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8-16 21:35:05 | 作者:怀念童心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1次
民国十四年(一九二五年)农历三月初九,位于海宁硖石米市弄八号的蒋家大院张灯结彩,聚集了好多人,院主人蒋福林正在大摆流水宴席。
今天是蒋老先生孙儿满月。来的人特多,亲戚、乡邻自不必说了;远近大大小小的米行老板,该来的也都来了,当然都带着一份贺礼。
蒋老先生身着一袭绸缎马褂,跟儿子蒋渊庆在大门口迎接客人,老夫人徐氏在客堂与几位女眷攀谈应酬着,管家在厢房登记贺仪。
“干河街徐府徐老先生驾到,河东蒋府蒋二少爷驾到。”门童一声吆喝,蒋老先生与儿子渊庆急忙走下台阶。
蒋老先生径直迎上徐老先生,拱手作揖:“咋还惊动了徐老先生,真是罪过罪过。”徐老先生拱手还礼:“知悉小小主人今天满月,特来道喜。”然后差人送上贺礼。渊庆学着父亲的样子,拱手作揖,与蒋二少爷寒暄,然后拉起蒋二少爷的手,跟在二老后面,一同进门。
四人来到大院,靠客厅正中的主桌是一个大圆桌,配十二把椅子,还空着几个位子;其余的是八仙桌,配四条长凳,排满整个院落,足有二十多桌,已经坐满了人。
看到主人与贵客到来,众人起身相迎,待四人在主桌坐定,众人才纷纷坐下。
你道这两人是啥来头?一位是海宁首富徐家老爷,另一位是硖石乡绅、书香望族蒋家二公子。有这二位坐镇,为本次满月酒增色了不少。
原来,蒋老先生跟徐、蒋两家还真有点渊源。徐老夫人原是徐家本家人,嫁到了老蒋家;蒋老先生与河东蒋家更是同宗同祖,虽是远亲,平时过年过节,也是常有走动的。
蒋老先生做的是米行生意,历经数代,算得上是米市的行家里手了,又有贵人徐、张两家在台面上帮衬,所以,到蒋老先生这一代,已稳居海宁米行前三甲,算得上海宁的准名门望族了。要是说有所欠缺,就是老蒋家已是四代单传,人丁不旺。这一直是蒋老先生的一块心病。
蒋老先生二十二岁大婚,苦等了十年,才有了儿子渊庆,且延续了上辈的单传传奇,再也没有生养,所以那个儿子,一直宝贝得了不得。
到渊庆十九岁那年,蒋老先生就早早地为儿子完婚,期盼能早点抱上孙儿,延续香火。儿媳是南关厢绸缎庄祝家的千金,芳名茹菊,与渊庆同岁,也是殷实人家,知根知底,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陪嫁丫鬟,小名喜宝。
渊庆婚后,一直与河东蒋府蒋二少爷在省城读书,少有回家。所以,儿媳一直没有动静,蒋老先生倒也不急在一时。婚后一年,儿子渊庆省城回来,跟老爷子说要跟随蒋二少爷到东洋留学,儿媳茹菊听说后,委屈得哭出声来,到婆婆那里去告状。那意思:婚后一年,几乎是独守空房,如今还想着漂洋过海到东洋去,你们老蒋家还要传宗接代否。
老夫人把话传到老爷子耳里,老爷子觉得甚有道理,但又觉得儿子能去东洋留学,也是一件时髦的事情,生意人家能出一个留洋的读书人,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便劝渊庆:“要不,等有了小囡再去?”
