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7-29 19:26:27 | 作者:墨水的半纸文情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8次
顾清
清者,无鱼,不知深浅,哀也
一片风月笺,随风半颠簸。
那年,一夜初雪覆荒川,宰相夫人叫喊了一夜,天光破晓的一刹那,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柔香府,年近四十的老宰相抹了一把眼泪,还未看上妻女一眼,就得披上朝服匆匆离去。翌日,宰相抱着稚女跪在灵堂前面无悲喜。自此荒川多了两份谈资,立誓不再续弦的宰相,和命中带煞克亲克命的顾清。
山间风细,钻心刺骨。宰相寻妙音师太解惑,顾清便在妙音庵内走动,庭院内一树桃花开的正好,这个尚且八九岁的孩子确实沉稳的很,眼睛里面亮光闪闪,面上却不动分毫,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抬头只见树上 有个小少年龇牙咧嘴冲她笑,一口白牙胜桃花。
时光荏苒,顾清及笄之礼已过,论姿色才情,少有人及,可骄横跋扈的肖道春都已纳了彩礼,宰相府前竟无人问津,只道是顾清命煞,攀权富贵之流那个能有自己的命重要,宰相整日忧心,顾清倒是畅意,隔三差五走一遍妙音庵,那里有个小少年,爱吃她做的莲子羹,会对着她笑。
明德二十年,宰相死谏,顾清一桌菜热了又热,等着宰相回来过六十大寿,等啊等,等来了宰相早已冰凉的尸体,顾清在棺木旁枯坐了一夜,而后承下皇帝葬入皇陵的恩典,自请守陵三年。缟素披身,顾清恍然明白了人们厌恶畏惧的眼神。她蓦的很是想见见那个笑容明朗的少年,就这样想着,想了三年。
春雨时节,万物复苏,顾清叉腰看着屋外打理好的菜园,神情中满是满足和惬意。自她守陵回来已有段时间,回来以后去了趟妙音庵,师太说那个少年已经去了京城,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近日应该快要娶妻了。顾清笑了笑便转身告辞。
她出生京城,父亲原也是朝中宰相。自父为君而死后,心已死。可听闻少年去往京城,也没有再回去,只是在城外搭建了个木屋,围了圈篱笆。这眨眼就是一年,雨声清脆。顾清站在雨中,望着来人,他撑了把青色竹伞,笑容依旧,恍若当年。
两年后,顾清绞了头发做姑子,入了妙善庵,法号静安,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望着长及腰肢的秀发落地,顾清眼中有一丝丝恍然。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反反复复地梦魇,有哭得桃花带雨的霍涵悠,有满目深情的少年,更多的是攒动的人群,一遍遍地控诉她的天煞孤星命。
后来听闻,宰相喜得麟儿,满月酒从街头摆至街尾,来者皆有喜酒可吃,庵中的姑子们也清早赶去沾喜气,顾清捧着本佛经,陪着妙净师太在佛前念了一整天,日暮姑子们回来,都说那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像极了宰相幼时的模样,顾清在桃树下站了许久,不敢抬头,不敢直视。师太隔窗摇头,叹息。
又是一年春意融,桌上食盒里一碗莲子羹热气腾腾,顾清取来桃花笺,浅红色的纸张泛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提笔落笔,拿起放下,满是皱纹的脸上漾出一抹柔情,桃花笺放在莲子羹一侧,顾清提着食盒去了宰相府,托管家交给了那个曾经的少年,现在贵为国栋的宰相。
这日,宰相气色显然好了很多,罕见的还多吃了一碗小米粥,饭后,差人搬了一张软藤椅躺在院子桃树下,微风吹拂,嘴角胡须轻轻飘动,像被人慢慢轻抚。阳光透过树杈的缝隙照在树下那干瘦的身体上,暖洋洋的。明熙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就这样,他安详的走了,享年六十二岁。走的时候,阖府同哀。
