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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建东的《大说》是不是已经超越小说,创造了崭新的文学样态

时间: 2023-05-06 20:01:45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5次

杨建东的《大说》是不是已经超越小说,创造了崭新的文学样态

现代主义文学兴起的意义

。虽然现在还未必能够断言当今中国已形成如西方那样的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但要说当代文艺发展已呈现出愈来愈明显的后现代性,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那么应当如何看待后现代主义的特性?它给我国当代文艺发展带来了怎样的影响?我们从中可以获得怎样的认识?
比如以德里达为代表的解构主义哲学把批判颠覆的目标直接指向了“逻各斯中心主义”,认为从西方古典主义到现代主义哲学,都无不把追求现象背后的“逻各斯”如中心、本原、普遍规律、本质意义等等,当作哲学的终极价值和最终目标,然而此类东西不过是人们的构想,实际上是不存在的。传统哲学观念设置的中心与非中心之类的二元对立,潜藏着强暴性的等级关系,而这种等级关系恰恰是需要颠覆和解构的。德里达以解构“言语中心主义”和“文本中心主义”为突破口,试图打破从俄国形式主义到结构主义的封闭性文本观念,从而为解构主义哲学与文学批评开辟了道路。利奥塔从“知识合法性的”批判反思着眼,把怀疑与解构的矛头指向了“元叙事”(或曰“大叙事”)、“元话语”、“元规定”等传统“知识的合法性”基础。在他看来,任何科学或知识形态,在其起源和寻求真理的过程中,都必须使自己的游戏规则合法化,于是就制造出关于自身地位的合法化话语,这就是所谓“元叙事”或“元话语”,它保证了从古典到现代各种知识形态的合法性。而在后工业社会和后现代文化中,这种大叙事就失去了可信性,必须将其解构,从而建立新的叙事或语言游戏的规则。概言之,后现代主义普遍具有一种颠覆的冲动,普遍怀疑和解构一切形式的中心主义、本质主义以及其他各种传统规范与既定原则,并在此基础上寻求重构后现代社会及其文化的游戏规则与合法性基础。
二是多元主义与相对主义的理论观念。后现代主义反对一切形式的普遍主义和教条主义,特别强调思想的自由、平等、民主,在理论观念与方法上极力倡导多元主义和相对主义。如美国哲学家费耶阿本德激烈反对教条主义和绝对化的方法论,认为许多所谓“元理论”、“元方法”都有其局限性。他所极力倡导的是多元主义方法论,即非理性的、开放的、自由的、神话的、富有生命力的方法,而这种多元主义方法论的原则就是“怎么都行”。哈桑从解构性与重构性的双重维度,概括描述了后现代文化的基本特性,这些特性包括:不确定性、非规范化、碎片化、零散化、无深度性、混杂性、狂欢性、内在性等等,显示出后现代文化的多样性与丰富性。而其中首要的特性即“不确定性”,它包含模糊性、随意性、多元性等多重含义。他认为“不确定性确乎渗透我们的行动和思想,它构成我们的世界”,由此也就带来多元性的后现代景观,事实上“多元论现在已成为后现代所表征出的躁动不安的境况”。[3](P123-125)这些后现代主义者之所以特别强调上述理论观念,目的正在于打破传统预设主义的绝对化的形而上学观念,从而确立多元主义与相对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力求对不断变化的现实世界做出合理性的解释。这一理论观念在文化艺术领域和各种学科领域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三是多极化与多向性的思维方式。由于后现代主义在世界观与方法论上主张消解中心、颠覆权威、打破同一性,走向多元主义与相对主义,因而在思维方式上,也相应的反对单一性思维,提倡多极思维或多向思维,特别是强调从反传统的视角对世界和事物进行理解把握。美国哲学家库恩提出了影响甚大的“范式”革命理论,其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倡导思维方式的革命。他区分了两种不同向度的思维方式:一种是“收敛式思维”,这是传统主义或常规科学的思维向度,它遵循既成的科学原则、范式与方法;另一种是“发散式思维”,即多向性、多极化、探索式的思维方法。科学的创新发展,是以新旧范式的更替实现的,当旧的范式在发展中面临危机遭遇挑战,便会发生范式革命,形成新的范式以取代旧范式。在范式革命发生的时候,特别需要的是“发散式思维”,要求打破一切既有范式的约束和规范,坚持变革的思维向度,解放思想,开阔思路,实现科学范式的创新发展。实际上结构思维与解构思维也是如此,如果说结构思维的功能是收敛式、建构式的,目的在于建立中心化的、稳定的结构模式,那么后现代主义所推崇的解构思维,其功能则恰恰是要破坏这种受中心支配的稳定的结构模式,从而为自由的、丰富的、多元的思维游戏创造条件。这种多极化与多向性的思维方式,在后现代文化艺术中可能显得更为突出。
四是世俗化与时尚化的价值取向。后现代主义文化作为后现代消费主义时代的文化形态,在价值取向上也与过去的文化形态迥然不同。如果说古典主义、现代主义文化的价值取向是偏重于精英化和经典化的,表现出对终极性、永恒性精神价值的不懈追求,那么后现代主义文化恰恰是要颠覆和消解这种传统价值观,转而认同和张扬大众化、世俗化与时尚化的价值观,从而为文化走向大众消费市场开辟道路。之所以如此,其根源也许正在于后现代生活方式的变化,英国社会学家鲍曼认为:“在后现代人的生活游戏中,游戏规则在游戏过程中不断地改变着。因此,明智的策略是,使每个游戏变短,以至于一个明智的生活游戏需要把一切的大游戏分割成一系列简单而范围有限的游戏”。而“使游戏缩短意味着:警惕长期的承诺;拒绝坚持某种‘固定的’生活方式;不局限于一个地点,尽管目前的逗留是快乐的;不再献身于唯一的职业;不再宣誓对任何事、任何人保持一致与忠诚;不再控制未来,但也拒绝拿未来作抵押;禁止过去对目前承担压力。简言之,它意味着切断历史与现在的联系,把时间之流变成持续的现在。”[4](P104)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后现代的生活方式已然如此,即时性消费、当下性享乐、时尚化追求已成为现实的游戏规则,后现代哲学文化又有什么必要追求终极与永恒?更何况在他们的观念中,一切所谓终极与永恒价值甚至是根本不存在的。既然如此,后现代文化价值取向发生向世俗化与时尚化的转向,也就成为合乎逻辑的了。
二、当代文艺发展中的后现代性
从宏观的历时态角度来看,新时期以来后现代主义对我国文艺发展的影响,可分三个阶段来看:一是20世纪80年代,在当时思想解放与哲学文化反思的背景下,以及西方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影响下,形成以先锋文学所代表的怀疑论、否定性的思想观念与审美倾向;二是在90年代市场经济改革的时代条件下,传统的精英化与经典化的文艺审美观念受到质疑和不同程度的解构,大众化的文化艺术开始流行,由此形成以新写实文学、“痞子”文学等所代表的消解性、平庸化的思想观念与审美倾向;三是90年代末以来,在全球化背景下,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化全面扩张,带来整个文化艺术的图像化、网络化转向,文学研究与文艺批评也随之转向,形成对以往文艺审美观念的进一步解构,以及文化艺术向市场化、产业化、娱乐化和消费性的发展趋向。时至今日,虽然还不能说我国已形成多大规模的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但当代文艺创作和理论批评中的后现代性无疑日益突出,已成为当代中国文化语境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1.当代文艺理论批评中的后现代性
从总体上看,当代文艺理论批评的后现代性,主要表现为对“中心论”和“本质主义”之类文艺理论观念的质疑与消解,由此导向对文艺本质特性的多向度探寻,乃至倡导文艺理论批评的多元主义、相对主义,文艺审美的大众化、日常生活化以及“文学性”的泛化等等。它不仅带来了人们思维方式和文艺理论批评观念的转变,而且悄然影响当代文艺实践的变革发展。
通常认为,新时期初期文艺理论观念的拨乱反正,是从现代性的理性批判反思开始的。如按西方后现代学者的看法,后现代性本来是从现代性中孕育而出,并在某些情况下现代性中就包含着后现代性因素,[5](P26、P37)那么以此观之,在我国新时期初文艺理论观念的变革中,就可以说暗含了某种后现代性的解构与重构精神在内。比如当时对“文艺是阶级斗争工具”、“文艺为政治服务”等的反思与质疑,使长期以来以政治为内核的一元论文艺理论观念开始被打破或解构,文艺审美特性与功能愈来愈受到重视,并且在文艺实践中也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显然交织着解构与建构的双重变奏:一方面,传统的以政治为中心的文艺观念不断走向弱化乃至逐步消解;另一方面,文艺审美论的观念则逐渐抬头并且不断强化,二者交互作用此消彼长。在这里,审美论既是质疑和拆解过去教条化文艺观念的利器,同时也成为新的文艺观念生长的基点。应当说此时重建起来的文艺审美观念,主要还是一种传统的精英化和经典化的审美观,更多体现了人文知识分子的理性精神与审美价值诉求。而在90年代以来大众文化兴起,文艺也向大众化转向的情况下,这种传统文艺审美观便又不可避免地遭遇来自大众消费文化的挑战与颠覆,从而发生自我分化:一方面,相当一部分人文知识分子仍然坚守自己的审美立场,对大众审美文化保持某种批判审视的态度;而另一方面,大众娱乐审美观则不可遏制地蓬勃生长起来,并迅速成为占压倒优势的文艺观念,反过来对精英化和经典化的审美观构成颠覆之势。这种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构成对文艺审美精神的消解,显示出重构与解构的悖论性。当然,也正是由于这种裂变与分化的不断发生,才逐渐形成后来文艺观念多元并存的基本格局。
从90年代末到新世纪,全球化浪潮空前高涨,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化全面扩张,后现代主义理论观念的影响也显著加大。如果说前一时期我国文艺理论批评受后现代主义影响还是比较零散和不那么自觉的,那么从90年代末以来,显然就转变成更为系统地自觉接受与阐发,整个理论批评界的后现代性氛围也变得更为浓厚。比如以德里达和米勒等为代表的解构主义理论批评学说,就一度成为热门话题。其中关于“文学终结论”的问题,自从希利斯·米勒带到中国学术讲坛上以后,引起了我国文艺理论批评界前所未有的关注和讨论。时至今日,不管人们是否赞同“文学终结论”的观点,事实上这一理论观念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作用,乃至成为当今文艺理论批评界一种后现代性的现实语境,只要是讨论当代文学及理论批评的发展前景,无论进行怎样的判断论析,可能都回避不了对这个问题的回应。因此可以说,这一理论命题与观念,对我们一直坚守的文学观念而言,其显在与潜在的解构性作用都是难以低估的。此外还有解构“逻各斯中心主义”和“反本质主义”等理论观念,一段时间以来也影响甚大。在解构主义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中心本原和确定不变的本质,只有解构一切形而上学的既定理论规范,才有可能为新的认识理解开辟新的空间与途径。这一看法为国内相当一部分理论批评家所接受并加以阐发,形成一种颇有影响的反本质主义的理论批评观念,它主张全面否定和消解文艺的本质,从它的意识形态本质、社会历史本质,直至审美本质,往往都被当作“本质主义”加以质疑和解构,最终使文艺的本质消失在没有确切所指的所谓“文学性”之中。这种反本质主义的观念,旨在破除文艺的神圣化,这一方面固然给文艺理论批评观念带来很大的解放,但另一方面却也使其陷入某种虚无主义的迷茫之中。
随之而来的“文学性”泛化、审美日常生活化及其文化研究转向的理论,则可以说进一步导向了对文学艺术边界的拆除,具有一种更为内在的解构性。“文学性”原本是形式主义文论的一个核心概念,指一部文学作品之所以成为文学作品的根本特性,而这个特性是由语言叙述及其结构形式决定的,这实质上是一种“语言中心论”或“文本中心论”的文学观念,或者说是一种形式美学和语言美学的观念。然而随着文学朝着大众化、娱乐化方向发展,以及不断滑向边缘化,所谓“文学性”也不断泛化乃至发生自我变异,它渗透到各种学科和日常生活之中,成为文学性的“某些成分”。正是在“文学性”的这种分解、泛化与渗透中,它的本体性已自我解构而不复存在;即便是在大众化的文学发展中,所谓“文学性”也已发生极大变异,所有这些又正可以看作“文学终结论”的另一种确证。而所谓“审美的日常生活化”,本是西方学者费瑟斯通等人对后现代艺术走向的一种理论描述,在他们看来,传统的艺术观念是把“审美”限定于艺术领域,使其与日常生活隔离开来,成为象牙塔里的高雅享受,而后现代条件下的艺术审美则走向日常生活,这样文学艺术就更多转变成为一种消费文化。如果说以上描述在二、三十年前还只适用于西方社会现实,对我们而言相距遥远,那么到了21世纪之交,我国的社会现实也正发生这样的变化,因而西方学者的这种理论观念近年来也为国内一些学者所认同和阐发,并进而提出文艺理论应当打破原来的学科边界,拓宽研究视野,充分关注和研究文艺审美走向日常生活的发展趋势,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审美现象。尽管此类主张在理论界引起了比较激烈的争论,但这种理论观念对于当代文艺研究及文艺学学科建设的影响显然是不容忽视的。与此相关的还有文学研究向文化研究转向的问题。据说这种转向在西方社会早已发生,其原因主要在于,由于电信传媒高度发达,当今的文化形态由印刷文化为主转向以图像文化为主,纯粹审美的文学艺术为即时性消费文化所取代,这就使建立在审美现代性基础上的语言论诗学及其文学研究难乎为继,由此形成向文化研究的转向。而我国近一时期的文学发展,也同样在发生此类变化,因而文艺理论研究与批评也就不可能再保持其原有的封闭性与独立自足性,它必将随之发生扩张、越界与转向,即打破传统文学研究与批评的疆界,转向与文化研究的交织融合。随着这种转向,不仅原来文学研究的对象被转移并泛化,而且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的本体功能与审美价值取向也进一步消解,不过对于文艺所关联着的文化特性与功能,以及文艺理论与批评中的文化维度,却由此而凸显了出来。这实际上意味着当代文论与批评走向更为开放多元的发展。
