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番外篇：许冽视角

过去的十八年，我的每一分钟都深刻着诗诗的身影。

许凛拥有的，我从来不屑，因为不管怎么比，我拥有的，永远比他多。

旁人眼里命定的赢家本就是我，而我却输得一败涂地，甚至在纵身回望时，发现这场家族内斗的输赢，不论什么结果，我都没有任何的参与感。

我就像是被端坐在高台上的宠物，只需要乖巧的趴着，看着他人站在泥淖里冲着我极力撕扯呐喊。

而我无须踏入泥泞，不论为谁。

1.

一晃十八年，从幼时看着诗诗哭泣着叫妈妈，到最后不得不靠着我得到一丝丝来自母亲的注视。

我总是在扮演一个赏赐者的形象，因为这样让我觉得无比的安心。

因为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在我的面前这般扮演，我至于诗诗，就像是他们对于我的映照。

那个时候太小，我仰头看天便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包括身边的人。

直到渐渐长大，我才发现，我拥有的一切，另一个人也有争夺的资格。

我对于钱财，向来不缺，甚至是诗诗对我的仰视。

但是每一个时间段，社会的框架评价标准总是在变，在我置身的校园里，成绩似乎成为了衡量一切的标准。

我不如许凛，甚至不如诗诗。

这样的落差，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点点打磨削掉我的自尊。

2.

诗诗和许凛的碰面，基本都是在家族的宴会上。

我知道，诗诗只能站在我的身边，所以从未去关注，可是当某一天不经意瞥见她的目光投向许凛时，莫名的愤恨就像是藤蔓一点点缠绕住我的心。

我那点小心思。

像是一滴黑墨落入水中，消弭我所有的理智。

面对诗诗的挨罚，我驻足，冷眼旁观，看着她汗流浃背，看着她贝齿咬着唇瓣，眼中含泪的看向我。

那一刻，我是心疼的。

可是我却有种无名的快感。

从前不去阻拦她受罚，是不想与母亲起过多的争执，毕竟她只是一个连吃块糕点都需要我准许的小孩，一个普通到陪伴我整整十八年的小孩罢了。

她该习惯这样的日子，该管住自己的目光，她的目光本就该追随着我，而不是许凛。

很多时候，我常常在想，那个时候，是不是早就已经在乎她了，并不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附庸。

可是时间开口的太迟。

等到我反应过来，我与她，早已相隔千里。

3.

我知道，我想要接回她。

可是母亲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的，我以为她无足轻重，况且，凭借母亲多年的运筹帷幄，何愁诗诗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我这样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却开始在深夜时常望着诗诗的房间，想象她挨打后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哽咽着抱着膝盖，红着眼眶仰头看着星空。

那样的她，全身心的依赖着我，只要我有片刻的注视，便收敛了一身的委屈。

思念这折磨一个人的神经。

我自以为我是在谋划大事，小忍而已，可是回首却发现心口满目疮痍。

我不断的安慰自己，从小到大，陪伴我最多的人便是诗诗了。

她的心，在我这里。

我每一次生病，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她。

是她，对的，她的心，在我这里。

在无数次的确认后安睡，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抱着那染着清香的枕头沉沉入睡。

4.

这样的美梦编织的太久了，久到我明明半信半疑，明面上却深信不疑。

我知道，我仅仅是看着许凛和诗诗出现在同一个场所便已经无法忍受，可是我却还要所谓的大局，让我毫无参与感的大局。

为了这场大局，送走了诗诗，选择了何熙雅。

母亲总是晓之厉害，而我，在踌躇中做着傀儡，悄然探看从前无比接近的身影。

我想要接回诗诗。

哪怕什么都没有，都好。

然而，一切都显得那么迟，我不得不在暗中窥探中承认，诗诗更喜欢和许凛待在一起。

许凛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给了她想要上的学校。

给了她想要的出入自由。

给了她想要的交际自由。

好像，我一直都知道诗诗需要的是什么，可是我从来惧怕给予。

仿佛给予她一切，便是对我自己的背叛。

外面的世界，她见到的再多又如何，她跑不了，她是我的，难道这不是从她出生就注定的吗……

我想，许凛一定是不够爱她，所以才会如此，诗诗只不过是被许凛的蜜糖欺骗了罢了。

她那么稚嫩，她什么都不懂。

我会把她接回来，好好教她的。

5.

