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10-29 20:39:16 | 作者:第七粒甜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6次
陆繁星以为贺川这样就会爱她。 贺川让她跪在地上用手捡玻璃渣,她听了;贺川把婚戒扔到地上,她捡起来;贺川的情人当面挑衅陆繁星,她忍着情绪找没人的地方哭。
可陆繁星直到死也没有等到贺川一个电话。 陆繁星死后,贺川攥住陆繁星的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我要你也死一次。”
第1章 我好像死了又活了
陆繁星的大脑发出一阵尖锐的刺痛,这是她第几次做这样的噩梦了?
泥泞的河水一波又一波淹没过她的头顶,她在河流中无助地挣扎,企图抓住什么东西。
这场雨下得并不浪漫,并且还带来一场灾难。
锋利的树枝划破她的手心,她也没放手。雨势突然又大了起来,淋得陆繁星眼睛也睁不开,徒劳地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
一声巨响后,她与树枝一起滚入水流中。
“贺川发短信让我在回去的路上带杯豆浆,加糖,我还没回复。”
失去意识前,陆繁星这样想。
……
然后她就死了,死于山川。
“嘶——”陆繁星揉着太阳穴起床,手指却碰触到粗糙的布条,洁白的纱布,把自己的脑袋裹得严严实实。
她踩上柔软的毛绒地毯,环视周围环境。
巨大的落地窗一尘不染,天还没亮,窗外挺拔密集的高楼亮着灯光,地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映出一座不夜城。
繁华奢侈,这里是S市。
面前的大屏幕颜色换了又换,先变成纯白,然后是粉红,最后炸出五彩斑斓的球形烟花,屏幕前慢悠悠冒出七个大字。
“陆繁星生日快乐!”
陆繁星,谁是陆繁星?哦,我是陆繁星。
最后,是粉丝寄语与她自己前几天拍的生贺视频。
画面中的自己洋溢着笑容,手中端着兔子蛋糕。
“感谢粉丝送我的礼物,竟然又老了一岁,也成长了一岁。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进步,争取……”
陆繁星把窗户关上,玻璃里自己的面容随着灯光闪烁逐渐清晰。
白皙的脸蛋,瘦弱纤细的身材,眼眶由于这两天生病显得更加深邃,鼻梁高挺,唇薄而浅,一头漂亮的黑发打着卷垂在肩膀上。
精致漂亮,让人想起郊外干净的小雏菊。
我是陆繁星,可我不是这个陆繁星。
另一个陆繁星从来没过过生日,她曾经试图在无人的夜里买一束玫瑰送给自己,作为生日的礼物。
玫瑰刺没拔,还扎伤了手,被贺川一把扔出门外,告诉她别带这种无聊的东西回家。
十块钱一朵的红玫瑰躺在楼道里,干枯、垂死,被清扫楼梯的物业扔进了垃圾箱。
她总控制不住会想起曾经的事,人随着死亡总会想开一些东西。
比如说为什么贺川从来没戴过与她的结婚戒指,为什么晚饭总会热了又热,为什么他不允许自己碰他的任何东西,包括衣服。
他们的结婚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下不起眼的位置,上面落满灰尘。贺川参加的晚宴多,女伴不停地在换,从来没有回家吃过晚饭。还有无意间,瞥见贺川白衬衫上的红唇印。
她死了,才意识到有果必有因。
好在老天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把她的灵魂从滚滚水流中解救出来。
外卖是小馄饨,味道不错,自己以前最喜欢吃。
陆繁星坐在偌大的餐桌前埋头吃饭,身体的透支导致自己不得不摄入更多的食物,否则迟早又把这条命玩儿没。
只是从今往后,她面前那套独属于贺川,却从来没被使用过的餐具再也不会摆放在餐桌上了。
“达令,你吃完饭不收拾餐具啊?”Lara咋咋呼呼敲门,跟随陆繁星进入餐厅,看着餐桌上一片惨状与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边念叨着边把它们收拾进垃圾袋。
“我跟你说,你是病号才能吃这么多的。等你痊愈了这猪五花啊什么的,赶紧脱离你的视线。”她说,“免得横向发展,给那群黑子可乘之机。”
“抱歉,我没忍住。”陆繁星面含歉意跟着Lara收拾。
“哈?你说什么?”