渊庆急得搬来了救兵,把包括河东蒋二少爷在内的,约好了一同去东洋的几个公子哥请到家里,帮腔游说老父。渊庆表示,已和同学约好一同去东洋,如推迟行期,没有了同伴,在东洋会孤苦伶仃,没人照应。再说三四年时间必定回来,也就二十四五岁,耽误不了生小囡传宗接代。
老父本就宠溺这一根独苗,想着儿的话也有些道理;又好面子,架不住蒋二少爷等一干众人的游说,在犹犹豫豫了一段时间后,也就答应了。渊庆高兴,家里上上下下也跟着高兴。只有母亲徐氏跟媳妇茹菊因舍不得渊庆离开,相拥着掉了一会儿眼泪。
茹菊也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识得大体,哭红了眼,跟渊庆纠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服服帖帖地为渊庆张罗远行必带的一些生活用品。
渊庆留洋,不必细表。四年后学成归来,家里老人、媳妇再也不放渊庆远行,白天帮父亲打理米行生意,晚间与媳妇闭门造人,欲兑现当初留洋前答应的延续香火的承诺。
一晃五六年过去,渊庆已过而立之年,茹菊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茹菊担心,渊庆着急,蒋老爷子更是急得上火。
渊庆带着茹菊悄悄到省城胡庆余堂问诊,配了几副中药,茹菊吃了也难有起色;老爷子请了当地颇有名气的郎中,为二人把脉。郎中分别配了些固本培元的富贵补药,说是吃一段时间看看。然后跟蒋老爷子说了些闲话,闲话中有所暗示,老爷子听得不是十分明了,却也晓得了个大概。
家人的眼神,婆婆的态度,让茹菊有所感觉,问题九成是出在自己身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蒋家四代单传,要是真的毁在自己身上,这罪过可就大了。暗地里哭了好几回,真替自己与渊庆着急。
丫鬟喜宝时年已过二十,长得也还好看,年轻女人看到自家少爷,偶尔也会抛一个媚眼,但总是丫鬟身份,又有小姐看着,不敢胡作非为。
一日早晨,喜宝照例伺候茹菊洗漱,茹菊发现夫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喜宝的后影,顿生妒意,把喜宝差遣出了房间。茹菊心想,自己没有生养,岂不断了蒋家香火,老爷子断难善罢甘休,说不准哪天在外面给渊州娶上几房姨太太,生上一个两个的,自己少奶奶地位或就岌岌可危了。不如……
茹菊想到了喜宝。想到了喜宝抛向渊州的那个媚眼,想到了渊州盯着喜宝那直勾勾的眼神。要是让外敌入侵,还不如成全了喜宝,毕竟是自家丫鬟,再怎么逞能,断不会得罪主子。想得周全了,茹菊就喊来了喜宝,如此这般地讲起了条件:一、此事只能悄悄的进行,先不让外人知晓;二、如喜宝肚子真的有了动静,就升格喜宝做姨太太,从此姐妹相称;三、生下孩子,必须由茹菊寄养,称茹菊为大妈,管喜宝叫二妈。
喜宝听闻,脸上发着烧,嘴里应付着:这哪能成。可瞧那眼神儿,眉毛都飞到云外去了。这事就算谈妥当了。从此以后,每月总有几个晚上,茹菊目送着渊州走进丫鬟的房间......
过了四五个月,茹菊带着喜宝悄悄地来到婆婆房里,传递一个喜讯:你们老蒋家有后了。徐老夫人又惊又喜,可怎么看,茹菊也不像是一个有身孕的女人啊。茹菊妒忌中蕴含着得意,像推一幅作品似的把身后的丫鬟推到婆婆跟前:呶(方言,看的意思),在她肚子里搁着呢。原来如此,真相大白。徐老夫人赶紧差人通知老爷,回来商量大事。
“好媳妇啊,能这么委屈自己,顾全大局,使蒋家香火得以延续。”蒋老爷子恨不得跪下向儿媳磕几个响头。茹菊择机表达了那么一点意思,一家人都点头表示认同。皆大欢喜。蒋家有后,茹菊地位确保,喜宝晋升为姨太太,最得意的要数渊州,从此可以大大方方地双女入怀。十月怀胎,喜宝生下男丁一枚。才有了今日的满月宴席。这么大的排场,总归是有讲究的,贵子得来不易啊。
宾客到齐,宴席开始了。徐老夫人带着一双儿媳从厢房出来,茹菊抱着婴孩,喜宝在一侧跟着,来跟大家打个照面,显得十分的喜气。众人纷纷站起,举杯祝贺,在一片吉祥如意声中,蒋老爷子举手示意,他有话要讲。
蒋老爷挺直了身子,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承蒙乡亲关照,同行抬爱,徐府老爷、蒋府二少屈驾寒舍,光临小孙满月之陋席。也是祖上积德,老天有眼,赐我孙儿启明,蒋家香火得以永继。”
然后讪讪一笑:“我老蒋家到我这一代已是四代单传,也不瞒诸位,小儿大婚已一十四年,孙儿得来也颇有一些周折;按照家谱,我是福字辈的,小儿是庆子辈的,孙儿是启字辈的;取名启明,寓意我老蒋家从此一片光明,赶明儿能开枝散叶,再添几个孙儿孙女,老夫心愿足矣。”
言毕,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迹,端杯向各位宾客敬酒。还真让蒋老爷子给说中了,隔了一年,喜宝又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启聪,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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