此外,当代文学批评中的后现代特性也许更为突出,具体表现为在解构主义批评观念的驱动下,走向相对主义与多元主义的批评实践。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的文艺批评方法论变革,一举打破了长期以来文艺批评的僵化局面,形成文艺批评方法多元化探索的格局。到了90年代,文艺批评界对世界风行的后现代主义已经有了更多认识,解构主义及其相对主义、多元主义批评观念,也被作为一种颠覆性的批评策略,用来进一步解构传统的文艺批评观念与方法。一些新派批评家极力提倡和实践相对主义批评或“第三种批评”,一方面坚决反对传统文艺批评的价值观及其意义追寻方式,不仅否定文艺批评的价值判断本身,甚至否定文艺批评具有进行价值判断的可能性与权力,认为一切公共性的批评立场,以及客观性和普遍性的价值判断都将会导致批评霸权;另一方面则极力提倡艺术的民主与平权原则,批评的包容意识与宽容精神,主张站在个体主义立场来建立自己的世界,推崇个人审美趣味及其个体主义、相对主义的真理观。这种相对主义批评的兴起与风行,也许并不仅仅是少数人的鼓吹使然,其中既有西方后现代批评观念的影响作用,同时也与90年代文艺界所弥漫的后现代主义氛围相适应。由于相对主义文艺批评的基本导向是消解文艺的社会意义,中止价值判断,这就使得文艺批评必然走向平面化、印象式的现象描述与文本阐释,乃至成为批评游戏的狂欢。尤其是在大众消费文化兴起的背景下,与文艺的市场化与消费性转型相适应,当代文艺批评也更多扮演了广告推销、媒体炒作与娱乐大众的角色,它所显现的价值虚无、评判缺席与理性精神的消解,使其解构性和游戏化的后现代特性更为突出。相对于文艺理论观念的变革,要说当代文艺批评更多解构而缺少建构,应当说是一个基本事实。
总的来看,当代文艺理论批评这种变革发展,都无不交织着解构性与重构性的彼此互动,如今一元中心论的理论批评观念可以说已被彻底解构,人们对文艺本质特性的认识愈来愈趋向多元,已形成多视角、多维度进行观照、研究与批评的新格局。不过如何在一种更为宏阔的视野中,寻求思维方式的开放、批评方法的多元与文艺价值观念积极建构的有机统一,也许是当代文艺理论批评面临的新问题。
2.当代文艺创作中的后现代性
当代文艺创作中的后现代性,具体表现为某些后现代性的创作风格与艺术倾向,如写作态度上对社会化写作的解构与反叛,对现实的怀疑与自我中心主义;叙述方式上解构宏大叙事,走向平面化、零散化、游戏化的叙事;价值取向上对“中心化”意识形态价值与“精英化”审美价值的消解,导向世俗化、平民化、庸常化;语言风格上的调侃、反讽、嘲弄性、鄙俗化,等等。当然,相对于理论形态而言,当代文艺创作的后现代性,可能不是一种可以确切描述的对象物,它体现在各种创作态度与风格之中,从而形成如美国学者查尔斯·纽曼在《后现代氛围》一文中所说的,是一种只能感受到的后现代艺术氛围。
当代文艺创作中后现代性的萌动,可说是从先锋文学的怀疑论倾向与解构性冲动开始。在诗歌领域,从最初北岛的一声呐喊:“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由此开启了对世界的根本性怀疑和对英雄情结的解构。到80年代中期以韩东、欧阳江河、李亚伟等为代表的第三代诗歌兴起,扩展到对一切传统价值与规范,包括诗歌传统本身的怀疑与颠覆,以各种标新立异的方式彰显反叛的姿态。所谓“非非主义”诗歌,主张打破一切既有规范,对诗歌中的一切都要进行所谓“非非”处理,倡导“非崇高、非文化、非语言;超越一切:超越逻辑、超越理性、超越语法”,追求感觉还原、意识还原、语言还原等等。①韩东的代表作《我们的朋友》便是这种创作实践的范本,在此类诗作里,传统诗歌所追求的生动意象、丰富意蕴与崇高精神被消解了,同时诗意的语言与节奏韵律也完全被解构了,一切都还原成为非崇高、非文化、非诗化的日常絮叨。
先锋小说更是80年代中期一道独特的风景。先锋作家往往被称为“迷失的一代”,他们的创作普遍弥漫着对现实的怀疑与怨尤情绪,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迷惘、困惑与虚无感,表现出浓重的后现代文化症候。这在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和徐星的《无主题变奏》中表现得十分突出。前者写新时期初一群大学生如何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身心俱疲迷失自我,只有宿命般地对自己感叹“你别无选择”;后者同样写了一群年青人贫乏无聊的生活与精神困顿,他们谈不上人生理想,也没有生活目标,无论是他们眼中的现实世界,还是内心的生活感受,都不过是一幅无中心、无主题、无旋律的多元图景。小说在写法上也打破了叙事结构的统一性与严谨性,同样归于无情节、无中心、“无主题变奏”式的随意散漫的零碎叙述,这与小说的虚无氛围是恰相吻合的。这种从内容到形式透露出来的浓烈的虚无感,的确弥漫着一种后现代气息。另一类先锋小说家如马原、苏童、余华、格非等,却以另一种方式即追逐叙事游戏的方式来解构传统和消解意义,他们更热衷于编织故事,叙事游戏成了小说本体,完全颠倒了小说叙述与情节意义的关系。孙甘露的《信使之函》,洪峰的《奔丧》,余华的《劫数难逃》等等,也都不约而同地以各自的方式手段进行想象性的语言叙事试验,在解构叙事传统的同时重构先锋小说特有的叙事风格。德国学者维尔士认为:“后现代最突出的特点是对世界知觉方式的改变。世界不再是统一的,意义单一明晰的,而是破碎的,混乱的,无法认知的。因此,要表现这个世界,便不能像过去那样使用表征性手段,而只能采取无客体关联、非表征、单纯能指的话语。”[6](P15)先锋小说所表现出来的正是这样一种特点。
先锋文学之后,最富于颠覆解构特性的莫过于以王朔为代表的“痞子化”写作。在他的笔下,一切通常被视为崇高的东西,如人生理想、道德操守等等,均在颠覆解构之列,而他的颠覆解构之策,便是以一点儿正经没有的态度进行调侃与嬉笑怒骂。他的人物多是都市“顽主”,顽劣、玩世不恭、游玩人生的主儿,他们既是传统价值观的反叛者,又是当代社会的边缘人,故意以“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无赖态度面对现实,以离经叛道、愤世嫉俗为快慰,以及时行乐、游戏人生为时尚;他们其实别无所能,面对现实也无可奈何,剩下的惟一法宝便是调侃。调侃在他那里不过是一种对待世界、生活和人生的否定性态度,由此显示出王朔典型的后现代性写作风格。后来一批少年作家如韩寒的《三重门》、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等,所表现的那种冷漠的调侃与玩世不恭,与王朔小说如出一辙,可见其在这一代人中所发生的影响。
新写实主义小说崇尚所谓“零度写作”、“还原生活”、中止判断、拆除深度模式、消解中心意义等等,从而走向边缘化叙事。从池莉的《烦恼人生》、《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方方的《风景》,刘震云的《塔铺》、《新兵连》,叶兆言的《艳歌》等作品中可以看出,无论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中心化、典型化结构叙事模式,还是现代主义小说的意象化、象征性结构叙事模式,都已被解构得没有了踪影;现实主义小说的典型化生活与人物,以及现代主义小说的意念化生活与人物,也早已转换成为对平民化日常生活的叙写。在小说絮絮叨叨婆婆妈妈拉家常式的叙述中,艺术真实被颠覆“还原”为日常生活真实,生活的意义被消解“还原”为流水帐般零散而琐碎的叙事,人物的主体性被抽空“还原”为庸常化的现实存在。小说结构叙述上的平面化、零散化和琐碎化,折射出来的是价值取向上的世俗化与粗鄙化,这正可以看作是新写实主义小说的后现代特性。
90年代另一个世俗化与粗鄙化写作的典型文本便是贾平凹的《废都》,由此而形成的“废都现象”,在整个文化语境中都产生了不容低估的影响。平心而论,作家的本意也许在于通过对“废都”的描写寄寓对现代城市文明的反思批判,同时通过展示庄之蝶等文化名人的欲海沉沦和灵魂挣扎,来批判反思当今文化人的人性堕落与精神虚无,从而探寻自我救赎之路。然而小说通过人物情节描写所展示的,除了人物的堕落行状和破碎灵魂,及其所寓示的人文精神价值的轰毁与虚无,并不能让人看到什么具有建构性意义的精神价值。加上小说用自然化、粗鄙化的所谓“自我作践”式的写法,大写庄之蝶与几个女人之间的性纠葛与性游戏,更是把仅有的一点“形而上”意念淹没消解殆尽,剩下的除了精神虚无,就只有情欲的放纵了。此例既开,便很快蔓延成风,到了后来的女性写作、身体写作、下半身写作之类,那就根本没有什么“形而上”可言了,“形而下”的感性化、欲望化写作成为一种新的后现代时尚,它对人文精神价值构成更为直接的销蚀。
在某些历史题材的写作中,这种后现代性更为明显,具体表现为在边缘化的历史叙事中消解历史理性。其中又大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在“新历史主义”观念的影响下,颠覆“历史决定论”,标举所谓“新历史”写作或“边缘化”写作策略,热衷于写情节的偶然性和事件的突发性,人物的欲望野心与偶然性行为所造成的矛盾冲突及历史转折,所展现的是历史的无规律和扑朔迷离,以及命运的变幻无常。另一种情况则是“戏说”历史,也就是借历史来游戏娱乐搞笑。此类创作往往在历史的漂流物中打捞出某些碎片泡沫,如各种宫闱秘事或野史趣闻,进行拼贴与演义,作品中真实的历史背景被抹去了,严酷的现实苦难被淡化了,各种矛盾斗争也都游戏化了,其中有意或无意传达出来的历史观念就是:不必拿历史当真,它既非悲剧,也非喜剧,而只是一场闹剧或游戏。它一方面将历史转化成为演绎享乐主义和消费主义价值观的绝好文本,另一方面则导致对历史理性的根本消解。与此类似的是某些所谓文学经典改编,其基本价值取向也在于游戏化,从而导致对原作严肃意义的消解。如红色经典作品《沙家浜》被改编为小说,其故事主线就变成了一个女人(阿庆嫂)与三个男人(阿庆、胡传魁、郭建光)之间不明不白的情感角逐。有些评论极力为此类作品开掘阐释所谓消解阶级性而还原“人性”的意义,然而实质上仍难掩其“媚俗”的本来面目。
其实这一切所谓游戏化与媚俗,都不过是消费主义时代的一种商业化策略,也是后现代文化的一种普遍风格。在如今所谓“审美日常生活化”的时代,这种后现代文化风格几乎无处不在,如当代影视创作中对世俗生活与情感欲望不厌其烦的展现,以及追求画面、色彩、音响对受众的强烈感官冲击力,造成对真实生活样态及其人性意义的遮蔽,所换来的是生存压力与内在紧张的某种释放;某些当代诗人故意追求诗歌的“口水化”、“垃圾化”与粗鄙化,导致对诗歌精神的自我消解;至于当今已普遍流行的个人化、私密化写作,尽管屡被人们指斥为粗鄙媚俗、情感异化和精神价值低迷,然而却仍大有市场。这一切既表明了文化消费市场对文艺生产的巨大吸引力,同时也意味着后现代文化风习的广泛影响。时至今日,姑且不论当代文艺创作中的后现代主义潮流是否已然形成,但至少如纽曼所说的那样一种后现代的文化氛围与风格,可以说是已经普遍存在了。
现代主义文学,又称现代派文学或现代文学,是1890年-1950年间流行于欧美各国的一个国际文学思潮。在纵向上,前承古典主义文学、浪漫主义文学和现实主义文学,后接后现代主义文学。在横向上,包括象征主义文学、表现主义文学、未来主义文学、意识流文学、意象主义文学和超现实主义文学六个分支流派。
发生于1914年-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对现代主义文学的重大影响是不可低估的。战争彻底打破了欧洲社会岌岌可危的旧秩序和旧宗法。战争给整个欧洲带来的巨大灾难,致使敏感的知识分子,尤其是文学家和艺术家们,对资本主义的价值体系和伦理体系产生严重的怀疑,并滋生反叛情绪。
在整个19世纪,统治欧洲科学界的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和牛顿的力学体系,在其影响下,实证、理性等观念是引导文艺发展的主流观点。但在20世纪初期,现代物理学,尤其是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诞生,极大动摇了古典物理学的物质宇宙观,科学世界变得微妙、复杂、难于把握。相继诞生的电子论、控制论和信息论进一步毁灭了传统的形而上学观点,甚至极大的改变了语言。科学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文学和艺术的发展。例如,作为现代主义文学重要流派之一的未来主义文学,就是在新科技发展的直接影响下诞生的。

