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魏明伦的 川剧 《变脸》 剧本

狗 娃 (唱)
月亮走，我也走，
我和月亮交朋友。
给你说句悄悄话——
我是黄毛小丫头！
又是喜，又是忧，
小丫头遇上好老头。
心事不敢说出口，
害怕爷爷把我丢！
月亮走，我不走，
我和月亮分分手。
月亮躲进乌云后，我愿留在小船舟。
音乐行弦，水上漂睡眼惺忪嘀咕。
水上漂<重> 狗娃，你在干啥？
狗 娃<重> 爷爷，我在看月亮。
水上漂<重>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场卖艺，快进舱去睡吧……
哎，哎，你朝哪里走？
狗 娃<重> 上岸去撒尿，尿了好睡觉。
水上漂<重> 用不着上岸，就站在船头，往河里一冲嘛。狗娃没法站着撒尿，趁老头蒙眬打鼾，蹑手蹑脚下船，拨开芦丛寻视方便之处。猛然发现草中一物，骇得步步后退。
狗 娃 (呼救)蛇！有蛇呀！
水上漂<重> 蛇！
水上漂一跃而起，猛省出事，飞步上岸救护孩子，奋不顾身与蛇搏斗，抓住蛇尾一抖，甩进草丛。返身抱起孩子。跳上船头，喘息未定，忙着关怀狗娃。
水上漂<重> 蛇咬着你没有？伤着哪里没有？
狗 娃 (惊魂未定)没有，没有，吓死我了！
水上漂 (长吐一口气)阿弥陀佛，保佑我孙子逢凶化吉！ (责备)我叫你不要上岸，你为啥偏不听话…… (忽感手腕疼痛，发觉自己受伤)哎哟，老子被蛇咬一口，起先不痛过后痛！(急忙用嘴吮毒)
狗 娃<重> 爷爷、爷爷，都怪我 ……
水上漂 (吐出毒液)快，掌灯，拿酒来！ 狗娃掌灯火，捧酒碗。水上漂喝一大口，喷到手腕伤口消毒。再撕下衣裳一角，用灯火，点燃布条，装进碗内。
水上漂 (命令)狗娃，撒尿！
狗 娃 (一怔)尿？
水上漂<重> 童子尿，拌布灰，祖传单方，消肿去毒！快撒尿！解开裤子，尿到碗头！狗 娃 (猝不及防，失去对策，本能地捂住裤子后退)不，不……
水上漂 (疑心顿起，似有所悟，厉声催逼)你、你咋个了？给我撒尿！
狗 娃 (被迫哭叫)我、我是女的！
水上漂<重> 啊！ (恍然大悟，重新审视假小子，气得双手颤抖)格老子的眼睛瞎了！酒碗粉碎，灯火熄灭。暗中，远处吼起无词的川江号子……
复明，满天阴霾，满江愁浪。水上漂手腕伤口已草草包扎，闷坐岸边，狠抽旱烟。狗娃在一旁愧疚而紧张地等待老头取舍。
狗 娃<重> 爷爷 ……
水上漂 (苦笑)谁是你的爷爷？格老子一场空欢喜！(斥责)你小小年纪就充当假货，串通人贩子，骗了我老江湖。
狗 娃 (断续分辨)我不是骗子。我被卖过七次了，都嫌我是女的，都把我当牲口卖……我怕说出来，你也把我卖了。
水上漂<重> 我不会卖你，可也不会留你。男娃子是个宝，女娃子是根草，格老子要宝不要草。这是盘缠，这是干粮，送给你，自谋生路去吧。
水上漂送钱送粮，欲解缆登舟。狗娃呼叫下跪，抱住老头后腿哭诉。江水呜咽，为之帮腔。帮腔人 (幕内代言)
小小心灵受损害，
童言诉苦童声哀——
狗 娃 (唱)
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错投女儿胎！
不该生在穷乡里！
不该遇上大水灾！
被人拐，被人卖，
被人骑，被人踩……
只见人人良心坏！
鞭打牲口爬悬崖。
没想到世上还有好人在，
爷爷出现笑颜开。
把我当作人看待，
亲亲热热贴胸怀。
舍不得这份情啊！
割不断这般爱！
天上雁鹅排对排，
扯烂衣裳不分开！
好雁鹅，快飞来 ——
给狗娃帮腔说情补补台！
帮腔人 (应声而出)
啊！
帮腔帮她说句话，
幕后走到台前来！
满场观众也悲哀，
要求老汉留女孩！(隐退)
水上漂 (唱)
老汉心并非铁石块，
是留是丢几徘徊……
狗 娃 (抓住一线希望，急唱快板)
我比男娃子更勤快，
能干粗活能挑抬。
下河帮你洗铺盖，
煮饭帮你劈干柴……
你桌上只添一双筷，
我不贪嘴，不挑菜，
学本事，听安排……
爷爷呀——
你收个孝顺的孙女划得来！
水上漂 (唱)
可怜可爱，
好灵好乖，
催人滚滚泪！
背着娃娃揩……(返身望天三思)
雁鹅阵阵飞天外，
炊烟袅袅起楼台。
我家香烟今何在？
愧对祠堂祖先牌。
养儿方能续后代，
女生外向招祸灾。
事出无奈，
快快丢开。
狗娃休把老汉怪——
重男轻女自古来！
水上漂心一横，跺脚踢开女孩，跳上小舟，轻篙一撑，船如箭发，开往下游。
狗娃沿着河岸追赶小舟，踏进浅水呼唤爷爷，水漫到膝，波涌到腰……
水上漂回头一看，女孩在水中沉浮！
水上漂<重> 死丫头，不要命了！
老汉嘴上大骂，行动却很果断——投河救人！艺人不愧外号水上漂，弄潮之术极高，迅速救起女孩。
狗 娃 (一息尚存)爷爷……
水上漂<重> 死丫头，蚂蝗缠着鹭鸶脚，想甩脱又甩不脱啊！
川江号子 无奈地长叹……

