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10-31 17:39:29 | 作者:阿幸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3次
18/
景顺二十年,这年的冬天格外不好过。
这几年,天下动荡,乱态频生。
宁遥所在的云州今年更是不太平,暴发了旱灾,粮食减产,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灾民,加上山匪肆虐,更是民不聊生。
宁遥这次的身份,名叫宁昭昭,是出云观里的一名小道姑,也是云州城里远近闻名的女大夫。每日不是给流民们布粥施药,包扎伤口,就是打坐修禅。
宁遥来到出云观几天,已经很快熟悉了这里的生活,日子过得倒也充实而有意义。
只是她始终有些惆怅。
自从她这次重生以后,她能“看到”她的任务面板了。
一个是攻略殷绥的任务面板,显示的是目标人物好感度,目前这一栏上,还是个明晃晃的鸭蛋;另一个是改造暴君的任务面板,连点亮都还没有点亮。
而只有这两个任务进度条走成功到达100%,她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宁遥:“......”
系统给她发送了个微笑emoji表情包:“少女,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加油吧,打工人,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宁遥无语了一会儿,又想到了殷绥,叹了口气。
距离“紫芙”的死亡过去了十年,也不知道殷绥怎么样了。
算算日子,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他也该来云州剿匪了。
今儿是宁遥出去采买的日子。
出云观收留的难民众多,每隔几天就要去采买一番。
云州的冬天总是很冷,大片大片地雪花轻轻柔柔的落下来,寒风呼啸,连呼出的气都凝结成了白雾。
这么冷的天气,路上还处处能见到无家可归的难民们。
宁遥瞧着路上这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人,实在是心有不忍,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能帮得了一个,帮不了一群。
真正要改变的,还是这世道。
药坊前大刺刺围了一群人。
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穿着身破破烂烂的粗麻衣服,躺倒在地上,捂着腿哀嚎。
“哎呦喂——”他边嚎边拽着一个小贩的裤腿,喊道,“你不能走!”
那小贩瞧着倒是比他好些,却也是一身粗布麻衣,上面沾着不少灰尘和汗,推着个装满了蔬菜的板车。
“还有没有天理啊!你撞了我,又压了我的腿,现在就想跑?”
“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如今就废在这里了,你得负责任,得赔钱啊!”
小贩急得不行,一边把自己的腿往回扯,一边试图讲道理:“我,我真没有啊!各位父老乡亲,给我评评理啊!”
“我好好地推着我的车沿街叫卖,这人都突然蹿出来,倒在地上,说我撞了他,把他腿撞瘸了,头也磕坏了。”
那破烂汉子也不理他说什么,就一个劲儿拽着人家嚎,反反复复就那几个词。
我,腿瘸,赔钱。
精神百倍又无赖十足。
硬是把人小贩给急的,在这冬日里,也冒出了一头的汗。
宁遥瞧着眼角一抽。
她还秦始皇,打钱呢。
她身旁有人小声嘀咕:“这个月第三次了。”
“这混子又讹上人了,这人也真是可怜见的,摊上这样的事情。”
前方突然传来几声厉喝。
“让让,让让——”
一辆马车从远到近,身旁是云州此时,身后是两行带刀侍卫,仪帐浩浩荡荡,瞧着有几十上百人的样子。
周围的人已经四下散开,只有那抱着人腿的破烂汉子,硬拽着不那小贩离开。
那小贩好不容易挣开了,他又“哎呦”一声,爬到刺史面前,官兵拿刀赶他,他也不怂,反而倒在地上,眼珠一转,抹起眼泪来。
“求求大人给小人做主啊!”说着,哐哐哐就是几个响头。
“草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啊......”
“我好端端在路上走着,这人推着车把我撞到在地上,我磕得头疼,后来又压着了我的腿。”
“我腿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疼的厉害,怕是要瘸了。”
“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哦……”
刺史瞧着脸都黑了,忙命人把他拉走:“有什么事之后去衙门里说!”
“再不走,就算你当街闹事!”
宁遥正瞧着,忽然见殷绥缓缓从马车走出来。
云州的冬日很冷,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衣领边围了圈白色的狐狸毛。
几年过去,他长高了不少,容貌却没多大变化,只是长开了些,褪去了年少的稚气,多了几分冷淡,却仍旧艳丽得惊人。
高鼻深目,雪肤红唇。眼还是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少了些媚态,多了些清冷。
“你方才说什么?”
