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千千手

　　黎城善陀风景区内有一百米巨峰，叫“铜壁观音”，站在拜佛台朝西望去，人们会看到一尊上百米的铜壁观音在云雾中飘忽隐显。拜佛台，不是拜佛祖，而是拜观音。

　　---老榆木

　　天阴沉沉的。

　　老天像一面破了的箩，不停地往下筛着小雨。是天在哭吗？

　　一座废弃多年的破院落里，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几十具尸体。有的尸体尚有余温，伤口处还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大多数尸体则开始腐烂，一波又一波的恶臭气向四周冲击，方圆三丈之内人们无法进前。几个强壮的男人将毛巾用烈酒泡了，紧紧捂盖住口鼻。就这也难以抵挡住腐尸的恶臭。每隔一柱香的时间，这些强壮男人就得赶快跑到十几丈远的地方，摘下酒毛巾，大口大口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然后捂住口鼻，再次冲进堆放尸体的破院子里。他们在给这些尸体更换衣服，每更换一具，就抬出来，放进刚做好但还没来得及上油漆的棺木里。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在装好尸体的棺材盖子上，用标准的楷体写上死者的名字。

　　虽已深秋时份，但仍有大批的红头大苍蝇争先恐后地飞来，密密麻麻地爬在腐尸上，贪婪地享受着眼前的美味。

　　破院子的周围有几株粗大的柳树，几十只秃鹰站在早日枯死的树枝上，忽扇着巨大的翅膀，虎视眈眈，瞅人不备，猛冲下来啄上几口尸体，被看尸人一惊炸，呼拉拉又飞回树上。在破院子的西北角，有十几个木匠在赶做棺材，尽管夜以继日地加班加点，平均每天做五六口棺材，但仍赶不上死人的需要。每天，这座破辽子里都要新增十具尸体。

　　这个村怎么了？

　　因何在几夜之间就死去这么多人，且死状极惨，都是一样地被掏空脑壳，吸空了脑浆。每个死去的人，都是瞪圆了眼睛，在死前仿佛都经历过一个相同的恐怖过程。这些天来，一到黑夜，家家紧闭门户，不敢随便离开家门一步。偶尔有一些胆大的人走出家门，但都有一个共同下场：横尸街头，脑壳被掏空，脑浆被吸尽。

　　就在人们被吓破了胆，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忽然想起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来。于是，村人结队而行，徒步三十多里，来到观音庙向观音菩萨求救。

　　善陀山下，观音庙。

　　小庙不是太大，五间带出厦，红墙碧瓦，古朴典雅，殿内雕梁画栋，塑像金妆彩绘，观音菩萨神态安祥，大慈大悲普渡四方。庙前，黑鸦鸦地聚集着数百村民。由于庙小，庙祝便将一口青铜铸的方形大香炉放在庙门口一丈远的地方。香炉里插满粗香，香烟袅袅，烟雾透过雨丝，慢慢地向外扩散。

　　“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吧！有恶鬼奢村了，只一个千把口人的小山村，已经有四十多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恶鬼口中。”

　　数百村民跪在雨中，任凭小雨淋着而混然不觉，他们濒濒向观音菩萨烧香祷告，他们多么希望观音菩萨显出真身，铲除恶鬼，拯救生灵于水火啊。

　　观音菩萨看到了吗？听到了吗？

　　听到了，也看到了。

　　传说中的观音菩萨有千手千眼。据佛教典籍记载，千手观音菩萨的千手表示遍护众生，千眼则表示遍观世间，能变现出如意宝珠、日精摩尼宝珠、葡萄手、甘露手、白佛手、杨柳枝手等。观世音菩萨在成佛前也是古印度一位圣王的长子，随悉达摩王子一起出家修行，终成正果。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他的听力极好，能将见闻知觉浑然圆融，交叉互用，不管是谁，在受到诸般烦恼困扰时，只要呼唤他的名子，即使不出声用心祈祷，他都能观其声辨方位前去施救，让人们摆脱苦难，故名曰“观世音”。唐时为避太宗李世民讳改为观音。因观音菩萨法力无边，相可多变，头有一首、三首乃至千首，眼有二目、四目乃至千目，臂有两臂、四臂乃至千臂，救苦救难时以不同身份、不同形态、不同性别出现，人们在佛台上看到的观音菩萨，是飘忽不定不断变化的。