魏明伦
几天后，人贩子与人贩头在角落私议。

人贩子</strong> 老大，恭喜发财。

人贩子</strong> ***，行情怎样？

人贩子</strong> 这几天出手十几条“牲口”，总共卖了这个价钱。

(袖里交易)

人贩子</strong> 小猫小狗，油水不多。我看干脆放开手脚，牵一牵大户人家的肥猪儿。

人贩子</strong> 绑票？

人贩子</strong> 说文雅点，“请”嘛。只要能“请”到一个土老肥的小宝贝，那价钱……

人贩子</strong> 要当它一百个狗娃！

水上漂 (内呼)狗娃！

狗 娃 (内应)爷爷！

水上漂 (内呼)船拢码头，开饭，打牙祭喽！

人贩子、人贩头隐退。

音乐锣鼓欢快，水上漂带狗娃驾舟舞蹈上。

水上漂 (唱)

啊！一江风——

渔夫唱晚，古寺敲钟，

鸟儿归巢，鸭子归棚，

一群群携儿带崽回家中。

我家住在小船上，

漂流停泊芦花丛。

靠岸，系缆，弄炊，摆饭。

狗娃穿着一新，吃得香甜，给老人斟酒添菜，做事勤脚快手。水上漂怡然自得，饮酒抒情。

水上漂 (唱)

芦花丛，白头翁，

娃娃敬我酒三盅。

往日独叹黄昏冷，

今朝笑看夕阳红。

沾阳光，乘好风，

老少有缘巧相逢。

呼爷爷，唤公公，

甜蜜蜜，乐融融。

三十年重圆天伦梦，

陪孙子唱儿歌啊——

我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

老陪少，拍巴掌，手舞足蹈，合唱儿歌。

狗 娃 (唱)

张打铁，李打铁，

打把剪刀送姐姐。

狗娃没姐姐，

剪刀送爷爷。

爷爷留我船上宿，

小小船儿飘荷叶。

水上漂 (与孩子同做摇船游戏)哈哈……

狗 娃 (唱)

荷叶船，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桥，水淹了，

不见外婆只见桥！

苦命的狗娃没人要，

好心的爷爷双手抱。

水上漂 (搂抱孩子)小嘴巴好甜，哈哈……(回溯儿歌：“打剪刀送姐姐”又没姐姐！“摇到外婆桥”又没外婆！狗娃，你的家在哪里？

狗 娃</strong> 我的家就在这里，爷爷。

水上漂</strong> 我是问你老家在哪里？

狗 娃</strong> 大水淹了，啥都没了。

水上漂 (黯然)狗娃，你姓啥？

狗 娃</strong> 我爹说，我就姓 “苟”。

水上漂</strong> 你爹？前几天卖你那个人会是你爹？哼，哪有亲爹卖儿子不流泪的？他满口生意经，是个人贩子嘛。 (挽起孩子衣袖)看，青一块， 紫一块，对畜牲也不能这样下死手打呀！小苦瓜啊，你被那些黑心萝卜整得好惨啊！

狗 娃 (涕泣)爷爷……

水上漂 (抚慰)狗娃，打在你的身上，痛在爷爷心上。爷爷是个糍粑①心肠，你有缘遇上我，时来运转了。从今向后，你就是我的孙子。哪个再敢欺负你，爷爷我给它拼命！(冲动，咳嗽)

狗 娃 (忙给老人捶背)爷爷、公公……

水上漂</strong> 捶轻点，再轻点……

狗 娃</strong> 痛吗？

水上漂</strong> 不痛，痒起来了。

狗 娃</strong> 我给你抠痒。

水上漂</strong> 好，抠上去一点，下来一点，对了，舒服，好安逸……

音乐徐起，水上漂享受天伦乐，拉起家常话。

水上漂</strong> 狗娃，爷爷也是一个苦命人啦。爷爷的爷爷没有留下田地房廊，只留下小船一只，闯江湖不宿客店，跑码头俭省号钱，我一辈子都在水上漂来漂去。年轻那时候，娶了 —个婆娘，生了一个儿子……

狗 娃</strong> 你的婆娘、儿子到哪里去了？

水上漂</strong> 唉，儿子出天花死了，独苗苗早就断了。婆娘哩，嫌我穷，跟野汉子跑了。哼，幸好，我没把变脸绝活儿传给她，从此赌咒再也不跟女人打堆了。呸，女人家，扫把星，滚她妈的三十三！

狗 娃 (一震，停止挠痒)……

水上漂</strong> 哎，咋个不抠了？

狗 娃 (掩饰)我，我抠累了。

水上漂</strong> 莫累坏了，来，过来歇息。 (将孩子揽到怀里)

狗 娃 (依偎)爷爷，你真好。

水上漂</strong> 爷爷待你好，是对你有望啊。爷爷老了，越老越怕。一怕断了我家香烟，二怕断了祖传绝活儿，这才收你做我的孙子。爷爷把心掏给你，教你变脸本事，望你给我传宗接代。