在哲学与文化领域,尼采“重估一切”的极端主张,对德语世界的表现主义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奥地利精神病学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理论,引导文学家深入开掘潜意识和无意识领域,直接影响了意识流小说。然而,对现代主义文学影响最大的,却是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他的直觉主义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整个现代主义文学的理论基调。此外,康德不可知论、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和克罗齐的直觉美学理论,也对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现代主义是20世纪诸多“反传统”的文学流派的总称。包括象征主义、未来主义、表现主义、意识流主义、超现实主义、存在主义、荒诞派主义、新小说、黑色幽默、魔幻现实主义等。它们的探索成败不一,总的来看拓展了文学把握、表现世界的能力。
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属于20世纪资本主义文化的一部分。这种文学不主张用作品去再现生活,而是提倡从人的心理感受出发,表现生活对人的压抑和扭曲。主要用象征性、荒诞性、意识流去表现荒诞的世界里异化的人的危机意识;在现代主义文学作品中,人物往往是变形的,故事往往是荒诞的,主题往往是绝望的。现代主义文学公认的开山鼻祖是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和福楼拜的《情感教育》。而奥地利作家弗兰茨•卡夫卡,法国作家马赛尔•普鲁斯特,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则并称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
单纯从欧洲文学史的角度看,现代主义文学可以看作是19世纪传统的浪漫主义文学向唯美主义文学转变、现实主义文学向自然主义文学转变,均形成危机而另谋出路的结果。
以王尔德为代表的唯美主义文学,是浪漫主义文学随欧洲民族民主革命的低落而蜕变的产物,其继承了浪漫主义对社会现状的不满,却丧失了浪漫主义的批判与重建精神,遁入象牙塔,主张“为艺术而艺术”。这一观点直接影响了大批现代主义作家,尤以法国象征主义作家为最。
而以左拉为代表的自然主义文学,则是19世纪在欧洲盛极一时的现实主义文学蜕变的产物。它强调对外界现实的模仿,侧重描绘遗传和环境对人的决定性影响、病态事物和繁琐细节。可以说,自然主义文学作为桥梁连接了现实主义文学和现代主义文学。
此外,20世纪欧洲艺术的发展几乎处处与现代主义文学同步前进。20世纪初,以塞尚、高更和梵•高为代表的现代艺术的第一批大师主张用宽阔的笔触、粗犷的线条、鲜明的色彩来表现“主观化了的客观”。由于艺术和文学具有密切的亲缘关系,因此整个20世纪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都和现代艺术的发展相辅相成,有的时候甚至拧合成一个分支流派,比如超现实主义这一流派就同时包括了绘画、雕塑和文学。

文学和时代的关系是怎样的?

  文学和时代的关系是极为密切的

  文学也好,小说也好,它和时代的关系肯定是极为密切的,可以说任何文学最终总是要在它和时代关系中衡量它、判断它。作为这样一种艺术或者文学作为一个独特的艺术,能够对时代、对生活有什么独特的发现,促使小说家切实深入地思考小说和时代、和生活,当然应该有密切关系。

  首先,是对市场化时代与文学之间相关性的理解。“作家不可能脱离他身处其间的时代空气”,这当然是对的。但是,这种时代的空气,不单是使得“小说本身也就在更广和更深的程度上被迫地或主动地由以前怀着无用之用的审美理想转化为一种市场化和 消费性的存在方式。消费、浮躁、自我抚摩、刺激、回避是非、消解道义、绕开责任、躲避崇高等等,几乎成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小说中较为普遍的精神姿态”的负面形态,还有其积极的、更值得重视的一面:市场化时代的来临,不仅为文学增添了新的活力,改变了文学的“一体化”处境,使文学的生产和流通方式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具有了多样化的形态;更为重要的是,市场化时代的新气象新现实、时代的剧烈转型和激烈动荡,为作家提供了空前的创作素材和人生经验,提供了可以产生时代史诗和宏大叙事的黄金时代。
  这就是当前中国文学现代性问题独具的特色。杰姆逊在为柄谷行人的《日本现代文学的起源》英文版写的序言中说,西方的现代性问题经历了文艺复兴以来的三个阶段,并且自卢梭开始进行了200年的现代性反思,这一进程在日本却压缩为一个世纪,因此,杰姆逊指出,“柄谷行人的著作打动我们的主要理由……在于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巨大的日本现代化的实验室。在此我们可以用新颖的慢镜头方式,看清我们自己的现代化特点。”移用杰姆逊的这一理论到中国的历史与文学中,我们会发现,与日本文学的现代性比较,在中国,相关的状况更为复杂。在古老的东方大陆,中国被迫进入现代性进程比日本更晚,在英美法等国曾以较为从容的姿态展现的现代性三个阶段的更迭,在百年中国历史中以重叠和超越的姿态展开;尤其是当下,市场化时代的丰富性、复杂性,它对社会生活和欲望释放的强烈刺激造成的加速度运动,在政治、经济、文化诸领域,都以各自的方式和样态,为人性的考察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聚光镜和放大镜。这就是中国文学面对的繁复的现实,也是中国文学隐含的魅力和独特性之所在。我非常赞赏余华写在《兄弟》封底上的一段话:“这是两个时代相遇以后出生的小说。前一个是‘文革’中的故事,那是一个精神狂热、本能压抑和命运惨烈的时代,相当于欧洲的中世纪;后一个是现在的故事,那是一个伦理颠覆、浮躁纵欲和众生万象的时代,更甚于今天的欧洲。一个西方人活四百年才能经历这样两个天壤之别的时代,一个中国人只需四十年就经历了。四百年间的动荡万变浓缩在了四十年之中,这是弥足珍贵的经历。”意识到这一点,获得时代的自觉,不仅应该看到时代对文学的消极影响,更应该看到时代对文学的巨大馈赠,捕捉时代特色,创造不朽篇章。
  如何理解批判和建构的关系
  有论者提出,当下的文学“亟须强化肯定和弘扬正面价值的能力”。这当然是毫无疑义的。普列汉诺夫曾经引证他人的论点说,与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社会现实相比,作为其反映的文学艺术是有选择的,一个少女可以歌唱其失去的爱情,一个守财奴却无法歌唱其失去的金钱。这里所言,就是强调生活自身泥沙俱下、兼容并包,艺术创作却必须明确其价值立场。被视作后现代主义作家的福克纳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致词中明确宣称,人之所以不朽,不是因为他比起其他动物来得天独厚地掌握了语言,而是他具有怜悯、同情、善良和自我牺牲等优秀品质并且代代相传。就我们当下的文学创作而言,人文精神和底层关怀,并不是稀缺资源,不在少数的作家。在很多作家的作品中,力求从纷繁的现实生活中,捕捉时代的主脉,肯定积极的价值,比如曹征路的《那儿》所歌颂的为捍卫心灵正义的自我牺牲精神,莫言的《生死疲劳》所张扬的农民对土地的执著眷恋和生死与共,毕飞宇的《平原》中通过右派分子顾先生背诵马克思《1848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关于人性和异化的论述,所暗含的“回到马克思”的热切呼唤,铁凝的《笨花》对于乡土情怀和民族生命力的讴歌,徐贵祥的《历史的天空》和都梁的《亮剑》所褒奖的“兄弟阋于墙,共御外辱”的民族利益高于党派利益的明确选择,周梅森的《国家公诉》对代表底层民众利益为民伸冤为民请命的检察人员凛然正气的礼赞。就以阎连科的创作为例,阎连科在述说当代中国乡村的血泪苦难的同时,总是力求发掘出中国农民的顽强坚韧的生存意志和追求精神。在《年月日》中,对十亩地里一棵独苗的爱护,显然超越了此岸的功利目的;在《日光流年》中,看似简单可笑的“活过四十岁”的有限目标,却激发出无限的精神力量,悲剧性的奋斗过程胜过了卑微的“目的合理性”;在《受活》中,与不可承受的现实相对应的,是“世外桃源”的乌托邦境界的强大召唤。简单地判断说,当下的作品缺少正面的价值建构,恐怕会有所遮蔽吧。
  我对上述的作家和作品,充满敬意,充满欢欣。但是,那些没有表现出正面的价值建构的作家作品,并不应该因此就受到批评。所谓“人格、尊严、正义、勤劳、坚韧、创造、乐观、宽容”等等,这些人类的基本价值,当然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对于价值判断的不可或缺,并不就等于在作品中必须体现为正面建构的能力,甚至可以说也并非文学的当务之急。大量泡沫化的影视剧以及通俗文学,其善恶分明、褒贬直观,都是以对普世价值的肯定为出发点的,其对于正面价值建构的溢于言表,远胜于文学和小说,究其实,却是和其市场效益的追求互为表里的,正面价值建构只不过是一种煽情的包装而已。
  文学的衡量尺度,首先应该是表现出对人性理解的深度和塑造出富有深刻内涵的人物形象的功力,其次是尊重艺术规律,强调艺术上的探索和创新。昆德拉就宣称,文学是超越道德的,小说的唯一使命是探索人的存在的可能性和小说形式创新的可能性;《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笑忘录》和《玩笑》对人性和社会显然具有深刻的怀疑和追问,但是其普世价值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一幅传世名作《韩熙载夜宴图》,本意只不过是奉旨行事,窥视大臣是否有叛逆之心,向当朝皇帝打一个“小报告”,其精湛的艺术才华却把这幅现场纪实变作不朽之作。在现代的中国语境中,鲁迅先生曾经呼唤“精神界之战士安在”,主张文学要充当“国民精神的火光”,在他的创作中,为了鼓励先行者的勇气和信心,如他所言,会在夏瑜的坟墓上平添一个花环,会在人力车夫的质朴善良面前做真诚的反省和忏悔,但是,他最发人深思的,却是对阿Q精神的刻镂,对吕纬甫和魏连殳的灵魂的追问。“人格、尊严、正义、勤劳、坚韧、创造、乐观、宽容”等等,并不能保证作品的价值,还必须将其投入人生和社会的激流漩涡中,切入人性的深处,加诸艺术的锤炼,方能产生伟大的作品。
文学与时代密不可分,文学反映和塑造着时代的精神、文化和价值观。
文学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往往是对社会现象和历史事件的记录和反思,同时也反映着作家所处的时代背景下的思想观念和审美取向。
文学作品不仅可以帮助人们了解某个时代的社会生活和文化特征,还能够对后世产生深远的影响,成为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

如何评价小说《成为香奈儿》?