那汉子见状,眼里一喜,又重复了遍。
他早见这仗势,便猜到这回肯定是有大官过来,他跪在前面哀诉,人家不会不管的。
更何况他和刺史有几分远亲,虽然情谊薄了些,但就算是为了面子,人家也不会不管的。
他想着,又强调了句:“草民家穷,日子本来就难熬,今年收成不好,更是早就没米下锅了,可怜家里还有生着病的老人和吃不饱饭的孩子。”
殷绥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那汉子被瞧得发慌,又挤了几颗眼泪下来,嚎道:“草民是家里的顶梁柱哟,现在腿也瘸头也疼,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活着,还不如死了!”
殷绥这才有了反应:“你真是这么想?”
汉子一愣,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殷绥突然笑了,声音如淌过山间的清泉,清澈而冷冽。
他抽出腰间的刀,一抬手,动作干净利落。
“那我便帮你,早见佛陀。”
温热的血溅在了他一身,连带着他脖子上那圈柔软的白色狐狸毛也被染红了一片。
红的血,白的脸,乌的发。
宁遥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汉子临死前瞪大的眼睛,还有被割断脖子后,染血又狰狞的脸。
胃里一阵翻涌。
周围是一道道的尖叫声。不少胆小的人,甚至当街尿了裤子。血腥味与尿骚味混在一起,直冲着所有人的鼻子。
殷绥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他侧过头,也不揩去脸上的血,反而看着身旁的刺史,微微一笑。
那笑意极飘忽,像是远处山间的新雪,透着疏朗的寒意。
“刺史大人,我帮你处理了这个刁民,你该如何谢我?”
宁遥瞧着满地的秽物和鲜血,早已忍耐不住,捂住嘴快步跑开,吐了。
跑开前,她又回头望了殷绥一眼,他站在冬日里新雪里,微笑着。
洁白的雪落在他染了血的眉梢肩头,越发衬得他靡颜腻理,貌若好女.
最貌美如仙人,最诡谲如修罗。
19/
回去之后,宁遥难得失眠了。
目睹了当街行刑、割人头颅、血溅长街这种事,她回来的时候腿都软得直打颤。
很快这件事就从山下传了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到了傍晚,整个寺庙都知道了。
人们都在猜测这到底是个什么大官。
要说这世道,杀人砍头其实不算新鲜,只是这破烂汉子,死的着实憋屈惨烈了些,虽有几分不当,却也没到直接身死人亡的地步。
加上现场画面着实残暴骇人,以至人人心有戚戚。
宁遥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那汉子死不瞑目的脸,还有殷绥那极淡极清远的笑意。
她还记得她是紫芙的时候,他还是个瘦小羸弱的孩子,会拉着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眼神温柔缱眷。
怎们这一眨眼,就变成了杀人含笑不眨眼呢啊喂!
即便知道那人不是好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系统犹豫了会儿,慢吞吞地道:“我觉得吧,不是他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是对他有误解。”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殷绥是有名的暴君。”
“你觉得他毫无攻击性,是因为他在你面前毫无攻击性而已。”
“就拿你死了之后来说吧,你知道背叛了他的那个小太监全顺,是怎么死的吗?”
“还有那个当了他的玉佩的全福......”
宁遥沉默了会儿,翻了个身:“算了,我不想知道。”
“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殷绥,更不知道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去攻略他。”
系统也沉默了。
一夜无眠。
到了白天,日头升起,宁遥又像平时一样扬着笑脸,给流民们看伤问诊了。
不管怎么样,任务还是要做下去,生活也还是要过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他。
宁遥再见到殷绥,是在出云观的柴房里。
傍晚,她和观里的一个小道姑一起结伴回房,路过柴房想拿些木炭回去,刚走到柴房门口就听见系统道:“遥遥,殷绥在里面。”
宁遥微微一愣,下意识止住了脚步,对着身后的小道姑开口:“阿珏,你在这儿等我吧。”
“这柴房里又黑又久没什么人打扫,你又胆小,万一有个什么老鼠虫蚁的,还是我一个人进去的好。”
“那你小心点儿。”
宁遥应了声。
柴房昏暗狭小。
宁遥老老实实低头拾了一小篮木炭,交到阿珏手上。
“阿珏,你先回去吧,我刚想起来今儿白天观主让我过去找她一趟,正好,这天冷了,我也给她带点儿木炭去。”
说罢,见她离开,又转身回到柴房里。
按照系统说的,殷绥就躲在柴房角落里的柴堆后头。他受了伤,似乎是睡着了。
宁遥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搬开角落里的干柴,刚挪开了几块,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大力往前一扯。
旁边的几块木头被这一撞,碰倒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等她再回过神来,一把匕首以及抵在了她脖子上。
宁遥:“......”