狗 娃 (喜悦)爷爷，我要学变脸，快教我嘛。

水上漂</strong> 好，我先教你几句口诀，记住：家传绝技，独孤一枝。

狗 娃</strong> 家传绝技，独孤一枝。

水上漂</strong> 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

狗 娃</strong> 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 ……女……

水上漂</strong> 记清楚 ……传女背叛祖先……要遭天打雷劈哟……

水上漂连声哈欠，渐转呓语，打起盹来。狗娃轻轻松出老人怀抱，童心独语，对月抒情。

狗 娃 (唱)

月亮走，我也走，

我和月亮交朋友。

给你说句悄悄话——

我是黄毛小丫头！

又是喜，又是忧，

小丫头遇上好老头。

心事不敢说出口，

害怕爷爷把我丢！

月亮走，我不走，

我和月亮分分手。

月亮躲进乌云后，

我愿留在小船舟。

音乐行弦，水上漂睡眼惺忪嘀咕。

水上漂</strong> 狗娃，你在干啥？

狗 娃</strong> 爷爷，我在看月亮。

水上漂</strong>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场卖艺，快进舱去睡吧……

哎，哎，你朝哪里走？

狗 娃</strong> 上岸去撒尿，尿了好睡觉。

水上漂</strong> 用不着上岸，就站在船头，往河里一冲嘛。狗娃没法站着撒尿，趁老头蒙眬打鼾，蹑手蹑脚下船，拨开芦丛寻视方便之处。猛然发现草中一物，骇得步步后退。

狗 娃 (呼救)蛇！有蛇呀！

水上漂</strong> 蛇！

水上漂一跃而起，猛省出事，飞步上岸救护孩子，奋不顾身与蛇搏斗，抓住蛇尾一抖，甩进草丛。返身抱起孩子。跳上船头，喘息未定，忙着关怀狗娃。

水上漂</strong> 蛇咬着你没有？伤着哪里没有？

狗 娃 (惊魂未定)没有，没有，吓死我了！

水上漂 (长吐一口气)阿弥陀佛，保佑我孙子逢凶化吉！ (责备)我叫你不要上岸，你为啥偏不听话…… (忽感手腕疼痛，发觉自己受伤)哎哟，老子被蛇咬一口，起先不痛过后痛！(急忙用嘴吮毒)

狗 娃</strong> 爷爷、爷爷，都怪我 ……

水上漂 (吐出毒液)快，掌灯，拿酒来！ 狗娃掌灯火，捧酒碗。水上漂喝一大口，喷到手腕伤口消毒。再撕下衣裳一角，用灯火，点燃布条，装进碗内。

水上漂 (命令)狗娃，撒尿！

狗 娃 (一怔)尿？

水上漂</strong> 童子尿，拌布灰，祖传单方，消肿去毒！快撒尿！解开裤子，尿到碗头！

狗 娃 (猝不及防，失去对策，本能地捂住裤子后退)不，不……

水上漂 (疑心顿起，似有所悟，厉声催逼)你、你咋个了？给我撒尿！

狗 娃 (被迫哭叫)我、我是女的！

水上漂</strong> 啊！ (恍然大悟，重新审视假小子，气得双手颤抖)格老子的眼睛瞎了！酒碗粉碎，灯火熄灭。暗中，远处吼起无词的川江号子……

复明，满天阴霾，满江愁浪。水上漂手腕伤口已草草包扎，闷坐岸边，狠抽旱烟。狗娃在一旁愧疚而紧张地等待老头取舍。

狗 娃</strong> 爷爷 ……

水上漂 (苦笑)谁是你的爷爷？格老子一场空欢喜！(斥责)你小小年纪就充当假货，串通人贩子，骗了我老江湖。

狗 娃 (断续分辨)我不是骗子。我被卖过七次了，都嫌我是女的，都把我当牲口卖……我怕说出来，你也把我卖了。

水上漂</strong> 我不会卖你，可也不会留你。男娃子是个宝，女娃子是根草，格老子要宝不要草。这是盘缠，这是干粮，送给你，自谋生路去吧。

水上漂送钱送粮，欲解缆登舟。狗娃呼叫下跪，抱住老头后腿哭诉。江水呜咽，为之帮腔。

帮腔人 (幕内代言)

小小心灵受损害，

童言诉苦童声哀——

狗 娃 (唱)

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错投女儿胎！

不该生在穷乡里！

不该遇上大水灾！

被人拐，被人卖，

被人骑，被人踩……

只见人人良心坏！

鞭打牲口爬悬崖。

没想到世上还有好人在，

爷爷出现笑颜开。

把我当作人看待，

亲亲热热贴胸怀。

舍不得这份情啊！

割不断这般爱！

天上雁鹅排对排，

扯烂衣裳不分开！

好雁鹅，快飞来 ——

给狗娃帮腔说情补补台！

帮腔人 (应声而出)

啊！

帮腔帮她说句话，

幕后走到台前来！

满场观众也悲哀，

要求老汉留女孩！(隐退)

水上漂 (唱)

老汉心并非铁石块，

是留是丢几徘徊……

狗 娃 (抓住一线希望，急唱快板)

我比男娃子更勤快，

能干粗活能挑抬。

下河帮你洗铺盖，

煮饭帮你劈干柴……

你桌上只添一双筷，

我不贪嘴，不挑菜，

学本事，听安排……

爷爷呀——

你收个孝顺的孙女划得来！

水上漂 (唱)

可怜可爱，

好灵好乖，

催人滚滚泪！

背着娃娃揩……(返身望天三思)

