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6-13 20:28:56 | 作者:蹦沙卡拉卡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3次
下毒之人被找了出来,却是孝武帝新提拔上来的宠妃。萧皇后将那宠妃绑缚在御花园里,一刀一刀剜了她的肉,亲眼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当时御花园里所有的宫女太监斗看的几欲晕倒,然而萧皇后却觉得怪没意思的。
孝武帝自然也是狠狠责骂了宠妃,亲自定了宠妃的罪,还安慰了萧皇后的安慰。萧皇后听着他的温和言辞,心中冷如寒冰,满脑子的却是提防和警惕。
这件事情究竟孝武帝知不知道呢?萧皇后觉得自己与孝武帝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也应该重新好好审视他了。便是孝武帝不知情,可是这宠妃,本就是为了对付萧皇后而提拔的,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萧皇后一面心中生出防备,一面却是假装因为儿子遭此横祸而恹恹。
谢炽身负不治之毒的事情并未外传,可是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被人知道。然而萧皇后最担心的是以后,她腹中的孩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孝武帝因着萧家对谢炽而心生嫌隙,若是谢炽日后有了什么事情,那么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是个儿子,这孩子便替了谢炽的位置,坐了太子的位置,焉知不是下一个谢炽?若是是个女儿,萧皇后也不愿意她留在宫闱之中,日日被人摆布,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萧皇后将要开始反击了,在她生下这个孩子后,她要把萧家谢炽还有她自己所尝受到的苦楚一一加倍的还回去,待这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总归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说不定还会受人制掣,所以她要想办法。
狸猫换太子,一般来说,那被换走的太子将会远离自己本应得到的一切,而那狸猫反而会得到自己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萧皇后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交给心腹,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他的字就叫做景行。若是有朝一日他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用阴谋阳谋,却永远不要利用人的真心。”她硬起心肠看了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眼,道:“送他走吧。”
两个月,小半年的路程,陇邺到定京,一路跑死马,那是谢渊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人世,然而迎接他的却是逃往。在那些逃往的日子里,他睁大眼睛,牙牙学语,和这个世界学着交手。
定京的临安侯府,玉清公主恰好要生产了。
萧皇后的心腹本来遵循着萧皇后的命令,要将谢渊送到一户普通的富裕人家,远离朝廷权谋的纷争。可是那一日心腹在街上查探的时候,无意中却得知玉清公主也快要生产了,孩子的名字斗已经取好了,叫做景行。
心腹想,这可真是巧合。
那一夜凄风苦雨,定京城下了很大的雨,雨水冲淡了分娩倒在院中的血水,冲淡了女子痛苦的呻吟,也冲淡了婴儿渐渐微弱的啼叫。
那个姓谢名景行的孩子,和谢渊十分有缘的孩子,还未出世就死了。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的心腹犹豫一瞬,却是做了个让他庆幸终生的决定。
他将谢渊变成了谢景行,从此以后,景行为名,不再有字,临安侯府的小世子,怀揣着萧皇后的期许,玉清公主的期望,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不久之后,那户最初选择的定京富户却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不知为何,知情人却清楚,孝武帝终于还是发现了端倪,不远万里斗要赶来灭口。也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却因为心腹的一念之差,阴差阳错的让谢景行避开了这场生死劫。
似乎是命中注定好的一样。
那临安侯府亦是腌臜事情不断,方氏和两个儿子不断作妖,谢景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谢鼎的宠爱,可是谢鼎的宠爱未必就是好事,谢鼎长年征战不在府中,谢景行一个幼子,在豺狼虎豹口中活下来本就艰难,若非有着萧皇后的心腹暗中相助,只怕早已成为一抷黄土,和真正的临安侯府世子地下相见了。不仅如此,明齐皇帝暗中打压谢家。
在这样的环境下,谢景行渐渐成长了。感谢心腹将他放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让他在面对未来崎岖的道路时不至于太过不习惯,他玩世不恭,笑容散漫,懒洋洋的驾马行走在定京城的大街小巷,他顽劣不堪,令人头疼,却真的如萧皇后所期许的那般,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长成了能独抗一方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利用过别人的感情,他表面随意调侃,却尊重每一份真心,对容信公主,对苏明枫,对临安侯,对沈妙。他在明齐定京活的很好,仅仅依靠着自己,也有了暗中能够与敌人博弈的本事。
那萧皇后呢?
萧皇后在那些年里,思念着自己的小儿子,为自己大儿子的遭遇痛心,更决定要反击。
你不是最怕这个江山落入萧家手里么?你不是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么?我就偏要从你手中将它夺过来踩在脚下,到那时,你会不会为自己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丝后悔?
萧皇后是从萧家出来的女儿,足智多谋不输男儿。她尚且因为愤怒而越发精神,孝武帝却已经开始老了。后宫那些妃嫔分去了他的心神,曾经的野心也在以为高枕无忧之后渐渐淡去。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孝武帝死的时候,只有萧皇后陪在身边。萧皇后道:“陛下且放心,你我夫妻一场,臣妾不会让您在黄泉路上太过寂寞。这宫里的女人妃子,您宠幸过的,臣妾都会让她们一同过来陪您,还有你的儿女,除了太子,臣妾一个也不会漏掉。”
孝武帝眼睛瞪的很大。
“还有,”萧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俯身在他耳边道:“咱们的小儿子过的也不错,陛下当初派人追杀至明齐,不过却是杀错了人。等到再过几年,这朝廷安顿下来的时候,臣妾就会将他接回来认祖归宗,大凉的江山么,总归是要有人来继的。臣妾心软,所以他们兄弟如今还姓萧,若是臣妾也如陛下一般心硬,这大凉的江山,可就真真要改朝换代了。”
“陛下一路走好,这江山,臣妾就先收着了。”萧皇后站在床前,笑的很是温软。
孝武帝死不瞑目。
敬贤皇后却成了敬贤太后。
谢炽成了永乐帝。
谢景行还在明齐的定京,在黑暗的道路之中摸索着。他懵懵懂懂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却被告诫生父在追杀自己,而生母困死了生父,如今正值风头浪尖,不可轻举妄动。
世上之事阴差阳错,敬贤皇后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将大凉的后宫清理的干干净净。那些曾经飞扬跋扈对准他们母子的,最后终是成了孝武帝的黄泉路上之伴。她对已经成为永乐帝的谢炽说:“哀家老了,外头的事情管不了那么多,但是一个干净的后宫,哀家是能给你的。从此以后,这后宫没有小人,你只需答应哀家一件事,将这江山牢牢把在手心,永远不要让它衰败。”
卢家和叶家是孝武帝的心腹,狡猾无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因着势力复杂,不好连根拔起,永乐帝一直在暗中筹谋,准备对付这两家。
敬贤太后在两年后殁了,她在看卢家奏折的时候突然一头栽倒下去,再也没醒来,高家人说是因为心力交瘁,油尽灯枯。可她前一日还神情熠熠的与永乐帝说今年的大典要不要换个新花样,也许可以想法子让谢景行回大凉一趟。
世事难料,她这一辈子,终于没能和谢渊有上一次重逢的机会。
就此天人永隔。
------题外话------
喜欢萧皇后tt
------------
第二百一十一章 酝酿
敬贤皇后这一生,大约也是很传奇的了。樂文小说|从最养尊处优的丞相千金成为皇后,又经历了夫妻离心、陷害、母子分离。可最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将大凉后宫处理的干净利落,又是让人极痛快的。她是在逆境中越发不甘反而奋起的那一类人,若说是有什么遗憾,第一便是谢炽的毒无可解,第二便是没能和谢渊再有重见之日。
谢炽和谢渊两兄弟,也更肖似萧皇后多一些。萧皇后当初在陇邺便是人人追捧的大美人,说是绝色也不为过。而谢炽和谢渊不仅继承了萧皇后的美貌,还继承了她的手段。谢炽因着在皇室,到底还有一些孝武帝的影子,比如玩弄权术的时候,因着要平衡各方势力,不得不借助联姻的力量,而谢渊则不同。他远在明齐,和明齐皇室本来就是对立的。他没有一丝一毫谢义隆的影子,萧皇后当初对他的期许他也的确做到了,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绝对不是一个卑劣之人。
沈妙倒是没想到谢景行的身世竟然如此曲折离奇,对于敬贤皇后的一生,感叹之余也不禁生出佩服。敬贤皇后与她前生何其肖似,到最后却能成为这江山的赢家。不过沈妙自问也做不到萧皇后那般,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能忍受骨肉生生分离的痛苦。
瞧见她复杂的眼神,谢景行反倒是不甚在意的笑了,道:“不用可怜我,我没见过她,自然对她无所依恋。”
他是独自在狂风骤雨中成长成的年轻男人,出生背负着生父的追杀,又没见过生母,反倒造就了比常人更加豁达的心境,再多的事情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笑一笑就罢了。
可是对人的感情不甚在意,本身是因为一开始就对人无甚期许吧。
沈妙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谢景行眸光微微一动,继而挑唇笑道:“你既然同情我,不如补偿我?”
他这坏笑瞬间让方才还有些感伤的气氛一扫而光。沈妙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可是这样的话,皇上的病……”她没有说下去。
既然被高家人断言谢炽活不过三十五岁,现在永乐帝……还有几年活头呢?
“皇兄今年已经过了三十六岁的生辰了。”谢景行道:“可见有时候的断言也不慎准确。不过,”他冷了眉眼:“皇兄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卢家和叶家人知道这事吗?”沈妙问。
“听闻我的母后当初在孝武帝死后,已经将宫中所有知情人都灭了口,如今这世上知道皇兄病情的人,除了高家家主,你我和皇嫂之外,应当都不在人世了。”
沈妙心头一跳,想着敬贤皇后手段倒是很凌厉,不过却是也解决了许多后顾之忧。
“那皇后娘娘嫁给皇上之前就知道他的病情么,还是嫁给皇上之后……”沈妙问。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想问什么?”
沈妙想,若是显德皇后早就知道永乐帝活不过三十五岁,她还会嫁给永乐帝吗?毕竟年纪轻轻就守寡,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可若是嫁进来之后才知道,岂不是被欺骗着过了一生?