怎么她上次离开时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刚离开不久阿珏听到声音,远远问了句:“阿昭,你没事吧?”
宁遥咽了口口水:“没事儿,不小心碰倒了几块木头。”
说罢,又小心翼翼瞧了眼眼前人。
他看起来很不好。
柴房黑漆漆的,只有她手上提着的灯发出昏黄的光。即使在这样微弱的光下,她也能看到他不正常的脸色、胸口处的血污还有眼底的寒光。
和他手上的匕首一样冷,一样亮。
宁遥低声道:“我朋友就在外面,没走多远,你若是现在动手杀了我,保不准会引来更多人。”
她说着,放软了声音:“你先放了我,我没有恶意的。”
殷绥依旧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宁遥犹豫了一下,想着身上还有今儿白日里,给流民看诊时随手塞进去的药,问:“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过了半晌,殷绥松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移到了腰间。
宁遥瞧了一眼,也没敢多说什么,小心地给他上起药来。
他伤的很重,胸口流了好多血,好几层的衣裳都给染红了。宁遥要给他上药,就要先脱了他的衣服。外面的衣服都还好,就是里面那层,和伤口死死黏在了一起,这若是要撕开......
宁遥顿了顿:“我得先帮你把伤口处理干净才能上药,会有些痛,你......忍一下。”
她轻轻把黏住的衣服扯开,可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扯下了半层皮。
宁遥瞧了瞧那翻着肉、鲜血淋漓的伤口,又小心翼翼瞧了瞧殷绥,却见他神色自若,只是脸色又白了两分。
“好了。”
宁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继续道:“不过我这里只有止血结痂的药......你还发着烧,还要吃点儿别的药才好。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
殷绥瞧着眼前的人,缓缓闭上眼。
从这人刚开始迈进这个门,他就一直看着她。
他看到她走进来,被他挟持,慌乱又小心地给他上药。
他流血过多,视线有些模糊,人也发着烧,连她的模样和神情都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她给他上药时又轻又柔地动作。
还有......他本来是想杀了他的,从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刻,他就想杀了她。
可当他正要动手时,却意外对上了那双眼睛。
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恍惚了一瞬,等再想动手时,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怯怯地看着他,说要给他包扎。
他就这样鬼神神差地松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手。
宁遥说完,瞧着他半晌没反应,又补了句:
“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不会告诉别人的。”
“更何况,我如果真想叫人来,刚才就直接大喊了。”
还是没反应。
宁遥默默叹了口气,试探地推了推他的手,这一推,才发现他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宁遥:“......”
她只好叹了口气,趁着天黑,半拖半背地把人带回了自己房间里,自己则坐在地上喘气儿。
“说吧,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宁遥问系统。
20/
“他不是奉命来剿匪的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这个嘛......”系统拖长了声音:“我当初给你选这个身份就是因为这个。”
“殷绥是奉命来云州剿匪不假,可是你也知道,云州被刺史秦缙把持多年,早就和匪寇勾结上了,不仅这样,他还是七皇子的人。”
“这回殷绥来云州剿匪,就是七皇子搞的鬼,他想把他调离京城,再一把把殷绥给......”系统拖长了声音。
“现在京城里局势动荡,夺嫡之争也是愈演愈烈了。老皇帝的几个孩子,死的死,伤的伤,十几个皇子,就剩了四个,其中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殷绥和七皇子了。”
“也难怪他这么着急。不过嘛,殷绥也埋了后招就是了……”
宁遥沉默了会儿,瞧着床上的人。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原本莹白如玉的脸上只剩下纸一样的苍白,配上脸上干了的血污、长而卷翘的羽睫,到显出几分破碎柔弱的美来。
她瞧着,拿出沾了水的帕子,一点点擦去了他脸上的血污。又取了水和巾子,敷在他额头上降温。
屋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现在是冬日外面冷,可道观里的生活,规律又清苦,加上还有那么多难民需要照顾,她们这些道姑每日天不亮,鸡不鸣就爬起来,打坐,煮粥,熬药,看诊......