雁鹅阵阵飞天外，

炊烟袅袅起楼台。

我家香烟今何在？

愧对祠堂祖先牌。

养儿方能续后代，

女生外向招祸灾。

事出无奈，

快快丢开。

狗娃休把老汉怪——

重男轻女自古来！

水上漂心一横，跺脚踢开女孩，跳上小舟，轻篙一撑，船如箭发，开往下游。

狗娃沿着河岸追赶小舟，踏进浅水呼唤爷爷，水漫到膝，波涌到腰……

水上漂回头一看，女孩在水中沉浮！

水上漂</strong> 死丫头，不要命了！

老汉嘴上大骂，行动却很果断——投河救人！艺人不愧外号水上漂，弄潮之术极高，迅速救起女孩。

狗 娃 (一息尚存)爷爷……

水上漂</strong> 死丫头，蚂蝗缠着鹭鸶脚，想甩脱又甩不脱啊！

川江号子 无奈地长叹……

剧本;
[引子]

魏明伦出现在台湾云门舞集《水月》9月11日晚在杭州剧院的演出现场。站在剧场的过道里，笔者和他匆匆约定了为“早报文化论坛”进行一次聊天。魏明伦热情地答应着，并毫不含糊地说：“我住在大华饭店2117号房，就是西湖边的那个饭店。”话音刚落，场灯渐暗，我们回到各自座位上，成为舞剧的观众。

看完演出回到家中，打电话到“西湖边上的那个饭店”，竟然查无此房。心里纳闷。直到第二天上午魏明伦再来电话，方知准确的房间号应该是2217。

“巴山鬼才”的大大咧咧由此略见一斑。

[壹]开场白

应浙江省有关方面邀请，中国剧协副主席、著名剧作家魏明伦和著名舞蹈家白淑湘等一批名人前来杭州观摩“七艺节”。魏先生的言谈之间充满对邀请方的谢意。

在戏曲界，魏明伦是“大腕、角儿”级别的人物，这个名字是可以为剧团赢得“票房”的。

昨天，“鬼才”自述道，在他离开自贡川剧院前，剧院几乎每年都排他写的戏。在剧团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只要有戏演，剧团便“天下太平”。但让剧团“太平”的他，居家的日子似乎说不上“太平”，那时得到的稿酬常常是“镜中花、水中月”。即便是“连中三元”（全国优秀剧本奖）的《巴山秀才》、《易胆大》、《四姑娘》的稿费加起来统共也不过900元人民币。

魏明伦说：“我是职业编剧，但无法以编写戏曲剧本为生，900元请客还不够哦。小剧团的生存不容易啊。我的《潘金莲》全国有200多个剧团演出过，绝大多数剧团不付给我报酬，我也不能怎么样。”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中，魏先生很豁达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贰]“天府之国”与“人间天堂”

四川省承办过第四届中国艺术节，浙江省承办了第七届中国艺术节。对在自己家乡举办过的艺术节，魏先生说，时间长了，印象有些模糊了。

问：对浙江举行的“七艺节”印象如何？

答：我只看了几场演出，没有发言权。但对开幕式的印象很深，很好看，声、光、影、色样样俱全，很像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具备了商业社会和读图时代的鲜明特征。”

魏明伦说，四川是“天府之国”，杭州是人间天堂，成都和杭州尽管在地理上相隔遥远，但却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样历史悠久，文化气息浓厚，很秀丽，很安静，是过日子的好地方。当然，两座城市还是有差别的。”

魏明伦话锋一转，光看川剧和越剧就能看出两者的不同喽！“吴侬软语的越剧和高亢激越的川剧就是两种不同地域文化的代表。不同并不意味着相互排斥，而是可以互通有无。你们茅威涛演的越剧《西厢记》里的张生不是还学了川剧的‘踢裼子’吗？那个越剧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川剧中也很有名，叫《柳荫记》。”

问：是否看过越剧新作《藏书之家》？

答：尚未。

他略带感慨地说：“茅威涛是个有儒雅之气的小生，要表现藏书精神，不容易！越剧的玩意儿少。”

两座不同城市的品质在魏明伦的言谈中不知不觉便演化成对两个剧种的评断，所谓三句话不离本行的职业病，如是也。

[叁]人与“鬼”

魏明伦是个颇具争议色彩的名人，一是因为他的剧作常惹出争议，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1985年他写的川剧《潘金莲》，用今天人们的“时髦话”说，他写出了潘金莲在特定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下的“人性”，关于“潘金莲”的争议甚至波及海外，持续了十余年。

敢于直言，是魏明伦作为个人会成为争议点的另一个原因。这些年来，魏明伦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当今社会不良文化倾向的抨击。

问：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答未到，笑先来：“我是一个复杂的人。”

问：究竟复杂到何等程度？

答：非一句话可以说清也。

停顿几秒钟后，魏明伦非常简洁明了地回答：“生，我是一个没有白活的人；死，我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鬼’。”

这话说得玄乎。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两句话被魏明伦写进了《图说名家格言》一书的《魏明伦卷》。此书共出了五卷，包括李敖、柏杨、王蒙、贾平凹和他。

眼前的魏明伦个头偏矮，脑袋偏大。无论春夏秋冬，一把扇子不离手掌。很多人猜想他偏大的脑袋里一定装了许许多多凡夫俗子难以具备的智慧与才华。而那把扇子，则被魏明伦称作是“中国文化中极有品位的符号”，“你说说，哪位大国画家不画扇面？哪位大书法家不在扇面上书写？所以嘛，文人手中的扇子不仅是拿来扇凉的，扇的都是文化哦！”