“若是你,你怎么选择?”谢景行问。
沈妙道:“我嫁给你的时候,还没喜欢到愿意为你守寡的地步。”说完此话便有露出懊恼的神情,想着这不是在咒谢景行么。
不过谢景行闻言却是十分愉悦,一把将她扯过来,把沈妙的脑袋按在怀里,笑眯眯道:“哦?意思是现在就喜欢到为我守寡的地步了么?”不等沈妙回答,又若有所思的开口:“这么说来,你当初嫁给我的时候,也是很心仪我的。”
“谁心仪你了。”沈妙被他按在怀里喘不过气来,气急败坏的开口。却听得谢景行悠哉悠哉的声音从头上响起:“要是喜欢我的话就说嘛,我一向怜香惜玉,绝对舍不得让你年纪轻轻守活寡的。”
沈妙不怒反笑,反唇相讥:“守活寡是吗?放心,如今这世道也没几个女子乖乖守活寡的了。寡妇面前还多是非,陇邺的小倌馆儿还比比皆是呢。”她如今被谢景行带的也不再如从前一般端着架子,偶尔还能把谢景行气个半死。
果然,闻言谢景行动作一顿,仔仔细细的盯着她,温柔开口道:“想找小倌儿?”他语气温和,沈妙却觉得后颈莫名有阴测测的寒意,还未等她说话,谢景行便忽的打横将她一把抱起站起身来,大踏步往床边走,吓得沈妙尖叫一声,偏谢景行还老神在在的道:“你这么提醒我''努力努力'',为夫自然不敢偷懒的。”
外头守着的铁衣冷不防又被这夫妻二人的动静羞的老脸通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黑脸憋的通红,倒是十分精彩。
夫妻二人气喘吁吁的闹了一阵,倒是终于歇了下来。沈妙枕着谢景行的手臂,推他问:“你之前还未回答我的话,皇后娘娘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皇嫂这么聪明的女人,若是不知道被骗着嫁进来,事情可就大了。”谢景行叹道:“母后当初在为皇兄挑妻子的时候,曾经将皇嫂叫进宫里说了些话,不用想。母后一生最讨厌利用人真心的人,即便是要平衡势力,也会交由对方负责。”
沈妙道:“知道了还嫁进来,皇后娘娘是真心喜欢皇上啊。”
谢景行没有说话。
显德皇后的娘家是文史世家,说起实权,其实相交许多世家都比不上,可最后敬贤太后却为永乐帝挑了显德皇后做妻子,是因为显德皇后的娘家,长史府上绝对忠诚。而显德皇后就如她皇后的名号一般,温柔敦厚,聪慧大方。敬贤太后和孝武帝不同,永乐帝可以抬举其他的妃子来平衡势力,但是妻子只有一个,而这一个是要相伴一生的人。人品更为重要,她能与人同甘苦共富贵,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经得起风浪,也压得住锦绣。
显德皇后娘家就是忠厚的人,至于显德皇后对永乐帝究竟有没有情,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在皇家之中谈真情,到底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不过显德皇后对于永乐帝活不过三十五岁这件事,一直都是平静以待的。
沈妙道:“若是只是为了权势,她应当为自己打算的。”
谢景行一笑:“皇嫂很聪明,也不贪心。”
不贪心,就是最好,许多悲剧究其根源,也不过是因为一个贪字。贪慕权势,贪图荣华富贵,或者贪心索要感情。
沈妙凝神想了一刻,道:“那现在静妃已经怀了身孕,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卢家?”
谢景行把玩着沈妙垂下来的长发,漫不经心道:“卢静怀孕与我们何干?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卢家以为凭借龙种高枕无忧,其实却想岔了。有了龙种的皇帝,一些反对的人自然会倒戈,卢家手下的兵有多少是墙头草?能偏向卢家,也能偏向皇家。”
沈妙看着他:“不可能仅仅只是这一点吧?”
谢景行挑眉:“你觉得?”
“准备了这么久,分明静妃怀孕是个意外,你们一开始可都没料到这一头。”沈妙道:“若是静妃没有怀孕,你们又打算如何对付卢家?”
“简单。”谢景行道:“皇兄自登基开始就在筹谋对付卢叶两家,这么多年一直在搜查卢家拥兵自重的证据。现在搜集的差不多了,也该到了亮出来的时候。到那时,天下之口算是能封住,这是其一。其二嘛,”谢景行道:“大凉虽然卢家兵权重,也不是没有别的武将,那些武将私下里已经差不多都成了皇兄的人,还有墨羽军也一直在蓄积力量。现在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亮出证据,要么卢家伏法认罪,卢正淳张狂一世,定然不会认罪,定会反目皇家,恰好一网打尽。”
沈妙听闻他这么说,想着谢景行和永乐帝不愧是两兄弟,对付人的手法真是一点儿也不迂回婉转,简单粗暴的很,却也直接有效。或许这也是继承了萧皇后身上的某些特点?
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何必要准备这么多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能抗衡。”早早的开始一博,也会剩下不少时间。
谢景行凑近她耳边道:“小姑娘,你要知道,我们谢家的男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势均力敌四个字,要做就做连根拔起。卢家根基太深,越早的话,越难清理,现在时机成熟,干干净净的拔起,不是很好?”
沈妙蹙眉,又听闻谢景行道:“我知道你骨子里喜欢博,当初势单力薄的时候就敢算计豫亲王,不过太危险,自损可能太高,我不喜欢。”他道:“牺牲太多的惨胜也是败。”
沈妙便不得不承认,谢景行说的很有道理。当初她敢对峙豫亲王甚至傅修仪,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人战斗,用石头去击打玉器,伤得最重的始终是玉器,后来随着沈家也渐渐牵扯进来,她要顾及的太多,便也不能如之前一般放开手脚了。
而谢景行这回更是,若是势均力敌去较量,拖得越久,吃亏的却是大凉的百姓。若是如现在这般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轻易的将卢家一网打尽,也能将牺牲缩小到最小。
“不过,卢家是这样了,叶家怎么办呢?”沈妙还有疑问,犹豫着想说话,却终于还是欲言又止。
“之前皇兄打算拉拢叶家,反正叶家无子嗣在,只有一个不良于行的少爷,翻不起风浪。”谢景行道:“但是你既然告诉了我你的''梦'',叶楣姐弟就是仇人。仇人怎么能拉拢,那是自取灭亡。”他道:“你放心,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沈妙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谢谢。”要让对方改变一个早就开始筹谋的计划,不仅仅只是嘴巴上轻易说说而已。与这个计划相关的所有事情都要随着重新计划,有多麻烦且不说,计划这东西,最怕的就是生出变数,谢景行却愿意为了她,来担负起未来可能出现的所有结果。
有多幸运才能在今生遇到这样的人啊。
谢景行见她神情有异,勾着沈妙的下巴令她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啧”了一声道:“怎么感动成这幅模样?不如以身好好报答我?”
沈妙推他,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打算如何对付叶家?”
谢景行思忖片刻,道:“这也不难,叶家既然不能是我们皇家的人,自然就和卢家是一伙的。找出来卢叶两家私下里往来的证据,卢家出事,叶家也跟着倒霉。你不是挺聪明的,现在怎么连个陷害都不会了?”
沈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谢景行倒是能将这陷害别人的罪名说的一本正经堂堂正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事似的。而且要陷害一国丞相,也并非这样简单的事情。
“叶家其实比卢家好对付,叶家无非就是与朝中文臣势力复杂,可是一旦卢家倒霉,叶家被连累,那些文臣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和叶家划清关系。这么多年,孝武帝留下来的两大心腹,其实实力已经消磨不如往日风光了。”
沈妙想了想,道:“不是他们的实力被消磨,是你们的实力已经增长到不必为他们所牵制的地步。”
幼兽终于长成了百兽之王,于是山林里那些跳梁小丑,如今也该一一收拾了。
谢景行看她,调侃:“这样崇敬我?”
沈妙面无表情道:“可崇敬可崇敬了。”
“夫人这么捧场,那必须得把夫人伺候好了。”谢景行肃容道,一个翻身将沈妙压在身下。
沈妙:“……”
……
叶府上。
叶楣和叶恪正在屋里说话。
叶茂才自诩读书人,屋里的陈设自然也是风雅十足的,动辄书画兰草,可是细细一看,那书画都是名家珍品,兰草也是上等花卉,便是桌子上的镇纸也是价值不菲。可见叶家富裕不假,读书人是真,''清贫''的读书人却未必真了。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
叶楣穿着绢丝锈荷花嵌晶明黄小衫配长裙,这衣裳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是顶顶好的,她本来模样就生的出挑,这么一打扮,便是宫里的那些贵人都要逊色三分。天然一段风情,妩媚娇艳得很。
叶恪坐在她的对面,他的衣饰也如之前一般简单,布料却上了一个层次,显然,在叶家,他们姐弟两过的相当不错。
“姐,你之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叶恪皱眉问到。
叶楣端起桌上的茶来饮了一口,淡淡道:“之前叶夫人寻女,一口咬定我是她的女儿,这其中太过混乱,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不过总归给咱们找了一处好去处,爹娘死了后,商铺已经照应不下去,况且如今当个官家千金,总比商户女儿好得多,你也是一样,有了叶丞相这个爹,你的仕途总能更顺利一些。”
叶恪苦笑:“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叶茂才不是根本不信你我的身份么?”
若说这世上有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叶楣和叶恪以前是不信的。可是自打叶家寻亲的人找上门来后,他们姐弟二人便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世上是有这样的好事的。听闻叶家在十几年前叶夫人分娩的时候被奸人挑拨,害得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终于寻亲,找到了叶楣头上,这是不是真的,叶楣以为,这必然不是真的。
因为她和叶恪是一同出生的姐弟。
可是人总会有偏执的时候,譬如那看着十分正常的叶夫人,非要一口咬定叶楣就是自己的女儿,怎么劝说都不肯听,还非要因着叶楣的关系,将叶恪也接进叶府里去。
叶楣姐弟警惕防备,后来叶茂才也来见了他们二人。叶茂才比起叶夫人来说要清醒的多,开门见山的便说叶楣姐弟并不是叶夫人的儿女,不过因为叶夫人坚持,叶茂才并不想阻拦,想要为了夫人身子,愿意隐瞒下这个谎言,给叶楣二人叶家儿女的身份。
叶楣是什么人,精明无比,不弄清楚其中利弊自然不敢轻易跳入火坑,她想方设法打听到叶家的情况,得知叶家如今和皇室微妙的位置,加之叶家只有一个不良于行的少爷,算是后继无人,叶茂才自然需要一双“儿女”来堵住天下人的嘴巴。
互相得利,各取所需,一个瘸子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这叶府的财富最后还不是落在叶恪手中?而凭借叶家这个名头,叶楣日后想要锦衣玉食嫁入高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便是叶茂才打别的主意,他们姐弟二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也会想法子谋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叶楣姐弟就进了叶府,成了叶家的小姐和少爷。叶夫人信任他们,叶茂才提防他们,这对叶楣姐弟来说都没什么不同。叶家只是一个跳板,一个靠山,能帮助他们在未来的路上走的更快而已。
叶楣道:“信不信身份都不重要。你和我都是从商户走出来的,将他当作生意人就是了。只是这一笔生意,如今看来却是亏了,我倒是没想到如今会变成这样。”
“这样?”叶恪不解:“姐,你说的更清楚些。”
叶楣道:“之前我以为叶家在陇邺实力雄厚,不必忌惮什么,虽然和皇家关系微妙,到底还能平衡一二。不过近日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叶家并非我以为的那般好,似乎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往前一步固然可以高枕无忧的活下去,可若是一个不好,亦是万丈深渊,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恪闻言,面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他说:“你的意思是,叶家现在的局势很危险?”