神圣的充满着争议的可可香奈儿,是史上最具有影响力的设计师之一,她引领了一场时尚,宣告了摩登时代的来临,几乎人人都知道她,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名人背后的辛酸和苦累,这本书就成功的诠释了一个女人的成功史,让每个人读之后都会深思,有感而发。到今天为止,香奈儿的品牌和设计依旧还在引领着潮流,她的成功绝不是偶然,在这部作品中,将带领我们一层层的揭开香奈儿神秘的面纱,将重新认识这个与世俗来作斗争,并最终被获得认可的这一位女士,香奈儿在书中是一个叛逆,任性,但是又很有事业心的一个女子,她创造了二十年代女性的穿衣风格,而且重新的去定义了女性的价值观,让这一类事业型的女性受到别人的尊重和认可。

香奈儿她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病逝,被送到修道院之后,过上了很幸苦的一种生活,这是一个没有太多色彩的地方,就这样一个地方,怎样让香奈儿成为一个时装设计师?其实所有的灵感都来自于生活中,身边的小细节,刚开始是修道袍上,看出了黑色和白色搭在一起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教堂周围的环境中,又会有很多图案,玻璃上面的花纹,等等这些,都是灵感,香奈儿本人也打破了一个常规,把男士的服装元素放在了女士的衣服上,她的设计风格之类的,都是她成长期的一些回忆,都是对生活中美的发现,香奈儿本人并没有专门或者是去学习一些设计之类的东西,她拥有的只有自己的想法,一边自我塑造,一边不断地创造各种的样式和风格,有的平凡人也可以在生活之中获得快乐。