[肆]旧作与新剧

敢言自己没有白活的人大凡都是在某个领域中有所建树的人。魏先生把自己看成“文人中的艺人，艺人中的文人”。更多的时候，他和川剧的关系密不可分，紧紧相连。有实例为证：国庆35周年庆典时，彩车走过天安门，其中一辆彩车上就是《巴山秀才》的造型。还有一例，当年四川省大批知识分子入党，有报刊便以“巴山秀才入党记”为题加以评论。作为《巴山秀才》编剧，魏明伦自然担当得起“没有白活”的美誉。

创作于21年前的川剧《巴山秀才》参加了此次“七艺节”，演出地点是在温州。换了导演、舞美等二度创作人员，上演的剧团也由原来的自贡市川剧团变成了现在的四川省川剧院。但是，魏先生说，时隔21年，除了个别称呼什么的，对剧本，他几乎一字未改。

对此，魏明伦的解释是：“倒不是说剧本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程度，而是剧本所包含的许多东西跟现实是如此的接近。我不改，我想保持那些东西，那是早已存在的，而不是现在加进去的。”

一部问世21年的“旧作”可以在新世纪舞台上一展韵味，风采不变，抑或可以称之为“经典”？

魏明伦说：“这我说了不算，还得由时间和实践来证明。”

这次，共有两部与魏明伦相关的作品参加了“七艺节”，一部是川剧《巴山秀才》，另一部是歌舞《大唐华章》。前者，他是编剧；后者，他是艺术总监。让他对自己的作品作个评价———

魏明伦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噻……”

简介

魏明伦：人称“梨园怪杰”、“巴山鬼才”。

1941年出生于四川内江。童年失学，9岁随父从艺。先后任演员、导演、编剧等职。

20世纪80年代起，他以“一戏一招”的创新精神先后写作《易胆大》、《四姑娘》、《巴山秀才》（与南国合作）、《岁岁重阳》（与南国合作）、《潘金莲》、《夕照祁山》、《中国公主杜兰朵》、《变脸》等一批在国内外有影响的戏曲文学剧本。他同时又兼作散文、碑文，别具一格，蜚声文坛。

声音

“现在除了贫富两极分化外，还有一个两极分化：高科技与低人文的两极分化。一方面，高科技渗透到我们的生活，人们玩的手机、电脑、数码相机，都是高科技产品；可另一方面，年轻人的人文素养，尤其是中国人文素养太低了。”———2004年3月，魏明伦说“两极分化”

“说白了她（小燕子）就是一个以无知、没有文化为荣，无知即无畏，带有一些痞子性的女孩子。‘小燕子’有点像一个女的韦小宝。但是金庸在写韦小宝时是带有批判性的，并不赞扬他。而琼瑶在写‘小燕子’的时候，是带有一种欣赏、赞扬的态度，这样就起了（不好的）引导作用。”———2002年3月，魏明伦痛斥“小燕子”

魏明伦
几天后，人贩子与人贩头在角落私议。

人贩子</strong> 老大，恭喜发财。

人贩子</strong> ***，行情怎样？

人贩子</strong> 这几天出手十几条“牲口”，总共卖了这个价钱。

(袖里交易)

人贩子</strong> 小猫小狗，油水不多。我看干脆放开手脚，牵一牵大户人家的肥猪儿。

人贩子</strong> 绑票？

人贩子</strong> 说文雅点，“请”嘛。只要能“请”到一个土老肥的小宝贝，那价钱……

人贩子</strong> 要当它一百个狗娃！

水上漂 (内呼)狗娃！

狗 娃 (内应)爷爷！

水上漂 (内呼)船拢码头，开饭，打牙祭喽！

人贩子、人贩头隐退。

音乐锣鼓欢快，水上漂带狗娃驾舟舞蹈上。

水上漂 (唱)

啊！一江风——

渔夫唱晚，古寺敲钟，

鸟儿归巢，鸭子归棚，

一群群携儿带崽回家中。

我家住在小船上，

漂流停泊芦花丛。

靠岸，系缆，弄炊，摆饭。

狗娃穿着一新，吃得香甜，给老人斟酒添菜，做事勤脚快手。水上漂怡然自得，饮酒抒情。

水上漂 (唱)

芦花丛，白头翁，

娃娃敬我酒三盅。

往日独叹黄昏冷，

今朝笑看夕阳红。

沾阳光，乘好风，

老少有缘巧相逢。

呼爷爷，唤公公，

甜蜜蜜，乐融融。

三十年重圆天伦梦，

陪孙子唱儿歌啊——

我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

老陪少，拍巴掌，手舞足蹈，合唱儿歌。

狗 娃 (唱)

张打铁，李打铁，

打把剪刀送姐姐。

狗娃没姐姐，

剪刀送爷爷。

爷爷留我船上宿，

小小船儿飘荷叶。

水上漂 (与孩子同做摇船游戏)哈哈……

狗 娃 (唱)