Lara放下手下的工作,难以置信回头看人:“你不和我吵架的吗?”
陆繁星睁大眼睛回给她一个迷惑的眼神,被Lara摁到了沙发上,掰出一根手指头伸到她脸前:“这是几?”
“五百。”陆繁星说。
“看来没毛病。”Lara喘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你刚从医院出来那阵子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我可是为你舍生入死的经纪人,你不许忘了我。”
“好。”陆繁星回给她一个微笑,“我不会忘记对我好的人的。”
“你也知道我对你好。”Lara脸微微发红,一甩她柔软顺滑的短发,带着那烈焰红唇继续收拾垃圾去了。
陆繁星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现在的信息。
陆繁星,24岁,演员出身,拿过不少最佳女主角与女配角的奖项,两年前凭借娴熟的演技和过人的外貌一炮成名。
成名后的自己屡曝绯闻,在国外养圈外男友,与某导演频繁进出酒店,对戏时摸男演员手之后必须把自己的手进行彻底消毒……
是个不算那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大明星,甚至与自己曾经的风格背道相驰。
陆大明星是出了意外事故导致昏迷的,在一次拍摄中被沉重的货车铁皮车厢砸中,瞬间没了意识,没成植物人已经算是个奇迹。
所有人都不知道,再醒来的她已经不是影后陆繁星,而是那个小画手陆繁星。
陆繁星自己生前只是个画画的,最快乐的事是每天蹲在家里画插画,梦想是画自己喜欢的画风,吃好吃的食物。
还有成为贺川那样的设计师。
好在自己家庭条件不错,自从有了亲弟弟后,父母也懒得管她。陆繁星就过着极为平凡,偶尔也被周围人羡慕的平静生活。
她点进那次设计比赛,提交报名表,习惯性用着属于她自己的独特设计、又融合了贺川的风格,设计出一款白玫瑰色的晚礼裙。
陆繁星获得了一等奖,奖金20万,被展览在颁奖典礼旁,竞拍价喊得比天高。
那是陆繁星一生最辉煌的时候,她想着,等一会儿结束了,就能去买一块自己看中好久的蛋糕,还能给楼下的大橘多买两个肉罐头。
然后她便看见了作为颁奖嘉宾出场的贺川,身穿一套量体裁出的深蓝西服,被灯光照射发出若隐若现的星光,像是将整个天空的繁星都随身携带在身上。
他代表星光笼罩大地,温柔而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陆繁星被评为设计新星,害羞而拘谨地站在舞台上攥紧手中的奖杯,脸颊因为兴奋微微发红。
颁奖后贺川对陆繁星轻轻地说了句“加油”就去接受采访了,独留陆繁星站在原地高兴了半天,时不时踮起脚尖看着贺川离开的方向。
那是她与贺川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这次见面,她错过了那晚打烊前的最后一块小蛋糕。
也开始错过她曾经梦想中,热烈而完美的婚姻。
第2章 我走了,我爱你
“贺老师,这里有份设计草稿需要您审核一下。”秘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双手放置在办公桌上。
“放在这里吧。”贺川头也没抬,继续看手里的稿子。
“还有,陆繁星女士的经纪人过来问了一个月后的电影节礼裙目前进度,我说已经制作完毕,正在审核期。”
“……好。”
贺川听见那熟悉的三个字后手下动作明显停顿,一瞬间阴沉了下去,以为是那不懂事的傻子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直到知晓是那一位同名的明星后面色才逐渐缓和。
陆繁星曾经粘着他问她和这个女明星到底谁好看,谁漂亮。贺川实在在她身上找不出优点,说了她不满意的答案她又会吵闹一整天,只好说你好看,你比她漂亮。
陆繁星就高兴了,安静下来不再打扰贺川,去电脑前安安生生画稿了。
对,她跟团去山里写生,还没回来。
贺川拿过面前的文件夹翻开。
纯白色的晚礼裙,腰间裹着几条细细的珍珠带,抹胸像几座不规则的大山,蜿蜒的丝带垂在胸口,独特泡泡袖只适合骨架小身子窄的模特,白色项圈与头卡锦上添花。不知谁未来穿上,会漂亮得像个公主。
