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9-28 15:39:53 | 作者:雪中送猫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1次
第49章 阿七
在她心里,他就是他,从不是别人。
她所言非虚,在囚禁人心的四方城里,有千篇一律的主子,也有千篇一律的奴才。
可她偏生不是那千篇一律的高高在上,也非故作贤德地体恤下人,她只是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人来看。
吃人的深宫里,她就像一缕遥不可及的光,落在谁的身上,都会让人不顾一切地去抓住。
所幸他的主子,九皇子元蘅,是一个颇有城府的人。
而他则因着主子的城府,有幸被那一缕光眷顾。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他因护主被人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
他的主子元蘅见她到来,立刻上前哭求,求她救救一个奴才。
因着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在宫中没有仰仗的九皇子,从此受到了临徽长公主的庇护。
而他这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奴才,竟也得到了她的照拂。
那时他跪在地上,衣不蔽体,而她见到这一幕,第一件事便是让人给他披上一件衣裳。
那一刻,那一点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一衣之恩,护他一份周全,深深地触动了他,可他却不敢奢望。
后来,元蘅借由此事,开始与她拉近距离,而他,则成了为主子跑腿,甚至代主子讨好她的角色。
也从那时开始,他慢慢地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长公主。
年纪小小,却不娇纵,在外端持威仪,回宫就横躺无状。
他年长她两岁有余,但每次她见到他,都笑眯眯地向他招手,似把他当成了羽翅下的幼鸟庇护。
起初,他觉得,那不过都是主子们的作态。
作态宽广和善,作态心怀仁德,他甚至觉得她虚伪。
宫里的人,不论是主子还是奴婢,谁不修筑重重城府,练就狠辣手腕?
那些无权无势,不晓察言观色之人很快就会成为梁上鬼、井中魂。
他与元蘅一样,都是在淤泥中仰望的人,而元蘅则更能将两张面皮淋漓尽致地展现。
他曾对他说:「阿七,我不在时,你要多去去阿姊那处,陪着她说话,陪着她解闷,她想要什么你都给她,但是,如果她身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你一定要……处理干净,一定要替我守好阿姊。」
他和元蘅是同一种人,所以他明白主子说的是什么。
彼时想攀附临徽长公主之人不知凡几,她受到的宠爱,她身后的家族,都是人人眼热的权欲。
他曾暗暗鄙夷这等站在权力巅峰,却不识人间疾苦之人。
她以为世上只有善,却不知还有更多的人,在伪善之下的污泥中挣扎。
他曾笑靥迎合,但笑从不达眼底。
想这不过是一个蜜罐中成长的皇族,迟早有一天会露出愚蠢丑陋的一面。
可当一日,她拿了几本奏折回宫,让他帮她参详,汾州匪乱该如何解?
她能参议朝事,是帝王的恩宠。
可她却对此颇感心累,只有涉及百姓之事,才会拿来细想一番。
匪乱该如何解?
出兵剿匪,当是不二法门。
可她却重重摇头,叹道:「匪从何来?民变也。民苦之何处?不过是食不果腹,居无定所。」
那日,她打着哈欠揉着眼,写了长长一篇奏本。
汾州匪乱,当体察三年内民情可有生变,可有灾荒疫病、酷吏强权。
解决乱象之根,再行招安之事。
出兵威慑之,达兵不血刃之效,方是上策。
而事后,应当减免税负,鼓励耕作,重查贪腐,与民养息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那日午后,他在案旁磨墨,看她一字一句写下奏本。
看她颦眉细思,或与他探讨一二,他的每一句回答都是小心地站在主子的立场上说话,可她的每一句反驳,都是站在百姓那处思考。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她。
没有慵懒和散漫,而是身为一个皇族的思考。
写完奏本,她见他识字,便给了他出入她殿中书阁的权利。
她爱窝在书阁里看书,他便在旁伴读,她兴起时赋诗几首,他便在一旁磨墨。
不知从多久开始,他眼底再没了拒之千里的鄙薄。
甚至他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追随她,她对他笑时,他的心会发热,可当她转头对别人笑,他心底就如被蚁虫啃噬般难过。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直到一夜梦中醒来,裆下一片湿冷。
他捂住眼,知道自己完了。
梦里都是她,或娇或嗔,或衣衫半露。
或在无人的书阁里,被他压在身下,放肆顶弄,她哭着轻唤,「阿七,轻点。」
「阿七,轻点儿。」
忽地一声,她猛然唤醒了他,她疑惑地看着他给她上药,竟失了轻重。
他握着她的手腕,狠狠一愣,然后像被烫着了般猛然松开手。
她皱起眉头,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问他,「阿七,可是近日蘅儿脾气不好?」
他摇头,「九皇子近日都在太学专心读书。」
闻言,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来到桌边,她拿起一幅画卷,先前她抱着那幅画在雨中行路,险些跌上一跤,手腕还擦破了皮。
打开画卷,她眸光温软,爱不释手。
那是一幅满满人间烟火的春山图,有旷野飞鸟、群山叠翠,有喧嚣市集、往来商客,还有一艘孤舟,横过樱山花海,漫漫长渡。
「春洲不渡,阿七,你可喜欢春洲这名?」
他沉默片刻,低低道:「……喜欢。」
春洲不渡,他希望她是那一叶扁舟,在那春山花海里,流连不渡。
岁岁年年,长长久久,流连不渡。
可这终究只是妄想,他只能在她身后,用痴缠的目光去看,用阴毒的手段去挡。
用她所不知道的另一面,那一面佛口蛇心、歹毒残忍,他不想让任何人去触碰她,包括他的主子,元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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