荷叶船，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桥，水淹了，

不见外婆只见桥！

苦命的狗娃没人要，

好心的爷爷双手抱。

水上漂 (搂抱孩子)小嘴巴好甜，哈哈……(回溯儿歌：“打剪刀送姐姐”又没姐姐！“摇到外婆桥”又没外婆！狗娃，你的家在哪里？

狗 娃</strong> 我的家就在这里，爷爷。

水上漂</strong> 我是问你老家在哪里？

狗 娃</strong> 大水淹了，啥都没了。

水上漂 (黯然)狗娃，你姓啥？

狗 娃</strong> 我爹说，我就姓 “苟”。

水上漂</strong> 你爹？前几天卖你那个人会是你爹？哼，哪有亲爹卖儿子不流泪的？他满口生意经，是个人贩子嘛。 (挽起孩子衣袖)看，青一块， 紫一块，对畜牲也不能这样下死手打呀！小苦瓜啊，你被那些黑心萝卜整得好惨啊！

狗 娃 (涕泣)爷爷……

水上漂 (抚慰)狗娃，打在你的身上，痛在爷爷心上。爷爷是个糍粑①心肠，你有缘遇上我，时来运转了。从今向后，你就是我的孙子。哪个再敢欺负你，爷爷我给它拼命！(冲动，咳嗽)

狗 娃 (忙给老人捶背)爷爷、公公……

水上漂</strong> 捶轻点，再轻点……

狗 娃</strong> 痛吗？

水上漂</strong> 不痛，痒起来了。

狗 娃</strong> 我给你抠痒。

水上漂</strong> 好，抠上去一点，下来一点，对了，舒服，好安逸……

音乐徐起，水上漂享受天伦乐，拉起家常话。

水上漂</strong> 狗娃，爷爷也是一个苦命人啦。爷爷的爷爷没有留下田地房廊，只留下小船一只，闯江湖不宿客店，跑码头俭省号钱，我一辈子都在水上漂来漂去。年轻那时候，娶了 —个婆娘，生了一个儿子……

狗 娃</strong> 你的婆娘、儿子到哪里去了？

水上漂</strong> 唉，儿子出天花死了，独苗苗早就断了。婆娘哩，嫌我穷，跟野汉子跑了。哼，幸好，我没把变脸绝活儿传给她，从此赌咒再也不跟女人打堆了。呸，女人家，扫把星，滚她妈的三十三！

狗 娃 (一震，停止挠痒)……

水上漂</strong> 哎，咋个不抠了？

狗 娃 (掩饰)我，我抠累了。

水上漂</strong> 莫累坏了，来，过来歇息。 (将孩子揽到怀里)

狗 娃 (依偎)爷爷，你真好。

水上漂</strong> 爷爷待你好，是对你有望啊。爷爷老了，越老越怕。一怕断了我家香烟，二怕断了祖传绝活儿，这才收你做我的孙子。爷爷把心掏给你，教你变脸本事，望你给我传宗接代。

狗 娃 (喜悦)爷爷，我要学变脸，快教我嘛。

水上漂</strong> 好，我先教你几句口诀，记住：家传绝技，独孤一枝。

狗 娃</strong> 家传绝技，独孤一枝。

水上漂</strong> 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

狗 娃</strong> 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 ……女……

水上漂</strong> 记清楚 ……传女背叛祖先……要遭天打雷劈哟……

水上漂连声哈欠，渐转呓语，打起盹来。狗娃轻轻松出老人怀抱，童心独语，对月抒情。

狗 娃 (唱)

月亮走，我也走，

我和月亮交朋友。

给你说句悄悄话——

我是黄毛小丫头！

又是喜，又是忧，

小丫头遇上好老头。

心事不敢说出口，

害怕爷爷把我丢！

月亮走，我不走，

我和月亮分分手。

月亮躲进乌云后，

我愿留在小船舟。

音乐行弦，水上漂睡眼惺忪嘀咕。

水上漂</strong> 狗娃，你在干啥？

狗 娃</strong> 爷爷，我在看月亮。

水上漂</strong>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场卖艺，快进舱去睡吧……

哎，哎，你朝哪里走？

狗 娃</strong> 上岸去撒尿，尿了好睡觉。

水上漂</strong> 用不着上岸，就站在船头，往河里一冲嘛。狗娃没法站着撒尿，趁老头蒙眬打鼾，蹑手蹑脚下船，拨开芦丛寻视方便之处。猛然发现草中一物，骇得步步后退。

狗 娃 (呼救)蛇！有蛇呀！

水上漂</strong> 蛇！

水上漂一跃而起，猛省出事，飞步上岸救护孩子，奋不顾身与蛇搏斗，抓住蛇尾一抖，甩进草丛。返身抱起孩子。跳上船头，喘息未定，忙着关怀狗娃。

水上漂</strong> 蛇咬着你没有？伤着哪里没有？

狗 娃 (惊魂未定)没有，没有，吓死我了！

水上漂 (长吐一口气)阿弥陀佛，保佑我孙子逢凶化吉！ (责备)我叫你不要上岸，你为啥偏不听话…… (忽感手腕疼痛，发觉自己受伤)哎哟，老子被蛇咬一口，起先不痛过后痛！(急忙用嘴吮毒)

