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11-26 13:18:52 | 作者:天来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5次
“李佩玲肯定又会迟到,她就没有一次准时过。”这么想来,麦当劳里排队的人群也不显得那么讨厌了,我默默地站在了队尾。正是星期五下午,麦当劳里人头攒动,我环顾四周看了看,要么是带着小孩的家长,要么是穿着职业正装的上班族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大概可能跟我一样是翘课出来的。不过不知道不用再穿校服的我,在其他人眼中会被归类成什么人群。同学们一定在上那个斯文的“阳阳”老师的文学史的课,我都能想象到无论阿阳老师普通话多么标准清澈如同风铃一般悦耳,大家也一定是昏昏欲睡,百无聊奈,因为文学史实在太无聊了,我对身边的人更加感兴趣,这也是我逃课的原因之一。不过说来也奇怪,大二上学期每周五下午都是阳阳老师的课,无论星期一到星期四如何阴雨连绵,狂风肆虐,只要一到星期五,天气一定是一扫过去几天的阴霾,碧空如洗,阳光灿烂。阳阳也是李佩玲给老师取的小名,因为他一上课就天晴出太阳。她喜欢按照人物相关的特性给人取外号,而且一般是叠词,并且传播地快速又广泛,才开学几个星期全班就都开始这样称呼这位教文学史的老师。她总是如此魔性,轻易地所有人被吸引进入她构建的世界。很快,轮到我点餐了,我随便点了两个不一样的套餐站在一边等待取餐,心想佩玲此刻没有站在我身边纠结点餐真是太好了。要是她在的话,一定会让点单员烦恼到疯狂,因为她不会按照现有的套餐进行点单,而是按照她的想法混乱搭配,甚至要点一个所有套餐之外的东西,然后要求按照套餐收费,一般情况下点单员是不会同意的,但是佩玲会用她最大程度的耐心进行周旋,直到点单员叫来店长,然后进行新一轮的周旋,直到排在她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抱怨声越来越大,她的要求就会被满足。而达到目的的她才会反应过来她造成了多大的骚动,然后抱怨我没有阻止她,我只能和点单员相视一笑:全宇宙的力量也没有办法阻止她的。任何规定在她面前都失去了作用,她知道如何消耗人们的耐心,知道如何巧妙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和后果。我端着装满整个餐盘的食物走上二楼。这个沿河而建的麦当劳,二楼用餐区的大玻璃穿可以俯瞰整条河岸的景色,宽阔河面不时有几条小船飘过,从窗口溜进的阳光,落在白色的座椅和桌面上,让整个餐厅更加明亮和温暖。今天一定要问个究竟,关于佩玲到底是不是一条猫的事情。以前我也认为是自己异想天开,但是越来越多的事情让我不得不相信,佩玲一定是一条猫。第一,她的长相就像猫。圆乎乎的脸,平时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立马瞪地圆鼓鼓。而她对于自己的眼睛是单眼皮而很不满意,最近去做了双眼皮的手术,然后美容医院声称成功率百分之百的手术在她这里失败了,应该重叠的眼皮没能重叠起来,看起来非常怪异。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突然去做一个双眼皮手术,也对,没人理解猫在想什么。我猜,一定是猫族某个秘密的技能需要双眼皮进行加强,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第二,她来无影去无踪。我经常刚在食堂里跟她一起吃完饭,又在寝室阳台上看到她歪歪扭扭骑着单车准备出去,她似乎能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地方。上一堂课她还坐在我身边的课桌睡觉,下课的时候连人带书本就瞬间蒸发了。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好像真的有九条命。我记得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大学刚开学晚自习下课,大家一窝蜂挤着下楼。教学楼上下楼的楼梯是旋转式的,而我们上课的教室经常被安排在五楼,不管上楼还是下楼,经常都会被绕晕。