹，顺着我的头发，从我的耳垂滑落至胸前的矿泉水瓶子上。      瓶子的贴纸上写着巨蟹座的简介，风吹日晒太久，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突然想起以前特别相信星座，出行、考试、穿衣的颜色都要参考星座，只是曾经房间里关于星座的贴画，也早已随墙角的蜘蛛网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觉得我的青春期特别短，来的晚，去的早。一个心里已经不年轻的，哪怕年纪还小，也只能和青春期早早告别。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告别青春的呢，不是父母的淡漠，不是文九的背叛，也不是对林灿的爱而不得，大概，是从我再也不相信星座，却也明白自己不可能逃脱命运的时候吧。      林灿问我：“你是相信人性本善，还是相信人性本恶？”我说：“我相信前者……”      他打断我：“不，你要相信后者。”      我说：“我知道，这世界不美好，但我还能看见温柔，又有什么理由不善良？”      但是，我总是无法原谅文九，做不到释怀，不是她偷偷改掉自己志愿，而是她曾经不由分说地把阳光带入我的世界，而后又那样不管不顾的走掉，她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难过，真心付出、相信朋友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可是我错了，文九从未觉得自己错了，她又怎会要求我的原谅？      八月，南风忽起，核桃树的叶子被吹的四处飘零，林灿忽然对我说，他说要离开武汉，去深圳了。我看着漫天飞舞的树叶，有些不知所措。      叶子飘呀飘，我问叶子：“你要飞往哪儿去啊？”      它没有回答我，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回旋，就随着风一同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对林灿说：“我要去武汉了，我的志愿填在了武汉，”只是没有林灿、没有文九的武汉，我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没人回答我。(七)      九月，我选择遗忘。      不忘记又能怎样，收拾好东西，我踏上了去武汉的火车。      大学军训简直残忍到出乎我的意料，短短一个星期就黑成了非洲土著。军训的第九天是我的生日。都是新生，我没说，也没人知道这天就是我的生日。      其实那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之前的十七年，我从来没有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本来是想用自己攒的钱去买一个蛋糕的，但是学校周围没有蛋糕店，也就只能作罢。      我看着天边的流云，其实武汉的黄昏挺好看的，周围坐满了因军训晒得黝黑的大一新生，远处吹来的微风，安抚了大把浮躁的心。      坐在我旁边的许安忽然递来一张卡片，我接过那张卡片，精致的卡片上面写着：“祝唐优生日快乐！”      许安是我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有些讶异，她笑着看着我， “上次我们说年龄的时候，你提到过啊。”      我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孩儿，心里暖暖的，说不出的感动，只是不合时宜的就想到了菜子和文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相信友情。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远在深圳的林灿发过来一条消息：“生日快乐呀，唐优！”      我说：“嗯，谢谢你！”      我以为这只是平常的祝福，但是他突然对我说想要和我视频，我有些慌了，赶紧抓了抓头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又说：“算了，我给你看我拍的视频。”      我有些懵，不知道回他什么，就回了一个“好！”      视频里，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一只蜡烛，蜡烛的火光轻轻摇曳着，林灿在里面唱着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      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经泣不成声了，蜡烛摇曳的光影印在窗户上，像极了童话里故事，就像一场梦一样，美好的不像话。      视频反复播放着，我极力压低着哭声，室友已经睡了。      我说：“其实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唐优，有些东西，它可能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我想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话吧，是这句话让我相信，林灿会迟到，但是一定不会缺席。      他问我：“你那里有月亮吗？”      我抹了一把泪，从上铺爬下来，推开窗时，月亮正好从云层里出来。      “有。”      “当我们同时看向月亮的时候，我们的目光就会在月球上相遇了。”      这是我们的第三面，是在月球上，希望在月球的茫茫人海中，我们的目光可以一眼就认出彼此。      他在深圳，我在武汉，我看着黑夜中弯弯的月亮，感受着千里之外他的目光。如果故事最后，与我执手的是林灿，那么我等等迟到的他，又有何妨呢？      “许个愿望吧！许好了，我帮你吹蜡烛。”      我想了想，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月亮在心里许了一个愿望。      “好了。”      他又给我发了一个视频，“呼，”视频是他轻轻帮我吹灭蜡烛的画面。      他说：“希望你永远有一颗公主心，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我选择看见世界美好的一面，希望你也一样。”      “早点休息，晚安！”      林灿，晚安。（八）      今年拜年，我还是没有去表弟家。      闲聊起，屏幕那方的林灿突然说：“我妈在旁边催着我找女朋友。”      我笑着说：“是该操心了，你都二十六了。”      “可是我喜欢的人还没有长大。”      心怦怦跳起，我突然觉得林灿他也是喜欢我的吧。      “是谁？”      他打着哈哈，“以后再告诉你。”      突然想起那些说以后请我吃饭的人，从来没请过我吃饭，我不肯放过他，追问他以后是多久。      “下次见面”，他又说，“唐优，如果再次相遇，一定是彤云密布，樱花飞舞的傍晚。”      我说：“你骗人，下雪天不会有樱花，今年我也不会去拜年，再次相遇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但我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樱花树下与林灿的邂逅，想想都觉得太过美好。      他说：“这世上还有缘分一说。”      我砸吧砸吧嘴：“那还得需要密布的彤云和飞舞的樱花。”      “武大的樱花，每年都会开的。”      我看着这句话又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和我的一个约定，差点笑歪了嘴。      我躺在床上，把手机放在心前，突然开始期待起明年的三月，开始期待新学期的开始，开始期待回到学校，回到武汉。      开始，期待樱花树下的林灿，期待起那场盛大而美好的相遇。      我买了一支古风流苏书签，书签上的珠子是我编上去的，有一颗白色骰子，里面放了一颗红豆，红豆是我偷的林灿家的。      高考完后的那个星期，正巧是奶奶的生日，去表弟林煌家的时候，路过林灿家，他家屋外的水泥地上晒着一大片红豆，我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抓了好大一把。      花坛下面我埋的那罐红豆又被我挖了出来，我把它擦干净，塞进了书包。      我想来年的三月，樱花一定会开的很好吧。      大一上学期那年，有一次聚餐被江小白几瓶盖干翻了，迷迷糊糊的给林灿打了电话，他没有挂电话，和满口胡言乱语的我唠了起来。      我问他：“你是谁呀，我这里有好多宠物，你是我的宠物吗？”      “是的，我是你的猫。”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这一句话。（九）      二月，我和许安一起去了武汉大学，武大真的好大，我们兜兜转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种满樱花树的那个地方。      我手里拿着那支书签，后面的流苏在阳光下摇曳，那颗骰子里面的红豆格外的好看，我想林灿应该会喜欢吧。      十八岁那天，我许下的愿望是：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林灿一样优秀，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远处落下了一片绿绿的叶子，我想象着樱花树下那个白衣少年踏风而来。我对许安说：“走吧，樱花开了我们再来。”      那个地方林灿会带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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