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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酸酸

时间: 2020-08-27 12:32:23 | 作者:徐晓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3次

杏儿酸酸

  1

  四月里的中午,杏花村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空湛蓝湛蓝的。

  刘老太太坐在自家门前择菜,十七岁的孙女巧秀和邻居小莲刚刚在河边洗完衣服,每人手中端着一个洗衣服的盆朝这边走来。

  “奶奶!”

  “奶奶!”

  巧秀和小莲说笑着向刘老太太打着招呼。

  “哎,哎,好孩子,这么快就洗完衣服啦!”刘老太太抬起头来答应着,耀眼的阳光使她睁不开眼睛。

  “奶奶,村前刚才过去了一辆小汽车,白色的,真好看啊。小莲说以后她也要坐小汽车呢,小莲可真是敢想。”巧秀说道。

  刘老太太乐呵呵地笑道:“小莲啊,将来嫁个金龟婿,到城里去,天天有汽车坐。”

  小莲放下洗衣盆,道:“奶奶,你也取笑我,将来嫁到城里去的,我看是巧秀吧,长得又好看,又高挑,城里人谁不喜欢呀!”

  巧秀被小莲的话说得脸微微发热,她放下水盆过去抓小莲的胳膊,嗔笑道:“小莲,我要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两人便打闹起来。

  在吃饭的时候,巧秀边吃边说道:“奶奶,跟你说件事,特别奇怪。”刘老太太问道:“什么事啊?”巧秀说:“小莲说咱家菜园边上的那口井里有哭声。”

  “啪……”刘老太太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

  “奶奶,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巧秀吃惊地问道。刘老太太却愣了一下。“巧秀,你刚才说什么?”刘老太太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

  “噢,是这样,”巧秀说,“刚才我不是和小莲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吗?回来的路上路过咱家以前的那块菜园,小莲说有哭声从井里传出来,我对她说她肯定把风吹树叶的声音当成人的哭声了,她却当真和我争。”

  “那你听到了吗?”刘老太太急切地问。

  “鬼才听到了呢,小莲是在吓我,我才不害怕呢。”巧秀道。

  刘老太太放下碗筷,对巧秀说:“巧秀,你吃完饭收拾收拾,把饭菜放到锅里热着,说不定你爹会回来,我躺一会儿。”

  巧秀见奶奶有点异常,问道:“奶奶,你今天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我去宋大伯家拿点药?”

  刘老太太道:“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有点乏,我歇歇就好了。”

  巧秀独自吃着饭,心里很纳闷,她明显感觉到奶奶今天有点不对劲。奶奶一向是个谨慎仔细的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神色慌张,甚至失手打碎了碗。或许奶奶今天太累了吧,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巧秀转念又一想。从小的经历让巧秀学会了从积极的方面想问题。

  2

  杏花村坐落在一座山脚下,以春天满山的杏花飘香而得名,到了夏天全山都是金黄的杏儿,酸甜可口,从远处看就像一颗颗黄宝石镶嵌在树枝上,美丽极了。村子三面环山,一面环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在这样美丽的一方水土的滋润下,十七岁的巧秀出落得明眸皓齿,成为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像所有的的乡村一样,小小的杏花村也是一个是非之地,是家长里短、流言蜚语的聚散地。

  十六年前,刘老太太收留了一个从他乡流落到杏花村的姑娘凤珍。

  杏花村仿佛一夜之间涌来了许许多多从外乡逃荒的人,他们长途跋涉,一路乞讨到了这个小山村。

  十九岁的凤珍便讨饭讨到了老刘家。“大娘,给口饭吃吧。”刘老太太看到眼前的姑娘头发凌乱,衣服脏而破烂,眉目却很清秀,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渴望的眼神,于是便动了恻隐之情,连忙把凤珍领到了屋里,煮了一锅面条,里面放着两个鸡蛋。

  面条一端上来,凤珍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刘老太太坐在一边说:“闺女,慢点吃,小心烫。”

  吃完一碗后,刘老太太给她盛面条时,问道:“姑娘几天没吃饭了?怎么饿成这个样子?”凤珍答道:“不瞒大娘,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路上没有人家,这两天全是靠喝河水充饥。”

  “唉,”刘老太太叹了口气,“这年头,处处闹旱灾,粮食都快绝收了,谁家也不好过,这两个鸡蛋也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庄稼人没什么好东西,白面还是有的。”话说着,凤珍已经又吃完一碗面条了,说:“大娘,我已经一年没有吃鸡蛋了,就是白面馒头,也没有讨到过,只是问人家要些喂猪的糠和着剩菜,饥一顿饱一顿地讨饭讨过来了。”

