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阙》| 6 医者赤心

12

平岚镇五日前发了暴雨，连下两日后，半面山体塌方，堵住了出镇的唯一道路。还是附近的村民发现镇上两日都无人出来，跑去看了才发现，这才报了官。镇上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外界根本无法知晓里面的真实情况。

“京兆尹如今已经派了人手过去，但只怕人力有限，朝廷的支援也不知何时能到。公孙少爷也得了消息，派人过来说，秦堂主还没有回来，只怕也是困在了里面，问殿下能不能想想办法，先过去支援？”华铭的近身副将墨浒，将情况一一禀告于他。

“可现下我手上并无兵权，调动不了多少人手。”华铭心里焦急不已，“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你吩咐下去，留下几个看守的，其余府兵全跟我走。”

虽然他目前能调动的只有自己的府兵，但这些人皆是跟着他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旧部，论武力和抢险能力，皆在京中兵马之上。

他用最快的速度从民间搜集到一批救援物资，而后火速赶至平岚镇，与第一批到达的京兆府差役和邻近乡镇赶来的百姓们一道，连夜抢修了那条通往镇上的道路。

天蒙蒙亮的时候，京兆尹带着第二批物资赶到，但众人都已累极。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距离了，华铭决定休整一个时辰，再行动工。

就在众人似睡非睡的当口，路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碎石滑落的声音。华铭起身，向那里走近望去。

逆着晨光，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土堆后跃出，华铭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停了一瞬。

秦羽似也第一眼瞧见了他，惊诧又喜极。她脚下轻点，施展着轻功又向前一段，然后小心地落了下来。

“怎么不过来？”华铭见她停在离自己还有数丈之远的地方，所站之处似乎也并不牢靠，却是不再前进的样子。

“你站住，别过来！”秦羽喝住他上前的动作，声音里满是嘶哑。她头发纷飞，在秋风中更加凌乱。衣衫上泥星点点，尽是土色，极是狼狈。

其他人见状也围了过来。京兆尹见是她，不由也是意外：“秦堂主，您怎么会在这儿？怎么，就您一个人出来了？”

秦羽稳下心神，道：“肃王殿下，赵大人，里面情况复杂，此时来不及细说。”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注了内力飞向华铭：“这是平岚镇里正大人的亲笔书信，里面解释了镇上现在的情形。”

华铭也不看，转手递给京兆尹。“你怎么样，是否哪里有伤？还是先过来再说。”他看到她衣袖上有点点血迹，当下更是焦急。

秦羽却只是摇摇头，问：“这路还有多久能通？”

“今日日落前，必好。”华铭答得肯定。

“那好，待这条路恢复之后，”秦羽说着，躬身向华铭行了个礼，“还请肃王殿下立刻带人封了这平岚镇，不得让任何人出入。”

13

“你说什么？”华铭惊诧不已。同一时刻，一旁看信的赵大人忽然颤着声惊呼道：“这，这，这镇上竟发了疫症？”

华铭闻言更是一惊，一把抽走信快速浏览起来，一边听秦羽沉声道：“是，三日前雨停后就开始出现病症了，起得非常快。如今镇上很多人都患病了，虽然死者还不多，但情况不容乐观，求殿下一定要想想办法。”

“可有查清疫症是因何而起？”

“我带人查了两日，怀疑是连日大雨，山上的泥沙随雨流入河中，不知带进了什么不洁之物。总之，喝过镇上井水和河水的人，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症状。我当即就让里正大人断了水源，可为时已晚。此病凶猛，如今即使未喝过不洁之水的人也会被传染，而且现下还未找到染病的规律。”

京兆尹闻言，更加慌乱：“那眼下可有法子医治？”

秦羽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方子还不是很有效。如今里面什么都缺，药材就快耗尽了。水源断了，这几日又不再下雨，很多人都出现了脱水的症状，还有忍不住饥渴，又偷跑去喝井水的。可很多差役也病了，根本顾不过来。”

“那你呢，你可有事？”

“我还好，带来的人也暂时安全，此时都在照顾病人。如今见到了两位大人，事情已经传到，我也要回去了。”

其实路断之后，里正官好几次派人向外求援，但都走不出去。昨日情况更加恶化，秦羽就找到他写了那封信。她知道她此时应该去照顾病人，但镇上只有她一人轻功尚可，有希望出去。故而趁着夜晚事少，尝试着向外走去。

此刻听她说完，华铭虽然内心依然着急，但人已然冷静下来。他看她去意坚决，知道她医家的本性不会让她退却。稳住一旁已经慌了手脚的京兆尹，他沉声问她：“路通之后，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第一，封镇。第二，尽快送来干净的吃食、清水和药材，还有大夫，详细的药名我已附在信中。第三，立刻通知下游村镇，停止使用河水和井水，改为山间的泉水，若有发病的，要立刻与其他人隔开，派医官诊治。”

“好好，本官这就让人去办。”京兆尹连声答应。

“还有……”秦羽欲言又止，深深地望向华铭的眼中，蒙上了点点莹光。

华铭看懂了那里面的担忧，不是为了旁人或她自己。刚才那一刻，他差点就忘了那个人的存在，可她却永远不会忘。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们都会没事的。”他正色的对她承诺道。

秦羽听完，对他深鞠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来时之路走去。

后来，平岚镇的疫病比所有人预想的都更为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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