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2-01-19 12:32:31 | 作者:柚子马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2次
1.
今天的阳光和我刚刚到这座城市那天一样好,我坐在港口一家餐厅的靠窗位置,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在这个靠海的小城市游玩一周,我早就对这样的好天气感到腻烦了,因此早早来到码头,一边慢悠悠地吃午饭一边等待两小时后那班载我回家的客船。
店里没什么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一个收银的店员,仅有的一台老电视机在播报新闻:“第四届世界表演大赛已于近日开始,虽说距离上次大赛已有五年之久,但报名人数却创新高,据悉,本次大赛的主题为‘蓝色’,由著名的智能穿戴设备制造商提供专业工具……”
世界表演大赛?还有这种比赛?我好奇地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近年来才开始举办的比赛,而且举办地点就是我所在的这座港口小城。此外,这个比赛十分冷门但据说很有含金量,评委们也都很权威,似乎因为比赛的流程和评价过程全部保密,只会对外公布结果,所以并不为大众所熟知。不过比赛的优胜选手倒是蛮有名的,我看了看,都是演艺界的大咖,起码是我这种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认识的级别。
除了上一届,上一届的冠军是空缺的,而亚军和季军都是广受好评的实力派演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评出冠军。而上一届和这一届的间隔也拉长到了五年,这个比赛本来应该是两年举办一次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点好奇,不过我现在更想从这个餐厅出去,到码头的长凳上晒晒太阳,哪怕是让人厌烦的阳光也能给人温暖。
我提起行李箱往外走,那个一直打瞌睡的店员却忽然喊住我:“先生,您还没结账呢!”
“什么?我明明点完餐就付过钱了。”我拿出结账小票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那个,本店的靠窗位置有额外的餐位费,”店员赔着笑脸,“您看,能看到大海不是?”
我也笑了:“哦?那餐位费多少钱?”
“这个,餐位费是取决于您的用餐时间的哈,我给您算算。”他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去按计算器。
“好家伙,你们这是明摆着坑人呗,”我气得不行,“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投诉。”
还没等我掏出手机,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哟,又在这坑游客呢?这次可让我逮着了吧。”
2.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你是哪位?”店员一脸狐疑。
“我是哪位?”男人走进店里,“不认识这个红箍儿吗?用不用我掏出证件来给你看看?”
红箍儿?我目光转向他的左臂,上臂位置果然有个红色的布带,上面写着“港口管理人员”。
店员也看见了,但他还是犹豫地说:“我在港口那么多年,怎么没见过你?”
“我刚调过来的,怎么着?”男人理直气壮,“查你一个小饭馆儿还得我们局长亲自来不成?”
店员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男人转而朝我笑道:“对不住哈,给你添麻烦了,其实我们这里不这样的,这只是个例,个例。”
“哈哈,没事没事,”我也笑了笑,不过心里却不这么觉得,“谢谢你帮我解围。”
“应该的,应该的。”男人点点头,似乎还有点过意不去的样子,“这样吧,我请你喝两杯,就算赔礼道歉了。”
“这就不必了吧……”我有点尴尬,这人有点热情。
“别见外嘛,正好我也渴了,你就当陪我喝一杯,”男人往靠窗的一个位置走去,“过来,我们就坐这儿。”
我本来还想推辞,但是一想到那个靠窗的位置刚才还是收费的,就走了过去。落座的时候我看到店员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心里一下子就爽快了。
“来两瓶啤酒?”男人说。
“我都可以。”我笑了笑。
男人要了两瓶本地出产的啤酒,递给我一瓶,开始找话题聊天:怎么这个时候到这边来玩?”
“哦,这不是淡季吗,”我尝了一口啤酒,味道不错,“我喜欢清静,就挑人少的时候来玩。”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来看表演比赛的。”男人说道。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这个表演大赛不是不对外公开吗?”
“虽说不公开,不过比赛形式很特殊,所以开始了就能看到。”
“怎么个特殊法?”我越来越好奇。
“这么说吧,这个表演比赛是实时实地的,”男人解释道,“具体来说,就是参赛者要在一段时间内扮演这个城市里的人,扮演得越让人信服分数就越高。”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这个比赛的想法还真是精妙。“但是,不是要有摄像机跟着演员吗?不然评委怎么看到的?”
“演员要把摄像机藏到自己身上,不让别人发现,这个也算是比赛的一部分吧。”男人一副十分清楚的样子。
“你不是港口管理人员吗?怎么这么了解表演大赛?”我奇怪道。
“这个,我也是听说的,”男人说。“毕竟比赛每次都在这里举办,所以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所以说,说不定我走在街上就能遇到参赛者?”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男人喝了一口酒。
“嗯,我现在回想一下这几天遇到的人,还真有几个可疑的,”我也喝了一口,“或者换个想法,你觉得我是参赛者吗?”