  “闺女,可真是难为你了,家乡还有什么其他亲人吗?”刘老太太问道。

  凤珍听到这,双肩不住地抖动,眼泪霎时就流了出来:“爹娘死得早,哥哥给人家盖房子从屋顶上掉了下来砸到地上的砖堆上,当场就死了。去年我们闹旱灾,家里一粒粮食也没有了,我们家又无亲无故的,我就带着七岁的弟弟离开村子,到处乞讨为生。去年冬天,我和弟弟三天没有讨到饭了,只好去吃河里的冰块充饥,当时吃了一肚子的冰块就没有那么饿了,半夜里弟弟说肚子疼,我想可能是冰块冻着肠子了。冰块我也吃了,也没有感到什么不适,我就没在意,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谁知第二天醒来后就发现弟弟已经不行了……身体冰凉冰凉的……都怪我太大意了……”

  刘老太太也泪眼婆娑,拉着凤珍的手道:“苦命的孩子,唉,怨不得你,要怨就怨老天爷,真是绝人的后路啊!”

  “大娘,你说我以后还怎么活啊,今天吃饱了,说不定明天就饿死了。”凤珍已泣不成声。

  “闺女,你要是不嫌弃,你就留在大娘家,我家还有几亩地,老头子死得早,这几年光这几亩地也把儿子给累坏了,你留下也就添一个劳力,饭是顿顿有,你也就有了一个家,以后也就不用过着四处流浪的苦日子了,姑娘你看怎么样?”

  “大娘,你真是活菩萨,你肯收留我,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啊。”说着凤珍给刘老太太跪下了。

  “苦命的孩子啊!”刘老太太把凤珍拥入怀中。

  要想留一个外人在家里长久地住下去,必须给他一个名分,这在杏花村里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于是几天后老刘家的独苗刘天柱三十多岁娶了一个十九岁的异乡姑娘凤珍这桩喜事在杏花村的上空久久地飘荡,成为杏花村男女老少随时随地可以谈论的话题。

  人们在老刘家看到了身穿红色嫁衣的凤珍,那年轻漂亮的姑娘引得无数杏花村老少爷们儿的无限遐想,以及对刘天柱的深深妒忌。而杏花村的女人们都恨不得新娘子那花容月貌的脸长在自己身上。

  凤珍的容貌在杏花村曾轰动一时,人们都说刘天柱娶了个天仙,而刘老太太的菩萨心肠也远扬周围的十里八村,有人说刘老太太收留凤珍是打自己的小算盘别有用心,于是时不时地冷嘲热讽,当然也有许多老太太跑来问刘老太太向哪里能娶到这么俊俏的儿媳妇。

  3

  “巧秀,巧秀……”巧秀正在收拾碗筷,却听见门口有人在叫自己。

  “哎……是宋大伯呀,您来的正好,我奶奶今天不太舒服,还烦您给瞧瞧。”巧秀见来人是村后的村医宋大开,就让他里边请。

  “婶子,哪里难受了?”宋大开说着就朝里屋走。

  “秀儿,让他走,我没病,哪里也不难受,我好着呢,谁也不用给我看病!”刘老太太在屋里大声嚷着,很生气的语气。

  宋大开吃了闭门羹,脸上讪讪的,对巧秀说:“秀儿,你爹光着上身又在我家门口躺着呢,好像睡着了。我一个人又搬不动他,你快去看看吧。”

  “走。”巧秀解下围裙就同宋大开一起出了门。

  巧秀跟着宋大开来到宋大开家门前,看到刘天柱躺在地上,巧秀赶紧跑过去,把他摇醒:“爹,你快起来,地上多凉啊,爹——”

  说着宋大开也过来和巧秀一起扶起刘天柱,刘天柱闭着眼睛,嘴里“哇哇”地乱叫着。

  这时宋大开的媳妇孙兰花走了出来,说:“哎,刘疯子,要睡觉回你自己家睡去,别在老娘的地盘上给我丢人现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老宋家欠你们老刘家的呢,谁欠谁还不一定呢!你丢了媳妇天天到我们家闹,你有这闲工夫不早把你那骚媳妇看住,我都替你害臊,呸呸呸!”

  “大娘,我爹脑子有毛病,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巧秀抬起头来对孙兰花说。

  “我怎么不能说了,谁还想堵我的嘴啊?谁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人说了?”孙兰花把头一扬,双手叉腰,大声嚷道。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些什么呀?你也不嫌丢人。”宋大开制止道。

  “哟,说到你的心坎儿上了吧,做贼心虚了吧?”孙兰花反驳道,“巧秀,不是我说你,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你爹老是没事向我家跑,男人的心里装的是什么?还不是女人!你这个爹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好好的突然就疯了,还不是你娘给闹的!一想媳妇就往我这儿跑,回去找你奶奶要去!那老太太厉害着呢,既能悄悄地把人领回家,又能把人无声无息地变没了,可真神了!哼……”孙兰花一开口便说个不停。

  孙兰花的话让巧秀很惊异。她知道孙兰花说的是她的娘凤珍,从她的话中她听出了孙兰花对她家的敌意,感觉到内心受到了侮辱,心里疼疼的,难受得想要流泪。

  “老婆子,你快住嘴吧!来,巧秀,搭把手。”宋大开不耐烦地说。

  巧秀和宋大开连拖带拉吃力地把刘天柱扶回家,巧秀送宋大开的时候说:“宋大伯,又给您添麻烦了。”

  宋大开说:“秀儿,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都是乡里乡亲的,什么麻烦不麻烦,你爹这个样子,你多看着点。”

  “嗯,我会看着我爹,不让他到处乱跑。”

  “秀儿,我走了,你快进去吧。”

  “大伯,我……”

  “秀儿,还有什么事吗?”

