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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比存在更远的地方

时间: 2021-07-19 20:27:26 | 作者:林静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2次

第一章 比存在更远的地方

肖诗厚竟然看到一条铁路躺在雪的身体里。可是春天的时候雪不是像是一种颜色一样变得很淡,很轻,全身都没有油彩吗?为什么她看到的雪是那么深的黑暗,是那么需要被拯救的一个灵魂?当她想着这些的时候突然打开了餐厅的门,对,她是这家叫做左岸的餐厅的老板。她在这里失去了很多,但是她又说不清楚她失去的的到底是什么。或许每个人都曾经有一个岛,当他在生活的时候,越深入生活的时候那个岛就会渐渐消失。

她知道人们会在这个岛里真正的失眠,然后失忆。真正的失忆是什么呢?是对幸福没有了心跳。失忆的人坐着一艘开往北方的船,然后碰见冰山。冰山与船的故事在很遥远的以后,失忆的人终究是不能幸福的,没有回忆是不会幸福的。

过了一个小时,餐厅里陆陆续续来了人。一个叫做车雨无的作家正坐在她的餐厅靠近窗户的位置,他正打开电脑,可能是要写他的小说。可是肖诗后觉得他打开的是一片虚无,虚无是坚硬的冰山,是一种病症,然后撞在了一片北方被人忘记的森林里。车雨无在他的小说上写道,阳光融化了什么,但是融化的到底是什么呢?是冰还是人的心?然后他的眼睛定格在桌子上的杯子,他想那是被人遗忘了的杯子吗?还是这个杯子和另一个人有过感动的故事?

“那个被用过的杯子,只有被用过了然后轻轻地放下才能成为你的故事,才会存在一种关于永恒的感觉。”肖诗厚对车雨无说。

“它只要安静地呆在我的桌子上就自然会呈现出一种我说不清楚的感觉。”车雨无说。

“反正你要写的是一部永远不会完结的小说,不是说你的这部小说不会结束,而是你的感觉不会结束。”

肖诗厚感觉到现实有一只手已经伸入了那部小说里,试图抓碎那个世界,又好像在旋转那个世界的某个开关。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世界的开关在哪里,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肖诗厚看到车雨无的小说里有一个人叫做左葵久。她是一个对亲人和朋友充满愧疚的人,在小说中她是一个演员。正当肖诗厚看着车雨无的小说的时候,左葵久不知道是怎么穿越现实和小说的屏障来到了餐厅门口,当她推开餐厅的门的时候,小说里的那个世界好像关闭了,不知道是不是肖诗厚的错觉,车雨无的电脑也莫名地关闭了。

左葵久走了进来,她对肖诗厚和车雨无说,面对冰山融化或者一个人内心的冰山融化的时候她该用什么表情,她真的很烦恼。然后她说,反正不是太阳要融化这个世界就是冰山要融化了,反正是有东西要融化了。

在车雨无的小说里,刚才左葵久在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男人,叫林海林。林海林看了左葵久一眼,但是他现在想不起来左葵久的脸了。在车雨无的小说里,林海林是一个大学生。

当肖诗厚再次看向自己的脚下的时候,在地板上看到了一个校徽,那个校徽就是林海林学校的校徽。肖诗厚想,林海林是不是来过?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她没有答案。在车雨无的小说里,林海林是昨晚来过这家餐厅。他来的时候对服务员说,我想不起来她的脸了。肖诗厚觉得时间就是一场骗局。

肖诗厚开始注意到车雨无在打字的手指。他的手指好像是透明的,好像本来那里就存在着光,不会有人知道他的那个小说世界是如何出现的,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世界是如何消失的,但是消失的那一刻比出现的时候更能证明那个世界的存在吧。

肖诗厚看到车雨无写到林海林的校徽杀死了一个人。那枚校徽的别针扎在那个人的后脑勺上,就像被人打了一枪。车雨无开始在小说里描写那个死去的人。那个人躺在房间的地板上,双脚微微弯曲,好像他双脚弯曲的地方才存在真正的死亡。他的头发像是一片森林,然后阳光穿越其中,好像那片森林里有一个真正死去的月亮。他的手指也是透明的,像是被光灌入其中。他是真的死亡了吗?还是死亡的美?

肖诗厚不知道车雨无描写的这个死去的人是谁,在小说里也没有仔细地描写他的脸。车雨无也没有去写杀死那个人的凶手。好像凶手是不重要的,死亡才是主题。

当左葵久看到了车雨无的小说的时候,她说,你是怎么在林海林的校徽里得到了灵感的?你是怎么想到用校徽杀死那个人的?