今日也是一样。宁遥一大早就起来了,忙到天光大亮才停下来。
她一直穿梭在各个难民中间,给他们诊脉看病,不知不觉中身上、脸上都沾上了不少灰,脸上更是满头的细汗也没时间管,只是随意拿绢布擦了擦,回房去了。
房间里,殷绥正微垂着眼坐在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醒啦?!”她一喜。
殷绥刚醒过来没多久。他记得他晕倒前明明还在柴房里。
他又瞧了瞧门口的人。
一个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不知道干了些什么,脸上灰扑扑的,汗水和灰尘东一块西一块的糊在脸上,连鬓角的小碎发都贴在了脸上,弯弯曲曲的。
殷绥下意识皱眉,她却丝毫不介意,冲他扬起一个笑,一双杏眼又大又亮,像山涧缓缓流过的清溪。
在她身后,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对上这双眼,他才恍惚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你没事吧?”宁遥快步上前,问。
殷绥被这突然乍进来的阳光晃了眼,再瞧时那姑娘就站在了她跟前,伸着只手往他面前探。
殷绥下意识拔出腰间的匕首,因着动作,扯的胸口一疼,连脸色都白了几分。
宁遥一愣,讪讪缩回手,后退了步,小心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说完她瞧了瞧他的脸色,又道:“你……没事吧?”
殷绥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瞧着她。
他受着伤,脸色惨白,睫羽乌黑,明明是单薄虚弱的模样,可眼神却冷的摄人,像是怎么捂也捂不热的寒冰。
宁遥被他瞧得止住了嘴,手也缩了回来。
他瞧见她微微瘪了瘪嘴,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双手也随意地搭在身侧,手指头还有些紧张地蜷缩着。
她穿着身粗麻布做的道姑服,脸色也不像他常见的京城贵女追求的那种冷白,更像是春日林间的蜜桃,被屋外的暖阳晒过,透着生机勃勃的红。
一瞧就是副涉世未深的天真模样。
“这里是哪里?”他问,声音带这些刚醒来的哑。
宁遥正欲说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针喧腾的推嚷声,还有官兵高亢的质问声——
“你们这里这两天有可疑的人来过没有?!”
道观里涌进来一群官兵,挤在难民中间,挨个儿强抓着人问。
宁遥瞧了瞧外头的情形,心下一紧,忙拽起殷绥,眼神往四周瞟:“快,快躲起来,官兵来了!”
话虽这么说,可这房间里确实没什么好躲的地方,只有角落里,摆着两个大箱子,用来装衣服杂物,还有一些压箱底的药材药方。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眼睛转了一圈,把殷绥往箱子前推。
“你赶紧躲进去,躲到最后一个箱子里,拿些东西堆在身上,待会我来应付他们。”
“这里是道观,不管怎么样他们不敢乱来的。”
她说完便跑出了门,迎面撞见了赶来的一行官兵。
“几位善人这是要做什么?”她堵在门口,问。
为首的官兵是认识她的。
见是她,他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冲宁遥点了点,算是打招呼。
“宁道长,最近有个江洋大盗逃到这边来了,有人说在道观里见过疑似的人,我们也是奉命搜查,还请您配合一下。”
宁遥微微皱眉:“这是我的房间,您带这么多人进来搜索不太好吧?”
“我知道您也为难,只是我们道观向来不理这红尘俗世,只帮扶流民,以忠义立本,行道立德,奉行众善。断然是不可能做窝藏罪犯这种事情的。”
那官兵脸色有些讪讪,犹豫了会儿,还是对宁遥拱了拱手:“我们不是怀疑您窝藏罪犯,只是确实有人瞧见了有可疑人在观内出现过,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有个交代不是。”
“宁道长,得罪了。”
说罢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神,几个官兵就径自闯了进来。
宁遥见势也只得让到一边:“既然这样,你们要查便查吧,查完快点离开。”
“那是自然。”为首的官兵应了声,拿眼神把整个屋里扫了一圈,突然目光突地一凝。
他瞧着床上那已经干了的一小滩血迹,问:“这是怎么回事?”