贺川勾起唇角,这类设计出于自己曾经主编的那本《山川》主题时尚杂志。被其他设计师争相模仿,但贺川在其中不断创新改良,一直无人超越。
这条白裙,倒像几年前陆繁星设计的那条。但仔细观察细节,还是不及陆繁星的十分之一。
毕竟陆繁星是设计方面的天才选手,对设计有天生的敏感。
可陆繁星本人……
大冬天裹个颜色扎眼的笨重棉袄的陆繁星,像只企鹅。再配上她深绿色的短围巾,堪堪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绿色的流苏搭在胸前……贺川皱紧了眉头。
贺川不知道她怎么设计出来的东西,反正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出设计师的踪迹。
反应过来自己又不由自主想到陆繁星了,他叹气,喝了一口苦咖啡,抬头喊住秘书。
贺川的父亲在留学时与母亲相识,母亲是欧洲人,奠定了贺川的外貌基础。他五官立体,睫毛长而密,下颚线柔却不媚,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刘海稍长被他用发胶抹在头顶,褐色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的人。
“把那位陆女士的晚礼裙稍作修改,我一会儿把稿件发给你。”
“贺老师,今晚还加班吗?”
“嗯。”
“可繁星今晚回来的飞机,您答应去接。”
“给她发条短信吧,让她打车回去。”
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没有去接,况且贺川不喜欢自己回去只面对黑漆漆的、无人的家。
回家后,又要看见陆繁星做好饭,仔细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饭菜一遍一遍被热成菜糊,陆繁星饿得实在受不了,只能小心翼翼吃掉半碗饭,然后趴在餐桌上睡觉。
手机上显示给贺川打了几个电话,他没有回应,应该是在路上不方便接电话吧,要不再等等……
要不再等等,最后迷迷糊糊就会想睡觉。
这是每次贺川回家后看到的所有景象。
他会站在桌边把陆繁星拍醒,用严肃沉静的语气告诉她要学着自己吃饭,我在外边已经吃过了。
陆繁星点点头,沉默地把剩下凉了的半碗饭扒到嘴里,起身去洗碗。
第二天照常,她还是会在餐桌等他。
有一次贺川随口夸了夸陆繁星买的蛋糕设计漂亮,陆繁星非要他尝一口,放入嘴里后贺川就后悔了,甜腻腻的,并不好吃。
但陆繁星乐在其中,每天都会光顾那家蛋糕店,餐桌上从此多了一块草莓蛋糕陪着她一起等待贺川回家。
贺川感觉把别人无意间的一句话记很久的行为有点太夸张了,刻意得像是装出来的。
可甜品太贵了,向来节俭的陆繁星逐渐消费超标,天天愁容满面。每天画画到深夜,用一副白菜价的设计稿,换一块小蛋糕。
贺川与陆繁星的第二次相遇是在长辈聚会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贺川的父亲与陆繁星的母亲曾经是大学本科校友,毕业后失联,却在聚会上遇见。
双方长辈都很兴奋,坐在一起家长里短地聊天。
一聊到画画,说我们孩子都喜欢画画。一聊到年龄,说孩子大了还没对象着急。一聊到性格,都说性格好,就是工作忙,没时间。
贺川和陆繁星坐在旁边默默听着,陆繁星眼睛放着亮光,紧盯着贺川的脸看,看得贺川浑身不自在,贺川只好与她对视。
明媚,耀眼,满怀希望。贺川得出几个词。
陆母看出来女儿的心思,说得更卖力了。
最后以双方交换微信号告终。
送别时,陆繁星指指对面安静隐蔽的咖啡馆,招牌上印着三只猫爪子。她说要是约会在那里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他们就约了一次会,贺川请客。
陆繁星坐在对面双手捧着加了冰的咖啡杯,一双手被冰得通红都舍不得放开。贺川一度以为陆繁星是紧张,只有陆繁星知道,那杯子之后一直被自己存了好久好久。
那一年贺川29岁,陆繁星26岁,是适婚的年纪。
贺川不堪父母的催促,更讨厌陆繁星的强烈追求与软磨硬泡。
