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与喧哗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晒着，长途汽车上，每个人都困意绵绵，汽车行驶到一个路段，颠簸了一下，坐在角落里的青年，从微微的困意中，睁开眼睛，看向车里，车里的走道上，不知何时又上来几个人，青年淡淡地看了几眼，忽然，他的瞳孔放大了，心也砰砰地跳着……

　　青年盯住了一只手，那手，正悄无声息地探入一个靠边座位的男乘客的上衣口袋里。

　　怎么没反应呢？眼前的一幕，仿佛投入青年心里的一块石头，激起波澜，青年为座位上的那个男乘客着急，斜看了他一眼，那男乘客，却是睡着了。

　　怎么提醒他呢，怎么没人发现小偷并制止呢？青年的心里波动着，向四周看了下，发现旁边座位上的几个中年乘客，目光也都在或有意或无意地看向小偷那个方向，只是谁都没有出声。

　　被偷的男乘客依然沉睡着，而其他乘客，继续沉默着，这时候，沉默是大家的默契。

　　那只不安分的手的主人，在男乘客的沉睡与其他乘客的沉默中，顺风顺水地摸向男乘客的口袋，那只手依然小心翼翼的，怕惊醒沉睡中的人，沉睡是容易被叫醒的，但沉默却是不容易被叫醒的，因为那叫醒的声音，被沉默者埋在了心里。所以，小偷的手是小心翼翼的，目光却是肆无忌惮的，青年也不敢去接那目光，仿佛那目光中有威胁，有蓄谋，有同伙。

　　青年呆呆地看着，把目光收回，但心里依然不能平静，他内心有着挣扎的喧嚣，却被他自己的沉默，和车厢里不约而同的沉默，深深地关在了心里。

　　到了一个站点，小偷终于下车了，青年舒缓了一口气，车子重新发动，走了不远，那被偷的男乘客醒来了，然后旁边的人提醒，看他丢了什么没有，他检查了下，在得知遭遇小偷后，拿起行李，叫停了车，孤独地追了出去。

　　车子继续行驶着，忽然，透过车窗，看见前方的路上聚了一些人，停着两辆车，聚拢的人，密密地站着，有骑电动车也停下来观看的，地上洒落着一些车灯、车架的碎片，几个人站在车子中间大声争执，聚拢的人也都指指点点，围绕着一起事故，周围喧嚣成了一片闹腾的池塘，在这喧嚣沸腾的水中，没有一片宁静、沉默的绿叶，得以立足。

　　汽车在经过肇事现场的时候，车上的人们都找到了共同的焦点，齐齐地望向车窗外，有的站了起来，为了看的更清；有的马上和身边的人讨论，说看到了什么，是哪个车走错了路线……车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在经过事故现场后，依然有人在大声地品头论足。

　　青年听着车里的喧哗，他的心里，却忽然沉默了下来，那沉默，与这时候的喧哗格格不入，就像他想喧哗的时候，却与自己固有的沉默和周围人的沉默格格不入。

　　他听到有声音说，坐车不能睡觉呀，刚才的那个人，要是不睡觉，不就不会被偷了。

　　司机又大声地提醒，自己看管好自己的钱物，不要睡觉。

　　青年听着那提醒，沉默着。

　　叫醒沉睡的人，是容易的；但叫醒沉默的人，是不容易的；叫醒故意沉默，或不得不、不敢不沉默的人，是更困难的。

　　司机的话，是说给想要沉睡的人，还是沉默中的人听呢，自己和他人，谁是睡着，谁是醒着的呢？青年在心底打上了问号。

　　要在沉默与喧哗之间，找到一个有力的支点，青年暗下决心，汽车继续走着，载着众生，载着沉默与喧哗，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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