宁遥心里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反而冷静地瞧了那人一眼,冷声道:“怎么,我们女儿家的事情,也要跟官爷交代吗?”
那官兵这才讪讪住了嘴。
有了这一出,他也不好意思起来,陪了声笑,又命手底下的人搜快些。
几个官兵应了声,加快了动作。
眼瞧着一个官兵伸手要去翻那些箱子,宁遥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挡在箱子前面。
21/
“官爷,你们搜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搜够了吧?!不是我不想给你们翻,只是您知道我是个大夫,平日里习惯也不太好,随手乱放东西也是常有的事,上次给你们刺史夫人看病,这过往的薄子也不记得丢哪里了......”
“还有这几个箱子,里头都是我存了好些年的药材,全是些救命的东西,珍贵的紧,这万一要是被你们翻坏了......”
“您若是要看,我打开给你们瞧就是了。”
她边说边打开了第一个箱子,果然都是些药材。
为首的官兵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打开下一个。
四个箱子都打开了,里头全是药材。
为首的官兵敲了半晌,突然皱了皱眉,正要上前,宁遥抢先一步抱了些药材抱出来给他们瞧了瞧,又‘啪嗒’一声合起了箱门。
“官爷,您看也看过了,还有什么事吗?我下午还赶着下山,给你们刺史夫人看病呢。”
几个官兵对视一眼,为首的官兵还想说些什么,见宁遥态度强硬,又搬出了刺史夫人来,这才冲她点了点头,大步跨出了房门。
等瞧见官兵彻底走了,宁遥才长舒了口气,她拍了拍箱壁:“人都走了,快出来吧。”
无人回应。
她正奇怪着,却见殷绥从窗外跳了进来,脸色惨白,浑身湿透地跌在地上,胸口处还渗着一大片血迹。
她吓了一跳,忙拿了块长巾,走到他身前:“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答话,只是把长巾接了过去,慢条斯理地擦着身上的水。
窗外放了一排硕大的荷花缸,水面上尽是枯败了的垂头丧气的荷叶。
宁遥瞧了一眼就明白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瞧他浑身湿透,打着寒颤,时不时还咳嗽两声的模样,只好又拿了块巾子,帮他胡乱擦了几下,又给他拿了身衣服。
她小声埋怨道:“真是......嫌自己命不够大.....”
“我都说了让你在里面躲着,还不信我,这下好了,照你这个样子,晚上肯定得发烧,到时候有你受的!”
“赶紧换上吧,可别刚躲过了追兵,没过个两天又死了。”
殷绥一言不发地换上了。
他跪坐在蒲团上,问:“为什么?”
刚才他躲在屋外的荷花缸里,把屋内的动静听了个干净。
“你们出云观不是最忌讳掺和官家的事吗?”
当然是因为系统啊!
我就是冲着你来的,怎么可能不救你!
宁遥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只知道不能就这么看着你去死。”
“更何况道观是道观,我是我。”
殷绥却忽地愣住了。
他又想起那个人了。
想起那年在密林的时候,她灰头土脸地来到他面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不知道被划了多少道小口子。
其实在密林之前,他对他并没有这么深的感情,在深宫里养了这么多年,他的感情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他很难对人产生深刻的感情,顶多也就是把它当成一个“可以用”,有几分亲近的人罢了。
可是在密林那一次,她满身狼狈地来到他面前,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明明怕的发抖,却还是坚定地拉着他一起跑。
他要杀她,她却救他。
她累得不行,还是咬着牙背着他,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最落魄,最赤诚,也最动人。
她说她是他是他的女菩萨。
她也真如他的菩萨一样,从天而降,吹散了漫天的乌云,她用自己的性命,把他从泥塘里拉了出来。
最神圣,最明媚,也最难忘。
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也没见过像她一样干净又赤诚的人,没见过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
而眼前的人,和她一样,一样的眼睛,一样的赤诚。
一样的……蠢。
他忽然抬起头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又黑又长的羽睫像扇子一下覆盖下来,显出几分乖巧的模样,可眼尾确实微微向下的,脸上的笑也带着丝讥讽:“怎么,我要杀道长,道长却要救我吗?”