在他眼中,婚姻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他将生活的百分之八十都献给自己热爱的事业与自由,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留给婚姻。
而婚姻中的百分之二,才是分给陆繁星的那份。
草坪,鲜花,白鸽,对戒。一切都举行得草率而迅速,直到如今贺川回忆起来,还记不清当时陆繁星穿上婚纱后的样子。
只有陆繁星会因为嫁给偶像而兴奋好久,对着电脑计划领证后去X市的蜜月旅行,把要带的都列成了一个列表,郑重其事交给贺川。
贺川说再说吧,最近有事情走不开,陆繁星只好妥协。
她会用各种理由催促贺川,比如小姐妹在海边玩得很尽兴,问她什么时候去,比如在大海边散步很甜蜜啊,还可以拍很多照片,比如你什么时候忙完,明明周日在家睡了一天的觉。
贺川假装听不明白,说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
陆繁星再也没提这事了,即使去X市只需要3个小时的路程。
贺川在后半夜才回家,路上遇到了还没收摊的煮玉米大妈,挑了两根品相不错的粘玉米带回家准备给陆繁星啃啃,堵住她喜欢在旅游回来后追着自己说个不停的嘴。
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动静,只好不耐烦地自己亲自打开门,把冒着热气的玉米往鞋柜上一扔,发誓今晚不会给陆繁星好脸色看,玉米也别想吃了。
他看向餐厅,漆黑一片,连个夜灯也没有,冰箱与桌面空空荡荡,是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贺川疑惑起来,开始怀疑秘书的工作态度。想拿出手机查查那班飞机回来的日期,发现微信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一来二去便忘记了刚才想要干什么。
冲了个热水澡,放在毛巾架上的毛巾已经落了灰尘,泡在水里瞬间从干瘪变柔软。
贺川想了想,把陆繁星的毛巾也给洗了,免得她大大咧咧从不洗毛巾,用完长了一脸痘,导致自己晚上根本不想和她躺在一起。
可能飞机晚点了,明早起床就在了。
贺川想着,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头就睡,把带有陆繁星味道的枕头往旁边推了推。
“贺川,醒醒。“
贺川睁眼,看见坐在床头的陆繁星,他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她为什么要叫醒自己。
陆繁星穿着一件白色t恤,骨架小巧,显得衣服空空荡荡的。
“你最近工作忙吗?我总是跑神,画风景山水的时候想起你,可我明明看到的就是山川呀,贺川贺川,我要是跑神也不全怪我。“她停顿了一下,在她面前笨拙地比划着。
“我在电脑里存了好多关于你的稿,还设计了一个很像很像你的人,做成我们的恋爱漫画。只是我太久没有见到过你,忘记你什么样了,每次去找你,你也不在。“
贺川不想让人影响自己的工作,又担心别人因为看见自己的另一半是这副模样而说出闲话。陆繁星来公司找他,他从来不见的。
“只可惜我不认识你的朋友,将来被提及到,他们会说,我有一个优秀的朋友叫贺川。但他们呢,不知道贺川的另一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我。更不会知道今天我又发烧了,冷汗出了一身,可我搬不动床板,拿不出来里边的厚被子,你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盖厚被子。”
陆繁星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看床头的闹钟,犹豫半天后才问:“贺川,你爱我吗?”
“……”
“好吧,我知道了,我猜也是。”
“祝你可以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这真的是最美好的祝愿了……你们在一起后可不可以不要扔掉阳台的小雏菊,我好不容易救活的。”
“贺川,我走了。你看,我出远门会告诉你,是不是?”