　　所以，在极度恐慌中的人们，才前来乞求菩萨保佑。

　　这天，观音菩萨在南海主宫打坐，先是听到千里之外有嘤嘤哭声传来，继之，又有数百祷告之声，字字血，声声泪，凄惨无比。虽远隔数千里，但这些微弱的声音传送到菩萨耳朵里，却不蒂雷声，遂大惊，即开启慧眼，就见数千里外的山西黎城北部山区黑云密布，妖气甚浓，知道此处人类必有大难，赶快招呼仙童木吒手托甘露玉瓶杨柳枝相随，迅疾飘飞到山西黎城北部山区，悄悄进入观音庙，与金雕玉塑合而为一，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木吒小声问道：“菩萨，我们是否现在就去将那厮拿下？”

　　“不。”观音慈祥地一笑说：“我知道你心里比我还急，但既然这地方出现恶鬼奢村吃人，自有它的道理，说明这方人该有这次劫难。况且，这里大有文章，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

　　“菩萨，徒儿愚钝，可否明言？”

　　菩萨望着眼前这位憨厚的李家二公子，慈母般地抚摸着他的头说：“徒儿，你不看？被恶鬼吃掉死亡的这些人中，主要有六类：一为霸者。行事凶狠，霸人田地，据为已有；二为贪者，利用职便，私吞公物，收人礼物；三为淫者，坏事做绝，奸人妻女，败人家庭；四为狂者，蛮不讲理，暴力相向，以势压人；五为肖者，昧良倒心，恩将仇报，伺机害人；六为盗者，好吃懒做，偷人果实，致人赤贫。这六种人均为害群之马，死有余辜。这恶鬼生前被枉死，冤气冲天，报复心甚重，是阎罗故意放它出来，一来让他出出胸中冤气，二来借机替天行道，清除坏人。阎王主观出发点是对的，只是这恶鬼毕竟太过恶毒，吃红了眼，竟将几个善良人和小儿也吃掉了。”

　　“那我们该怎么行动？”

　　“被吃掉的六类人以外的七个人中，有四个是前世有恶迹的人，虽罪不该致死，但已经死了，也是定数。只有三个人是无辜的。这恶鬼，也做得有些过火，是得出面制止了。这样吧，木吒，你附耳过来，只需如此这般即可。”

　　木吒点点说：“明白了，菩萨。”

　　傍晚，雨停了，但阴云还未退去，天黑得更早。在庙前跪拜的人们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看来是要在庙里坐夜了。

　　存放尸体的那所破院子里，除留下一个孤绝老人看尸外，其它人赶快回家关好里外门，熄灭灯火，心惊肉跳地等待着那个恶鬼的来临。他们不知道，今晚有谁会成为恶鬼口中的美食。全村人都在掐着指头数时间，感觉这夜特别漫长，急切等不到鸡鸣五鼓。按民间说法，只要公鸡一打鸣，恶鬼就要离去，人就安全了，开始开门活动。

　　看尸体的孤绝老汉又聋又哑，但却是个心地极其善良的人，老人简单吃了点人们留给他的干粮，挨个儿查看了一番棺木和尸体，见无异常，就找了个背风的墙旮旯，破被子往身上一盖，睡他的觉去了。

　　破院子门外，此刻走来仙童木吒。

　　进得破院子后，木吒望了一眼进入梦乡的老人，轻轻一笑，向老人一指，老人便像一片树叶似的飘在空中，飘入北面那座破败的房子里。而木吒本人摇身一变，即成孤绝老汉模样，袖了手，坐在破被子里，浑身瑟瑟发抖，用脏不拉几的瘦手，甩一把鼻涕，擦一把泪，样子表现的楚楚可怜。

　　等到三更时分，那恶鬼来了。恶鬼在村口凄厉地哭叫了几声，随即一阵阴风袭来，吹得大柳树枝条不停地摆动。一群受惊的秃鹰，呼啦啦一阵骚动，几只胆小的秃鹰，扑愣愣腾空而起，飞得无影无踪。木吒眼睛眠开一条缝，看了门外一下，又合上眼装睡了。