  “大伯,我云生哥什么时候回来?”

  “云生呀,前几天来信儿说,等有空的时候就回来。”

  杏花村里惟一的大学生宋大开的儿子宋云生在省城读大学。

  巧秀回到屋里,刘老太太已经给刘天柱穿上上衣了,刘天柱坐在炕上倚着墙,双眼无神,显得很呆滞,见到巧秀后抓住了巧秀的胳膊,两眼突然放光,喊道:“凤珍,凤珍,娘,别让凤珍走了……”,巧秀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挣脱开,刘老太太双手按住刘天柱的肩膀,说道:“天柱,这不是凤珍,这是你闺女巧秀。”

  “娘,是凤珍,是凤珍,大眼睛,好看的凤珍。”

  “天柱,你脑子不好了,眼怎么也不好使了呢?这不是你媳妇,这是你闺女,娘不骗你。”

  “凤珍,凤珍——”刘天柱好像突然又明白过来了,独自喃喃着。

  “奶奶,爹怎么突然提起娘了呢?”巧秀想起刚刚孙兰花说的话来,心里更不明白了,就疑惑地问刘老太太。

  “唉,怕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吧,今天这是怎么了?”刘老太太摇了摇头径自走开了,巧秀便不再问了。

  刘天柱十几年来又疯又傻,每天在村子里乱转,甚至夜不归宿,却经常躺在宋大开家门口。他很少提起凤珍的名字,而今天却一反常态,错把巧秀当成了凤珍。巧秀从小就以爹这样疯癫的行为而感到羞耻,她听奶奶以及杏花村的人说过爹以前是个老实而健壮的庄稼人,娘是个美丽而能干的女人,可在她的记忆里,对于娘的印象是空白的,奶奶和爹是从来不提娘的,巧秀每当问起来时,奶奶只是叹气,于是“娘”这个概念在巧秀的脑袋里也成了一个虚空的字眼。

  巧秀总是把爹从宋大开家门口扶回来,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爹总是喜欢躺在宋大开家,她问过奶奶,奶奶只是说:“你爹脑子不正常,我怎么会知道呢?”可是刘老太太从不去宋大开家,每次都是让巧秀去宋大开家找刘天柱,就是生病了也只是让巧秀去他家拿药,如果非要打针什么的,就到邻村村医那里去看病。总之,刘老太太极力避开见到宋大开的每一个机会。

  小时候,巧秀走在把爹找回来的路上,她会听到村里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她一直背负着这个精神的包袱,在她的童年以及青春里,她就在杏花村人们的议论声中像一颗树一样呼呼地长大了,在这方土地上,巧秀已经习惯了那些或明或暗的流言蜚语。那些话语在她心上留下伤痕,却在脸上开出了花,她长成了一个明媚的女子。当伤害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它便不再是一种伤害,而是一种无言的承受。

  4

  在巧秀小的时候,他去宋大开家找爹的时候,会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比她大四五岁的男孩,那就是宋大开的儿子宋云生。巧秀每次去的时候都很怕见到宋云生,因为幼小的她为有这样一个爹而感到可耻。她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忍受不了宋云生看她时安静而忧郁的眼神,巧秀想他一定也在嘲笑我吧。

  她也并不清楚云生是以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但每次孙兰花呵斥云生帮巧秀扶刘天柱的时候,云生都固执地不去理会他娘,只是对巧秀眨眨眼,接着又和巧秀有说有笑的。对巧秀来说,她并不奢求什么,至少他不讨厌她,这就够了。这就是年少时期莫大的幸福了。

  岁月的风轻轻地拂过杏花村,拂过河流,拂过一颗颗杏树,拂过巧秀,拂过云生,拂过那些隐秘的心事,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在巧秀心里渐渐滋生,逐渐生根发芽,那种青春悸动像小虫子一样蠕动着,时时咬啮着她的心,一年又一年,经过了杏花飘香的春天,枝繁叶茂的夏天,金杏压枝的秋天,银装素裹的冬天,巧秀对云生的爱慕之情与日渐增,可她在云生面前是自卑的,自卑到到骨子里了,她觉得配不上他,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云生家境好,是大学生,前途是不可估量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乡村女孩子,有着这样一个不堪的家庭,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言爱呢?她自责,她悔恨,她怎么可以爱上宋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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