可是上天没有给我足够的机会。

一切的变动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将道路上的树从根上彻底拔出，就像我至于诗诗的人生。

难以置信。

我平生中第一次出于自身对于许凛的竞争意识，是源自诗诗。

可是，我还是输了。

我唾手可得的一切，我不在意的一切，都被许凛拿走，彻彻底底。

丑闻，甚嚣尘上。

先许凛拿下合作的时候，我想我是快乐的，我是轻松的。

但是我在闪光灯里，面对许凛重新入主许氏的现实时，我才发现我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甚至都忍不住喟叹，一切结束的好快，像是一个偌大的光圈，膨胀挛缩间将我的视野占据。

我终于，可以接回我的诗诗了。

6.

母亲的丑闻揭露时，我彷徨无措。

面对众人的施压，胁迫性的要求我上位，我看着那些我甚至都不熟悉的面孔，萎靡着一张脸，叫了一声长辈。

我想逃离，却恍若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我只是想带回我的诗诗，仅此而已。

这样的梦，我做太久了，我想要快点结束。

风灌入胸腔，我追着诗诗的身影，我渴望她能有片刻的停留，就像我当初看到她挨罚，停驻在不远处一样，看我一眼，可以吗。

这一次，我不会仅仅只是驻足。

诗诗跑的飞快，丢下的手机，砸碎了我如梦似醒的人生。

诗诗爱上了许凛。

一个人拿着那部手机蹲坐在路边，我看着短信，仰头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看着助理一步步的走过来询问，不断的告诉我，所有人都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

助理的话，像是杂音。

车鸣声逐渐尖锐。

扣紧手机，我咬着牙，胸口上下的起伏着，终究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终于。

我也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终于。

我也尝到了苦楚。

从前的诗诗，像是风卷枯叶，我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风行远了，枯叶亦如此。

7.

那一夜。

我抱着那部手机，看着那条信息，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给自己听，轻轻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想象诗诗还待在我的身边。

她从未离开。

这条信息是给我的，她心里的人，还是我。

一直都是啊。

为什么会变呢。

带走诗诗的那天。

我想，这是我最后的挣扎了。

可是看着她极力的反抗，感受着额头上的钝痛，我逐渐麻木，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

恍若百年的枯树倒地，声音不轻不重。

我知道，一切都没有了。

我的诗诗，她要有自己的生活了，她生活的主题，不再是我。

她爱，许凛。

多可笑，他们之间的联系，细究起来，竟然都是因为我。

窗外狂风大作，暴雨不断。

我立在风雨中，像是不够死心一般，看着他们相拥，却不愿常看，将他们的结婚请柬，弃如敝履，却又小心翼翼的找回，剪下穿着婚纱的诗诗。

假装，这件婚纱，她是为我而穿。

我知道，这是一场梦。

可是我不愿醒。

8.

诗诗婚宴的那天。

我一个人坐在我和她幼年常玩的花园，回忆着她给我倒的每一杯茶，看着早已翻涌的茶叶，看着空荡的院子，小声的叫着：

“诗诗。”

诗诗。

这一次，我给你倒茶，好不好。

同一屋檐下生活十八年，我还从来没有为你倒过一杯茶。

那一天，天气极好。

似乎连上天都在为我的诗诗庆贺。

9.

母亲病重，许家易权。

许凛迎来了他的时代，而我，也迎来了属于我自己做主的人生。

面对诸位在权斗中挣扎半生的长辈，我第一次出奇的平静，体会到了何为不为所动，体会到了，何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是的。

从前我是当局者，我为自己的不清，付出代价，这一次，我旁观，我选择带着母亲离开，出国养病。

离开前。

我看着那条念了无数次的信息，垂着眸，手指摩挲着手机，迟迟不敢点下发送键，却还是在机场广播传来时，点下了发送键。

看着发送中的字样。

眼泪无法控制，我仰着头，想要逼退早就平复的难过，可是难过不饶人，它时时刻刻的纠缠着我。

10.

无妨。

在诗诗的世界里，我做了那么久的旁观者，这一次，权当是为自己的愧疚买单。

诗诗。

恕我无法祝你与许凛白头偕老，但是我希望你幸福。

人生这场戏，我拿回了主动权，你也是。

恭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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