“危不危险我也不知道,”叶楣冷笑一声:“叶茂才那个老狐狸,藏的严严实实,不肯让我们知道叶家的情况,叶夫人虽然信任我,却更信任叶茂才,想从她嘴里套出话来,比登天还难。不过越是这样,我的直觉越是不安,总觉得这叶府很不好。”
“或许是你想多了也说不定。”叶恪想了想,到底还是摇头道:“叶家毕竟是大凉的丞相,怎么可能到你说的那一步。至于叶家人提防我们,大约是时日太短。毕竟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否则当初你提出要教人行刺睿亲王妃,他们叶家也不会就这么同意的,只是可惜,那睿亲王妃却是命大,竟然被那书生相救,躲过一劫。”
叶楣凝眸,忽而又笑起来,道:“她可真是好命,也可真是好运。”
“不过姐,”叶恪看向她:“当初你为什么要让叶家人杀了睿亲王妃?真的是因为想要入主睿亲王府么?总觉得这个决定匆匆忙忙,稍欠考虑似的。”
叶楣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若说我第一次看见她,便觉得不想要她活在这个世上,你信么?”
叶恪一愣,叶楣却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她刚随着叶家人来陇邺的时候,正好是谢渊皇城狩猎回来。叶茂才给了她解药,要她扮作无意间揭了悬赏榜出手相救。自然而然,叶家能拿出解药,只怕当初睿亲王的伤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若是叶楣以叶家人的身份去相救,难免令人怀疑到叶家身上,倒不如说来寻亲,恰好后面发现是叶家人更为顺理成章。
叶茂才是想借着叶楣来搭上睿亲王府,叶楣生的美貌,加之又是谢渊的救命恩人,留在睿亲王府日子越多,有些事情发生的就越是自然。
叶楣在那时候见到了睿亲王谢渊。
对于男人,叶楣称不上爱或者不爱,她有野心有手段,男人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若是有更优秀更好的,换一个就是了。对她来说,就像是美丽的人要配华丽的衣裳,珍贵的首饰,富裕的宅子,自然也要高贵的夫君。
谢渊是她自长大以来见过最好的一个。
他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还生的风流美貌,便是静静躺着,贵气天成,也惹得人侧目。更何况叶楣还从叶茂才嘴里得知,谢渊是个极有手段,很厉害的人。这么好的人,她想要据为己有很正常,而谢渊的冷淡,让她更想征服。
听闻谢渊有个王妃,不过叶楣从没见过她。晓得那个女人是明齐武将的女儿,也很是不以为然,武将之女,粗鄙不堪,千里迢迢过来也是只身一人,没有靠山,叶楣甚至并不觉得对方有做她对手的资格。
直到她看到沈妙的一刹那。
沈妙的衣裳还有些泥土,头发不甚整洁,面上亦是风尘仆仆之态,可是她就站在叶楣面前,逆着光,姿态端庄又威严,仿佛霸道的猛兽,在宣布自己的主权。
明明叶楣才是最光鲜的,沈妙是狼狈的。
可是那一刻,叶楣却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她便是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能从面前这个女人手中争夺到一丝一毫。
在之后的日子里,沈妙对她颇为冷淡,偶尔叶楣还能感到淡淡的厌恶与恨意。
可是自古以来,女人的感情都是相对的,不仅是沈妙对她感到不舒服,叶楣也很不舒服沈妙。
听闻沈妙有父母宠爱,有大哥关怀,有好友有姐妹,还有谢渊对她的宠爱。虽是冷战,可是旁观者最清楚,若是无情无爱,又哪里用得上冷战?分明是爱到了骨子里,一举一动才会都牵扯到自己的情绪。
越是比较,叶楣就越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这世上好的东西统统都该被沈妙一个人享用?她性子孤直不懂撒娇,又凭什么得到谢渊的青睐?
最不甘心的,就是比自己不如的人却过的更好。叶楣是妒忌的,也是厌恶的,她热爱抢夺别人的东西,将那些东西变为自己的。可是沈妙的东西,看上去要抢过来很艰难。
那怎么办呢?让沈妙消失好了。
所以叶楣告诉叶茂才,只有沈妙死了,谢渊的王妃之位空悬,她有把握能掌握住谢渊的心。
与其说叶楣想要抢夺谢渊,倒不如说,叶楣只是见不得沈妙过的比她好,叶楣不愿意输给沈妙。
叶茂才本就打着想要叶楣攀上睿亲王府的念头,终是应了。
可是谁想到沈妙竟然没死,竟然有人愿意为了沈妙而不惜以身相护。而且因为叶家的贸然出手,谢渊似乎有所怀疑,将叶家盯的很近,叶茂才还因此而迁怒于叶楣。
叶楣这辈子,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败过。她利用各种可以利用的人,一直过的顺顺利利,抢别人的东西也是得心应手。无论是物还是人,亦或是人心。
可就是在沈妙这里碰了壁。
她抢不走沈妙的男人,也抢不走沈妙的命,更抢不走沈妙的好运。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傅明
“如今听闻睿亲王与睿亲王妃感情甚笃,”叶恪道:“前几日还听说他们二人把臂同游陇邺城,可见睿亲王对沈妙爱到了骨子里。说起来那沈妙容貌不及你,倒也不知道是怎么迷的对方对她死心塌地。”叶恪看向叶楣:“姐,现在还要入主睿亲王府么?”
叶楣有些心烦意乱。她在谢渊面前完全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当初在钦州的时候,若是她想利用哪个男人,自然是所向披靡。可是面对谢渊,她却总是觉得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谢渊根本就注意她,叶楣能感觉到,谢渊看她的目光,和看卢婉儿没什么两样,和明齐所有的官家小姐都没什么不一样。她觉得,她根本无法去征服谢渊,因为谢渊都没将她看作是一个女人。
思及此,叶楣便有些逃避般的道:“再说吧,叶茂才暂且没提起此事,也不必多想。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叶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若是叶家有朝一日倒霉,总不能还连累上你我,趁早再做打算。”
“其实……”叶恪吞吞吐吐道:“之前叶茂才找过我一回,有些想让你进宫的意思。”
进宫?叶楣眉心一跳,突然笑了,她笑的风情万种,却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叶茂才见谢渊不好勾搭,就让我攀上皇家?”
进宫,自然不是普通的进宫,而是进宫做皇帝的女人。叶楣冷笑道:“宫里现在连个子嗣都没有,必然有所蹊跷。我若是进了宫,没有子嗣,百年之后无所依靠,若是皇帝驾崩,还要给他殉葬不成?叶茂才只打着交好皇家的主意,不管我的死活,我是不回进宫的。让他断了这条念想。”话到末处,已然有阴狠之意。
叶楣不是没想过进宫,只是她自来善于分析利弊,如今皇帝没有自己的儿子,只怕是皇帝自己的问题,没有儿子傍身的女人在后宫里能活到几时?别说是后宫了,便是高门大宅后院,没有儿子的下场要么就是死路一条,要么就是一辈子缩头缩脑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这都不是叶楣想要的。她想要往上爬,不断地往上爬,享受权利,这些比进宫当皇帝的女人更重要。
叶恪有些尴尬,道:“我也猜你是这般想的,所以当即就跟叶茂才说了不可能。”
“哦?”叶楣斜眼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你真是这般跟他说的?”
叶恪躲闪着叶楣的目光,道:“姐,你还不相信我么。”
叶楣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那笑容的意思是什么,她道:“总之你我要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叶家可不是我们真正的家,叶家人也不是家人,况且家人尚且有自己的私心。我会想办法弄清楚叶家如今究竟出了什么事,又做的是什么打算,若是有朝一日叶家倒霉,你我二人可不要也跟着陷进去,全身而退方是上策。”
“姐,哪有这样严重。”叶恪不以为然:“真要有这般严重,叶家早就开始为自己寻求退路了。”
叶楣冷笑:“怕就怕的是叶家自己都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在唤:“大姐姐,二哥。”
叶恪上前将门打开,便见小厮推着叶鸿光站在外面。叶茂才虽然精明,对自己这个瘸子儿子却是不错,命人特意为他做了可以行动的椅子,由小厮推着,平日里自个儿也能在叶府里转转。不过叶夫人就对这个小妾生的养在他名下的儿子不怎么喜欢。
叶鸿光却是很喜欢叶楣和叶恪,大约是觉得叶府里冷清了多年突然来了兄弟姐妹,总是高兴地。他性子也十分单纯,如孩童一般纯稚,并不像是从叶家长养出来的。不过想想他从不出府,除了和叶茂才下棋之外就是看书,生出这样单纯的性子也是自然。
叶楣笑着道:“三弟可是有什么事?”
叶鸿光长得不像是叶茂才,也不像叶夫人,大约是像那位过世的小妾多一点,五官很是精致的。他也笑道:“爹让你们去书房一趟,我顺便过来将九连环给大姐姐送来,听说大姐姐解九连环是高手,所以才拿过来的。”
叶楣接过那九连环,道:“等我解开了,就亲自给三弟送过去。”
“谢谢大姐姐”叶鸿光显得很是兴奋。
叶楣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叶恪,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沉色。
这个时候,叶茂才将他们二人叫进书房,显然是有新的事情要交代给他们办了。将他们二人当成棋子利用,可是叶楣他们又岂是乖乖任人摆布的?
必然又是一场你猜我往的交手。
……
静妃怀了身孕的事情,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陇邺。
永乐帝无子这么多年,自然是各种猜测众说纷纭,最多的便是永乐帝身患隐疾无法有自己的子嗣,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静妃怀了孕,这意味可就多了。
只怕并不是永乐帝的问题,也许是永乐帝刻意为之,可是现在永乐帝“让”静妃怀孕,似乎也说明了一些问题。于是一干朝臣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将府上的女儿送进宫里。另一头,陇邺的一些持观望态度保持中立的朝臣也开始有了新的决议,无论如何,静妃怀孕,都给大凉朝廷后宫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沈妙和谢景行说起此事的时候,还道:“之前因为皇上没有孩子,所以后宫倒也清净,并未有太多纷争,可是静妃怀孕的事情一流传出来,各路大臣要送女儿进宫,争先恐后的生孩子,只怕后宫就乱了。”
一汪平静的水突然被一颗投入池水的石子激活,那才是最可怕的。
谢景行笑笑:“那也要生得出来才行。”
永乐帝给她们都喝了避子汤的,静妃是个意外,却因为这个意外,宫中日后对这一方面定然会更加严苛,一点儿空子也不会让人钻到。
“不过卢家也太心急了。”沈妙撑着下巴:“宫里还没流传出来,自个儿就先传出来了。现在整个陇邺都知道。”
“穿得越快死的越快。”谢景行正在穿外袍,沈妙站起身来帮他整理衣领处。他低头看着沈妙,道:“不过你若是怀了我的孩子,我也会让人传的陇邺人尽皆知。”
沈妙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若敢让别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
“怎样?”谢景行蹙眉。
沈妙将他的衣领狠狠一扯,凶神恶煞道:“睿亲王府被灭满门的事情,也会传的陇邺人尽皆知。”
谢景行哈哈大笑,揽着她的腰,俯首在她耳边暧昧耳语:“家有悍妻,精疲力竭,恐是不行。”
“悍?”沈妙要发火了。
谢景行还要说什么,外头传来八角的声音:“主子,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出发么?”