宁遥被他怼得一滞。
她下意识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他的疑心病还是一样的重,这性子......却似乎更怪了。
“当然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之前你也是受了重伤,有戒心,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那天在街上,我也瞧见了,你……是过来剿匪的吧?既然是过来剿匪的,就更是个好人了,最起码,比秦缙那个刺史好。”
好人吗......
殷绥轻笑了声,一双眼睛黑漆漆水润润的,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宁遥也不管他怎么想,端了杯热茶递到他面前:“先喝杯茶暖暖吧。”
雾气氤氲。
“你这几天就先住在这里吧,官府肯定派了不少人找你,我这里倒是安全些。”
“只是要麻烦你小心些,不要出去让人瞧见了。”
宁遥说着说着突然有些脸红。
这话说得,怎么听都像是在金屋藏娇啊喂。
虽然现在她住的这个屋子着实破了点,但是眼前这个人么.......
的确是美人。
即使是生着病,也依旧美得让人心惊,乌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身上沾着水,眼睛被茶水的热气蒸得雾蒙蒙的,褪去了平日的的锋芒,又添了几分病弱的美来。
她轻轻咳嗽了声,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一边。
“你且宽心,我既然帮了你,就会帮到底,”她说着,又翻了瓶药出来,轻叹了口气:“这药又得重上了,我先帮你上药吧。”
殷绥垂眼,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面上是出离的乖巧:“既然如此,那便拜托道长了。”
22/
屋外一直吵吵闹闹直到傍晚才停下来。
等入了夜,殷绥又发起了烧来。
宁遥一边埋怨他受着伤还敢往水里跳,一边又给人灌了一大碗药下去。
药效很快上来,宁遥也回到自己床上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殷绥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乌黑的睫羽不停颤抖。
他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停地摇着头,额头上还 冒着细密的冷汗,唇也是干裂的,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宁遥微微皱眉,拿着绢子想替他擦擦汗,殷绥却猛地抓住她的手,借着力坐起来,手腕一动,便卡住了她的咽喉。
宁遥:“!!!”
她猛地瞪大了眼。
他虽然受着重伤,手劲儿却是极大的。宁遥挣扎着,却被他越掐越紧。她像是被按在案板上的鱼,动弹不得也呼吸不得。
她支吾了两声,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来,只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倒是咳嗽了起来,眼里也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升天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了手。
宁遥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她刚想瞪他,却见他睁开了眼,眼里还泛着盈盈的水光。
宁遥微微一愣,又见他身形晃了晃,猛地抱住了她。
宁遥:“???”
“!!!”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喂?!
恍惚间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别动。”
“让我抱一会儿。”
声音极轻,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清楚了,只能感觉到有滚烫的气流拂过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
宁遥不敢动了,倒不是因着听他的话,只是她一挣扎,他就抱得更紧了些。
她默默叹了口气,问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在说些什么啊?”
“这个嘛......”系统思考了会儿,“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再这样抱着你,你白天刚给他给包好的伤又要裂开了。”
宁遥:“......”
她怎么这么命苦!
她叹了口气,垂着眼往旁边看。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瞧见他高挺的鼻,薄的唇,精致的下颌线,以及散落在她肩上,乌的发。
模样瞧着倒是比之前躺在床上时安稳了不少。
宁遥瞧了一眼就不敢看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他脖子上劈了一记手刀。
殷绥这才又昏了过去,手却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不肯松开。宁遥废了好大的劲儿把他掰开,放回床上去。
这下她是不敢在他床前久呆了。匆匆给人擦了擦汗,又给灌了碗药就回去睡了。
躺在床上时,她还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伤隐隐作痛,连说话都带了些哑。
她忍不住隔着屏风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清晨宁遥起床的时候,带着满肚子的起床气,铜镜里的人更是憔悴,硕大的黑眼圈,凌乱的发,还有脖子上那个想忽视都难的红手印儿。
宁遥:“......”
这让她怎么出门啊喂!
她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了好一阵,又取了件高领的衣服换上,在脖子上系了个白围脖,这才堪堪把痕迹给遮了去。
宁遥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人家都是拿东西遮吻痕。
她倒好,遮红手印儿。
真是棒棒。
......