“我走了,我爱你。”
第3章 玫瑰
贺川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他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陆繁星的身影若隐若现,到最后完全消失,自己怎么也抓不到她。
像是一根无足轻重的鸿毛,走了就走了,走得干脆决绝。
他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按了按床头的闹钟铃。
陆繁星耳朵一向灵,平时自己起床的那一刻就好像打开了她的机关似的,跟在贺川身后从天南说到海北。
直到贺川明显表现出不耐烦了,她才会站在后边强忍欲望,憋出一句可我很想讲给你听。
婚礼现场的红玫瑰被她翻来覆去地说过好几遍,灿烂的阳光,遍布草坪的玫瑰花篮,一朵朵开得娇艳欲滴。
每说到最后,还要夸夸这场婚礼的设计师——她自己。
她可能真的很喜欢玫瑰花。贺川现在想想,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想给陆繁星订一束玫瑰。
随手放在客厅好了,反正自己平时都在公司,一般也看不见。
贺川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未读消息,几十次未接电话让他仅仅扫一眼就心烦。
全是来自生活号,偶尔才有工作号的消息,他不知道在自己的人生处处听从父母的安排后,他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贺川?你接到陆繁星没有?”电话那头贺父急躁得很,声音提了八倍。
贺川看看空荡荡的客厅,回话:“没有,我昨晚加班。”
“你知不知道陆繁星出事了?你最后一次联系她在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联系……
贺川翻看微信记录,最后一条是自己的“带杯豆浆,不加糖”,对方没回。上边的时间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平时陆繁星一定会秒回他的消息,即使他发了句“好”或者“嗯”,陆繁星也一定会接上一个表情包垫在最下边。
贺川没在意,他揉了揉眉心,说一周前。
“算了,我也没必要跟你说这么多。”贺父沉默五秒,彻底不愿意跟他这个冰块儿子再说两句话,还没说再见就挂断了。
陆繁星出事了,贺川坐在沙发上发呆,一直盯着面前简陋的泥塑小人。
按照他的性情,不会愿意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去做一个丑陋的摆件,只有陆繁星会双手沾满泥,暗自给自己喊着加油,又怕太丢人,声音极小不让贺川听见。
她把小人重新做了七遍,直到最后彻底满意了,用牙签在背后刻上了两个人名字的缩写,中间画上大大的爱心。
陆繁星本来想做两个,奈何动手能力不强,做完一个已经很晚了,决定下个月再做下一个。
为了说服贺川把小人摆在茶几上,她说她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好了下一个的模样,做的肯定比这个漂亮。
陆繁星信誓旦旦,然后开始准备去山里写生的行李。
贺川想,只有陆繁星在这儿才有家的味道,她认真对待每一个角落,努力营造出和睦的假象。
可能在山里受伤了,手机也摔坏了。
贺川叹口气,翻找手机,叮嘱秘书要注意,顺便在那一块搜索了不少医院,推理陆繁星到底在哪家。
新闻里这么大的洪水,她发烧感冒都是有可能的,再不济山里路滑,摔倒后在脸上留个小疤。
贺川想想陆繁星因为留疤在自己面前嗷嗷乱叫的样子,露出了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微笑。
留了疤痕也不给她治,让她乱跑,自己伤到自己,让丈夫跟着担心。
担心?贺川顿了顿手指,他担心吗,可能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心名义妻子的安危罢了。
电话铃适时地响了起来,是殷悦打来的。
再自律的男人也有对浪漫热烈的追求,陆繁星无趣、天真,仅仅是贺川为了搪塞家庭的理由。前些年还算顾家,是因为与陆繁星有关于设计方面的共同语言。
其他的不一定,但陆繁星对于设计的深度理解能让一向苛刻的贺川称赞。
去年,贺川才遇到殷悦。
他和殷悦是在一次慈善晚会遇到的,她一身红裙子仿佛是这个夜晚的主角,像是张爱玲笔下的朱砂痣,长在了贺川的手心上。
巧合的是,殷悦也是从T大毕业的设计师,与贺川是校友,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况且,她与陆繁星一样都是搞设计的,和贺川也有话题可聊。
殷悦浪漫热情,有着陆繁星没有的特质。他们经常一起相约去看画展,再发展到一起度假,工作,约会,给琐碎的生活增添调味剂。
不过让贺川不满的是,殷悦借一次拥抱,故意将唇印留在了贺川身上,被陆繁星看了个正着。
好在陆繁星什么也没说,目光仅仅是扫过一瞬,就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红玫瑰拿出来给贺川看。
然后贺川不知被什么戳中了,将玫瑰扔了出去,花瓣散落一地。陆繁星就此消沉了很多天,再也没给她自己买过花。
“我收集素材回来了,今晚聚聚?”