楼道的灯那天也没亮,大家摸黑跟着前面人的深一脚浅一脚下楼,只听到她在楼梯栏杆处和前面的几个女生打闹嬉戏,互相推搡,不知怎么搞的那天上下楼的人很多,突然间,只听到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人多又混乱,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到,听到几个女生在问“佩玲呢?李佩玲呢?”“不会是她掉下去了吧?”“不会吧?应该是被挤到下一层楼去了吧?”下到一楼的时候,只看到她揉着屁股大叫:“我天,我的屁股碎了!”声音大到整栋楼的人都能听到,跟她一起的几个女生一哄而逃,因为太丢脸装作不认识她,她扭着胯追上去,嗓门依旧很大:“你们干嘛,等下我!诶~”回声不断,其余的人因为不认识她也没怎么看热闹就散开了。记不清是在四楼还是三楼听到那个声音,总觉得一般人摔下去肯定半天动弹不得,结果她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我那个时候跟她不是很熟,但是只知道她嗓门又大,意见还多,班干部们开展各项活动因为她很困难,她总是不配合,导致大家需要将就她。只有我对她感兴趣,她身上流露出来的不怕丢脸、随性而活的旺盛生命力宛如一个黑洞,吸引我不断靠近她,仿佛我羞怯、无聊的性格,只要在她身边就隐遁无形。不知怎么的,班干部们好像知道我不排斥跟她一起活动,最后的结果就是每次搞卫生都是安排我跟她。她总是躺在课桌上,要么睡觉,要么高声唱歌,唱得很难听。等我搞完卫生,叫她一起去倒垃圾,她偷懒,说从五楼抬垃圾下去太傻了,让我从阳台扔下去,她在下面接着,结果垃圾在半空中解体,飘散的纸片和垃圾袋飞到其他的楼层,本来这件事情只要我们悄悄收拾好垃圾,就会相安无事,她不,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破口大骂,不知道在骂谁,最后引来了检查卫生的老师,导致我们被教导处通报批评。之后她拉着我去吃学校后街的鱿鱼粉,说那是吃遍整条街最好吃的鱿鱼粉,要是我不去后悔终生,她总是这么夸张。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她说之前在这里因为闯红灯被罚了二十块钱,因为自己太心急要去吃鱿鱼粉,这次不能再大意了,毕竟二十块钱可以吃四碗鱿鱼粉。绿灯亮,她就拉着我往前冲,从左边冲出来一辆出租车,她把我推到一边,摔到后脑勺的我挣扎着要起来去看佩玲,她肯定被撞到了,结果眼前一黑后面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病房,她在一边吭哧吭哧吃鱿鱼面。看到我醒来说:“我问了,医院说学校医保可以报销,你放心住院吧,多好,还可以请病假。”“你没事吗?”我摸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疑惑地问她。“没事啊。”她端着已经快见底的鱿鱼面问我:“你要不呀吃?”综上三点,我有充足的理由不得不怀疑她是一条猫。除了上面说的这些,她还有一些事情也很像猫,比如她总是很喜欢睡觉,早自习她一定起不来,前两堂课也经常旷课,即使去上课也经常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眯着眼睛慵懒地趴在课桌上;还比如她喜欢晒太阳,经常拉着我到河边公园的草地上躺着,然后一趟就是一个下午等等。当然最近她的行为更加可疑,比如她最近神神秘秘去做了一个双眼皮的手术,而且并没有通知我,以前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是会叫上我的。她最近好像总是独来独往,可能是猫界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要发生,我想要跟她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我会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哪怕你是一条猫。但是我又认为她即使是猫,也是一条了不起的猫,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为难,并且有让她满意的结果。薯条快要冷却的时候,佩玲终于到了。正是深秋,她穿着一件橘黄黑灰色拼接的乞丐外套,跟她本人一样,混乱但丰富。染成棕色的头发,被拢在招风耳后面,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遮盖她那失败的双眼皮。