  评价小说《白鲸》:
  《白鲸》是一部融戏剧、冒险、哲理、研究于一体的鸿篇巨制。依托美国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工业发达、物质进步的时代背景,作者将艺术视角伸向了艰辛险阻、财源丰厚的捕鲸业,以沉郁瑰奇的笔触讲述了亚哈船长指挥下的“裴廓德号”捕鲸船远航追杀白鲸最后与之同归于尽的海洋历险故事。在与现实生活的相互映照中,作者寓事于理,寄托深意,或讲历史,谈宗教,或赞自然,论哲学,闲聊中透射深刻哲理,平叙中揭示人生真谛,不但为航海、鲸鱼、捕鲸业的科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材料,而且展现了作家对人类文明和命运的独特反思。难怪这部表面看似杂乱无章、结构松散的皇皇巨著被冠以各种形式的名字:游记、航海故事、寓言、捕鲸传说、有关鲸鱼与捕鲸业的百科全书、美国史诗、莎士比亚式的悲剧、抒情散文长诗、塞万提斯式的浪漫体小说……它就像一座深邃神奇的艺术迷宫,呈现出异彩纷繁的多维性、开放性和衍生性,具有开掘不尽的恒久艺术价值。
  一 、多重象征意蕴的复合
  《白鲸》像一座象征主义的迷宫。这里大到典型人物、宏观景物,小到静止的物体几乎都具有多层次的象征意义。作者正是通过多重奇谲的象征事物来表现他对哲学、社会、宗教等问题的深刻思考。
  陆地和海洋是小说中一对相反相成、内蕴丰富的象征物。一方面,陆地象征着安闲舒适,海洋象征着凶险莫测;陆地代表着封闭自足,海洋代表着冒险求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陆地也象征着使人丧失精神生活的人类文明,而海洋则代表未受人类文明污染的原始文明的保留地。与此相映,航海远行既可象征探索与发现的心灵历程又可象征返璞归真的精神之旅。
  “烟斗”是作者在书中多次提及的另一重要意象,它的基本寓意是现实生活的日常享乐,借此寓意作者揭示了不同人物的性格和心态。当以实玛利和魁魁格分享同一支烟斗的时候,不仅表明他们是在享受生活,而且象征他们已结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友谊;二副斯塔布整天烟斗不离嘴,象征他是一个注重物质生活享受的乐天派;亚哈船长把烟斗抛入大海,则象征了他要抛弃享乐、追捕白鲸的决心。
  “裴廓德号”捕鲸船的象征意义更为丰富。它代表人类生活的世界舞台;象征执著探寻自然界秘密的美国精神;代表原始文化的一叶方舟;象征基督教对其他“落后”文化的统治之地;又由于“裴廓德”取自被灭绝的印第安部落之名,因而它还可以象征邪恶的人类世界必遭毁灭的命运。
  然而,小说中更为隐秘微妙的复杂象征仍然主要体现在白鲸莫比•迪克和船长亚哈这两个形象身上。对于二者象征意蕴的阐释,是理解这部小说的关键。
  “莫比•迪克”是一条颇富传奇色彩的白色巨鲸,小说从不同人物的视角展现其多重的象征寓意。在异教徒水手看来,它是一只时而平静安详,时而恐怖暴虐的海怪;疯子迦百利把它当做震教神的化身;在亚哈眼中,“一切最使人狂怒和痛苦的事情,一切足以搅起事物的残渣的东西,一切附有恶念的真理,一切使人焦头烂额的东西,一切有关生命思想的神秘而不可思议的鬼神邪说,一切的邪恶等等,都是莫比•迪克的显明化身”。它是亚哈心中邪恶与恐怖、难以征服而又必须予以摧毁的仇敌。但对以实玛利来说,白鲸既代表高洁安宁,也代表恐怖死亡,它是宇宙间一切对立矛盾的结合,象征宇宙的浩阔与奥秘、上帝的无边神力、人类的命运与前途,它给以实玛利的重要启迪不是简单的摧毁,而是努力完善认识、不懈地追求真理。
  从社会政治的角度来看,白鲸象征着庞大的资本主义生产力。许多评论家认为这个尚不被人理解而又威力无穷的庞然巨鲸,实际上是作者对资本主义巨大发展的生产力迷惑不解而又惶恐不安的真实心理反映,也表达了作者对处在变动时代的人类命运的忧患意识。
  亚哈船长同样是一个具有多重性格的矛盾体。他违犯了基督教关于“傲慢”的戒律,一切以“自我”为中心,背弃捕鲸获取鲸油的使命,执迷不悟于一己私仇,全然置船员的安危于不顾,在这个意义上,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和邪恶魔王的象征。然而,就其敢于搏击邪恶、挑战命运、反抗神明而言,他又是人类反抗英雄的象征。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坚毅执著探索宇宙奥秘的勇士,尽管具有顽强无畏和骁勇善战的勇气和能力,但终因无视大自然的内在规律,而徒劳地成为与宇宙力量抗争的牺牲品。可见,在亚哈身上同样体现了善恶并存、美丑相共、既是害人者又是受害者的多重意义,这一形象所蕴含的象征意义与白鲸一样也是复杂深邃、难以把握的。读者很难从中找到绝对的、唯一正确的结论,小说的意义并不是证明所有这些不同的结论都可能正确,而是要求读者根据自己的经历和思考做出评判,正如评论家 C. K.希勒加斯 (C.k.Hillegass) 所言:“《白鲸》的意思不在书中,而在读者身上。”
  总之,《白鲸》中的象征不计其数,它们像闪烁着寓意与思想哲理的光链,不但映现出作品的题旨与美学价值而且开掘、深化了作品的主题意蕴。
  二、 多重主题的变奏
  《白鲸》所构筑的艺术世界可谓千姿百态。这里既有反映航海捕鲸生活的人类现实世界,也有阐析基督教义的宗教世界,而且潜蕴着充满隐喻的哲理世界。这里既有对人鲸共斗恢宏场面的艺术描绘,又有对捕鲸科学条分缕析的客观讲述,更有对“变动的时代一切变动的思想和感情”的本真显现,其深度和广度很难以一个主题来囊括全篇,因而作品总能在不同时代读者的心中不断衍生出种种宽泛的解读意义,故事的主题也由此具有了多重变幻的复合特征。恰如美国当代文学批评家昂利•霍德华所言:“有多少深深卷入人生矛盾、并且敏感得足以卷入一件艺术作品所表现的精神矛盾中的读者,这部书就有多少种含意。要给这本书硬加上一准确的、正统的、权威性的意义,就等于摧毁了本书活生生的持久性,也摧毁了它带给读者的激动……”
  复仇是世界文学的一个古老母题。《白鲸》正是以复仇主题贯穿故事始末的。从事捕鲸业四十余年的船长亚哈不幸在出海时被白鲸莫比•迪克咬掉一条腿。此后,他对白鲸就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复仇的欲望吞噬着他的每一个细胞,他出航乃至整个余生的唯一目标就是誓死捕杀莫比•迪克。满腹仇恨使他成为最孤独自闭的人。为了报复白鲸,他听不进理智的劝告,完全被自己的“我”所吞没,他不再为妻子和孩子着想,不再和船员们交流,极端的自我中心主义使他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性和人性,为报一己私仇不惜伤害他人。他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意志就是唯一的法则,世界为他而存在,世人为他而牺牲。“我所敢做的,我就有决心做;而我有决心做的,我就要做!他们当我发疯了……可是,我是恶魔,我是疯上加疯!……我现在预言,我一定要肢解那肢解我的家伙。”复仇的抉择一旦作出,满载祸殃的命运之船便开动了,一场由狂妄和偏执领航的复仇战斗就在这泯灭了理智的黑暗航行中开始了,最终把“裴廓德号”引向了毁灭的航程。在这个意义上,亚哈的悲剧主要源于由复仇导致的极端自我膨胀,他的灵魂因过于独立而难以得救,因而成为唯我论的牺牲品。
  除人鲸复仇的故事之外,小说在第五十四章“大鲸出来了号”中也穿插了一段人类之间互相报复的插曲。船上大副和一名水手仅因一点小事就互起报复之念,大副凭借权力加害水手,水手则听任大船漏水沉掉也不愿合作,以伺机泄愤。在追捕白鲸的关键时刻终因两人难解的仇怨而未能友好合作,致使白鲸跑掉,大副命丧白鲸之口。这段插曲似乎暗示出,复仇是人类固有的罪恶天性,如果任由这种报复性争斗肆意膨胀将会把人类引向疯狂甚至死亡的悲惨境地。
  与复仇主题紧密相关的便是更具现实意义的人与自然关系的主题。亚哈船长和白鲸作为一对尖锐的矛盾,代表了人类与自然界的激烈冲突。亚哈船长剿灭白鲸的过程就是人类征服自然过程中的一个浓缩,是双方无数次殊死搏斗中的一次。尽管这艘渗透着人类智慧的“裴廓德号”捕鲸船在猎捕大鲸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但是人鲸交锋两败俱亡的悲剧却说明人类与自然同样都无法战胜对方,二者的执拗对抗只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小说最后那重归宁静的大海或者说是人类和其他物种共同生活其间的世界似乎在提醒人们:与造物主的其他杰作和谐共处才是人类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出路,这一思想甚至在当今高扬环保大旗的现代社会仍具有广泛的警示意义。
  十九世纪中期文学作品的一个普遍主题是“摈弃与寻求”,这一主题在《白鲸》中同样得到了深刻的反映。船长亚哈甘愿抛弃安逸的陆地生活去隔绝危险的海上,其表层动机源自追杀白鲸的复仇计划,实则是想重新找回自我,寻求精神的安宁与自由;船员以实玛利自称出海的目的是驱除肝火、调剂血液循环,实际上是为了摆脱百无聊赖的生活状态和自杀的念头,重获生命的真意;其他的船员,或为生计所迫,或为逃避无情的命运,或为更换环境,总之,是为逃离那个不能带给他们欢乐和幸福的陆地世界去寻求心驰神往的理想天地。在他们眼中,陆地上到处是现代工业文明的机器和烟囱,到处是生存压力下的困惑与无助,禁锢在物质主义高墙之内的人们正在失去追求绝对真理的锐气,也日益丧失了精神生活的深度;而在无边无际的海上,不管风平浪静,还是狂风暴雨,大海总会激起人类的无限遐想和体内聚集的原始生命力,“唯有汪洋大海才富有最高的真理”,更为重要的是,它能带领船员们暂时摆脱陆地的生存困境,尽管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不合理境况。
  然而,水手们真的在海上寻到了一如他们所憧憬的理想之地吗?从“裴廓德号”船员的工作生活中读者不难找到其中的答案。“裴廓德号”在小说中被刻画成一个众人入股的公司,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工厂,具有所有十九世纪资本主义企业的典型特征。这里金钱、权力高于一切,捕鲸工人不得不完全听命于船上高级管理层的摆布和欺压,仅靠一点可怜的分账作为出生入死的收获。为了金钱,二副甚至扔下在海中挣扎的船员,去追捕一条到手的巨鲸,并且心安理得、毫无悔意,“我们不能为了像你这样的家伙丢了鲸,我们可丢不起。在阿拉巴马,卖一条鲸的钱可是卖你的钱的三十倍……” 可见,海上世界也远非纯净的理想乐土,而只不过是与陆地同流合污的人类宰割自然、屠戮万物的流动工厂或战场。船员们原本要到海上去躲避现代文明,却不幸成为它的牺牲品。
  当然,《白鲸》所描绘的世界也并非只是疯狂残酷的仇恨与杀戮,小说通过故事叙述者以实玛利的视角也揭示了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主题——博爱与友谊。不同于亚哈船长自我封闭的极端个人主义价值观,以实玛利却深感人类的相互依存是不可逃脱的客观现实。他渴望理解与友谊,相信人类灵魂中的美与善,主动从欣赏他人优点的角度与人们真诚交谊,这也是他和黑人异教徒魁魁格成为亲密知己的根本原因。他看到魁魁格野蛮可怖的外貌下所覆盖的质朴崇高的心灵,也从他身上认识到“普天之下就是一个共同、合股的世界”这一道理。在第七十二章“猴索”中,甲板上的以实玛利与站在被捕获的鲸鱼背上的魁魁格由一条绳索联结在一起,一人落海将两人同死的危险境遇使他们成为相依为命的患难兄弟。由此使他参悟到更加深刻的人生哲理:“我看到我的这种处境,正是一切活着的人的处境;不同的是,在大多数的场合上,一切活着的人,都有一根缚住一大串人的暹罗索子。”在第九十四章“手的揉捏”中以实玛利则更加充满激情的热切呼唤人与人间素朴真挚的友情:“让我们彼此都捏在一起吧;让我们把我们自己一起融化在这乳油交融的友情里吧。” 在此作者借以实玛利之口大力阐扬了人类博爱与友谊的重要性。
  宗教主题是《白鲸》所要揭示的又一深刻主题。在《白鲸》中读者可以看到一幅幅略作改写的《圣经》画面,小说中半数以上人物的名字直接取自《圣经》,且相当一部分人物的性格特征及所体现的宗教寓意都与《圣经》原型极为相近。如船长亚哈的名字来自《旧约•列王纪》,他与十恶不赦的以色列第七代王亚哈的性格和命运如出一辙;叙述者以实玛利与《旧约•创世纪》中无家可归而后又被上帝拯救的同名人物有着相似的经历;小说中名叫约拿的干瘪、忙碌的老头是根据《旧约•约拿书》中一个希伯莱预言家的名字命名的……整部小说与《圣经》相关的内容多达上千处,使得它同基督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更增添了文章的宗教气息。
  对于基督教的重要作用,小说第八章“讲坛”这样写道:“(教堂)讲坛从来就是人间的为首的部分,其余的一切都是跟着它走的。讲坛领导整个尘世,特别叫人讨厌的暴风雨就正是从这里被首先发现的……上帝的清风或逆风就正是从这里被首先变成顺风的……世界就是一只向前驶出的大船,而且这只讲坛就是它的船头。”在此作者告诉读者:世间的一切皆归于上帝掌握,人的一切活动都只是在执行上帝的旨意,上帝的意志不可违抗,个人的意志应该遵从上帝的意志。然而作者并没有囿于这一基本的宗教要旨,而是借梅普尔神甫讲述的约拿的故事对其作了进一步阐发:“如果我们遵从上帝,我们就得违反我们自己;正是在这种违反我们自己中,包含有遵从上帝的困难。”这一源自作者心灵深处的宗教体悟似乎说明,人们对自己欲望或意愿的满足即是对上帝意志的违背或反叛,那么违背上帝的结果又将如何呢?妄图征服一切的亚哈不相信上帝的宿命,不屈服于神力的安排,在狂风暴雨中倔强地航行,其结果不但是首先付出了失去一条腿的惨重代价,最后甚至使整条捕鲸船陷入灭顶之灾。可见,固执己见、违逆上帝的人最终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只有肯于放弃个人欲望接受神的意志,潜心改悔,才能得到上帝的拯救。
  从另一角度来看,小说在大力宣扬服从神意观点的同时,也热情歌颂了反叛神明的精神。小说中最大的反叛者非亚哈莫属。这位伟大的、不敬神却像神一样的好汉有着“敢于戳穿太阳”的英勇气概,面对着作为上帝化身的凶狠巨鲸,始终保持着人的尊严,凛然不可侵犯。尽管他没有赢得斗争的胜利,但他执著的反抗精神却永远不会被击败,他的自尊永远不可征服。“这就是亚哈——他身体给分裂了,可是亚哈的精神却是靠一百只脚活动的蜈蚣。”他就像违抗上帝为人类盗取天火而甘受折磨的普罗米修斯,像拜伦笔下背叛天意、铤而走险的该隐,像弥尔顿笔下具有领袖号召力敢于造上帝之反的魔鬼撒旦和义无反顾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力士参孙,更像海明威《老人与海》中尽可以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的硬汉圣第亚哥。在这个意义上,他就是人类真正的英雄。
  总之,无论是社会现实层面上的批判,还是宗教、文化哲学层面上的感悟,《白鲸》都堪称是一部意蕴深邃之作。但从总体来看,作品中对人在冷漠,甚至敌视性的宇宙中挣扎乃至毁灭过程的描刻却是这部小说最为深刻的地方。这种深刻性恰是从多重题旨的互补作用中透射出来的,这无疑也对小说叙事艺术的表现形式提出了新的挑战。
  三、多维艺术形式的融合
  不同于麦尔维尔同时代的多数浪漫主义小说家经常采用的单一散文体叙事手段,麦尔维尔广泛吸取了多种艺术表现技巧,将其融会贯通地应用在《白鲸》中,体现出一种多元化的艺术效果。在这部气势磅礴的巨著中,既有莎士比亚戏剧的格调,又有史诗般的气势,既有诗情画意的抒情描写,也有平铺直叙的白描。对于这样一部形式奇特的小说,威尔逊•F•恩格尔(Wilson F. Engle)做了一个很好的形容:“它是一部长篇的散文体的虚构作品,但不是一部传统的小说。虽然它借用了史诗和悲剧的传统,它又不能被确切地称为一部史诗或悲剧。它近于一种特别的百科全书,叫做解剖图,或者说是对捕鲸业这一领域人类生活的详细剖析,但尽管它借用了多种文学形式,《白鲸》并不真正属于任何单一的文学类型。就像任何天才的作品一样,它遵循自己的原则来探索生活的奥秘。”
  就整体而言,《白鲸》的叙事结构可分为正文前的“语源”与“选录”、由一百三十五章构成的正文以及“尾声”三部分。“语源”与“选录”是作者从西方各种文化典籍中摘录的关于鲸鱼的记述与描写,初看起来,这种别出心裁之举似为闲笔,但其实,麦尔维尔是在架构一座复杂的迷宫,等待着读者去探索。仔细分析不难发现,它们与小说正文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联系,它们有助于我们了解这部作品的来龙去脉,有助于深入挖掘小说的主题和境界,它们同故事、人物互相映照,耐人寻味,不但是小说结构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而且是作者用以发展他这本别具一格的小说的主要手段之一。
  正文部分在整体结构上呈现出“喜剧—闹剧—悲剧”这一明晰易见的发展脉络,大体可以第二十三章分为前后两部分。前一部分基本上是传统的小说模式,以喜剧式的现实主义笔触描写当时的社会生活。而其余的一百一十二章,特别从亚哈出场后第二十八章开始,小说在表现手法上做了重大变化。不但将前半部分明快风趣的笔调转变为词藻华丽的文体,而且将叙议结合的描述、新闻报道性的描写、戏剧化的宏大场景以并列或递进的方式交替展开。叙述者在故事讲述中角色的频频转型,叙事视点的时时变更,以及叙事文体的不断变换,使得这部分的叙事结构看似显得杂乱无章、复杂难辨。其实,这正是麦尔维尔对多元艺术手段的创新应用,这种对传统叙事手法的突破恰好是当今现代主义文学惯常采用的艺术手段,体现了麦尔维尔高超而颇具现代性的表现艺术。正如美国评论家约翰•布莱恩特在《〈白鲸〉:一场革命》中所言:“充满节奏的长句、散文体诗歌、文学种类的混杂及各种人物的声音、视点上的实验、象征手法、心理学、以实玛利与亚哈内心生活的戏剧化,甚至是小说的悲喜剧性,都预示着詹姆斯•乔依斯和福克纳的文学意味。”
  小说第三十六章至四十章的描写是这一全新艺术手法的突出典范。第三十六章“后甲板”是小说出现的第一个高潮。亚哈首次向船员宣布“裴廓德号”航行捕杀白鲸的目标,并以一枚金币为奖品激励船员们的热情。为了渲染气氛,突出人物形象,本章采用了一系列戏剧手法,如舞台说明、开场白、主人公的大段台词、群众角色的合声呼应、两个主要角色针锋相对的对白等。本章最后则以欢庆的群众场面结束。在其后的三十七章、三十八章、三十九三章中作者又采用戏剧人物独白的形式分别揭示了三位主要角色的内心活动,而故事的叙述者则完全退到舞台之后。接下来,作者又将整个四十章写成一幕舞剧,以群众舞蹈的形式绘声绘色地刻画出深夜前甲板上水手们饮酒作乐的情景。可见,作者在第三十七章之后的四章里彻底脱离了传统小说的写作形式,建构了具有超越时代性的小说多维表现艺术。
  《白鲸》是一幅描写大海而自身又像大海一样波澜壮阔的小说长卷。这部以捕鲸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在充满了大海咸湿味的深邃文字中,所思想的是比海洋更复杂的人类历史、社会文化及人性的奥秘,激活了现代人对自我意识和人性意识的深刻反省,带给了读者无比清新的艺术感受,其超越时空的艺术之光将永远闪烁在读者心头,成为后世宝贵的文学财富和文化积蓄。

看这本书纯属偶然,那个时候楼下开了一个自助图书馆,进去看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藏书以儿童故事为主,本着既然来了就要带走本书读读的想法,就读了这本书。

香奈儿这个品牌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直就是奢侈品,而香奈儿的一生也是一个传奇。

她有个悲苦的童年,父亲出轨,母亲病逝,为了生活,她不得不住进了修道院。小小的一个孩子却没有被生活打倒,在修道院里,她总是很认真地做事,完成绣工,还把里面的藏书看了又看。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她去到了小姑妈家,在这个时候,她开始接触帽子,开始喜欢上做帽子。即使后来她要做各种各样的工作来维持生活,开间帽子店的梦想就这样扎根在内心里。后来,她遇到了许许多多的贵人,她设计的帽子得到了赏识,后来还开了香水店、时装店。

香奈儿的一生是励志的,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不服输,她有着最执着的梦想,无论多么困难,也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她做情人的时候,完全可以享受生活,但是她并没有,她利用自己的资源继续坚持自己的梦想。

梦想会开出花来,由于她的坚持她的努力,所以她成功了。我想这就是名人和普通人的区别。每个人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有梦想的,可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有些人的梦想可能一再变更,而有些人的梦想始终如一。有些人在困难的时候、安逸的时候抛弃了梦想,而成功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这是一本有关梦想有关苦难的书,值得我们认真去读一读。

  评价小说《赎罪》:
  《赎罪》能被读者喜爱,或许并不在于它的情节故事,事实上麦克尤恩也并不过多关注人物、情节,而是津津有味地用不同的叙事方式和视角来完成《赎罪》。除了结语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外,其他三部分都以第三人称叙述,但二、三部分是从写作者的视角出发,只不过第二部分的主角是罗比,而第三部分主角换成了布里奥妮。但是,在我看来,最富有色彩的还是第一部分。

