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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时期不一样的边塞描写——读《吊古战场文》

时间: 2021-07-04 12:26:25 | 作者:林sir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9次

盛唐时期不一样的边塞描写——读《吊古战场文》

似乎此前还没有人对战场进行如此痛彻的挖掘。这是唐代文学家李华(715-766年)《吊古战场文》一文的重要贡献。李华为唐代大臣,历任监察御使、右补阙(掌供奉讽谏),历经了盛唐时期(650年-755年)的后半段,以及安史之乱后的唐衰时期。《吊古战场文》是其广受称誉的代表作。主要内容是参观古战场后的观察和思考。

吴楚材、吴调侯在《古文观止》的评价是:“通篇只是极写亭长口中‘常覆三军’一语。‘常覆三军’,因‘多事四夷’故也。遂将秦汉至近代上下数千百年,反反复复写得愁惨悲哀,不堪再诵。”这样的气氛似乎与我们印象中的盛唐的乐观气象有较大的差别,何以有如此评价?一起来细作分析。

1、战争与政治的关系

这篇作品,据说是作于752年。按理说,还是处在一般意义的盛唐时期。文章主要谈的是战争这个话题。我们细读此文,便可以发现作者对于战争的厌恶、排斥、否定的程度,是远高于一般人的。在文章末尾,有这样一段话:“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作者借用父母、兄弟、夫妻之情的名义,对于将士参加战争的意义进行了根本的质疑和控诉。

资料显示,唐玄宗在位(712年-756年)后期,唐军对外战役败绩连连。这其中,在749年、750年、751年,到753年分别针对吐蕃、石国、契丹、南诏等国发动的四次大规模的对外战争均告失利,令唐军损失惨重。比如,每次战争均投入至少数万将士,多则超二十万,均死亡殆尽。这与盛唐前期的境况迥然不同:唐高宗时期(649-683年),灭亡了东西两个大敌:西突厥与高句丽,在唐朝历史上版图最大。武周时期(690年~705年)亦能够保持基本格局。

在这一唐朝由盛转衰之际,李华的悲愤是有道理的。而且,可以发现,这一情绪不仅仅只局限于一定的时期。需要指出的是,唐朝文人的乐观情绪已经被消磨殆尽,杜甫在《兵车行》中的描写尤为惨烈:“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古来”二字道出杜甫对古来外部战争的质疑。

这一心情在李华的《吊古战场文》表现得最为饱满,思考得最为深入。李华在《吊古战场文》不仅发出“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这样的呼号,还提出了针对这一现象的解决方法,即“守在四夷”。这是古代天子处理对外关系的做法。即通过华夏文明宣扬教化四方的夷族,最终使得它们拱卫天子,形成良好的华夷关系。

李华认为正是有这样的一层文明的纽带,使得古代华夷战争也充满了光明、成功、和谐的色彩。他在《吊古战场文》举例道:“吾闻之:牧用赵卒,大破林胡,开地千里,遁逃匈奴。”又说“周逐猃狁,北至太原。既城朔方,全师而还。饮至策勋,和乐且闲。穆穆棣棣,君臣之间。”这里,李华举了两个例子:赵国赵牧抵御林胡、震慑匈奴,以及周朝驱逐猃狁,筑城防御后凯旋回归,和睦舒适。在这两个例子中的夷族的战斗力似乎不值一提,而华族则势如破竹。这无疑是作者用来证明华夏文明内外巨大影响力的例子。

与之相对的是秦汉时期与夷族关系完全破裂后的情况,秦、汉王朝倾举国之力,均落得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窘境。即“汉倾天下,财殚力痡。任人而已,岂在多乎!”“秦起长城,竟海为关。荼毒生民,万里朱殷。汉击匈奴,虽得阴山,枕骸徧野,功不补患。”(《吊古战场文》)

这悬殊的原因,作者在《吊古战场文》也已经写明,他说:“秦汉而还,多事四夷,中州耗斁,无世无之。古称戎夏,不抗王师。文教失宣,武臣用奇。奇兵有异于仁义,王道迂阔而莫为。呜呼噫嘻!”(《吊古战场文》)关键在于,“文教失宣,武臣用奇。”当华夷两大族群失去的文化的纽带,只能通过单纯的武力定位两者之间的关系,那么就变成了永无止境的相互攻伐,以及无法控制的将士伤亡。

克劳塞维茨所著作的《战争论》指出:“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战争总是在某种政治形势下产生的,而且只能是某种政治动机引起的”。李华强调政治文明的影响力是有一定道理的。