狗 娃</strong> 爷爷、爷爷，都怪我 ……

水上漂 (吐出毒液)快，掌灯，拿酒来！ 狗娃掌灯火，捧酒碗。水上漂喝一大口，喷到手腕伤口消毒。再撕下衣裳一角，用灯火，点燃布条，装进碗内。

水上漂 (命令)狗娃，撒尿！

狗 娃 (一怔)尿？

水上漂</strong> 童子尿，拌布灰，祖传单方，消肿去毒！快撒尿！解开裤子，尿到碗头！

狗 娃 (猝不及防，失去对策，本能地捂住裤子后退)不，不……

水上漂 (疑心顿起，似有所悟，厉声催逼)你、你咋个了？给我撒尿！

狗 娃 (被迫哭叫)我、我是女的！

水上漂</strong> 啊！ (恍然大悟，重新审视假小子，气得双手颤抖)格老子的眼睛瞎了！酒碗粉碎，灯火熄灭。暗中，远处吼起无词的川江号子……

复明，满天阴霾，满江愁浪。水上漂手腕伤口已草草包扎，闷坐岸边，狠抽旱烟。狗娃在一旁愧疚而紧张地等待老头取舍。

狗 娃</strong> 爷爷 ……

水上漂 (苦笑)谁是你的爷爷？格老子一场空欢喜！(斥责)你小小年纪就充当假货，串通人贩子，骗了我老江湖。

狗 娃 (断续分辨)我不是骗子。我被卖过七次了，都嫌我是女的，都把我当牲口卖……我怕说出来，你也把我卖了。

水上漂</strong> 我不会卖你，可也不会留你。男娃子是个宝，女娃子是根草，格老子要宝不要草。这是盘缠，这是干粮，送给你，自谋生路去吧。

水上漂送钱送粮，欲解缆登舟。狗娃呼叫下跪，抱住老头后腿哭诉。江水呜咽，为之帮腔。

帮腔人 (幕内代言)

小小心灵受损害，

童言诉苦童声哀——

狗 娃 (唱)

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错投女儿胎！

不该生在穷乡里！

不该遇上大水灾！

被人拐，被人卖，

被人骑，被人踩……

只见人人良心坏！

鞭打牲口爬悬崖。

没想到世上还有好人在，

爷爷出现笑颜开。

把我当作人看待，

亲亲热热贴胸怀。

舍不得这份情啊！

割不断这般爱！

天上雁鹅排对排，

扯烂衣裳不分开！

好雁鹅，快飞来 ——

给狗娃帮腔说情补补台！

帮腔人 (应声而出)

啊！

帮腔帮她说句话，

幕后走到台前来！

满场观众也悲哀，

要求老汉留女孩！(隐退)

水上漂 (唱)

老汉心并非铁石块，

是留是丢几徘徊……

狗 娃 (抓住一线希望，急唱快板)

我比男娃子更勤快，

能干粗活能挑抬。

下河帮你洗铺盖，

煮饭帮你劈干柴……

你桌上只添一双筷，

我不贪嘴，不挑菜，

学本事，听安排……

爷爷呀——

你收个孝顺的孙女划得来！

水上漂 (唱)

可怜可爱，

好灵好乖，

催人滚滚泪！

背着娃娃揩……(返身望天三思)

雁鹅阵阵飞天外，

炊烟袅袅起楼台。

我家香烟今何在？

愧对祠堂祖先牌。

养儿方能续后代，

女生外向招祸灾。

事出无奈，

快快丢开。

狗娃休把老汉怪——

重男轻女自古来！

水上漂心一横，跺脚踢开女孩，跳上小舟，轻篙一撑，船如箭发，开往下游。

狗娃沿着河岸追赶小舟，踏进浅水呼唤爷爷，水漫到膝，波涌到腰……

水上漂回头一看，女孩在水中沉浮！

水上漂</strong> 死丫头，不要命了！

老汉嘴上大骂，行动却很果断——投河救人！艺人不愧外号水上漂，弄潮之术极高，迅速救起女孩。

狗 娃 (一息尚存)爷爷……

水上漂</strong> 死丫头，蚂蝗缠着鹭鸶脚，想甩脱又甩不脱啊！

川江号子 无奈地长叹……

剧本;
[引子]

魏明伦出现在台湾云门舞集《水月》9月11日晚在杭州剧院的演出现场。站在剧场的过道里，笔者和他匆匆约定了为“早报文化论坛”进行一次聊天。魏明伦热情地答应着，并毫不含糊地说：“我住在大华饭店2117号房，就是西湖边的那个饭店。”话音刚落，场灯渐暗，我们回到各自座位上，成为舞剧的观众。

看完演出回到家中，打电话到“西湖边上的那个饭店”，竟然查无此房。心里纳闷。直到第二天上午魏明伦再来电话，方知准确的房间号应该是2217。

“巴山鬼才”的大大咧咧由此略见一斑。

[壹]开场白

应浙江省有关方面邀请，中国剧协副主席、著名剧作家魏明伦和著名舞蹈家白淑湘等一批名人前来杭州观摩“七艺节”。魏先生的言谈之间充满对邀请方的谢意。

在戏曲界，魏明伦是“大腕、角儿”级别的人物，这个名字是可以为剧团赢得“票房”的。

昨天，“鬼才”自述道，在他离开自贡川剧院前，剧院几乎每年都排他写的戏。在剧团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只要有戏演，剧团便“天下太平”。但让剧团“太平”的他，居家的日子似乎说不上“太平”，那时得到的稿酬常常是“镜中花、水中月”。即便是“连中三元”（全国优秀剧本奖）的《巴山秀才》、《易胆大》、《四姑娘》的稿费加起来统共也不过900元人民币。

魏明伦说：“我是职业编剧，但无法以编写戏曲剧本为生，900元请客还不够哦。小剧团的生存不容易啊。我的《潘金莲》全国有200多个剧团演出过，绝大多数剧团不付给我报酬，我也不能怎么样。”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中，魏先生很豁达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贰]“天府之国”与“人间天堂”