  借用小说中布里奥妮的观点,“一个现代小说家再也无法描绘人物和情节了。只有知性和感性才使她感兴趣。意识之河在时间中流动……”。这也就是作者的小说观。他显然深受伍尔芙叙述技巧的影响,着力于以意识流来展现不同人物丰富细腻的内心。小说的第一部分,主要从三个人的不同视角出发,布里奥妮、罗比、塞西莉娅,三个人的意识流交替进行,又以母亲艾米莉冷漠的、不偏不倚的俯视视角再一次回溯。
  富有兴味的是,布里奥妮“可以把这场戏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写上三遍”,作者也是这样来游戏小说。同一个场景,因为不同的视角,人物不同的意识,被解读成不同的样态。在庄园池塘边,罗比与塞西莉娅抢花瓶、花瓶碎掉、塞西莉娅脱衣下水池一幕,反复再现。塞西莉娅以脱衣来表达对罗比的故作傲慢,掩饰其爱上罗比的慌乱,而罗比理解为是她对自己的故意羞辱,脱了衣服后的“洁白又脆弱的仙女”形象却深深印在他脑海,激发他熟悉又陌生的情欲,他的渴望和爱情。但是从在窗户看到这一幕的13岁的小女孩布里奥妮的视角,乃是塞西莉娅所受的羞辱,是罗比对姐姐的恫吓威胁,激发起她敌视罗比的初衷。
  藏书室一幕,也被不同地解读。布里奥妮被某种感觉驱使,走进藏书室,撞到罗比和塞西莉娅的身体紧紧压在一起,“她立刻明白是她中断了一场袭击,一场肉搏战。这场面与她的忐忑不安完全不谋而合” 。她看见的是男人罗比的粗暴,和“姐姐惊恐的眼睛”,姐姐“前臂高高举起,成抗议状和自卫状”。布里奥妮解读的恐怖的袭击场景,恰恰是罗比和塞西莉娅的甜蜜回忆,在罗比的追叙中,这是一场多么醉心的做爱,一次决定终身命运的结合;塞西莉娅不是“惊恐”,而是“贪婪无比”地索求,罗比不是袭击,而是忘我的激情投入,两人不是一场肉搏战,而是如胶似漆的纠缠,在这个瞬间,他们完成了从身体到心灵的结合。而恰恰是这样美好的瞬间,被“极度的无知,愚蠢的想象,以及自以为是的正直”所中断,布里奥妮意欲保护和拯救姐姐,却被罗比和姐姐憎恨。什么是真实?或者从来没有真实过?天地有多大,人心的距离就有多远。
  布里奥妮即使在后来的忏悔中都在申辩自己并没有恶意。恰恰是这样的没有恶意,甚至是保护姐姐和罗拉的好意,却产生了无可挽回的恶意和罪行:她对罗比的愤怒中断和延迟了一对鸳鸯的美好爱情,出卖了姐姐的隐私,让真正的强奸犯马歇尔逃脱制裁,而将无辜的罗比投进监狱。
  到底是什么缘故促使少女布里奥妮在灯光昏暗中,自以为“看见”了罗比就是强奸罗拉的罪犯,在后来的法庭证词中一口咬定,毫无反悔,如此确信?小说并没有一个确定的回答,追求不确定性恰恰是作者的喜好。读者和小说中人物,只能自己去抽丝剥茧,做不同的理解:
  罗比后来在战场中追忆,恍惚理解为是少女布里奥妮对自己的爱恋,转化为对罗比与姐姐爱情的憎恨;布里奥妮在忏悔中,还隐约归罪于那些成年人的纵容和势利——罗比是一个清洁工的儿子;或者还有布里奥妮自己的虚荣心:好胜的少女,一旦翻供,就意味着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罗比是一个色情狂的判定完全错误,她所扮演的保护姐姐的角色,将被推翻,她在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这点,青春的残酷决定了她只能这样“正直”下去,好比《萨勒比的女巫》中那些说谎的少女,谎言说多了,就真的认为那就是真理。作为读者的我们,是否还可以这样理解:就如伍尔芙长年对姐姐的依恋,以致任何男人侵入到她们姐妹关系中,都成为一种威胁,都是伤害,都是不洁净的。所以,当布里奥妮偷看罗比写给姐姐的信中,有着“做爱”等这些“肮脏”的词语,成长中的少女,感受到多么强大的被侵犯感和厌恶感。波伏娃说,每个少女都是天生的同性恋者,萨福写给那些女孩的诗歌中将男人的侵入,比喻为鲜花遭受了蹂躏。所以,当她第一次看见水池边罗比和塞西莉娅的冲突,就天真地理解为是罗比对姐姐的恫吓和威胁,藏书室一幕更与这一印象不谋而合。这些该死的先入之见,再加上她的色彩斑斓的想象力,让布里奥妮认定罗比就是一个色情狂。所以,布里奥妮不是“看见”了罗比强奸罗拉,是“知道”罗比会强奸罗拉。
  写完第一部分后,小说其实已经完成。后面的叙述,全是对前面故事的闪回与交代,不过是为了情节更为完整。第二部分罗比在战争中意识到其实人人都有可能犯罪,历史永远没有真实的答案,这是他宽恕的开始;而第三部分,布里奥妮以放弃到剑桥的学习,和家人的隔绝,在医院的艰苦生活,开始了她的赎罪。但无论如何做,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年轻的罗比和塞西莉娅,还来不及在洁白的人生记录中品尝爱情的欢欣,就死去了。在后面的叙述中,作者偷偷地将忏悔弱化,将布里奥妮的无可赎罪归咎于偶然的战争,也偷偷地通过责备保全声誉的罗拉、马歇尔夫妇来为其洗脱罪责。在我看来,假如小说顺着第一部的意识深挖下去,反倒更好,战争主题,虽然扩展了时间和空间,增强了小说的沧桑感和命运感,却流于平庸的解释。

  简介作者伊恩·麦克尤恩
  伊恩·麦克尤恩(1948-)是当前英国文坛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赎罪》作为一部典型的忏悔小说奠定了作者伊恩·麦克尤恩在英国后现代文学领域中的重要地位。
《半生缘》是张爱玲第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原名《十八春》,一九五一年结稿,后来张爱玲旅美期间,进行改写,删掉了一些略带政治色彩的结尾,易名为《半生缘》。
几个平凡的众生男女,世钧曼桢叔惠翠芝,一群随处可见的都市年青人,把那一点点并不离奇的痴爱怨情,缠来绞去地在一张翻不出去的网里演了那么多年,也就不年青了。而同时翻天覆地的中国近代社会种种变事:九·一八、一二·八、抗战胜利、国民党接管、上海解放、支持东北,只是作了他们的背景,隐隐约约给他们的故事刷上一笔动乱的底色。让读者荡气回肠为之嗟叹的,只是乱世里这几个男女的故事,一点点的痴,一缕缕的怨,脆弱的爱,捂住面孔的无奈。
《半生缘》把张爱玲那种精妙绝伦,回味无穷的语言表露无疑,就像一窗精巧细致的窗棂格纹,少了每一格都不成,只是放在眼里便透着美,但到底美在哪里却又一时道不明。洗尽铅华、略带感伤的笔调,正好用来缓缓叙述这一段漫长的不了情。曼桢与世均注定的情深缘浅,世均与翠芝两个不相爱的人结了婚。叔惠去了后方,翠芝对叔惠情深几许,却是“汉之广矣,谁可泳之?”曼桢怀着自杀般的心情嫁了祝鸿才……流年似水滔滔逝去,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慢慢淡去;那些曾经撕心裂肺的痛,已然远去;而那些曾经摧肝裂胆的恨,也变得轻如飞絮……
然而,张爱玲在给朋友宋淇的一封信中,提到《半生缘》其实是根据美国作家马宽德(J.P.Marquand)的小说《普汉先生》改写的。时至今日,在国内各个版本的美国文学史上,我们很少能看到马宽德这个作家的介绍,但他作为上世纪三十年代普利策文学奖的得主之一,的的确确风光过。马宽德又译作马昆德,是当时美国很有名的作家,他的代表作有《波士顿故事》(The Late George Apley)和《普汉先生》(H.M.Pulham,Esquire),后来改写侦探小说,今天看来他已经不再是美国一流的小说家了。张爱玲1951年出走美国,贫苦无依,挣钱维持生计为第一要务,所以这些都是小节了。
《普汉先生》这部小说以第一人称讲述了主人公亨利的婚恋故事。亨利生长于波士顿,在哈佛大学上学时,认识了比尔,两人成为好友。毕业后,并非上流社会出身的比尔说服亨利放弃去父亲创办的金融公司上班的机会,留在纽约创业。亨利结识了在同一公司上班的玛文,两人相爱,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亨利的父亲突然去世,他只能回乡奔丧。介于长子的身份和家庭的重担,亨利留在了波士顿,没有再回纽约。比尔造访波士顿的时候结识了亨利幼年的伙伴凯,两人暗生情愫,但比尔终究只是个过客。不久,凯便在家人的安排下与亨利结婚。婚后,她还一直忘不了比尔……二十五年后,哈佛同学会上,亨利和玛文再次相遇,亨利再次对玛文动心,可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凯的身边。
不难看出,张爱玲《半生缘》的基本框架和人物设置都和这部《普汉先生》惊人地相似,世钧对应亨利,玛文对应曼桢,比尔对应叔惠,凯对应翠芝。上海和南京的双城设置,也同波士顿和纽约相仿。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据有关人士考证,《半生缘》中不少经典的细节和句子,也均是纹丝不动地从《普汉先生》搬过来的。比如世钧在他和翠芝家总是闻到煤气的味道,翠芝总是让世钧去遛狗;又比如那句“世钧,我们回不去了”和“世钧,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这样明火执仗地挪用,竟然在这么多年轻轻巧巧地掩过了众多张迷和研究者的耳目,略加点染,理直气壮地成就了一部经典,张爱玲当真是有一双魔术手。这样的事实,一下子让众多死忠的张迷不能接受,抄袭别人作品嫌疑,在他们看来,绝对不能加在张爱玲身上。可实际上,正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如果得法,那叫借鉴,从这个意义上说,张爱玲算是一位很会偷艺的作家。
自晚清以来,我国的翻译小说蔚为大观,跟那些文学大家孜孜于翻译名著不同,张爱玲所做的“翻译”,更多是借鉴故事的结构和人物,她的翻译是潜在的,不为人知的,基本上等于私底下的来料加工,是把一个半成品,装点成精品的成品推给大家。这样的工作,翻译家林纾等人也做过。林纾翻译外国作品的时候,不但全用文言,而且往往根据需要篡改作品,人物情节结局常常跟原著有不小的出入,这一路数的“翻译”,跟张爱玲《半生缘》之借鉴《普汉先生》很类似,只是林纾的翻译明说是翻译,而张爱玲则更多的是不点名地私自再创作。
在《半生缘》中,张爱玲改《普汉先生》中的第一人称叙事为第三人称叙事,从而获得了更高叙述视角,能够俯瞰故事中的人物;同时她还极大的充实了曼桢的戏分,让读者更关注曼桢的命运。因为《半生缘》最初是在上海的小报《亦报》上连载的,可能是从市场方面考虑,当然也可能是张爱玲还是想突破《普汉先生》原有的情节格局(张爱玲连载时用了梁京这个笔名,一方面可能是从政治方面考虑,另一方面她可能也对自己是借鉴别人的作品有所顾及),她在原来的故事上加了一段味道浓重的祝鸿才强奸曼桢的通俗桥段,翻手为云覆手雨般地模糊了原本那个故事里西方味道,成功地拿为己用,缔造出一部清淡而有富有浓重中国味的小说,同时也成功地娱乐大众这么多年。