沈妙松开手,道:“回来再说。”
谢景行好整以暇的坏笑:“任君采撷。”
沈妙:“滚。”
他们是要进宫的。这几日谢景行频频往宫里跑,应当是在和永乐帝商量对付卢家的事情,卢家大约也隐隐感到了压力,开始对兵力有所布置,另一方面却又觉得静妃有孕在身,永乐帝定然不会拿卢家怎么样,一边是怀疑,一边是坚信,卢家自己都混乱了,恰好遂了皇室的心意。各方势力开始布置,谢景行显得分外的忙。
沈妙也在裴郎留下来的信里猜度明齐如今乃至未来的局势,一边帮着沈家从傅修仪的监视下脱身。
今日沈妙也打算进宫看看显德皇后,恰好谢景行也要进宫,夫妻二人便一道同行了。
一到宫里,谢景行便径自去御书房见永乐帝,沈妙是要去见显德皇后的,由陶姑姑领着她去。沈妙见随行路上皆是铺了地毯,宫中行走的宫女也多了许多,心中有些奇怪,便问是怎么回事。陶姑姑道:“这是静妃娘娘吩咐的,怕走路磕着碰着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伺候的宫婢都要比往日多很多的。这些日子宫里上上下下都被折腾坏了,皇后娘娘厚道,也懒得与她计较,却几乎教她将这后宫搅翻了天。”陶姑姑是显德皇后的女官,说话不用顾及什么,又因为显德皇后的关系,将沈妙当作是自己人,对静妃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她道:“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磨缠人的很,让人心里不大痛快。”
沈妙挑眉,问:“那皇上是什么态度?”
陶姑姑就古怪的笑了笑:“皇上倒是不曾因为这个孩子对静妃有所变化,静妃因此而生闷气,才弄出这么多花样来呢。”又想起了什么,道:“今日叶家的小姐和少爷也都进宫了,叶家小姐还来看望静妃,大约是在静华宫里。亲王妃刚才进宫的时候未曾见着叶家的人么?”
叶家?沈妙摇头:“并未看到。”心中却起了思量,叶家的小姐少爷,自然指的是叶楣和叶恪。叶楣叶恪来看静妃?卢家和叶家本就不是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又岂是到了如今。突然来见静妃,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是在筹谋什么?可是让叶楣来与静妃说道,且不说叶楣如何,静妃是个蠢的,又如何当得起这般大任?叶家只怕找错人了吧。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这会儿却是来见显德皇后的,因此倒也不好与陶姑姑多说此事,怀着疑问,便是到了御花园。
显德皇后不在未央宫,夏日渐渐到了尾声,即便陇邺的夏长,到了尾声,一样的开始泛出凉意。炎热的日子多了,难得有清爽的时候,坐在花园中吹吹风也是好的。沈妙见到显德皇后的时候,她正在煮茶喝,见了沈妙到来,便邀她一起来品茶。
“这是秋山黄,今年新送上的茶叶,本宫很喜欢,你也尝尝罢。”显德皇后笑道。她似乎很喜欢喝茶,本人也如茶叶一般悠长馥郁,是个十分有余味的女人。
沈妙端起茶杯来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都是苦涩,然而在苦涩之中,又有一丝绵长的香味,的确是十分独特的好茶。
显德皇后问:“怎么样?”
沈妙放下茶杯:“皇后娘娘煮的茶也是一绝。”
“本宫没什么爱好,就只有这点子喜欢了。”显德皇后笑了笑:“这茶味苦,年轻姑娘家大多不喜欢,不过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你会喜欢。大约本宫觉得,你与本宫还是有些相像的。”
沈妙称不敢,显德皇后又不甚在意的一笑:“不说这些了。那一晚你回去后,景行应当与你说了宫里的事情罢。”
沈妙微微一愣,道:“说了一些。”
“你会好奇,景行疼媳妇,自然会全部告诉你的。”显德皇后笑道:“那你听了后是什么感觉?觉得如今这个局势是个什么道理?”
这话几乎是有些考量沈妙的意思在里面了。沈妙也不敢含糊,想了想,就道:“如今卢家下场已成定局,静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无法力挽狂澜。既然皇上和殿下都已经有了决断,其余的便顺其自然就好了。”
“那孩子呢?”显德皇后抿了一口茶,问:“你以为,这个孩子留是不留?”
沈妙一顿,道:“留或者不留对大局都无所影响,做这个决定,还得全看娘娘的心意。”
“本宫的心意,”显德皇后微微叹了口气:“本宫的心意里,一直堵着一根刺,可是要说拔掉这根刺,本宫却又不够狠心了。”她自嘲的笑了笑:“这皇后的位置,果真不大适合本宫。习惯了是一回事,适不适合又是一回事。”
沈妙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显德皇后话锋一转:“亲王妃,你能当好整个睿亲王府的女主子,这毋庸置疑,可若是倘若未来你要背负的更重,面对的更复杂,你又能做好么?”
沈妙心中一跳,显德皇后这话中有话,似乎在暗示什么。若是从前,沈妙也不会多想,可是谢景行告诉过她永乐帝的事情。若是永乐帝活不过三十五岁,若是永乐帝还有别的打算,沈妙几乎是立刻就像到了他们的打算。
她定了定神,道:“娘娘,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臣妇会陪在殿下身边,殿下做什么,臣妇也会辅佐。”
显德皇后看了她一会儿,摇头叹道:“你没有野心,这很好。可是这也不好。”她道:“不过,景行不是皇上,所以你的运气很好。可是你要明白,有朝一日,当你到达一定的高度的时候,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不喜欢,却不能表现出不喜欢。你必须那么做,因为这是天下的道理。”
显德皇后这是在说她自己心中的感受么?沈妙平静道:“臣妇不会那么做的。天下的道理在最初,第一个被提出来的时候,也是被人所怀疑的。如果不能坚持本心,到达再高的地位也没有意义。身不由己,不过是因为自身不够努力去改变周遭的环境。”
显德皇后闻言,失神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深深的看了沈妙一眼。那一眼十分复杂,沈妙也说不清楚,或许是羡慕,还有一点自嘲。她说:“或许吧,你说的很对,但是本宫的半辈子已经过去了,改变,也已经没有时间了。”她有些恹恹,沈妙察觉到,比起上一次来,显德皇后看着沧桑了许多,不是外貌。她看上去依旧高雅大方风姿绰约,有着皇后的贤德稳重,不过目光却隐隐有了沧桑之态,仿佛老妪。
因为静妃的缘故么?沈妙心里想着,便问出来,道:“听闻今日叶家姐弟也进了宫,见了静妃?”
“卢家出了个坏了龙种的娘娘,陇邺的虫子自然都要蠢蠢欲动了。叶家来往宫里,今日本是来见本宫的,不过本宫瞧着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随着他们去了。叶家大约是看卢静有了身子,打了别的注意,想从卢静那头试探着下手。”显德皇后的目光有些悠长:“他们叶家新找回来的那位小姐,可是生的极为美貌。不仅美貌,还很聪明,不仅聪明,还有野心。这样的女子,最适合在后宫生存。”
沈妙的目光微微一滞:“叶楣想进宫?”