电话响了很久,贺川才接起,殷悦讶异于怎么让自己等了这么久,但没表达自己的不满。
“再说吧,这两天很忙。”
“今天可是周末,贺川。”殷悦说,“单纯喝喝酒吃点饭罢了,赏个脸呗?”
贺川返回到秘书仍没有线索的回复窗看了一眼,答应了。
“你是不知道,那边的深夜酒馆真的很不错。”殷悦说着,摇晃手里的红酒杯,“晚上吹着晚风,唉,要是你能感同身受就好了。”
“嗯。”
贺川一向冷漠,殷悦也不求他有什么反应。有这样的长相身材和事业,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很让人艳羡了。
殷悦托着下巴,大方地用充满爱意的目光审视贺川,贺川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她便踩着红色的高跟鞋,用脚背蹭他的小腿。
手机放在餐桌上微震,贺川看向亮起的屏幕,是秘书回复的消息。
“怎么了?”殷悦好奇而自觉地看向他的手机,有些不满,“小陈发来的?周末还这么忙呀?以前你都是全身心陪我的。”
贺川第一次心生烦躁,陆繁星从来不会凑这么近,毫无距离地跟他交流。
感觉到他有点儿生气,殷悦尴尬地收回身子:“抱歉亲爱的,你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好。”
贺川划开锁屏,收到的消息让他浑身一凉。
“贺老师,你看这个新闻。(网页链接)”
他顿时感受到周围的环境都逐渐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张小小的、明亮的手机屏幕。
“无极山网红打卡地,洪水遇难者2人,失踪5人,尸体打捞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
下方是一张打了码的尸体照片,遇难者一手紧紧攥紧树枝,穿着红色外套,因为面部有马赛克,所以看得并不清晰。但兜帽上的兔耳朵设计贺川却再熟悉不过。
他大脑“嗡”了一声,脸上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
第4章 星光荡开宇宙,本人闪耀其中
习惯于依赖他人是另一种自杀。
陆繁星穿好衣服,站在白色的背景墙前无所适从。
虽然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摆出各种姿势,依然是自己迈不过去的坎。
“哎,对,小星星,笑一个。”摄影师尽职尽责,托着摄影机努力逗陆繁星笑,陆繁星也在努力笑,但是拍出来的照片僵硬得很。
Lara喊了暂停休息,把陆繁星拉到一旁。几名化妆师紧随其后,在她脸上该补妆的补妆,该整理发型的整理发型,飘飞的散粉呛得她满眼是泪。
陆繁星只会做衣服,不会穿衣服,更别提拍模特图了。
她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双手揪紧衣摆,尴尬得无所适从。
“怎么了呀,我的小星星。”Lara捧起陆繁星的脸,满脸关切疼爱地看着。
陆繁星有点儿害羞,别开眼神没去看她,嘴唇嗫嚅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像是一棵低调的满天星,独自躲在草丛里开放,而她仅仅只有一棵,单独拿出来后却没那么惊艳了。
作为代言人的陆繁星这里出了问题,把助理和赞助公司急得团团转。助理Mary想打电话联系替代的平面模特,但替身无论是人气还是长相,都不及陆繁星。
Lara不愿意放弃,说再劝劝,把Mary拦住了。
陆繁星一直是走冷艳路线的,要穿着性感暴露的露背装,对着镜头抛媚眼。海报上写满一个“欲”字,让无数男粉女粉为之疯狂。
可她现在不会,脚上穿着十厘米的银色高跟鞋,连站也站不稳了。
她与满心着急的Lara对视,全场人都发现今天她的状态不太对。
门应声打开,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问好声,连Lara都站在一边将手乖巧地放在自己身前。
陆繁星还没从烦恼中反应过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后才仰头向后看去,跟周颂打了个照面。
她只觉面前男人熟悉,脑海一阵闪电划过,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站了起来。
周颂,言上传媒,也就是陆繁星现今经纪公司的总裁,三十岁凭借自己的手段稳固地坐上这个位置。公司在他带领下日渐崛起,旗下明星也一个比一个火爆。