在审美创造中穿越历史——以绥西抗战长篇小说为例的文学对话

在审美创造中穿越历史——以绥西抗战长篇小说为例的文学对话

◎荆竹 马濯华

荆竹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的作家与现实之间究竟应该保持怎样一种关系?从自觉拒斥到不自觉地认同,然后成为现实世界的同谋,最后沉沦于现实世界,成为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这是一种典型的“萎靡心态”。由于我们赋予文学不堪重负的使命,所以在严峻的现实世界面前,文学必然表现出某种无能、无力和无奈。这种现象从闻一多的《死水》中就开始存在,其后在不少作家的作品中氤氲散漫,不绝如缕。他们因无力、无奈,最终认同并沉潜于现实困境之中,以消解自己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对立与冲突和失败感。现实世界强大得近乎荒谬,人的生存原始得近乎动物,这就是他们所叙述的同一绝望的“死水”。不同的是文学后来者失去了闻一多当年的真诚、挚爱与独善其身的精神品格。我认为文学应该走出单一的现实关怀,更多地去表达对于苦难、黑暗世界中的人文关怀,去探索自然环境之谜、生命之谜,去发现与歌颂艰难困苦中的人性之美、生命之美、思想之美、存在之美,在生命的悖谬、历史的荒诞、人性的黑暗之中去寻找思想的火与光!你的《碧血1940——绥西抗战往事》(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以下简称《碧血》)和姊妹篇《喋血1941——绥西抗战往事》(宁夏人民出版社2021年出版,以下简称《喋血》)这两部长篇小说,不仅标志着宁夏抗日战争文学不仅是中国“二战”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表现反法西斯战争文学在宁夏的首次出现。这两部小说,首先体现的是厚重的抗战历史意识与历史精神,这也许是有别于其他小说的主要特点。在这两部小说的历史叙述中,“过去式”的时间标识以及历史意象、历史人物既是叙述展开的依据,也具有本体意味,因为作品探求的正是人性、命运与历史存在的冲突。这样,《碧血》与《喋血》呈现出的历史性就成了作品中一个重要的情境符号,承载着丰富的意义指向与价值取向。作品以文学的手段描摹历史风云,以神来之 *** 揭示了人性之谜,在激活民族痛苦记忆的同时,也让人们感受到了战争文学独特的艺术魅力。所以,我认为文学对话作为一种最自由、最活泼、最生动的文体,它能最有效、最直接地表达和凸显对话者主体的心灵质量、精神向度和思想积淀。让我们的对话尽量能够稍微展开一点,尽力延伸至文学的普遍性意义和价值取向方面来进行。

马濯华 :你谈到一些作家在文学价值取向上的问题,我以为导致的主要因素是作家对于自己笔下的人与事、历史与现实,缺乏一种应有的叙事立场、情感态度和价值导向,以及思考的深度、思想的高度。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由于长期以来作家扮演的代言人身份的理念和现实奴役的结果。一直缺乏自己独立的思想、价值观、世界观、审美观以及信仰。我们的思想要么是官方的意识形态,要么是底层民间社会实用、本能生存的价值观。在作家构想的现实关怀的大大小小的故事中,几乎看不到作家自己思考的影子,作家永远都是现实的旁观者,永远都是轻描淡写的或带着调侃的姿态叙述他人的、别一时代的苦难,这些苦难与己无关。置身苦难,他们不是感同身受,而是缺席叙事。我在《碧血》与《喋血》中,尽量将自己的思考融入到“战争”困境的历史叙事状态之中,怀着一种悲悯的情怀,与笔下人物一同受难,共同承担。因此,关于生命苦难的叙事,我绝不放弃作为人类良知的独立的立场和观念,站在民间的立场,用民间的价值观念与生命态度去说话。这里的立场观念,不仅仅是对现实世界的批判,更重要的是对人的精神的提升与引领,对沉沦的人性的拯救与抚慰。

我的创作 *** 主要来源于绥西抗战历史对我心灵的震荡。位于内蒙古中西部的库布齐沙漠,经过三分之二世纪风雨的剥蚀,使恩格贝台地一具具抗战烈士的白骨 *** 于墓穴之外,这个白骨累累的“死人塔”情景,对我心灵的震荡非常大。后来我归结这是一种“悲悯”情怀,这个比附我不觉得有矫情之嫌。唐代陈陶“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诗句,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金戈铁马、春闺惊梦的意象和意念,开始兀地迸发,血液奔流在加速。我觉得作为文学创作,这个题材绝不能错过。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的绥西抗战,赋予了人类生与死、爱与恨的永恒主题。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些模糊的人物开始在脑海浮现;在梦中,我常常徘徊在当年硝烟未退的战场,仿佛听见枪炮声和喊杀声……在后来的田野调查中听人说:多年后人们偶然经过恩格贝台地时,看见人头骨上的牙齿整齐坚固,足见死去的士兵都是些年轻人……历史被尘封与遗忘,烈士遗骸 *** 使人感到很凄凉。八旬老人徐双虎是当年的埋尸人,他说:“……光这边就埋了480个人,那边就埋了500多人”。这些,促使我开始查找文献、梳理史料,为创作做准备。直到活生生的人物在我心中一个个站起来,甚至和我有了奇妙的“神交”时,我才决定要以文学的手段为抗战英烈们树碑立传。

另外,《碧血》出版两年后的2021年,我和一个年轻记者,根据线索寻访到了内蒙古达拉特旗店壕村的“西军墓”地,幸运地采访到了石伟士老人。他是在1941年一个凛冽的残冬,帮助掩埋500多名宁夏抗战烈士的见证者之一。一条不宽不窄的公路穿墓地而过,载重卡车一辆辆来去疾驶,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被遗忘的墓地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此前,两位本地的女教师还记录了绥西抗战士兵在寒冬穿着短裤的情景。有个叫杨三成的当地老人,他与死者非亲非故,坚持每年清明节都要背一袋“纸钱”,到绥西英烈墓地去祭奠亡灵。如今杨三成老人已经故去……这些真实的历史细节,让我的心灵产生了一种激烈的震荡。原来在人们的心中,还伫立着一座英烈的浮雕!尽管战死的士兵有些卑微,烧纸的人也很平凡,可中国人并不卑微,人心并未泯灭。这是我创作《喋血》的初衷与准备。

荆竹 :人们常说描绘历史生活最好的方式不是史著,不是史学,而是文学。文学是想象的历史,它未必处处征诸事实,但它的细腻、传神,它所创造的想象的真实,亦非一般史著可比。从绥西抗战的两部小说中,也能感受到当时的历史脉络、历史细节,从而使这段历史生活变得更丰富、更真实。也有论者说,文学比历史更可靠,至少马克思就说自己从巴尔扎克的小说中所了解的法国比历史学家笔下所描述的法国要丰富得多。莫洛亚在分析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时也说,没有任何历史文献会像托尔斯泰那样去描写一个皇帝:皇帝的手又小又胖。像“又小又胖”这样的词语,在历史文献里肯定是不会出现的,但会出现在小说里面。小说就这样把历史著作所匮乏的肌理与脉络给补上了,从而有效地保存了历史的肉身部分。通观《碧血》与《喋血》,不仅年代景观色彩斑斓,且民俗风情、宁夏“花儿”、陕北民歌、西北秦腔、晋绥“二人台”、蒙古“漫瀚调”等民俗文化元素贯穿其中,这些表现战争艰难困境中的生活、人生、风情,都是以审美想象的方式来书写的。而最能体现这种审美想象方式的则是文本中审美意象的创设,这不仅仅因为审美意象正是在情感和想象的渗透与契合中诞生的,而且也是这两部小说的美学魅力所在。

马濯华 :用文学对话历史尤其是抗战历史,自然是一个有血性的作家的担当。就近代文学而言,我们就从《子夜》《家》《春》《秋》《阿Q正传》《四世同堂》等小说,以及《雷雨》《日出》等戏剧中,看到了近代中国转型时的彷徨、阵痛、苦闷与觉醒,以及苦难和呐喊的民族历史记忆。人们常常感叹往事如烟,因为历史极易被时光冲淡、被岁月湮没。我写“绥西抗战往事”,就是想用笔墨记录这段历史,将黄河后套土地上国破家亡的一段历史,宁夏士兵饥寒交迫、日寇刀下人头滚滚、日寇皮鞋蔑视中国“毛鞋”、日军半工厂化炊事对我军怀揣冰坨干粮、飞机坦克大炮加毒气弹压制“汉阳造”等历史……这里须得说明:日本兵的皮鞋是用绥远沦陷区出产的牛皮制作;“毛鞋”,是中国士兵自己用生毛线织成袜子外面套上草鞋,在严寒中打仗。若要将这些历史呈现出来,就得有人描写(记录)下来,小说虽然不是回忆录,但这些历史却绝对不能不写。为了使小说氛围不至于显得过于残酷,我将作品底色尽量赋予“温暖”的色调,用温馨的“酸曲”歌咏、高亢的秦腔吼唱等再现世态之本真;用战火中的苦恋,把爱情纠结宣泄出来,如唢呐王血染黄沙时用唢呐朝天吹出了最后一声长音。可是,我让读者感到刹那间四野却是死寂无声。因为此时,广袤的恩格贝沙漠死了,机枪射手何贵打出最后一颗子弹时,躺倒仰天喊到:“小珍子,我回不去了……”下一刻我的脑际就出现了他和她又相逢的幻象。写到此处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让小珍子到宁夏省城的陋巷二道巷去打听,看见曾经的邻居何贵的瞎老娘孤坐在炕上,便烧了一点热水给老人洗了头,默默帮她梳理着凌乱的白发。两人当然不知,她们思念的亲人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荆竹 :小说就是塑造人物的,无论什么样的人物,皆可以成为小说关注的目标,用劳伦斯的话说,即使是雨中的白菜,也应该是一株“活着的白菜”。因此,人物作为小说中一种特殊的性格造型,被所有作家所倾心关注。《碧血》与《喋血》,通过表现特定历史时空下人物的生活状态,作家主流历史意识的包容,以及作家主体情感渗透的方式等方面,充满了一种诗性表达的意味,而作品的艺术世界,即对于人性与存在的书写则具有了强烈的普遍性意味。这主要是对战争环境中日常生活的审美表达。如作品中所展示的主要人物在艰难困境中的生活片断,作家截取的人物的生活细节和普通的人生经历,作家对每一个人物在战争中特定历史时空的人生经历的展现,也是同基本的、感性的生活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一种从单纯的战争生活体验上升为审美体验的过程。审美体验的认知指向是指向主体的,是与人性、文化、存在等命题相联系的,是作家立场的一种表达方式,也正是基于此,作品才显示出那些血肉丰满、卑微坚韧的个体生命在特定历史时空中的独特生命形式。这些人物在带有强烈历史意识色彩的时空中的生命律动,解读了普通弱小生命之坚强、无助、挣扎、悲喜,这些个体存在所具有的普遍性,最终昭示了人与战争、人与社会、人与历史之间的命定关系。这些人物造型具有某种深广而独特的艺术魅力,人物的内心世界也别有洞天。

马濯华 :莫言在诺贝尔文学授奖大会上首先自称“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其实故事只是载体,当读者在阅读或聆听故事时,便能感受到作家在叙述时若隐若现的某种情怀。历史小说的故事架构,是作家描绘情景、思考感悟和采撷历史真实的糅合。由于要描述绥西抗战历史,所以要设置一组或多组“群像”,直白地说,摹本就是《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作品中栩栩如生的群像。《碧血》的主要人物白武耕、刘子斌、金虎彪等在笔下出现,唢呐王、巴特尔、尤素福也应运而生,周嫣红、丁巧巧、马兰草及老鸨子小红鞋、日军歌舞伎秋子等也随即登场……历史人物马鸿宾、马鸿逵及蒙古族王爷达理札雅、敌方日酋野田花部、川板英夫和伪蒙军团长杨云斋等亦穿插其中。我是想表达恩格贝这段抗战历史中人物与战争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变化,折射绥西抗战历史的伦理变迁。就人与战争的关系而言,人们虽远离战争,但对那场战争并未失去记忆,“战争”对人们的意义将永远不会消失。