儿孙满堂。
傍晚,顾清换上她最漂亮的那身红裙,一张红布盖过头。她走的亦很安详,终年六十六岁。只余下一屋寂静,半杯砒霜。
那年,桃花开的正好。
明熙篇
熙者,时运,光也
一片风月笺,一生随风月。
那一年,嫩芽隐约瘦枝中,面色苍白的伶人一去不回头,妙音庵外婴儿的啼哭一声弱一声,晨起打扫的姑子闻声急忙出门,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转身去厨房寻米糊,请示过妙净师太后,便将养在师太处,取名明熙。熙者,时运。光也。
山间风细,妙净师太正与来客解惑,明熙左躲右闪避开姑子们,三两下爬上院中的桃树,一时清芬沁脾,五岁的孩子无忧无虑,低头看见树下的小姐姐就是一笑。树下的人愣在原地,树上的人笑得恣意。
时光荏苒,庭院的桃花开开落落。那日的小姐姐成了妙音庵的常客,枯燥乏味的清修生活里,这是明熙唯一的盼头,她做的莲子羹明熙百尝不腻,她带来的书卷明熙甚是欢喜,她避而不谈姓名来历,明熙却知道,她是宰相独女,顾清,姑子们闲谈时听来的,听的时候手边一本书看到一半。书上白纸黑字分明,清者,无鱼,不知深浅,哀也。
明德二十年,明熙得知宰相的死讯时,正在客栈饮着二两淡酒,怀里揣着篇兴亡论,这五年来宰相亦成了妙音庵的常客,错开与顾清的时间,为明熙指点迷津,只因感激,明熙的手颤了颤,胸口闷的紧,又叫了两斤烧酒,醉得不省人事。酒醒时人去楼空,一别经年。
春雨时节,甘霖贵似油,找了个出门散心的理由,明熙逃离了宰相府,四年前他打定心思要让着这江山易主,这皇帝谁当都可以,唯独当今这位不行,即便当今圣上已是风烛残年。为了掌权明熙步步为营,一年前他按下见顾清的心思,娶了三朝元老的小孙女霍涵悠,不久荣登相位,一年相处,他深知霍涵悠的情意,亦深知自己的心,终究是按捺不住。
篱笆外明熙笑得开怀,屋内人默默垂泪。
两年后,明熙一如往常去城外找顾清,央她做莲子羹,他说莲子恋子,他早知她的心意,顾清便笑了,她说莲子怜子,不过是怜他孤幼罢了,明熙蓦地心口一疼,便听到顾清声调沉稳语气凝肃的一句:这两年得蒙宰相眷顾,顾清已有去处,就此别过。
年少情动,有始无终。中年续情,无缘无由。
宰相喜得麟儿,明熙却不知自己是悲是喜,他是新帝的左膀右臂,是百姓的忠臣良相,是专情的一家之主,如今,也是孩子的生身父亲,他铺张一街宴席,说是与民同乐,从日出等到日落,念着的那个人无觅踪影,他想,倘若她来,抛弃所有也可以。
可惜心中重重枷锁,莫可奈何,数十载光阴。
又是一年春意暖,明熙自觉大限将至,总是自己独自坐在窗边,进食也一天比一天少,眼中神采也一日比一日暗淡,他想见到她,更怕见到她。一日,管家送进来一个食盒,说是妙音庵的尼姑送进来的。他眼中忽的有了光彩,知是她。来人已经离去 ,他吃着莲子羹,还是那时的味道,只是细细品味的话又会多几分苦涩。
慢慢品味,蓦然释怀。看着笺上那行字笑出了泪花,那行字娟秀细腻,上书:愿同君共赴风月。
这日,明熙气色显然好了很多,罕见的还多吃了一碗小米粥,饭后,差人搬了一张软藤椅躺在院子桃树下,微风吹拂,嘴角胡须轻轻飘动,像被人慢慢轻抚。阳光透过树杈的缝隙照在树下那干瘦的身体上,暖洋洋的。明熙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就这样,他安详的走了,享年六十二岁。走的时候,阖府同哀。
儿孙满堂。
傍晚,顾清换上她最漂亮的那身红裙,一张红布盖过头。她走的亦很安详,终年六十六岁。只余下一屋寂静,半杯砒霜。
那年,桃花开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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