天蒙蒙天亮的时候,殷绥才睡醒。
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屋子里点了檀香,可以安神,助眠。
他睁开眼时,宁遥正跪在房间前端的蒲团上,打坐修神。
她今日有些奇怪,难得的憔悴。脖子上还围了个白围脖,毛茸茸地瞧着分外柔软,只是仔细瞧,还能瞧见一点红痕来。
殷绥目光一凝,又垂眼瞧了瞧自己的手。
昨天晚上他又做梦了。
他梦到他的母亲,他的姐姐,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身后化成飞灰。
背后只有漫天的大火和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的哀嚎声。
他不停往前跑。跑着跑着,身前涌起了整整白雾,一个人影迎面朝他跑来,雾气太大瞧不清面容,他下意识扼住了那人的脖子。
雾气一点点消散。
那人的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猛地松开手。
他睁开眼,恍惚间他似乎又瞧见了那个人,他一愣,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殷绥难得的发了会儿呆。
等回过神来,就瞧见原本正在打坐的少女已经睁开了眼,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脸一鼓一鼓的,不像道观里宁静淡泊的道姑,倒像是平常人家里,粗布麻衣,娇憨气恼的少女。
宁遥瞪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出了门。
殷绥在道观里呆了五日。
除了第一天晚上有些奇奇怪怪之后,接下来的几晚倒是都安安分分的,只是宁遥始终有些睡不着觉。
她的房间大是大,可夜里静得很,连他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得听到。
本来之前她也没觉得有啥,可是自从那天夜里殷绥突然抱了她之后,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怎么也睡不着。
倒不是说怕他对她做点什么,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做不了啥了。
更何况,作为未来的暴君大boss,宁遥真不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大魅力随便随便就把人给攻略了。
而且目前“攻略进度条”也才只走了25%,还有15%是那天在她房间里,他醒过来,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涨了的。
真是……比她这几天辛辛苦苦端茶倒水治病救人累死累活涨得还多。
宁遥拍了拍自己的脸,也不知道她当初一身脏兮兮的,是怎么入了这位大爷的眼了。
她想着,翻了个身,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身旁的呼吸声变得悠远绵长之后,她才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等她睡去之后,一直“熟睡”的殷绥却睁开了眼,隔着屏风瞧着她。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青涩得像山间刚结出来不久的蜜桃,隔着屏风只能隐约瞧见一个纤细的背影。
殷绥瞧着,目光不自觉上移,移到了她的脖颈处。
那地方,窄而细,白而嫩,像是一下子就能扭断似的,轻轻一掐就会留下一道红印来。
他甚至还记得夜里他的手掐上她脖子的触感,温暖而细腻。
他垂眼,目色比这夜还凉。
这么弱小的一个人,像春日里新生出的树枝,随便一折就能折断。
这么弱小的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敢把他放在自己身边,随便随便就睡熟过去?
殷绥想着,伸出手在空气里比了比,慢慢闭上眼。
道观里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日。
那天那些官兵虽说是离开了,可这一带的守卫丝毫没有变松,反而更严了,官府派了大批人在山下死守着把,整个山的出入口都围起来了,任何人过去都要好生检查一番。
就连道观里也又来巡视了两回,弄得整个道观人心惶惶。
这天,宁遥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门口一阵敲门声。
宁遥刚对殷绥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躲起来,就听见门外的人道:“阿昭,不用让人躲了,我都知道了。”
是观主。
宁遥讪讪打开门,往地上一跪。
“观主……”
观主垂眼看了她半晌,轻叹了口气:“阿昭,我们观里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是救人,可从来不掺和这官家的事。”
“无论如何,这人是留不得了。”
23/
宁遥他们离开的时候屋外正刮着寒风,云州的冬日向来寒冷,这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子似的,宁遥走了不过一会儿,这脸就被冻红了。
出云观外头是未经修缮的山路,山路高高低低起伏不定,前些日子又刚下了场雨,处处都是泥泞。
宁遥走在后头,对着前头的人喊:“你等等我——”
“夜里天这样黑,风又这么大,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
可她越喊,前头人走得越快。
宁遥瞧着前头的背影,有些气急。
这人……生得一副美人面,眼瞳润而黑,长睫根根分明,若是装起无辜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可这心确是硬的,像石头一样,又黑,又冷,又硬。若是逞起强来……
“你等等啊!”