“啊耶,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坐到窗户边上去吧,那边有太阳,我喜欢晒太阳。”她的出现,仿佛带来了一整个清晨最热闹的菜市场,让沉寂的二楼开始动荡起来。细碎不间断的话语让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就连旁边游乐屋的小朋友都探头盯着她,而她毫无察觉。搬走餐盘,急急忙忙却把番茄酱掉在地上,回来捡番茄酱的时候,自己的包又掉在了地上,一顿混乱收拾好餐盘和她自己之后,终于坐定下来。“你怎么今天开始翘课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快速又精准。“就天气太好,实在不想坐在教室里面。”我敷衍着她,心里想着怎么让她在我面前承认自己是条猫。“阳阳老师,真的是我们的太阳天使。”佩玲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对待学校里的老师,她总有各种办法剥掉套在他们身上的身份外壳。例如之前告状的检查卫生的老师,因为她穿着一件黄色的羽绒外套,就管她叫“蕉蕉姐”,还有教导处的刘老师,因为那个老师“n”、“l”不分,就说他是“牛牛老师”,诸如此类。“你今天下午去干嘛了?”我试图问起她做双眼皮手术的事情,准备以此为突破口,谁知道迎面而来的是佩玲气急败坏的控诉。“你知道吗?我今天去那个美容医院找他们的院长大闹了一通。”“气死我了,之前还说从来没有人失败过,那我的怎么失败了?”“这个薯条怎么冷了?”“可以去楼下换一个嘛?算了,不换了,等下又要扯一通,现在没这个心情了。”她往嘴里塞汉堡的时候,我终于有了说话的余地。“那医院怎么说啊?”我没好意思直接问她是不是一条猫,先附和着她再说。“就说我的肤质跟其他人不一样啊,那之前怎么不说?”她一边说话一边喷着汉堡碎末。“当然啊,你可是猫,不是人。”我心里这样想着。“那到底怎么解决嘛?”“唉~”她叹了一口气,她竟然叹了一口气?!她可是永远不知疲倦、神气十足、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佩玲啊。“我也不知道,医生说愿意对我负责,直到我的眼睛跟正常人一样。”她有些情绪低落。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从前的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酝酿新的闯祸,永远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我也因为她相信生活是丰富多彩并值得期待的。“那不就好了吗?你还纠结什么?”我不理解。“医院需要我出一部分费用。”她吞吞吐吐,完全失去了往日张牙舞爪的神气,仿佛看到了她的生命力在急剧萎缩,让我看着着实心碎。“多少啊?”“五千。”“你手术不是花了五千吗?现在还要出一万进行修复吗?”“是的,但是我只要出五千。”“可是是医院的过错才导致你的手术失败,并不是你的原因啊。”“对啊,不然他们就说退还我的手术费用,也不对我的手术失败负责了。”“这怎么可以啊?那你就去告他。”“那告他也没有用啊,手续要走好久,到时候我的眼皮都长起来了,比现在更丑。”“那怎么办,只能接受这个方案了吗?”“对啊。”李佩玲的脸上带着一丝委屈的神情。“你有这么多钱吗?”我明知故问。李佩玲是一个对钱没有概念的人,完全没有理财计划,只要自己喜欢,只要感兴趣,身上只要有钱,就一定会买。“没有。”她说。“那怎么办啊?”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李佩玲经常把自己陷入到“正常人一般不会这样”的境地中,比如这次双眼皮事件,是她看班上的其他同学做了双眼皮手术之后觉得变漂亮很多,然后瞒着我兴冲冲跑去做了手术,结果手术失败。上个月在校门口坐公交,到站后却发现自己丢了一台手机。当时佩玲还安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开开心心去买了新手机,第二天在校门口下公交的时候就发现新手机也被偷了,她气到自己在寝室睡了一个星期,我叫她去吃鱿鱼面她都被拒绝,如同一只傲娇的猫谁也不搭理。以及唯一能反证她不是猫的一点就是她很喜欢狗,校园里不管是别人牵着的狗还是流浪狗,她只要看到了都要“汪汪汪”叫几声去逗人家,只是那些狗要么不搭理她,要么追着她满操场跑。后来她见到狗也要躲着走,原因是某次去逗狗的时候被一只很漂亮的小狗咬了一口,连主人都找不到,只好自己花钱去打狂犬疫苗。