2、战争的荒谬性

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考,作者才会如此无羁地写尽战争的荒谬,一点也没有提及盛唐时期的胜绩,仿佛此前的胜利不存在,更别提流露边塞诗人们的豪迈胸怀,诸如王昌龄的《出塞》写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显然他认为此前的胜利不过是短暂现象,而失去文明纽带的华夷关系的胜败根本毫无意义,将士们最终都会沦为战争的陪葬品。

在文章开头,作者描写了阴森可怖、万物遭毁灭了的古战场惨象。即“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吊古战场文》)。读之后,眼前便浮现出寸草不生,几无活物的茫茫荒漠景象,着实阴森恐怖。

似乎为了增加现场感与可信度,做着接着写道“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说的是作者李华站在古战场边上与当地亭长的对话。眼前的景象是“常覆三军”造成的。值得一提,亭长以及所谓的“古战场”均不可查,不乏作者杜撰为之的可能。

而且,作者不禁哀呼:“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并且悲观地想象在这样的古战场上的战争经过:华夏军队在严冬之际遭胡兵偷袭,仓促应战被肆意屠戮,令人身临其境。对于这一经过的描写,无疑是全文的高潮和作者才华最突出的体现。

首先,作者李华缺乏从军经验,但似乎对于经过相当熟悉,写得丝丝入扣,极尽渲染夸张之能事,表达了对战争的巨大讽刺和批判。具体来说,如“主将骄敌,期门受战。野竖旌旗,川回组练”“利镞穿骨,惊沙入面”,结果“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

其次,句式多变。文章以四字句(全文144句,四字句就有118句),多对偶句的骈文风格为主体,同时还使用较多的骚体句,来表现和渲染将士所处绝境。即“鼓衰兮力竭,矢尽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吊古战场文》)

3、创作动机与追问

总体来说,这是一篇文采横溢,同时有着充分的思考,按照一定严谨的逻辑产出的文章。鲁迅评价《孔乙己》的写作过程,提到了“从容不迫”。这应该也是李华写作《吊古战场文》的特点。

《新唐书·李华传》记载了一段故事,提到《吊古战场文》一文产生背后的原因,说的是李华为了当时与他在散文领域齐名的散文家萧颖士较量,刻意写了此文,表明他在“宏杰气”方面不弱于萧颖士。即“初,华作《舍元殿赋》成,以示萧颖士,颖士日:‘《景福》之上,《灵光》之下。’华文辞绵丽,少宏杰气,颖士健爽自肆,时谓不及颖士,而华自疑过之。因著《吊古战场文》,极思研摧,已成,污为故书,杂置梵书之庋。它日,与颖士读之,称工,华问:‘今谁可及?’颖士日:‘君加精思,便能至矣。’”华愕然而服。”

从这段史料中,我们可以知道《吊古战场文》背后也存在李华“游戏文字”的动机。此外,据《新唐书·李华传》记载,李华为官正直不阿,对权贵总是严加弹劾查办,而且是一个大孝子,安史之乱发生后,李华本打算从小路用车载着母亲逃离,但被叛军抓住,不得已做了伪职以安定母亲。这些经历展现的个性与《吊古战场文》流露的对于军队官僚主义的愤慨、对于亲情的感伤是吻合的。

翻开李华其他的作品,可以看到本文的理论源头。李华在其《崔淝集序》写道 :“文章本乎作者,而哀乐系乎时。本乎作者,六经之志也;系乎时者,乐文武而哀幽厉也。”可以发现他的文章观主要包括:写作须“发乎情” ,具有鲜明的时代性,以及以儒家经典《六经》的思想和文风作为志向或者学习的榜样。并且在另一篇《质文论》中强调“质弊则佐之以文,文弊则复之以质”,主张“文质并重”。这些文章观念在《吊古战场文》是充分体现的。因此,本文一扫南北朝以来的虚浮文风,李华也被称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先驱。

需要思考的问题是著名诗人臧克家早就提过的,他在《悲惨阴暗的战争画卷——重读〈吊古战场文〉》中指出李华此文“不分皂白地反对战争”的明显倾向,有抹杀“正义性”和“侵略性”的两种战争特点的界限,丑化正义战争之嫌。这可以说是李华思想的局限性。

但也需要指出,关于战争的“正义性”和“侵略性”之别的共识只仅限于特定的世界革命兴起的阶段性时期,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很难辨识的。所以,多数情况下,人们天然存在否定一切战争的冲动。如今已经是“告别世界革命”之时代。现在的世界格局是由所谓的“霸道”(按照军事实力)逻辑所形成的等级秩序。当时局变动,很多人难免还需要回到李华感慨古战场的那个时刻而无所作为。这是令人悲伤的。

文章标题: 盛唐时期不一样的边塞描写——读《吊古战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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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签:杜甫  历史  安史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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