四川省承办过第四届中国艺术节，浙江省承办了第七届中国艺术节。对在自己家乡举办过的艺术节，魏先生说，时间长了，印象有些模糊了。

问：对浙江举行的“七艺节”印象如何？

答：我只看了几场演出，没有发言权。但对开幕式的印象很深，很好看，声、光、影、色样样俱全，很像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具备了商业社会和读图时代的鲜明特征。”

魏明伦说，四川是“天府之国”，杭州是人间天堂，成都和杭州尽管在地理上相隔遥远，但却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样历史悠久，文化气息浓厚，很秀丽，很安静，是过日子的好地方。当然，两座城市还是有差别的。”

魏明伦话锋一转，光看川剧和越剧就能看出两者的不同喽！“吴侬软语的越剧和高亢激越的川剧就是两种不同地域文化的代表。不同并不意味着相互排斥，而是可以互通有无。你们茅威涛演的越剧《西厢记》里的张生不是还学了川剧的‘踢裼子’吗？那个越剧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川剧中也很有名，叫《柳荫记》。”

问：是否看过越剧新作《藏书之家》？

答：尚未。

他略带感慨地说：“茅威涛是个有儒雅之气的小生，要表现藏书精神，不容易！越剧的玩意儿少。”

两座不同城市的品质在魏明伦的言谈中不知不觉便演化成对两个剧种的评断，所谓三句话不离本行的职业病，如是也。

[叁]人与“鬼”

魏明伦是个颇具争议色彩的名人，一是因为他的剧作常惹出争议，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1985年他写的川剧《潘金莲》，用今天人们的“时髦话”说，他写出了潘金莲在特定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下的“人性”，关于“潘金莲”的争议甚至波及海外，持续了十余年。

敢于直言，是魏明伦作为个人会成为争议点的另一个原因。这些年来，魏明伦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当今社会不良文化倾向的抨击。

问：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答未到，笑先来：“我是一个复杂的人。”

问：究竟复杂到何等程度？

答：非一句话可以说清也。

停顿几秒钟后，魏明伦非常简洁明了地回答：“生，我是一个没有白活的人；死，我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鬼’。”

这话说得玄乎。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两句话被魏明伦写进了《图说名家格言》一书的《魏明伦卷》。此书共出了五卷，包括李敖、柏杨、王蒙、贾平凹和他。

眼前的魏明伦个头偏矮，脑袋偏大。无论春夏秋冬，一把扇子不离手掌。很多人猜想他偏大的脑袋里一定装了许许多多凡夫俗子难以具备的智慧与才华。而那把扇子，则被魏明伦称作是“中国文化中极有品位的符号”，“你说说，哪位大国画家不画扇面？哪位大书法家不在扇面上书写？所以嘛，文人手中的扇子不仅是拿来扇凉的，扇的都是文化哦！”

[肆]旧作与新剧

敢言自己没有白活的人大凡都是在某个领域中有所建树的人。魏先生把自己看成“文人中的艺人，艺人中的文人”。更多的时候，他和川剧的关系密不可分，紧紧相连。有实例为证：国庆35周年庆典时，彩车走过天安门，其中一辆彩车上就是《巴山秀才》的造型。还有一例，当年四川省大批知识分子入党，有报刊便以“巴山秀才入党记”为题加以评论。作为《巴山秀才》编剧，魏明伦自然担当得起“没有白活”的美誉。

创作于21年前的川剧《巴山秀才》参加了此次“七艺节”，演出地点是在温州。换了导演、舞美等二度创作人员，上演的剧团也由原来的自贡市川剧团变成了现在的四川省川剧院。但是，魏先生说，时隔21年，除了个别称呼什么的，对剧本，他几乎一字未改。

对此，魏明伦的解释是：“倒不是说剧本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程度，而是剧本所包含的许多东西跟现实是如此的接近。我不改，我想保持那些东西，那是早已存在的，而不是现在加进去的。”

一部问世21年的“旧作”可以在新世纪舞台上一展韵味，风采不变，抑或可以称之为“经典”？

魏明伦说：“这我说了不算，还得由时间和实践来证明。”

这次，共有两部与魏明伦相关的作品参加了“七艺节”，一部是川剧《巴山秀才》，另一部是歌舞《大唐华章》。前者，他是编剧；后者，他是艺术总监。让他对自己的作品作个评价———

魏明伦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噻……”

简介

魏明伦：人称“梨园怪杰”、“巴山鬼才”。

1941年出生于四川内江。童年失学，9岁随父从艺。先后任演员、导演、编剧等职。

20世纪80年代起，他以“一戏一招”的创新精神先后写作《易胆大》、《四姑娘》、《巴山秀才》（与南国合作）、《岁岁重阳》（与南国合作）、《潘金莲》、《夕照祁山》、《中国公主杜兰朵》、《变脸》等一批在国内外有影响的戏曲文学剧本。他同时又兼作散文、碑文，别具一格，蜚声文坛。

声音

“现在除了贫富两极分化外，还有一个两极分化：高科技与低人文的两极分化。一方面，高科技渗透到我们的生活，人们玩的手机、电脑、数码相机，都是高科技产品；可另一方面，年轻人的人文素养，尤其是中国人文素养太低了。”———2004年3月，魏明伦说“两极分化”

“说白了她（小燕子）就是一个以无知、没有文化为荣，无知即无畏，带有一些痞子性的女孩子。‘小燕子’有点像一个女的韦小宝。但是金庸在写韦小宝时是带有批判性的，并不赞扬他。而琼瑶在写‘小燕子’的时候，是带有一种欣赏、赞扬的态度，这样就起了（不好的）引导作用。”———2002年3月，魏明伦痛斥“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