“我其实是因为那个人的死亡才有了灵感。”车雨无说。

“你看过那个人的死去?”左葵久问。

“我是幻想了一个人的死去才在小说里写了校徽杀死一个人的剧情。”

然后车雨无在小说里写道,那个死去的人的房间里的空气饱胀起来,就快要爆炸的时候杀死了那种死亡的黑暗。

左葵久注意到了车雨无描写的那个人死去的表情,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表情。那个表情里没有表演的痕迹,没有一个演员的痕迹。那个表情充满了绝望和黑暗,好像嘴唇要吐出的是一个黑暗的月亮。他们看到左葵久的表情的那一刻才知道生的幸运和希望。

可是肖诗厚觉得为什么会存在那个表情呢?那个表情完全是可以不存在的,不管是在小说里还是在现实里它都应该是空白。

然后车雨无写到那个人死去的房间是关闭的,那个死去的人的父亲拿着一个破门锤开始撞门。他父亲是知道他已经死去了吗?好像他要撞开的不是门,而是那个深重的黑暗的夜。可是门没有被撞开,而只是一声声沉重的闷响。

当父亲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门还是没有打开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死亡。在死亡前的那一刻,他呼吸微弱,后人给他讲述他的生平,他幸福地回忆。他才知道原来死亡只是生活里一种深重的或者黑暗的灵感。有了那个灵感你才会写出自己的一生。

车雨无写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一个服务员拿来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肖诗厚走开,开始她的工作。左葵久和林海林坐在车雨无桌子的对面。

车雨无写到房间里面。那个死去的人旁边突然多出了一只狐狸和一个死去的月亮。狐狸开始分解那个月亮的尸体,当它分解完之后看到了躺在那里的死去的人,它却不敢靠近他。狐狸分解月亮尸体的刀上还有一些黑色的血迹。当它拿着那把刀靠近那个人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的世界是它无法进去的。它只能靠近却不能到达那个人。它在那个人的旁边试图走进那个世界,但是都失败了。狐狸看到房间里的画,画上的署名都是一个叫做云的人,所以大家都开始叫他“云”。

当云的父亲站起来的时候,他感到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但是后来他吐出来的是一个月亮和一棵向日葵。当最后他吐出了一枚校徽的时候,他感觉他的后面有人,他回头看的时候那个人向他开了一枪,他死了。可是车雨无还是没有写下那个开枪的人是谁,只是描写了那个人的背影。那个人穿着的外套后面有一朵向日葵,好像那朵向日葵里存在着一个世界,好像那个世界就是肖诗厚他们的世界。那个凶手好像在伸手抓住那个世界。

“他为什么要杀了云的父亲?”左葵久问车雨无。

“现在我还不知道原因,可能以后会知道吧。”车雨无说。

“是不是因为云的父亲看见了那枚校徽?”林海林问。

“有一瞬间我这么觉得,可是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为什么凶手看见那枚校徽就要把他杀死呢?我还想不明白。”车雨无说。

“或者你就是凶手,是你想杀死云的父亲。”肖诗厚一边看车雨无的小说一边说。

“如果我们永远都无法看见真正的凶手呢?他背后的世界真的就是我们这个世界吗?”左葵久问。

“感觉他背后的世界是我们的漫长的电影。”肖诗厚说。

然后车雨无写到小说里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女孩在凶手的背后不停地旋转那朵向日葵,好像要改变向日葵那个世界里的天空,但她更想的是改变那个世界里的人们的命运。

女孩对那个凶手说,你忘记了狐狸。

“狐狸本身是不应该存在的。”凶手说。

当那个凶手说完那句话之后,一个银做的圈勒住了他的脖子,有一股力不停地把他的脖子勒紧,最后他窒息而死。但是和他并行的女孩并没有看到那个勒死他的凶手,或者根本没有凶手。

当那个杀死云父亲的凶手死去之后,云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了。女孩没有在房间里找到那只狐狸。女孩慢慢靠近云,云的那个世界被打开了,女孩可以到达他的身边。当她仔细地去看云的时候,发现他是月亮的一半,而那个一半的月亮已经被分解完毕了。那一刻女孩觉得很深的天空开始落入了更深的地面。

“我也看不清那个勒死他的凶手。”车雨无说。然后车雨无不小心打翻了他桌子上的那个装着向日葵花朵的花瓶。花瓶落入地面的那一刻好像一声唤醒,但是不知道唤醒的是谁。

“可是那个勒死人的凶手已经掉进深渊了,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个深渊在哪里。我真的听到咚的一声,好像那个声音从一个地方传来,又好像那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反正是存在那个声音。”肖诗厚说。

车雨无开始在他的小说里写到了那个肖诗厚说的深渊,还写到了一个人试图拉起那个掉入深渊的人。可是最终没有拉上来那个人,那个人永远留在深渊里。他绝望的目光潮湿了人们的双眼,可是人们又觉得那是他自作自受。然后存在着深渊的大地上开始下了一场大雨。好像那场大雨就把那个深渊给淹没了,也像是一支笔涂掉了那个深渊,反正深渊是消失了。