　　恶鬼走进破院后，两只鼻孔一阵紧抽，发现了墙角里坐着的聋哑老头，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今晚找不到人了，原来这里还有个活的。”说着，身形一晃，便飘到木吒的跟前。木吒眠着眼一看，见这恶鬼样子十分凶恶，身材高大，头大如斗，披头散发，眼如铜铃，满脸刀疤，血盆大口，两根獠牙好似两把尖刀，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寒光。恶鬼虽然在笑，却哭丧着脸。木吒装着努力睁开眼的样子，用手擦了把鼻涕一甩，说道：“这位老兄，你就高抬贵手吧，我这老汉年事已高，又酸又臭，皮厚肉硬，没个吃头。”

　　恶鬼又哭丧着脸说：“呵呵，没关系，没关系，咱不吃肉，只挖开你的脑袋，吸去你的脑浆就够了。哟，奇怪了，人们在见到我时，不要说和我说话，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变为一滩泥了，你这老儿胆子够大的，嗯？非但不害怕，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哈哈，好，我更爱吃你这样的硬骨头了，至少能助长我十年功力。”

　　“老兄啊。”木吒也哭丧着脸说：“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又聋又哑的老人吧，你噍我这风烛残年的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何不赏我老汉个全尸？”

　　“不行！”恶鬼恶狠狠地说：“我今晚吃不够十颗脑袋，回去睡不着觉，废话少说，拿命来吧。”话声未落，恶鬼已扑到木吒跟前，伸出两只利爪，就向木吒的脑袋上抓来。

　　木吒连势都没动，裹着那床破被子，轻轻向左一移，便躲过了恶鬼的一抓。恶鬼一惊，说：“哟，老汉，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当然了，不要说你有两下，就是有三下，今晚，我是吃定你了。”十根长而尖利的鬼爪，再一次向木吒抓来。

　　“停！”木吒大喝一声：“你仔细看了，这个宝贝，你认识吗？”边说，人一晃，显出了原形，恶鬼突然发现老头没了，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木吒他不认识，但木吒手里端着的那甘露玉瓶杨柳枝，他却认得，认得甘露玉瓶杨柳枝，也就知道眼前这位英俊少年是何许人了。既然木吒在此，说明南海观音菩萨必然来了，吓得他亡魂皆冒，扑嗵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不知菩萨到来，小鬼多有冒犯了，还请木吒代为小鬼在菩萨面前求个情。我不是有意要害人的，是受阎罗王的委托……。”

　　“好了，你不用说了，这些菩萨都知道。走吧老兄，随我见菩萨去。”

　　“噢，好，好。”恶鬼收俭了凶恶之相，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走到大门口，恶鬼扭回头来，朝聋哑老汉藏身的北屋望了一眼，鼻子吃吃地抽动了两下。

　　木吒脸一黑封，说：“嗯？小鬼，你想干啥？”

　　恶鬼马上低下头说：“没啥，嘿嘿，没事。”

　　在观音庙前打坐的人们，一点睡意都没有，正在议论纷纷。有的说，不知今晚，又该谁倒霉了。还有的说，咱拜了一天的观音菩萨，也不知道顶用不顶用。正说着话，突见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在前，后面跟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众人齐齐发了一声喊，个个软瘫在地，动都不能动了。

　　庙里的观音菩萨见时机已到，即刻显身出来。木吒一领恶鬼衣领，与菩萨一同升在半空。人们这才知道，观音菩萨显灵了，救了大家，马上翻身跪成一片，齐呼：“观音菩萨在上，小民给你磕头了，谢谢观音菩萨！”

　　观音手拈莲花，脚踏祥云，端坐莲花菩团上，面目慈祥，仪态万方，告诉人们说：“恶鬼我先带去，交由阎罗处置。你们安全了，可以继续安居乐业。为佑一方平安，按照佛祖旨意，我分出一身化为善陀一山峰，你等如需帮助，只要在半山峰那块突出的巨石上朝我一拜，我马上就会显身。”

　　话毕，领着木吒和恶鬼，冉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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