楣夫人最后可是成了明齐傅修仪的皇后,如今不仅身世变成了大凉人,连未来也一并改了么?莫非她要成为永乐帝的女人,还想当大凉的皇后?沈妙觉得十分荒谬,又很可笑。
“大约是吧。”显德皇后不甚在意道:“不过陇邺的后宫本就名存实亡,叶楣想要在这里争风吃醋争权夺利,可就打错了算盘。况且皇上如今也不打算收人。”
“若她还有别的办法呢?”沈妙问。叶楣心狠手辣,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往上爬,前生她是亲自领教过的,让叶楣无功而返,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沈妙不想低估对手,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酿成大错。
显德皇后奇怪的看向沈妙,道:“你好似很不喜欢这个叶家小姐。”随即又释然道:“诚然,这个叶楣心术不正,本宫也能瞧得出来。本宫在这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叶楣那双眼睛,贪欲太多,你提防她也是自然。当初皇家狩猎一事,外头传言你因为妒忌而处处针对叶楣,本宫就猜到那叶楣不简单。今日一见,倒的确如此。”
沈妙道:“臣妇的确很不喜欢她。”
“因为景行的关系么?”显德皇后难得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放心罢,景行自己就很聪明了,不会喜欢更聪明的女人。如叶楣这样贪心又有野心的就更不喜欢了。”
沈妙:“……”显德皇后这话,说的她像是很笨似的。
“景行和皇上商量着叶家也不要过多牵扯,本宫猜这其中也有你的原因。不过本宫本身就不喜欢叶家人,叶家虽是文臣,却无文臣风骨,反而圆滑虚伪,暗生不臣之心。叶家上下皆修歪门邪道,不过……”显德皇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叶家小少爷倒还不错,本宫与他说了话,倒如孩童般纯稚,可惜不良于行,在府里也不甚被人尊重。”
沈妙也曾听过那叶家瘸子少爷的事情,只是不晓得对方品性如何,听闻显德皇后这般说,倒也不禁有些感叹。难得的好人,却偏运气太差。
显德皇后道:“再过不久,陇邺里的局势会很紧张。睿亲王府只怕也会被人盯的死死的,景行经常在外,王府里也有照应不到的地方,都说防不胜防。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沈妙跟着肃起神色道:“臣妇明白了。”
对付卢叶两家,无疑是在陇邺城里掀起一场风暴,她作为谢景行的妻子,睿亲王府的王妃,自然是众矢之的。
显德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你现在就要开始学着这些了。”
沈妙应了,正说着,却见陶姑姑跟个小宫女走过来。陶姑姑道:“惠嫔和宁贵人在花间小筑吵起来了,眼下正是不可开交的地步,娘娘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这些日子静妃怀孕,宫里的其他女眷都开始沉不住气了。原先大家都无子嗣,因此得不得皇帝宠爱也无关紧要,如今却不同,有一人登天,旁人都要想。人人都有私心,矛盾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加之还有许多大臣又打起了往永乐帝身边送人的主意,这后宫一改从前的平静,隔三差五就出点乱子,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时常这样,总是会给人添堵。
显德皇后面上就显出不悦的神情来,任谁脾气再好,整日都被这样的麻烦总是心情不好的。
“娘娘先去看看罢。”沈妙道:“不必管我。”她没有跟着显德皇后去看热闹的想法,这陇邺的后宫,与沈妙说到底也没什么关系,更帮不上忙。显德皇后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对着沈妙道:“本宫先去花间小筑一趟,亲王妃就在这里歇着喝喝茶,若是觉得乏味,便在花园里走一走,只要不走远了就行。”
沈妙身边有八角和茴香,皆是有武功在身,因此并不惧怕出什么意外,况且这宫里处处都是侍卫,自然也是安全的。
沈妙应了,显德皇后就和陶姑姑走远了。沈妙捧着茶杯,脑中却浮现起显德皇后的话来。
她总觉得显德皇后话里有话,之前便也想过,若是永乐帝真的活不长久,等永乐帝走后,这大凉的江山又是谁来坐?之前静妃没有身孕,想来他们打的主意并非是让永乐帝的子嗣继承帝位。况且永乐帝本身余毒未清,生出的孩子也可能先天不足,必然是无法承担大业的,这样一来,有着皇家血脉,有资格继承大凉帝位的,便只有谢景行一人了。
前生谢景行做皇帝了么?至少她死的时候,明齐覆亡的时候,永乐帝仍然活着,谢景行带兵打天下而已。
那么今生谢景行难道要做皇帝么?若是谢景行做了皇帝,她必然是皇后的,自古以来,就没有后宫只有一人的先例。她对显德皇后说的笃定,她也的确不会容忍自己夫君有旁的女人,一旦这可能成真,沈妙能做的也无非是“你既无心我便休”。与谢景行一刀两断。
但是缘份来之不易,她并不想就这么斩断积了两世才做成的夫妻缘分。
她心里有些烦闷,站起身来,打算走到一边的池塘边吹吹风,八角和茴香跟着她。
与花园里树木繁密,层层掩映的树木之下,小径曲折,一条通着一条,四通八达,每一处都有新景致,十分风雅。
只是沈妙却无心欣赏再美的美景,她走到池塘边,凉风吹到脸上,清清爽爽十分舒服,也让她平静下来。
站了一阵子,她打算回到方才的石桌前坐下,估摸着显德皇后也该回来了。临走时目光随意的往一边的树林中一瞥。
就是这一瞥。
沈妙猛地停住脚步
她紧紧盯着一旁,只觉得全身的血似凉似烫,一股脑儿的往头上冲,几乎要站立不稳。引得八角和茴香也紧张的往旁边看去,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现。
沈妙突然拨开面前的树丛,就往一旁的小路跑去。
“夫人”八角和茴香吓了一跳,赶紧跟了上去。
沈妙跑得飞快,她的头发和衣裳蹭到树枝上的尘土也浑然不觉,仔细去看,她的手还在剧烈的发抖,嘴唇也是白的,眼睛瞪的很大,丝毫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她看到了在树林枝杈中掩映的少年的脸,带着略腼腆的微笑,熟悉的神情,那是傅明
她的儿子,傅明
不会看错的,不会看错。沈妙拼命的跑,然而御花园里路四通八道,每一条小径都通往不同的地方。树木茂密,那少年转瞬即逝,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前边没有路了,只有暗湖的一角,还有假山和长亭。
沈妙找不到那个少年,茴香和八角跟在后面,见沈妙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十分失魂落魄。
三人还未有别的动静,却突然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女子短促的惊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扑通”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静妃之死
假山的尽头,是长长的台阶,此刻台阶的下面,正倒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下此刻已然是大片大片的血迹,沈妙和两个丫鬟一怔,上前查看,却惊讶的发现那女子正是静妃。
静妃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小腹,满脸都是汗水,脸色苍白如纸,她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呻吟。沈妙往上看去,却是长长的台阶有被人磨蹭出来的痕迹,显然,方才卢静就是从这台阶之上滚下来的。
瞧见沈妙,卢静费力的伸手,只突吐出两个字:“救我。”便晕了过去。
八角问:“夫人,这……”
“叫人来吧。”沈妙蹙眉道:“她毕竟怀着龙种,况且见死不救的事情传出去,吃亏的也只是睿亲王府。”她虽然也不愿掺和这些腌臜的事情,却也不愿意睿亲王府担上恶名。
八角点头称是,赶忙出去了。茴香四处看了看,摇头道:“没有旁人。”
“早就跑了。”沈妙凝眸:“能在宫里这样大喇喇的伤人,对方胆子也不小。”又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静妃,叹了口气。沈妙是在宫里见过那些女人小产的,静妃这个模样,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沈妙并不同情卢静,只是为那未出世的孩子感到惋惜,若非投胎到卢静肚子里,又怎么会还为出生就迎来这一劫。想到孩子,沈妙突然又想起方才在树林里瞧见的那个少年的脸来。她的心脏蓦的一缩,若那真是傅明,为何不愿意见她?若那不是傅明……又怎么会和傅明生得如此想象?
沈妙想着,这宫里来来往往的人就这么多,等卢静这头的事情解决完了,就向显德皇后活着是谢景行请求,将那少年找出来。她不相信那是自己的错觉,她很清醒。
八角叫的人很快就来了,瞧见静妃这模样皆是吓了一跳。虽然永乐帝对怀了孕的静妃看着也不甚在意,可是静妃到底怀上了永乐帝第一个孩子。而眼下这幅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没有多说,这些人很快将静妃送到了静华宫,请太医,又派人去通报永乐帝和显德皇后。沈妙因着是第一个见到静妃的人,不管是不是与她有关,总脱不了干系,是不能走的。
茴香就有些不安,皇家的事情最是复杂,尤其是牵扯到了龙种这种事,最难的就是将沈妙也牵扯到其中,茴香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阴谋。
永乐帝和显德皇后很快赶了过来,沈妙发现谢景行却不在,不知道谢景行去了哪里。本想与他说说傅明的事情现在也只得作罢。
永乐帝来了之后只是询问了一下周边人,当时静妃的身边连个宫婢都没有,否则也就不会让她掉下台阶而无人搀扶,只得求助沈妙了。显德皇后皱眉问:“静妃不是和叶家小姐在静华宫说话么,怎么又去了御花园?叶家小姐又在哪里?”
却是一点儿都没怀疑到沈妙身上来。
沈妙有些意外,还未说话,屋里突然又传来一声短促的是惊叫,紧接着,静华宫的寝殿里,静妃的几个婢子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显德皇后和永乐帝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
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抹了把汗,低声道:“皇上,老臣无能,静妃娘娘,殁了。”
屋中皆是一静。
“殁了?”说话的是显德皇后,她道:“静妃怎么会殁了?”
老太医躬身道:“静妃娘娘自怀了身孕以来,日日进补,这本来对孩子就过之不及,身子虚旺,而今日摔的太重,孩子保不住,静妃娘娘又惊惧过度,失血太多,所以……。”
沈妙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卢静自然是愚蠢的,不过今日怀揣着自己怀上的龙种是未来储君而死去,对她来说或许才是最大的打击,这或许才是她“惊惧过度”的致命原因。
永乐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并不因此而开怀,也不为之伤痛。倒是显德皇后,沉声道:“静妃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摔下来?身边的宫女又去了哪里?”
静华宫的宫女急忙跪下身去,道:“娘娘之前与叶家小姐在宫里说话,忽而提起要去御花园走走,娘娘不喜奴婢们跟在身边,奴婢们不敢违抗娘娘命令。只是后来卢家小姐未曾回来,娘娘也未曾回来,再见到娘娘时,便是亲王妃给送回来的。”
这静妃的宫女也如静妃一般伶牙俐齿,倒是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罪责推了个一干二净。不过静妃既然出事,再如何身边的丫鬟都是免不了罪责的。
显德皇后丝毫没有怀疑沈妙的意思,立刻就问:“叶家小姐在何处?来人,把叶家小姐找过来”
事关皇子皇孙,总归是一件大事,况且又是后宫中发生的,显德皇后作为六宫之主,自然要好好彻查一番。永乐帝并未说话,由着显德皇后发号施令,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教人猜不透心中是何想法。
沈妙一边想着这种关键时候,谢景行又不知去哪里了,一边却想着事情发生的可能。若说是叶楣动手杀了卢静?这可完全没有理由啊。便是叶楣想要入宫,到这里来从卢静嘴里来试探消息,也不必杀了她。况且叶楣根本就不是会亲自动手的人,她固然心狠手辣,可是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指使着别人动手,到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纤尘不染的。便是叶楣真的想要杀了卢静,也不必用这样的蠢方法。谁都知道她和静妃一同出去的,一旦静妃出事,岂不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
这让沈妙有些不解了。
静华宫的人各自思索着自己脑中的事,不多时,却听得身后传来女子仓皇的声音:“静妃娘娘”
沈妙回头一看,便见叶楣被几个侍卫带着近来,她的神情有些慌乱,更多的是无措和不可置信,她往前走了两步,被显德皇后的侍卫拦了下来。显德皇后看着她,冷冷道:“叶姑娘去了何处,怎么到现在才来?静妃死之前时与你一同出去御花园的,怎么到后来静妃出事了,你却不见了?”这话一句句咄咄逼人,都是来兴师问罪的态度。显德皇后平日里看着沉稳温和,这会儿疾言厉色的模样,却很有一国皇后的风范,直说的叶楣往后缩了一缩。
沈妙冷眼看着她。
叶楣有些不可置信的低下头,似是在回忆,她道:“臣女之前与静妃娘娘在静华宫里说话,静妃娘娘说外头天气凉爽,想要吹吹风。静妃娘娘的宫女也要跟着去的,但是静妃娘娘觉得人多了不方便,况且又只是在御花园里走走,不会有什么危险,有臣女在一边,也不需得用得上旁人了。”
闻言,屋中众人神情各异。
卢静本来就是骄纵的性子,又因为怀了身孕变本加厉。大约卢静看叶楣生的美貌而心中不舒服,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总归是让叶楣一同出去了,卢静想直接将叶楣当丫鬟使唤,所以才没有叫上自己的宫女,为的就是刁难叶楣。这确实是静妃的性格。
“后来臣女和静妃娘娘在花园里走动,静妃娘娘突然说有些冷,要臣女给她寻一件蚕丝披风来。那披风并不在静华宫,而是在一位才人的小筑里,臣女对宫里的路不甚熟悉,寻那小筑便耽误了不少时间,等臣女拿到披风之后,没想到皇后娘娘的侍卫寻来了,说是静妃娘娘出事了。”叶楣跪倒身去,道:“臣女临走之时静妃娘娘还好好的,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臣女是真的不知道啊”她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道:“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找那位小筑中的才人,她可以为臣女作证,臣女当时便去找她拿披风的。臣女都去拿披风了,怎么可能加害静妃娘娘呢?”