“可是我还是感觉到那个深渊的存在,大雨并没有让它消失。”肖诗厚对车雨无说。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个深渊是否真的消失了,或许它只是表面上消失了而已。”车雨无说。

然后肖诗厚看到远处的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深井,有一个人正在从深井里拉出了什么。当她看到那个人拉出的是一个黑色的月亮的时候,她感觉那是对车雨无小说的呼应。

肖诗厚走出餐厅,想走到那个深井那里,但是当她真的到达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那个深井和那个人,只有一个银的项圈掉在地上,那个项圈像是车雨无小说里描绘的那个勒死云的父亲的项圈。那一刻她觉得好像没有人死去,他们只是消失了。勒死的不是云的父亲而是这个世界最柔软的部分。那个柔软的部分被一只蚂蚁打开了它的灵魂。它到底是什么?只是这个世界柔软的部分吗?它不是某个人的影子吗?影子不会杀死更多的人吗?影子张开了翅膀,它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翅膀那么有张力,然后扑灭了车雨无小说世界所有的光。

然后她回头望向自己的餐厅,发现天空在餐厅的玻璃上忽明忽暗,像是一首死亡的诗。

肖诗厚回到餐厅。左葵久问车雨无,为什么你描写的黑夜没有光,既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车雨无说,因为影子扑灭了那个世界所有的光。

“那个影子哭了,它哭得很心痛,可能是因为曾经爱过这个世界吧。深爱过才会明白那种心痛。”肖诗厚说。

餐厅的音乐已经切换到周兴哲的《如果雨之后》。好像有人是必须离开这个世界的,就像那些莫名死去的人,有的时候死亡是没有原因的,也没有造成死亡的凶手。但或许那些死去的人都曾经深爱过。

“那个影子投下的地方是不是也是我们这个世界?”林海林问。

“向日葵里的那个世界我们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你会觉得影子投下的地方会是我们这个世界呢?”左葵久说。

“我们或许在影子之外呢?就算影子投下的是我们这个世界,我们不能再影子之外吗?”车雨无说。

“影子之外的那个世界才是我们的世界?”林海林问。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存在在影子之外,我们可以生活在影子之外,而我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在哪里,我还不知道。”车雨无说。

在车雨无的小说里影子离开之前说,我到底是谁?我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好像影子的疑问也是他们这些的疑问,也是很多人的疑问。

影子投下的地方证明光距离那个地方不远。如果影子投下的地方真的就是肖诗厚他们这些人的世界的话,也证明他们距离光明不远。

在车雨无的小说里影子也说,故乡是不需要去寻找的,只是一个让你觉得依赖和习惯的地方。你们对你们生活的世界的疑问证明了你们的世界的存在。你们亲吻着你们的世界,我也不会完全遮住你们的光。我是有声音的,我的声音像是一个正方形的地方,向着四面八方传去,在遇到障碍物之后又反射回来你们的身边,你们就在这个声音的中心。如果我这个声音证明了你们的存在或者永恒的存在的话,那我也像是一个谎言。因为永恒的都是要消失的,每种存在最后都是要消失的。其实我什么都不是,不是光的阴影,而是你们手指上的一枚要消失的戒指,只是你们会记得我,记得你们戒掉的和别人的爱情,只留下和一个人发生的爱情故事。也许你们寻找存在就是一种爱情吧,是你们和宇宙的爱情。

左葵久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她未婚夫送给她的。她问,这就是影子说的那枚戒指吗?

“可能是吧。”林海林说。

“你们发现那个杀死云父亲的凶手背后的向日葵是不是也是在一片阴影中的?”车雨无看着自己的小说说,然后他又说:“向日葵里面或者这个影子里面真的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吗?”

“我们不会知道答案的,反正生活就是往前走,停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宇宙很近,往前走的时候就会忘记宇宙,忘记我们生活的世界。”肖诗厚说。然后她把包包里的一支口红打翻在地上,一种类似于烂番茄色的颜色在地上延伸。好像那种延伸的尽头就是宇宙的深处或者尽头。左葵久捡起那支口红,好像她懂得那支口红颜色里的秘密。可是秘密根本就不存在。

那支口红后来去了很远的地方。它会不会杀死小说里描写的那个影子呢?会不会到达一个比存在更远的地方呢?

餐厅里变得安静了,车雨无今天写小说的任务告一段落了。左葵久和林海林快要消失在街道深处了,他们的背影里充满了悲伤。车雨无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然后试图去抓住左葵久和林海林,但是什么都没有抓住。他们是现实的,绝对是,但也是非现实的,是在他的小说里的。

车雨无跟肖诗厚告别,他说,今天是一个愉快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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