男人哈哈一乐,不置可否,说道:“我看你很关心表演比赛的样子,不如我给你说个关于比赛的故事吧。当然,这也是道听途说的。”
我表示洗耳恭听,于是男人开始了他的讲述。
3.
有一个人,他从小就很会用刀,水果刀、菜刀、剔骨刀、切冰刀、裁纸刀……只要是带柄的长条形铁块儿,他拿到手里就能耍,还能耍得很好看。他记得是在他五岁那年,幼儿园里上绘画课,他拿到一支削铅笔的美工刀,却好奇地用刀尖儿划破了手指,切割时那一瞬间的利落爽快让他感到震撼。那堂课他就用美工刀一直削铅笔,直到指尖渗出的血都被碳芯染成了黑色。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惦记着那把刀,八岁时过生日他向父母要了一把美工刀,花了一天时间把一个苹果雕成了葡萄,然后用这串假葡萄和同学换了香蕉,吃得很开心。
但也仅此而已,一直到成年为止他都只有这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能力,要知道,耍刀甚至不能算是一种特长。
大学毕业后,他回到家乡,在这座普通的港口城市里当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工作不忙,有很多闲暇,他开始雕金刻石。但渐渐地,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雕刻石头一点也不爽快,要一刀一刀地打磨;如果换成自动化设备倒是轻松就可以给石头塑形,但一来他没有闲钱换那么贵的设备,二来他只是想耍刀而已,为了雕刻而大费周章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他左思右想,还是想到了五岁时划破手指的那件事,再一次,他拿起手中的刻刀,轻轻地划了一下指尖,一道红色的裂缝倏然绽开,一种舒畅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看着那滴血从指尖流到手心里,默默地拿出创可贴贴到伤口上,他擦去手心里的血,拿起刻刀继续雕刻石头。
今天还没决定雕什么,他选了一块长条形的石头,想要雕一把石头的美工刀。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未知号码,他不习惯接听陌生人的电话,于是挂断了。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还是同一个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一个女孩说:“喂,是你吗?”
“你是谁?”他感到莫名其妙。
“啊,请问是李子航……的手机号吗?”女孩似乎也听出来声音不对。
“不是,你打错了,”他说,“而且打错了两次。”
“啊,那个,真对不起。”女孩道歉。
他挂断电话,心想怎么会有人打电话打错两次的?
第二天他去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发现有个戴眼镜的女孩跟领导不停地道歉,领导看到他,便跟他介绍:“这位是新来的同事,叫小娜,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他笑着点点头,领导走后,他问:“怎么刚来就道歉?犯什么错误啦?”
小娜低着头:“刚来就认错了办公室,还认错了两次。”
他感到有点熟悉,试探地问道:“你找李子航?”
小娜愣住了,没有反驳。他笑道:“你打错电话了,还打错了两次。”
小娜的头低得更低了。
4.
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是在雕刻石头,他现在开始在石头上刻字,做印章。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小娜是个很好的女孩,虽然有时候是有些笨拙,但人很开朗,又长得可爱,知道他会雕刻以后还表示过小小的崇拜,一度让他以为自己的耍刀技能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部门里只有他们两个年轻人,两个人上班的时候很容易就凑合在了一起,一起干活,一起挨骂,一起改进,下班了也经常一起玩,虽说这座城市很小,没有什么娱乐消遣,但是看看电影下个馆子也不错,有时候他们还一起到港口看海,或者去沙滩上捡贝壳。有一天,他还从海边捡了些石头,说要用来雕刻,小娜听后,小声说:“哇哦,你还蛮多才多艺的。”
就是这句话,让他感到很不妙,他还没有谈过恋爱。他摇摇头,摇走桃色的胡思乱想,看看手里的石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石头上刻了好多“娜”字,他从中选了两个刻得不错的,想了想,又开始刻“小”。
第二天,他鼓起勇气邀请小娜到他家玩,小娜同意了,他简直是惊喜。到他家后,小娜就对那一桌子雕塑表示出极大的赞叹,他谦虚说都是雕着玩的,小娜还在翻看桌上的雕塑,他偷偷把刻着“小”和“娜”的两个印章攥在手里,还没开口,小娜忽然“呀”地一声,他的刻刀磨得锋利,小娜一不小心就划破了手指,血珠细细流下,她的手指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他看得出神,甚至忘了手上的印章,直到小娜问他有没有创可贴,他才回过神来,去给小娜找创可贴。那之后他一直在出神,小娜早早就回家了,他的印章也没送出去。
但是他们俩之间的感情还是急速升温,终于有一天,他牵起了小娜的手,在两人拥抱的时候,他一直用手指去摸索那天小娜手指上被刻刀划出的伤痕,当然是摸不到的,伤口早就愈合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快结束,有一天,小娜忽然提出要分手,他问也没有结果,闷头想了好久,他才想起来,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一直都忘了问。
他拨通了小娜的电话:“我想问问你,李子航是谁?”