这些事情如果分别发生在某个人身上,只能说倒霉,而发生在她身上,我只会觉得顺理成章,好像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能说明事情本身就是这样,而不是她倒霉。每一次她遭遇不顺,我都觉得她的生命仿佛因此更加闪耀,这些糟糕都是她收获的勋章。如同有九条命的猫,每损失一条命就是一次重生。“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已经同意给他们五千了。”佩玲的语气似乎是想让我感受她已经决定这个事情了,不希望我再追问什么。“那你爸妈知道吗?”我试图从她对父母的描述中找到一丝能证明她是一条猫的蛛丝马迹。“没有告诉他们,不想麻烦他们了。”她口风很紧嘛。“那你的钱够吗?”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如果佩玲是一条猫的话,会因为钱的事情如此发愁吗?这是人类才会有的烦恼吧?“不够啊,我也很烦。”她少有的郁闷让我也跟着有些失落起来。“那我借你一点啊。”我想要重新看到那个用尽全部力气去面对生活困境的佩玲,不希望她因为这个事情又开始躺在寝室睡觉,丢手机的那一个星期简直是我认识她以来最无聊最可怕的一个星期了。“你能借多少啊?”她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满不在乎地反问我,应该是没有期待我能帮到多少忙吧。“我就借五千给你啊。”我学着她的语气,满不在乎地回答她。“你哪里来的钱?”她看向我,眯着的眼睛散发出一丝精光。“我存的压岁钱啊。”霎那间,我似乎看到李佩玲幻化成一只猫跳进我的怀里,突如其来的动作害我闭上了眼睛,感觉湿润的嘴唇亲在了我的脸上,才睁开眼睛。李佩玲陡然睁大的眼睛散发着的光彩,表示着我印象中那个时刻充满放肆的激情的她已经回来了。“走走走!”她拉着我就要下楼。“干嘛去啊?东西还没吃完呢!”我问她。“去取钱啊,我现在就要把钱甩到他们脸上!”“这么着急吗?”“对啊,要是我的眼睛再好不了,我一定要站在她们医院门口,对每个来她们医院的人说起我的医疗事故!”真好,那个无法无天的李佩玲又回来了。从她身体里漫溢而出的生命力经过她牵着我的手,顺势蔓延到我的身上,我的身上顿时也充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无限活力,于是跟着她跑下二楼,冲出麦当劳门口,绕过面无表情的路人,一路往前奔去,跑过叫卖的小摊,跑过装扮成人偶模样的派单员,跑过这一条热闹的街道,跑过下一条繁华的街道,整座城市都被她的活力所感染,直到接到尽头,我们才停下来走进附近的ATM机。走出ATM的自动门,她笑着对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交完钱马上回来找你,不要动啊,就在这里等我。”她一边回头对我说话,一边跑向街道的拐角处,然后消失。无人街道的尽头,李佩玲微笑的圆脸变得越来越像猫脸的模样,直到最后全身幻化成一条棕色橘猫的模样,叼着刚取来的五千块钱,跳进街道边的一栋民宅的二楼,里面还有一条小橘猫。小橘猫看到大橘猫进来,立马走过来,说着人话:“姐,你来了。钱到手了吗?”“嗯。”大橘猫应了一声。“这两千给你,省着点花。”“那你的双眼皮不是要五千吗?”“没事,我跟她们谈到我只要出三千,她们出七千了。唉,谁知道猫的皮肤跟人的皮肤不一样呢,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之后用给猫的药就行,这样应该很快就能愈合了。”“你的朋友不会发现你是猫吗?”“怎么可能,我说的什么她都信。你姐姐还是很聪明的。她什么都好,就是太傻,等我们有钱了,就还给她。”“好。而且等你的双眼皮弄好了,很快你就会变得聪明且美丽,这样你的前男友一定后悔莫及。”小橘猫附和着。“是的,总有一天我要把阳阳追回来,你放心吧。”大橘猫信誓旦旦。“好的,姐,祝你顺利,我先走了。”小橘猫跳上窗台。“去吧,和你的小女朋友好好吃饭,注意收好你的尾巴。”“嗯。”小橘猫从窗台一跃而下。大橘猫跳上窗台,看向对面的公园,在她的眼睛里,在公园里玩耍嬉戏的许多人都变成了摇着尾巴的猫,有一条被人抱在怀里的猫,正眯着眼看向站在窗台上的大橘猫,大橘猫一个哆嗦,马上变成了李佩玲的模样,继续面带微笑,走向刚刚取钱的街道。
全站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