荆竹 :我们的文学究竟如何与外部地域的文学对话?首先这里不存在何方为话语中心的问题,从我们借助于国内外的话语资源构筑文学历史伊始,我们就已经主动地纳入了整个话语体系,如果我们不借助于国内外整个的话语资源,我们只能成为文化和文学的双重缺席者。我们需要面对的不仅是文学价值的缺席,而且是文化、文学全方位的缺席。所以人道精神、价值关怀、终极意义、爱与悲悯、责任与使命,不能成为衡量文学的规范与准则,因为这已经成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规范。我们的尴尬是,既不愿意也不能够用西方意义的文学和价值与世界对话,也不能够用本土意义的文学和价值与世界对话,因为我们毕竟没有自己的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泰戈尔,既不能像大江健三郎那样用现代的话语融入世界文学的价值体系,也不能像川端康成那样抛开所谓现实,去关注日本文化的传统之美,揭示日本民族纤细、哀伤的心灵世界,更无从像泰戈尔那样,诠释孟加拉文化中神性之诗意、宗教之光芒,以及灵魂对永恒的追求,无法像泰戈尔那样,以圣徒之虔诚、诗人之忧伤,完美地诠释人与神的关系及其神圣存在的美。但从绥西抗战两部小说所披露的细节与人物关系,仿佛也能找到文学的现代性与民族性的契合点,也能感受到我们民族文化中的自然精神和诗意之美,传统中的浪漫与超然,也似乎打上了现代性思想之烙印。如作品在整体布局上,雅俗相间,互相映衬;在具体展开情节时,艰难生活环境中人物本身熨帖细腻,融情于叙事之中,而并非单纯直抒胸臆或浓墨渲染等。这些,仿佛也是理解两部小说叙述话语的重要切入点。

马濯华 :《碧血》设置的爱情主线有两条:一条是白武耕和周艳红(其中有新娘丁巧巧被日军机“无差别轰炸”杀害的曲折)的爱情线,一条是缉私军官金虎彪和风尘歌女马兰草在绥西草原生死邂逅之后的苦恋爱情线。爱情副线也有两条:一条是逃兵黄河筏子客纳三娃和沙枣叶,另一条是机枪神射手城市贫民何贵和小珍子(干脆是惺惺相惜的“ *** ”)。当然还有多条“隐线”埋伏在故事中,如山西汉子唢呐王怀揣着被鬼子掳走的儿子虎孩的一只虎头童鞋,吹着低音唢呐《走西口》的荡气回肠曲调,在营长金虎彪带领下不减军威地去与日军对接电话线,准备绝境搏杀慷慨赴死前,心中闪现出年轻妻子“豆花上身只穿着红肚兜在炕上纺线的身影……”。《喋血》的爱情主线也是两条(略)。这些方面的设置,主要是想通过“小人物”日常生活的爱情描写及人物心理与情感的暗示,表达诗的意境,是饱含诗情画意的抒情文字。将抒情与议论加入叙述中,让作者、读者与书中人物共之。汪曾祺在谈叙事与抒情的关系时,认为小说的情感表现不应该特别说出,而应蕴含在字里行间,“在叙事中抒情,用水清的笔触叙事”。将主体情思融入叙述,注重情与人、物、景、事的融洽,但主观性情的抒发,受小说叙事性的限制,尤其对于抗战历史题材的小说来说,其战争性、社会性、历史性与现实性的诉求,对我的章回体小说创作来说也提出了挑战,我也试图想在这一方面做点尝试与探索。

荆竹 :在如今的小说写作中,坚持人文精神写作的人大概越来越少了。在一个普遍狂欢的时代氛围中,美学气质也似乎影响甚至主宰了写作的内容,使之朝着迎合公共趣味的方向一路下滑。我这样说或许有偏颇之处。因为“公共趣味”似乎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一种美学风格,追求思想深度也不是人文写作者的专利,这样说只是一种相对意义上的区分,事实上任何写作都很难界定其身份。从你的小说来看,一方面是没有将自己的写作立场与风格,消融到世俗化的、狂欢化的潮流之中,而是坚持了自己的精神向度与趣味;同时又以时代的责任感与自觉性,从一个历史的侧面,对20世纪上半叶中国抗战历史中的这个比较重大的命题进行执着的诉求。在小说中运用了“悬疑”“美人计”,以及“神枪擦顶”骗术的江湖神秘色彩和具有戏剧传奇色彩等手法,将历史的精神命题装入复杂的人物关系与结构中进行处理,而且还坚持了人物内心化视角——即对主体的个体动机,特别是历史世界状况的深入探察,这些活动,往往是主要人物命运和某些历史关节中起决定性意义的因素。这大概是你带有历史“唯物论”“宿命论”哲学与历史观念的一部分。

马濯华 :我使用的“悬疑”直白说就是拨云见日,或者说是层层剥笋。而白武耕对刘子斌的身份猜测应该早有察觉,只是一直没有说破,因为同是杀鬼子的生死战友和弟兄。包括他敢于冒死劫法场营救刘子斌,这是他慷慨大度的胸襟。对金虎彪的刀法神武有足够铺陈,川板英夫原本是三代侵华日军世家子,他的“阵太刀”倭刀刀法自不寻常。金虎彪的胜算多了一筹天助:那就是正义的精神力量。29军在长城抗战中,中国大刀的近战威力曾让狂傲的日军胆寒,让全国民众振奋。这也不是偶然的。九一八事变之后,29军特请北方武术大师教练指导,快速抢步近身格斗,破解了“三八大盖”加上刺刀的过长枪身。至于枪决犯人的“神枪擦顶”,确实传有江湖秘籍,民国文人笔记有所记载,京津一带民间盛传不衰。换言之,都有着历史的生活依据,并非纯虚构。据史载:绥西抗战开始后,日军间谍与奸细在宁夏与绥西交界偷撒霍乱病菌,制造恐怖。中毒者口吐黄水,人畜死亡。日军派特务潜往黄河南岸准格尔旗售卖有毒面粉,马占山的东北挺进军某部官兵中毒,造成死伤。事后检测为“虎拉”(日军称谓,实即“霍乱”)病菌所致。日军女特务井香子的形象原型,就源于此。会说中国话的她与司马河山医官在磴口野战医院不期而遇,后来司马潜入包头被她认出……这自然是小说家的“无巧不成书”了。她与野田设计了“美人计”,诱降司马尴尬失败。这个情节使井香子这个人物性格更加丰富了。精于空手道又杀人不眨眼的她,从磴口逃出与中佐小岛的苟合,及内心滋生的厌战情绪,为“圣战”献身的情结等混杂之下,她骨子里瞧不起中国人但又极想征服中国男儿司马……其实,在小说中个体动机对人物命运的影响,乃至对于历史的影响——或者相反,历史中个体无助的命运感、偶然事件对人物的控制,都属于探索的核心。

荆竹 :不难发现,两部绥西抗战历史小说人物的气质和言谈举止,明显有别于由主流历史和文学作品所构筑的“正统形象”。个中原因,主要因为小说始终把最为私人领域的爱情叙事作为情节轴心,从而极大地屏蔽了主流意识形态对小说历史叙述的渗透。中国古代的小说曾被指认为“稗史”,在西方的巴尔扎克心目中,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可见,小说家的使命在于构想自己心中的历史。用小说家对人性的洞悉,对人生的体验和人对历史的感悟,赋予这一历史时段以主观诗性的样态。小说对历史主体的“人”的诠释和洞悟有多深广,其笔下的历史面孔就有多丰富。因此,与其说我们通过小说对抗战历史多一层认知,还不如说我们对抗战的认识透过历史的瞳孔更进了一层。

马濯华 :两部小说中的大小正面人物,无论贵贱、党派相异、民族不同,直面生死时的行为最终落脚点就是对历史的认知。辛亥革命发生了,“国民”身份感一时还不太纯粹。从1911年的武昌起义到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才20年。可叹开启民智之路被屡屡中断,劳苦大众多为文盲。但家国伦理不泯,义薄云天观念之下,“20年后还是一条好汉”的气概仍然笃实。“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还是浸润在中国人的血液里。在日寇的 *** 下,虽然曾出现过无数叛徒……但中华民族的灵魂仍在。“碧血”与“喋血”作为意象,既包含了20世纪“革命”的理想本身,也包含了文人自古就有的理想抱负。传统的根基与现代理想,在会聚到抗战历史性这一点上时,无疑都是以“碧血”“ 喋血”作为意象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把它们作为小说关键词的原因。基于这一点,我有意识地整合中国文化与文学的传统资源,并试图在小说世界中体现这个较大的蓝图。

荆竹 :历史在小说中向来都是人各一面。90年代以来,许多小说家写下为数众多的新历史小说,他们纵情恣肆的大胆想象,给历史涂抹出斑斓多姿的七彩面目。每个作家心中都有自己的历史,历史书写的个人化,时至今日,几乎成了常识。但绥西抗战小说对历史的处理比较特别。历史细节、历史场景、重要历史事件(包括重要历史人物)以及某些重大的历史概念都成为小说中表现人物或自身理想之载体。书中有很多细节与人物行动,被转换为人物超越现实的个体生命追求,成为人物寻获生命意义之步骤,以及达成作家“诗意栖居”家园梦想之途径。因此,《碧血》与《喋血》里展示的历史,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个人外在的活动空间,而且内化为个体灵魂之吁求。历史在小说中被缩小了,在个人的生存和内心世界,它被充分地诗意化了,与个体的存在诉求重合为一,强壮而坚硬的历史经过文学的叙述变得柔软而亲切。把历史变得实在又隐约,熟悉又陌生,这一处理方式,实际是对历史进行诗意化的极致书写,也是对历史的人性根由进行追本溯源的“人心考古学”。

马濯华 :你对这两部小说的主旨对象,分析概括得很有味道。我在小说中对人物的两面性作了深入的描写。小说张扬理想主义精神,表达艰难困境对于拯救人心颓败的积极作用,又客观地显示了艰难困境对人的反面危害。这种双面性的呈示显现了小说对历史的深刻描绘。从这个方面而言,我的两部小说也是带有某种寓的,对历史劫难的根源进行了象喻式的透视,同时对在艰难困境中人的内质给予了深邃的解析。两部小说负载的主体意蕴仍是对人性以及人的理想的推崇。小说借助对主人公灵魂世界的披露,把理想这一思想情结表达得比较充分。主人公的成长经历与个人气质,寄予了作者尊重历史“唯物论”而又挣脱世俗的热望,透出作者对现实污浊的憎恨与批判。作品中人物的思想都有作者自己的影子,是来自作者的生命深处。

荆竹 :两部绥西抗战小说的色调是温暖的,叙事中作家几乎无处不在。这就让我想到在日本作家宫本辉的小说中,有一种脆弱却高贵的精神,有一颗会哭的灵魂。宫本辉的小说《泥之河》《萤火河》,传达的就是一种苦难人生之中的人间温情和大自然的美。这种对生存苦难的人文关怀及其人文精神,我们在新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中依然能够感受得到。相对于中国当代作家创作的功利、心机,宫本辉是这样开始创作的:不为一己名利,也没有改变社会和历史的宏图,只是“在生活的痛苦和绝望中拿起了笔,要把心中淤积的悲哀倾吐出来”。哪怕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无论贫穷、磨难、失败,一定要把着充满苦难的生活写下来,留在世界上。他说:“是生活逼迫我走上了文学道路,但也是生活为我提供了素材。我希望我的笔,能给人们生活的勇气、希望和信心。”(宫本辉:《泥水河》,江苏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07页)宫本辉在这里所说的希望、信心、勇气,与美国作家福克纳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感言中所表达的是同一种精神品质。我讲这些的目的,就是要让文学不能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艰难曲折的历史,是当代文学创作一个应该倍加珍惜的丰富的文学资源。要真正地激活、穿越这段历史,就需要走出人类自设的种种精神误区,返回存在的本质层面,直面历史和人生的真实,挖掘个人独到的生存体验,从而形成自己对时代和人生的独到的理解和判断,这是产生无愧于这个时代优秀作品的必要条件。

马濯华 :我们的文学应该从暧昧的人生意义中走出来,给黑暗、苦难中的人们带来光明和温暖,作品就是照亮黑暗、温暖人心的光之源。这些年来的一些抗战文学,都是史实的混沌改写,真正有创新、有洞见的抗战小说并不多见。抗战小说也应该探源一种文明的气象与脉络,思力应该深厚,气势应该壮阔,语言应该庄重,有大格局、大气象。在我们不得不进入现代的同时,不要忘记而且坚守人类文化中永恒的价值和意义。我的这两部小说虽然还没能够达到这个层面,但我是有意识地在向这个层面追求着。当然,作品的优劣,最终还是由读者来评说。

荆竹,本名王金柱,曾任宁夏文联副主席,著有《智慧与觉醒》《追求真善美——吴正诗文研究》《学术的双峰——王国维、陈寅恪与中国现代学术》。马濯华,宁夏作家协会会员,曾任编辑、记者,在地市级以上刊发小说、散文、杂文等30余万字,发表新闻作品30余万字。

文章标题: 杨建东的《大说》是不是已经超越小说,创造了崭新的文学样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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