显德皇后蹙眉。
静妃的性子众人再清楚不过了,出门在外,使唤叶楣做丫鬟去为她拿很远地方的披风,的确符合静妃一贯的手段。
显德皇后道:“陶姑姑,你带人去那位贵人小筑里,问个清楚明白,若是说谎,一概重惩不贷。”
叶楣赶紧道:“那贵人是姓曹。”
陶姑姑领命离去。
屋中顿时又陷入了僵局,叶楣跪在地上,孱弱的身躯瑟瑟发抖,满脸皆是委屈。她笑的时候像猫儿一般妩媚生情,能将人活活勾了魂去,眼下默默掉泪,似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却又是楚楚可怜,一双眼睛水雾蒙蒙,肩头一抽一抽的耸动,也如猫儿一般,让人生怜,想要将她拥进怀中。而她跪下去的脚步,恰好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永乐帝低下头,就能看见她姣好的侧脸,脆弱的身形。
显德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反是似笑非笑的勾起唇。沈妙看的叹为观止,倒是晓得前生为何会输在叶楣手中了,叶楣便是到了现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依旧是利用自己的美貌来不留余力的魅惑人心。沈妙喜欢傅修仪,便是默默付出,笨拙的拿自己珍贵的东西换给他。而叶楣喜欢一个人,应当说叶楣想要一个人,便是展示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引得人为她付出,将自己珍贵的东西换给她。不过……沈妙看了一眼永乐帝,叶楣的这个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永乐帝压根儿就没往叶楣这头看一眼。
谢家这两兄弟就如两块铁板,光凭美色大约是不够的。况且永乐帝看着,比谢景行还要不注重女人的美貌。
只是还未等到陶姑姑,卢家却是来人了。
卢夫人卢老爷都来了。静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静妃也没了,这件事最愤怒的除了已经香消玉殒的静妃自己外,只怕要跳脚的便是卢家人了。卢正淳气势汹汹的带着卢夫人到了静华宫,宫人拦都没拦住,永乐帝也懒得拦。卢夫人一进来就坐在地上哭,一边哭一边叹着自己苦命的女儿。
沈妙就如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看着卢夫人作态,若真是心疼女儿,又怎么会进宫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卢静的尸体,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而是当着帝后的面哭惨,只怕心疼女儿是假,心疼卢静肚子里好不容易怀上的龙种才是真。
卢正淳本就生的凶神恶煞,这会儿板着个脸,气势汹汹的模样,真如地狱里来的恶鬼,让人恍惚觉得,若非眼下不对,他是连弑君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他道:“皇上,静儿和腹中龙种都遭人毒害,此事非同小可,臣将静儿养到这般大,还望陛下体贴臣爱女之心,给臣一个交代”
沈妙几乎是要听笑了,瞧瞧卢正淳的话,倒像是找永乐帝来兴师问罪了。如此嚣张的态度,真的只是孝武帝的心腹而生出如此肥胆么?只怕一开始就没将永乐帝放在眼里,有不臣之心的臣子,说话做事也会流露出对皇帝的不敬。
永乐帝淡道:“皇子皇孙,滋事盛大,卢将军提醒朕,多此一举。”
卢正淳一噎,从前永乐帝总会待他客气几分,如今却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了。他也知道皇家暗中开始对付卢家,本来以为静妃怀孕,卢家终究是多了筹码,谁知道如今鸡飞蛋打,何尝不气急败坏。可是他再不能如从前一般和永乐帝明着杠上,当初的黄口小儿已经成为帝王,甚至比他想像的还有手段,卢家已经势微。
世上便是有这么一种人,欺软怕硬,他横你比他更横,于是他就怂了,卢静是这样,卢正淳也是这样。
卢夫人恰好哭完了,却是看着沈妙道:“静儿出事的时候,你在当场,你有没有看到凶手?”
沈妙摇头。
卢正淳厉声道:“你当时在的时候,静儿尚且能说话,显然那人出手不久,如何没能看到?”
还没等沈妙说话,永乐帝先开口了,他道:“亲王妃只是从旁经过,没看到凶手不是罪责。卢将军不去追查凶手,责怪不该责怪之人,关心则乱了。”
沈妙倒是没料到永乐帝会为她说话,要知道永乐帝一向很是瞧不上她。
卢正淳冷笑:“陛下,这世道上,贼喊捉贼的事情也不少。”
显德皇后皱眉:“亲王妃不会做这样的事,本宫愿意以皇后的身份担保。”
永乐帝和显德皇后齐齐为沈妙说话,卢正淳也不好说什么,他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是凶狠。
沈妙道:“虽然我是见到了静妃出事,不过叶家小姐在出事前可是一直陪着静妃娘娘,卢将军也不妨问问她。”祸水东引的事情谁不会?本来这事儿就是叶楣捣鼓出来的,沈妙才不愿意替叶楣背这个黑锅。
卢正淳看向跪在地上的叶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没有说话。
沈妙是看明白了,这卢正淳看着是个武夫,却也有着自己的精明。如今卢家被皇家围攻,眼看着一日比一日紧张,自然是想要寻个盟友。这叶家是再好不过了的。可是叶茂才比他还要精明,叶家到现在都还没决定到底站哪一头。卢正淳自然希望叶家跟自己站在一边,反正女儿和孙子都已经死了,未来的事情更重要,比起来,他更不愿意为了死人而得罪可能出现的盟友。
身处在权力中心的人家,是连子女都可以白白牺牲的。儿子尚且还会考虑一番,至于女儿,几乎更不必管,反正都是别人家的人。
沈妙心里这样想着,却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径自走到永乐帝面前,道:“皇上,有人说看到了推静妃娘娘下台阶的凶手。”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永乐帝和显德皇后都还没有说话,卢正淳已经开口道:“是谁?那人可说凶手是谁?”
卢夫人却是赶紧双手合十,痛心疾首道:“苍天有灵,终于可找到杀害我静儿之人。待我找出那人,定要他血债血偿”
卢家人这幅作态也实在是太过夸张,永乐帝冷道:“带进来。”
沈妙下意识的看向地上的叶楣。
叶楣跪在地上,脊背微微扣着,看着端的是一幅委屈而无措的模样,沈妙却注意到她的手,长长的袖子遮住了她的手掌,却露出了她的指尖。细细的手指当真如嫩葱般美好,然而左手的拇指却和食指握成一个圈,轻轻的摩挲着。
沈妙和楣夫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知道她每个动作代表的含义。这个动作沈妙再清楚不过,叶楣在算计某个人的时候,目的将要达成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做这个动作。
沈妙心中一跳,那前来作证的证人是叶楣算计中的一环?她将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又或者,卢静的死真的和叶楣有关系?为什么。
紧接着,屋外传来“枝凌枝菱”的声音,这声音像是车轮轧在地上发出的响动,沈妙微微眯起眼睛,朝门口看去。
一个婢子正推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坐在一张带着轮子的椅子上,膝盖处盖着一块毯子,双手端端正正的交叠在膝盖上。他似乎不能行走,而那带着轮子的椅子恰好能被丫鬟毫不费力的推着上前。
待走近了便能看清楚,那人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模样生的精致秀气,是个少年,穿着一件象牙色的袍子,似乎有些腼腆害羞,目光却若有若无的透出一丝惊惶。
沈妙整个人伫立在当场,几乎立成石雕。她的眼中瞬间充满热泪,险些掉了下来。
傅明
时光倏尔回转,她几乎要透过这轮椅上的漂亮少年,看到那重重宫阙之中,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小少年手捧着一大束红梅,冲她笑的讨好又贴心,道:“母后,儿臣看院子里的梅花开了,爬树剪了一大束,母后日日在屋里看到这红梅,心中舒坦,病也就很快能好了。”
他说:“姐姐虽然不在了,儿臣会一直陪在母后身边的。”
他说:“母后放心,儿臣会好好跟着太傅学习,等儿臣日后变强,谁也不敢欺负母后的。”
现在,那漂亮精致的少年被人推着到了叶楣面前,小声唤道:“大姐姐。”
沈妙瞪大双眼。
他是……叶家那个不良于行的,小妾生的记在叶夫人名下的少爷,叶鸿光。
叶家的人?
小厮推着叶鸿光上前,叶鸿光对着永乐帝,他有些紧张,似乎面对着大凉的君主手脚都无处放似的。他道:“鸿光见过陛下,请恕鸿光腿脚不便,无法行礼。”
永乐帝淡淡挥了挥手。
叶鸿光似乎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自己转动着椅子上的机关,往叶楣身边靠近了些。
沈妙见状,目光猛地一顿。
傅明怎么会和叶楣有这样亲密的姿态?她从心底蓦的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将傅明从叶楣身边拽过来。可是她不能……她现在和傅明,是陌生人。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于执着,连叶鸿光也察觉到了,叶鸿光往这头扫了一眼,目光有些好奇。见沈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便又受了惊般的低下头,不安的摩挲着膝盖上毯子的边缘。
“叶少爷?”卢正淳眉头一皱,问:“你看见了杀害静儿的凶手?”
叶鸿光怔了贻正,瞧见卢正淳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求助般的看向叶楣。他每每用依赖的眼光看着叶楣的时候,沈妙都心如刀绞。
显德皇后和颜悦色道:“鸿光,你说你瞧见了推静妃的人,是真的么?”
显德皇后似乎对叶鸿光的印象不错,说话也温和许多,叶鸿光看向显德皇后,似乎没那么怕了,他点了点头。
“那么,那个人是谁?”显德皇后问。
叶鸿光低着头,似乎有些胆怯,犹豫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他抬起头的方向对着沈妙,目光也落在沈妙的身上,然后,叶鸿光慢慢伸出手,指向沈妙,轻声道:“是她。”
沈妙如遭雷击
显德皇后脸色一变,厉声问道:“鸿光,你可知道若是说谎,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永乐帝也冷道:“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帝后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信叶鸿光的说辞。叶鸿光看上去胆子很小,可是在帝后的威压之下,反倒是更坚定了,他看着沈妙,肯定道:“就是这位夫人。”
沈妙踉跄一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夫人,傅明竟然会称她为“这位夫人”。她的儿子如今在她仇人身边,帮着她的仇人指证自己
何其荒谬
她这般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反倒像是证实了心虚一般。
卢正淳一眯眼,二话不说就伸手往沈妙身上招呼,竟是要越过周围人将沈妙拖将过来。八角和茴香见状,立刻护在沈妙身前。谁都没有料到卢正淳会突然动手,侍卫连忙先护着显德皇后和永乐帝,永乐帝喝道:“卢正淳,你在静华宫动手,是要反了不成”
卢正淳一边与八角茴香缠斗,一边高声道:“皇上,我卢家失去了静儿,如今凶手就在眼前,你便让老夫先报了杀女之仇随后再来治老夫的罪。便是拿出去天下说道,只怕百姓也会道老夫做得对”
这卢正淳真是胡搅蛮缠,永乐帝气的脸色铁青。
八角和茴香要顾及着身份和沈妙,那卢正淳却是招招狠辣,都是杀人的招数,二女就快不敌。沈妙却是目光怔怔的望着叶楣身边的叶鸿光,叶鸿光似乎躲闪着她的目光,不愿看沈妙,反而与叶楣小声说着什么。
就在此时,卢正淳突然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众人都没看清楚出了什么事,只听见“啪嗒”一声,两个金元宝掉在地上。
卢正淳捂着膝盖跌倒在地上。
平静的声音自外头响起。
“本王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本王的女人了?”