电话那头只有沉默。
他接着说:“就是那个你打错了两次电话还要再打过去的人。”
“前男友。”他早该猜到的。
“本来都见过父母的,但感觉还是不合适,所以就跑到远一点的地方来工作。但是我妈妈还是要我回去,她觉得小航人不错。我是单亲家庭,不想让妈妈伤心,而且最近小航也有联系我……”电话那头还在解释,他挂断,又拿起刻刀刻石头,但是那种粘滞的手感让他恶心,他无比怀念那种利落的感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个人仍然处于一种不尴不尬的状态之中。某一天,他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最后还说什么“离她远一点”之类的,后来这个号码再打来的时候,他都会直接挂断不接。
又是某一天,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忽然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他本来以为是来办理业务的,谁知道她直接说什么“我女儿不是你能配得上的”,然后就是“我看你就会雕个石头,你怎么让她幸福”,最后说“小航多有本事,这么小年纪就开公司”。
中年女人走之后,小娜才进来,一副抱歉的样子,跟他说:“对不起,我妈就是那个样子。”
他只是呆呆地坐着,下班后,破天荒地去海边的一间小酒吧喝了点酒,但是醉得很厉害。从酒吧出来,他去海边散步,可能是想去捡石头吧,他往沙滩走,忽然就遇到了小娜,海边巨大的探照灯照得她异常的白,脖颈上的血管像是某种小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兜里装一把刻刀,他的刻刀总是磨得异常锋利,锋利得让人不由得想使用,切或者割。
让你知道我不是只会雕个石头,他又看到了那道绽开的红色裂缝,比以前看到的更宽,更红。
5.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听得脊背发凉,但还是急忙追问。
“抓起来了啊,海边都有监控的。”男人说,他的啤酒所剩无几。“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吧。”
“小娜呢?”我又问。
“那就不清楚了,据说后来也没见到这个人,”男人说,“不仅是活人,死人也没见到,可能被海浪卷进了海里吧。我们这边海域里以前有鲨鱼呢。”
我吓了一跳,这几天可没少去海边玩,他见我这样子,安慰道:“别害怕,早就没有了,现在游客能去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哎,不对啊,”我忽然回过味儿来了,“你一开始说这故事和表演比赛有关,我也没看出哪里有关来啊。”
“你再想想?”他把所剩无几的啤酒也喝光了。
“你是说,”我一边猜,一边汗都要流下来了,“这故事里有一个演员?”
“对喽。”男人一副孺子可教的姿态。
“那是谁啊?”我手心里黏黏糊糊的,都是汗。
“你猜猜?”
“嗯……小娜的前男友,不对,这人都没来过这里,就打了几个电话,”我来回思索,“那肯定是小娜的妈妈,她骗了这个杀人犯,给他压力,导致他最后杀了小娜。”
“不对不对,小娜明明说了那就是她妈妈,没有人的演技能骗过相处几十年的亲人,小娜没有理由要帮演员撒谎。”
“这,难道演员是杀人犯?但他也没有主动去扮演谁啊,小娜认识他纯属偶然,”我的想法越来越不正常,“总不可能小娜是演员吧,哪有把命都搭上的演员啊。”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有种不详的预感:“难道真的……”
“不对,”我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他说,“不过也算对了一半。”
“这个故事里,除了杀人犯之外,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演员扮演的,这个人直接诱导另一个人变成了杀人犯,简直是天才,还是没受过训练的那种,”男人终于揭开谜底,“不过这都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哈。”
“啊?”我不敢相信,“这也太道听途说了,你这让我怎么相信。”
“我这还真不是一般的道听途说,我来港口管理局之前,是在警察局工作的,当时确实有这么一件案子,但不是我负责的,所以了解得不清楚,不过通过从同事那里听到的信息,也能拼凑个八九不离十,”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还有,你想想,为什么上一届冠军是空缺的?为什么这届比赛延期举行了?”
我说不出话来,渐渐地感觉他说的也有道理。
“我再提供一个线索,表演比赛每次的主题都是颜色,至于其意义要参赛者自己去理解发挥,上一届比赛的主题是红色,”他继续说,“你想想看,这个故事是不是挺红色的。”
我无言以对,杀人案确实很红色。
“怎么样?”他看着我,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他的眼镜闪过一道诡异的蓝光,“话说,要不要再来两瓶?”
“不,不用了,”我好像忽然懂了,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连阳光也变得一点都不暖和,“我,我还得赶着去坐船。”
说完我站起身,提着行李,几乎是跑着走出了餐馆,男人似乎在我身后喊了一句,欢迎你再来这里玩。
见鬼,谁会再来啊,我一路跑到码头的乘客等待区,乖乖地等我的船。
至少,不会在这个表演大赛举行的时候来。我转头巴望着沙滩,祈祷上面不会有一副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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