她叹了口气,小跑着往前追,跑着跑着绊到了一个石子。
“哎呦——”宁遥忍不住‘哎呦’了声,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前头的人总算是一顿。
宁遥余光瞥见那人顿住的背影,眼睛一转,也不急着起来了。
她抱着膝盖抱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拉长了声音:“我腿受伤了,你快拉我一把。”
殷绥顿了顿,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宁遥眼疾手快地薅住了他的袖子:“这下你总不可能先跑了吧?!”
说完还踢了踢自己刚才抱住的那条腿,昂着头,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了腥的小猫。
殷绥瞧着少女的神情,难得地沉默了,也不管她还拽着自己的袖子,大步往前走。
“哎呀,你别走这么快啊——”
“你的伤还没好,别逞强了行不行?!”
两人一路连拖带拽地到了后山一个荒废已久的庙里。
宁遥捡了些干柴烧了火。
火光点起来,屋子里一下亮堂了些,有了光和热。
她坐在火前头,生出双手慢慢地烤着,又拉了拉身边的人:“你做过来些,现在天气冷,这里又没什么盖的,不烤烤火怎么行呢?”
殷绥沉默着坐过来了些。
火光跳跃,把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宁遥瞧着他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喂,你其实不需要这样的,”她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随意地画着,“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救你,也不是别的,是我自己想救你的,你也不需要有负担。”
“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我救了你,救到一半又把你丢在一边不管了,这算什么事嘛。这万一你要是死了,我岂不是白救了?!那我多亏啊是不是?”
“你就当我是为了我的功德,勉为其难配合我一下呗?”
宁遥说着,丢开手里的树枝,瞧着自己的‘大作’,满意地拍了拍手,转向殷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再说了,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欠了我的,过意不去,就快点好起来,然后还这里一个太平,让民生得以安乐。”
屋外夜色正浓。
宁遥坐在温暖的火堆旁,眼皮已经一点点阖上了。不一会儿便靠在寺庙里还落了灰的柱子上睡着了。
殷绥看了她好一会儿,拿出仅带的一件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少女睡得很熟,脸颊身子都是热热的,脸上还带着层浅浅的薄红。
他给她披外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温温热热的,是能熨帖人心的温度。他的手顿时就是一僵,然后......鬼使神差地戳了上去。
少女微微偏过头,扁着嘴嘟囔了声。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接着是罐子摔裂的声音。
宁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瞧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殷绥就站在那人旁边,一手反锁着他的双手,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柄匕首。
她被这场景吓了一跳,瞌睡当时就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
殷绥把匕首往那人脖子上一横:“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白日里的那个难民。
那人瞧见脖子上的匕首,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连说话都带着颤:“我......路过......不小心路过这里......想进来躲躲雪。”
殷绥眯了眯眼,一手揪住那人的头发,一手拿着匕首在他脖子上轻轻划着:“想清楚了再说。”
那人身子又是一哆嗦,脸也涨红了,不过片刻身下的裤子就湿了,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饶饶饶......饶了我吧......”那人一直喊着,突然瞧见角落里的宁遥,眼睛一亮,颤颤巍巍冲她伸出手。
“宁道长......救救我......”
宁遥微微皱了皱眉。
那人瞧着她,目光灼灼,像是溺水的人瞧见了最后一块浮木。
宁遥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也救不了你。”
“我......”
“道长,我是借住在出云观的难民,我们村全被土匪给霍霍了,家人死的死伤的伤,妻子还生着重病......”
“说重点。”
那人瞧了瞧她,又瞧了瞧殷绥,眼一闭,心一横:“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待在出云观,那天官兵过来搜人,说有重赏,今儿晚上又瞧见道长您突然离开了出云观......想着有些奇怪才来碰碰运气......”
“求求您放了我吧!我给您跪下!我给您磕头!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我给您当牛做马!”
他边说边哭,脸上全是惊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来这么一遭,我向您保证,不!我向老天爷发誓!我什么都没看见,等离开这儿,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若是我说了,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么一遭吧!”
宁遥犹豫了。
她知道不该,可是瞧着眼前人老实巴交又满脸惊恐的模样,她真的很难硬得下心肠来。
“你真的......”
她话才开了个头,就看到那人眼睛亮了下,连声保证:“能!我......”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又突然瞪大了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
殷绥垂着眼,拿匕首干脆利落地划开了那人的脖子,又把人丢在地上,像丢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然后他转过脸来,拿雪水洗了洗手,对着她微微勾唇,脸色平静而无辜。
“抱歉,手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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