比卢正淳还要狂妄,还要嚣张,平静的声音里,怒气谁都能听见。
只见谢景行出现在门口,手里还夹着一枚金元宝,显然,方才他就是用这个打伤了卢正淳的膝盖。
他大踏步走到沈妙身边,见沈妙神情苍白,以为沈妙受了惊吓,越发恼火,转身看向正被手下扶起来的卢正淳,漠然开口:“卢老爷,你是对本王有什么不满?”
他容貌俊美,语气冷静,却让人脊背发寒。
卢正淳不甘示弱,虽恼怒谢景行让他出丑,却也仗着得理不饶人。他道:“静儿被人杀害了叶家少爷亲眼看见,就是沈妙所害。老夫给自己的女儿报仇,天经地义”
“叶家少爷?”谢景行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停在轮椅上的叶鸿光身上。
他慢慢走近叶鸿光,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
谢景行本身就是极让人有压力的人,叶鸿光被他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的躲闪着不与他对视。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她杀人?”
不等叶鸿光回答,谢景行又淡淡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就把你哪只眼睛挖出来。”
------题外话------
感觉好久都没有xx之死了ˊ>ˋ
谢哥哥vs叶鸿光,大声告诉我你们站哪边
------------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诏书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就把你哪只眼睛挖出来。”
明目张胆的威胁,也不顾卢正淳和永乐帝在场,他就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卢正淳气的几乎仰道,谢景行的意思是,分明就是当着他的面让叶鸿光改口世上这么会有这般混帐的人
“现在,你再来告诉我。”谢景行把玩着手里的金元宝,漫不经心道:“你看见了什么?”
叶鸿光何尝见过这种阵势,大约也从没想过竟然有敢当着皇帝的面不讲理之人。他紧张之下,求助般的看向叶楣,因着这场上众人里,与他关系最亲切的也只有叶楣了。
不过令叶鸿光失望的是,叶楣并没有帮助他,而是低着头避开叶鸿光的目光。这样一来,叶鸿光就更加无措了。
永乐帝和显德皇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本来卢正淳气焰嚣张令人恼火,偏偏谢景行也不是个吃亏的性子。这二人对上,横看竖看都是卢正淳吃亏,他们二人便也不会开口的。
卢正淳虽然也对谢景行恼火,却是轻易不敢动作,永乐帝尚且顾及着皇帝的身份,况且如今还未到撕破脸的时候,谢景行却不同。当初谢景行回到陇邺的时候,也有朝臣在金銮殿上就指出对谢景行的怀疑,这一位当时可都是笑眯眯的应了,隔后没多久,那些朝臣又有一个好下场?谢景行此人心狠手辣,又睚眦必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明着和他撕破脸皮的。
叶鸿光诺诺的不肯说话,沈妙这时候反倒是平静下来。她走上前,与谢景行恰好并肩,看着那轮椅上的少年,道:“你果真是看见了我推静妃下去的?”
叶鸿光抬起头来看着她,沈妙到底是个女人,叶鸿光没那么怕她,虽然神情还有些不自然,胆子却大了很多,他犹豫了一下,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说:“好,那你来告诉我,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叶鸿光一愣。
“你在台阶上面还是台阶下面?”沈妙循循善诱。她放缓了语气,仿佛温和的姐姐一般,叶鸿光却因为她的这个问题而突然紧张的缩了缩脖子。
埋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楣身子也是微微一颤。
沈妙没有给他思索的机会,步步紧逼,问道:“想起来了么,上面还是下面。”
“下下面。”叶鸿光道。
沈妙轻轻笑起来。
卢正淳和卢夫人怒不可遏的看着她,似乎恼火她在眼下这种场合还能笑出来。显德皇后却是眸光微微放松了,永乐帝盯着沈妙,谢景行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鸿光。
“那可真是奇怪。”沈妙道:“那台阶很长很陡,正因为如此,静妃才会摔的如此之重。那么长而陡的台阶,你在下面,如何看得清站在上头的我?只怕是连静妃的影子都看不到的。”
叶鸿光一下子呆住,他年纪不大,又常年不出府门,今日见个永乐帝已经紧张的不行,这会儿被沈妙这么一说,神色就慌了。
叶楣慢慢的握起双拳。
沈妙问:“叶少爷,你再想想,莫不是记岔了,究竟在上面还是下面?”
叶鸿光连忙道:“上面,我记岔了,是在上面的”他肯定般的再重复了一遍。
地上的叶楣忽而耸拉下肩膀,似乎有些泄气一般。
沈妙仍然笑着,只是眸光却转而锋利,她道:“哦?叶少爷腿脚不便,那么长的台阶,想来是自己上不去的,应当有人抱着你上去,或者是抱着你的轮椅上去。你身边也应当有自己的仆人才是。怎么说看见我推人的只有你,却没有你的仆人呢?”
屋中霎时间安静下来。
叶鸿光的额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他的脸涨的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像是被戳破谎言的心虚。
永乐帝冷道:“你可知欺君是何罪名?”
欺君之罪,那是要掉脑袋的。也是叶鸿光经不得吓,要知道沈妙这话,若是机灵,也是可以找出其他借口的。譬如仆人去拿东西暂且放他一个人在或是其他,总归一般人都不会乖乖认罪,都要据理力争一番。不过叶鸿光这般轻易就承认了自己的谎言,显然他从前不常做这事儿,都不甚熟练。若是换了叶楣这样的老手,蒸汽眼睛说瞎话那就轻松多了。
谢景行唇角一翘:“皇兄,官眷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直接扔给刑部算了,或许游街?”他懒洋洋道:“不然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睿亲王府的人,我还过不过日子了?”
谢景行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了,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叶家又素来没有好感,说起这些的时候真是没有一丝犹豫。只是让叶楣白了脸,让卢正淳脸色也难看的很。
杀鸡给猴看,谁是鸡,谁是猴,一目了然。
显德皇后道:“叶鸿光,你竟敢在宫里说谎,还妄图污蔑亲王妃。”
她疾言厉色,叶鸿光险些要吓哭了出来。可是叶楣不理他,他在这宫里又没有旁的熟悉的人,无助的很。
“叶家少爷年纪小,一时间看岔了也情有可原。想来当时看到静妃出事,一时心急,基于捉到凶手,误会了什么也有可能。”沈妙为叶鸿光开脱。
众人俱是惊奇她这样的举动,叶鸿光可是污蔑了沈妙,沈妙这人虽然说不上狠毒,可是对于害她之人也是决不留情的。看当初沈家二房三房乃至明齐皇室,她何曾手软过。因此此刻对于叶鸿光的网开一面,倒是让人疑惑。
谢景行也蹙起眉。
沈妙微微弯身,视线与叶鸿光齐平,她温声道:“或者,你是听旁人说了什么所以误会与我?有人教你这样说的么?”
叶鸿光身子猛地一震,沈妙与他离的近,可以清晰的看到叶鸿光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叶鸿光实在是太不会说谎了,他虽然无甚表现,可是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说谎了。谢景行眉眼一厉,叶鸿光却复又抬起头来,看着沈妙坚定道:“没有人教我。”
没有人教,却也不再坚持说沈妙是凶手了。
沈妙道:“我知道了。”
显德皇后皱了皱眉,想了想,又道:“静妃一事,会交由刑部审理。叶鸿光,你既然说了谎,便当不得真,当务之急是将宫里彻查有无此刺客,还有静妃的尸身需收敛。”最后才看向卢家夫妇,道:“卢将军还有什么话说?”到最后,语气却已经带了嘲讽。
卢正淳看了显德皇后一眼,心中憋着一口气。当初永乐帝宠爱静妃,他们就盼着静妃取代显德皇后的位置,可是显德皇后平日里做事都让人抓不到一点把柄,这么多年竟也没成功。卢静给永乐帝吹了无数次枕边风,最后都没让永乐帝起了废后的心思。好不容易卢静怀上了龙种,又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候,以为可以扳回一局,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卢正淳自己也知道,卢静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他就是不甘心,希望能让永乐帝补偿他一些什么,今日这么胡搅蛮缠,固然是心中恼火,可是却并非是因为女儿惨死而痛心,不过是在惋惜这个龙种孙子而已。谢景行突然出现,卢正淳却必须收起自己的横气,论起狠辣,这位睿亲王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为阴狠。
晓得今日再如何都没有收获了,卢正淳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一声:“臣遵旨。”
一边的永乐帝却是眸中闪过一道杀意。
卢家夫妇离开了,从进宫到离宫,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死去的静妃一眼,仿佛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等他们离开后,永乐帝道:“你们也回去吧。”
显德皇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永乐帝,这叶楣和叶鸿光,一个当时与静妃呆在一起,虽说有小筑里的才人作证,可也并非能全部洗刷掉疑点。另一个干脆红口白牙的污蔑沈妙,这二人便不是凶手,也定然不能饶过的。可是永乐帝却是不打算追究的模样。显德皇后心中疑惑,却见永乐帝的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微晃动了一下,心中一惊,倒也顾不得别的,当即就道:“不错,现在就回去吧。”
谢景行眉头一皱,却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谢恩的叶楣与推着叶鸿光的小厮慢慢站起来,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他道:“既然没事了,臣弟也就先退下了。”谢景行在永乐帝面前倒是从前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显然,他对永乐帝这样的处置并不怎么愉悦。
沈妙和谢景行一同离开静华宫,往宫外走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叶楣姐弟二人。沈妙微微怔了怔,那叶鸿光却突然命令推着他的小厮停下动作,转过来看着沈妙,似乎是有话要说。
谢景行当即脸色就不大好看,叶家的人如今被他统统划归为危险人物,危险人物靠近沈妙,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因此他便紧跟而上,袖中的匕首却是不动声色的脱出了刀鞘。
沈妙看着那少年在她面前停住,不远处叶楣正看向这里,面上神情有些紧张,看样子她似乎想过来阻止叶鸿光的动作,但是铁衣和从阳拦着,她根本不敢动弹。
叶鸿光仰起头,看着她,脸红红的,似乎十分羞惭的开口道:“对不起。”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又看了沈妙一眼,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
谢景行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叶鸿光到底是什么意思,沈妙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却是有些复杂起来。
回去的马车上,谢景行看沈妙一直不怎么说话,就道:“让墨羽军把那小子抓到塔牢,关上一两天,老实了再交代背后之人是谁。”
他说的是叶鸿光,今日叶鸿光再静华宫的表现,若说是背后没有人教他污蔑沈妙,傻子都不信的。
沈妙白了一眼谢景行:“有什么好交代的,除了叶楣还会有谁?”