但大多数人仅仅是在文字杂志上听说过他,他行事低调,从来不接受采访,也不常参与活动,有些圈里人甚至都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陆繁星对他的印象深刻,是因为曾经专门研究过男士西装,见过周颂被狗仔偷拍的图片后,下意识认为他是全世界最适合穿正装的男人。
比贺川要适合一丢丢,就一丢丢。她想。
此时此刻这个“得体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成熟而优雅,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身上衬衫收拾得恰到好处,将锋芒裹在自己身体里,正看着陆繁星温笑。
“模特确实要学会适应赞助商的风格,而对待模特,也要量体裁衣。”
周颂看着陆繁星纯自然无公害的眼神,对摄影师说。
“这是不断成就完善自己的过程,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就及时止损,立即换条路。”
Lara彻底听懂了,站在旁边慌张点头。把代言的杂志图册拿给周颂看,主动担任翻书器,帮他一页一页翻着。
“这套吧。”周颂说。
卡其色与棕色相衬的方格裙简单大方,裸足配上白色漆皮玛丽珍鞋,手中拿着棕色的帆布包。随意自然,像是刚郊游回来的艺术家。
头发也被造型师抓得更加蓬松,营造随意坦然的状态。
布料比上一套要多得多,这让陆繁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踩在背景布上。
“陆繁星!”周颂喊道。
陆繁星条件反射偏头与人对视,眼神纯净好奇,是树林里生长的满天星,在找寻梦中的点点星光。
可她不知道,她本身就散发着星光。
有了周颂的指导,拍摄很顺利。在大家都整理东西收摊的时候,周颂安静地退去,没惊动别人。
“小星星啊,这几套衣服真适合你。我看看设计师是谁啊……”Lara翻看杂志,细长的指甲划拉着杂志寻找。
“噢!贺川!怪不得,这么厉害。”Lara惊声说,“星啊,以后咱就和这家长期合作吧,你们俩真的很适合。”
“啊?啊……”陆繁星换回衣服呆呆坐在椅子上休息,听见贺川的名字后直接出了神,缓慢而坚定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把脸颊埋在膝盖里闷声,“好啊,我没关系。”
你们两个真的很适合。
她以前也听过这句话,不过现在想想,好像是朋友安慰自己的谎话。
没关系,只要大家开心,我就没有关系的。
丢掉玫瑰的贺川,不回家吃饭的贺川,怎么也联系不上的贺川,甚至厌烦于对自己说话的贺川……
那个在婚礼上,口口声声说,无论生老病死,都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贺川。
那个趁着陆繁星的手还没缩回去,就故意用力关车门的贺川。
陆繁星身体僵硬冰凉,泪水顺着膝盖从大腿上流下来,发出隐忍哽咽的哭声。天上的繁星一眨一眨,是她的泪。
不难过,不许难过了,陆繁星。
“你怎么了?”Lara似乎已经习惯于最近时不时诡异一次的陆繁星,当即抽出纸张贴在陆繁星脸上,“擦擦,妆花了。”
陆繁星吸着鼻子,带着已经被晕染的眼线,把自己擦成一个花猫。
Lara叹了口气。
“要不然最近先不给你接通告了,先休息休息,啊。再说,你这几天要更换人设,我这里和合作方可能要忙一阵了……”
Lara与陆繁星走出大厦大门,准备上面前的保姆车。
门刚打开,陆繁星看见周颂站在马路对面,一手揣兜,一手冲自己招了招,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陆繁星愣了愣,下意识停住脚步,看向周颂。
下班后他显然休闲许多,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白衬衣慵懒地耷拉在裤子外,刘海也散落下来,遮住光洁饱满的额头。发现陆繁星看见他了,他挠了挠头,冲人笑笑。
公司传闻中的周颂是个一丝不苟,严待下属的“恐怖死神”,看来有待考证。陆繁星想着。
Lara与此同时也看向了对面,又大惊小怪地“啊”了一声,趁着周颂正在过马路,直接钻上保姆车,给陆繁星留下一句“下班了我先撤了”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留下独自美丽的陆繁星。
“最近面色不好。”周颂说,熟稔地在陆繁星脸上打量了一圈,“去喝杯咖啡吧,我们最常去的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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