叶楣那些细节的小动作,瞒的过别人瞒不过她。
“那你怎么还不开心?”谢景行捏她的脸:“今日看见那小子,也怪异的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他眯起眼睛。
沈妙拨开他的手:“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与你说过我做的那个梦,梦里还生了一儿一女。”
谢景行玩笑的神情一顿,看向她。
“我看到叶鸿光的第一眼,觉得他和梦里的那个孩子,我的孩子太像了。我以为他就是梦里的孩子。可是他站在了叶楣的那边,帮着叶楣来污蔑我,说实话,我很伤心。”沈妙道:“不过后来我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发现并不是一样的,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说起来,现在想想,长得也只是七八分像,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在短暂的惊讶和伤心过后,沈妙却是一直在注意那个漂亮的少年。他和傅明乍一眼看上去的确几乎是没什么分别,可是性子却截然不同。傅明因为不得傅修仪的欢心,又因为她与楣夫人针锋相对的关系,自小就格外早熟些。傅明大方坦荡正直善良,傅明有着一个优秀的储君应该具有的品质。可是面前这个孩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少爷,大约是因为腿脚不便的关系,还有些自卑。傅明不会说谎,傅明也不会站在叶楣身边,傅明更不会帮着叶楣来对付她。最重要的是,沈妙站在那孩子面前,心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母子之间是有感应的,若是傅明,她能感觉得到,她的心不会如此冷静。
叶鸿光不是傅明,只是和傅明生的十分肖似而已。她差点被迷乱了心智,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有比做母亲的更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叶鸿光的身上,并没有傅明的影子。这让沈妙很失望,但也同时松了口气。若是傅明真的在这一世成了叶家的人,叶家利用他来对付沈妙,那才是沈妙最不愿意看到的。
“相似?”谢景行疑惑:“所以你才对他特别宽容?”
“有这个原因吧。”沈妙道:“对着那张脸,怎么都下不了狠手。况且你也清楚,此事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叶鸿光不过是被人利用,只怕他自己都不常说谎,说谎说成这幅模样,让人哭笑不得。只是我很奇怪,”沈妙道:“若此事真的和叶楣有关,叶楣为什么要推静妃下去?这并非是她的行事风格,总觉得太草率了些。”
谢景行一笑:“或者,就仅仅只是一个意外呢?”
“意外?”
与此同时,叶楣和叶鸿光正上了回府的马车之上。
叶鸿光一直很不安,小厮将他抱上了马车,坐在叶楣身边。平日里总是温声细语的叶楣自上了马车后却未与他说一句话,叶鸿光的面上便显出一些不安的神情来。他正想要说话,叶楣却突然开口道:“三弟,你之前与亲王妃说了些什么?”
叶楣亦是笑着的,这笑容和平日里一般无二,可不知为何,叶鸿光却觉得有些害怕。他踟蹰了一下,轻声道:“我与她说了对不起。”
叶楣脸色微微一变。
“亲王妃看着是好人。”叶鸿光低着头小声道:“我那样污蔑于她,她都没有生气,对我也是和和气气的。她是个好人,也没有看不起我是个瘸子……大姐姐,我说了谎,冤枉了好人,心中很是不安。”
“我不是说过了么?”叶楣皱眉道:“若你不这样说,皇上和皇后肯定会怀疑到我头上,怀疑到我头上便也罢了,连累的是整个叶家,难道你希望看着爹娘也被连累。皇家的人可不会管是非,爹娘年纪大了,被这么折腾,面子事小,若是伤了身子又该如何?”
这话几乎是有些不客气了,叶楣从来对叶鸿光都是客气又亲切的,叶鸿光也喜欢这个长得天仙一样的姐姐。第一次被叶楣这样责备,隐隐还有些迁怒,叶鸿光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不敢再说什么,只听叶楣又道:“况且,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被冤枉的?”
“亲王妃自己说了不是她。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信任她。”叶鸿光小声道:“姐,为什么非要说谎呢,为什么不让他们怀疑到你头上,就必须要指认亲王妃呢?”
叶楣终于面上生出怒气,她几乎是有些阴森的看向叶鸿光:“你宁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这个姐姐吗?”
叶鸿光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亲王妃不是这样的人而已。”
口口声声都是相信沈妙,叶楣恼火的无法溢于言表。永乐帝也是,显德皇后也是,睿亲王也是,现在连叶鸿光也是,沈妙究竟有什么妖法,总能博取旁人的信任。连她都不能在沈妙手上落得好处。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叶楣忍不住身子有些发抖。
她没想到卢静竟然会骄纵愚蠢到这幅模样,叶楣不过是听了叶茂才的吩咐过来同卢静打探消息,谁知道卢静的妒忌心倒是显而易见,故意刁难她也就罢了,叶楣也是能沉得住气的人。
只是后来最先发火的却是卢静,卢静居然想毁了她的容貌。
叶楣又哪里是吃亏的性子,争执中倒是失手将卢静推倒下去。她仓皇而逃,本来想着趁乱逃出去,叶茂才肯定不会为了她而为她开罪的,叶楣能靠的只有自己。然而她却在此时才发现,在陇邺这么长的时间,她竟然没有为自己争取到一些退路。便是叶家这个靠山,都是敌友不明的情况。
不过她的运气自来就不算太差,绝处里总能逢生,卢静居然死了。死无对证,一了百了,她倒是不用逃了。
叶楣慢慢平静下来后,想法子买通了那不受宠的小才人,她晓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疑点全部洗清,干脆将这池水搅的更为混乱。她让叶鸿光也做了证,叶楣恐吓叶鸿光,若是他不说谎,整个叶府都要被连累的。叶鸿光胆子小,又自小都在叶府里长大,对于外头局势人情世故通通不清楚,惶恐之下也就答应了。
可是叶楣却没想到叶鸿光这般无用,还被沈妙抓住了错处步步相逼。这一出陷害的戏码到最后几乎是无用的,而卢家面对谢渊表现出来的忌惮也让叶楣终于明白,得罪了睿亲王府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之前就向叶茂才提出刺杀沈妙,如今又指使叶鸿光污蔑沈妙,叶楣总觉得,一旦被谢渊调查出来是她在其中搅和,必然不会放过她。
还有今日,虽然显德皇后和永乐帝最后出乎意料的放过她,沈妙也没有深究,叶楣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怀疑他们有更深的阴谋。退一万步说,这件事叶茂才迟早会知道的,她失手错杀了静妃,也是闯了祸,叶茂才那样精明的人,会怎么对她,叶楣还真的不清楚。
叶楣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后怕,还有沮丧。陇邺这地方像是与她相克似的,她原先在钦州的时候过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陇邺却屡次碰壁。原以为搭上叶家日后必然飞黄腾达,结果不仅叶家自己都情势难明,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能留在陇邺了,要离开叶家。叶楣的心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鸿光。叶鸿光正低着头默默的揪着膝盖上毯子的毛毛,并未看到她的眼神。
叶楣的眼神倏尔转冷。
要逃离叶家,逃离陇邺,对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上船容易下船难,还有叶茂才的虎视眈眈。
可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叶楣有一种感觉,她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得好好与叶恪商量一下才好。
……
因着今日宫里静妃得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沈妙和谢景行回到睿亲王府得时候天色都已经晚了。沐浴用过饭后,沈妙一边整理着桌上一些信件,一边对谢景行道:“倒没想到原来使这么一回事。”
谢景行手下的人过来传信儿了,大约是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弄清楚了。大概推测出来是叶楣错手杀了卢静,沈妙摇头道:“卢家只怕是知道了叶楣动的手,心中暗恨,也不会表现出来。”
谢景行倚在榻上,看着她收拾的动作,道了一声“嗯”。
沈妙问:“那皇上查出真相会怎么样?会处置叶楣么?”
“查不查出来又如何?”谢景行满不在乎道:“没有叶楣错手杀人,叶家也不会留,有了叶楣错手杀人,叶家牺牲一个半路收来的女儿,叶茂才也不会心疼。”谢景行耸耸肩:“静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谁在乎?”
沈妙叹息一声,永乐帝对叶家深恶痛绝,对这个卢静千方百计怀上的孩子没有期待,自然不会在乎,或许卢静的死,甚至会让永乐帝心中松了口气。他不爱静妃,但总归是他的骨肉,日后叶家亡了,他又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当然,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在世上活着本也是受罪。
上天代替他做了选择,或许一切明明自有注定。
“说起来,今日进宫,卢静出了事,皇上来了,你却不在,你去做什么了?”沈妙问。她问的自然,谢景行是一个十分坦率的人,在这些皇家秘密的事,几乎只要沈妙问,他就会回答。
可是今日,他却看着沈妙没有说话。
沈妙本来还等着他回答,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手中的动作一顿,见谢景行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目光很温柔,似乎是将她看作是很珍视的东西。
沈妙一愣,谢景行唇角一翘:“过来。”
她愣了愣,见谢景行很坚持的模样,便站起身来,走到塌边,才问了一句:“怎么了?”就被谢景行一把攥住手腕拉进怀里。
沈妙猝不及防趴在他怀中,费力的撑起身子,谢景行却不让她动弹,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淡淡道:“我曾经问过你一句话,你现在还想不想当皇后,记得吗?”
“记得。”沈妙顿了顿,才回答。
“那我现在再问你。”他说。
“我不想。”沈妙道:“我的愿望很简单,保护自己爱的人,好好的活着。当皇后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怎么办?”他有些苦恼的道:“我也不喜欢,但是现在必须得做了。”
“高家家主说了,皇兄活不过半年。今日写了传位诏书。”
“我不信命,可是没有时间了。”他低低叹息,将沈妙的手放在掌心。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能不能为了我容忍一下?至少我能向你保证,永远不会让你成为废后。”
“你会成为大凉帝王的唯一女人,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贴近沈妙的耳朵,狠狠道:“这辈子,没有退路了。”
------题外话------
再写个七八章估计就要请假写大结局了,突然有点伤感′`
------------
全站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