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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火葬场」第17节

时间: 2021-07-05 10:26:52 | 作者:苏幸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7次

追妻「火葬场」第17节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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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迟倦“啧”了一声,站定,堪堪转身,笑着说,“给你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怎么?不喜欢啊?”

陆北定沉默的捏住了拳头,声音低沉,“别兜圈了。”

迟倦神色微敛,没作声,但思绪把他拉得很远,远到那天姜朵被人扔在后备箱,穿的火辣,无数男人用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凌虐她时——

那天晚上,是有目击证人的。

有一个犯了事避风头的迟倦和一个从家里溜出来带了一箱子钱的陆北定。

很显然,那钱是给迟倦救急的,怎么说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坐地上数钱,迟倦干脆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蹲在废弃的地下室里约陆北定过来。

陆北定带了钱,迟倦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点了个烟,问他,“你知道你带钱过来是什么意思么?”

陆北定说,“助纣为虐,算是同谋。”

迟倦重重地“啧”了一声,挑眉,掐了烟,笑了,“知道还来?”

迟倦明白陆北定这人,出了名的不爱多管闲事,要不是蒋鹤跟魏佐那阵子不在国内,迟倦出了问题也不会第一个就联系陆北定的。

这木头桩子,脑子里除了实验室的杯杯罐罐,就是他那个凶的要死的妈。

迟倦想想就觉得陆北定过的是不叫人的日子,可当事者呢,甘之如饴,勤奋好学,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迟倦觉得,他八成是被驯化了。所以当陆北定愿意伸出援手的时候,迟倦是有点意外的。

铁树开花。

正准备再说几句聊聊天,不然气氛太冷很尴尬的时候,过道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迟倦的脸色一变,将地上烟头残留的火星给碾灭了。

在这道上混的,都是赌命的,这一箱子钱,没人见了不眼红,迟倦虽然能打,但也没到上天入地的程度,至于陆北定……

更不用说了,单薄的像是一片纸,能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迟倦屏息凝神的走到了过道的盲区,然后瞥了一眼下面的情况,略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有女人被欺负了。

陆北定也看到了,但眼神挺冷漠的,没什么出手相救的欲望,他帮迟倦,是出于朋友道义,对陌生人,他没那么多善心大发。

倒是迟倦顿住了脚步,突然轻声开口,“看出来是谁的人了么?”

陆北定仔细地瞥了几眼,为首的那人有点眼熟,他皱了下眉,“魏佐的。”

魏佐这人,出了名的阴狠狡诈,在这里混得很开,基本人人都能叫他佐哥,日子久了,名声也响起来了。

凭着他们的关系,帮个忙救救这女的,也就一句话的功夫。

但就看迟倦和陆北定,乐不乐意了。

很显然,迟倦保持中立,他都快有点自顾不暇了,掺和别人的事,惹一身骚划不来。

陆北定呢,更是冷漠的很,提着箱子打算往外走,连眼神都没有往那女的身上停留一秒,倒是迟倦评价了一句,长得很好看。

陆北定却觉得,实验数据要是能对上的话,那张表才是最好看的。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默算数据的时候,迟倦突然打了一个响指,虽然动静没那么大,但足够让底下的那些人反应过来了。

陆北定皱眉,迟倦是故意的。

他问,“为什么?”

迟倦只是顿了一下,神色微微正经了些许,语气散漫的说,“没什么,单纯看不惯而已,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看不惯的东西有很多。”

迟倦那时候一身的债,出面不方便,他还打算抢了陆北定的劳斯莱斯扬长而去,却在看到了那女的衣不蔽体的样子顿了几秒。

他摆摆手,随意的拍了下箱子上的灰,“车给你了,把姑娘送到家吧,送佛送到西。”

陆北定皱眉,并不赞同。

可迟倦没留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挥手说了声拜拜,消失在夜色中。

陆北定骑虎难下,只好丢出来了魏佐的名声,把那小姑娘给救了下来,那小姑娘一脸想要“以身相许”的样子,陆北定有些厌烦。

在他长达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鲜少跟女生独处过,更没有做过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他的常态。

所以当姜朵结结巴巴的问他“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的时候,陆北定的眸光闪过一丝不耐,沉默的上了车,望着她弯腰钻进车里战战兢兢的样子,移开了目光。

姜朵住的房子很旧,很普通的老式居民楼,隔音效果更是差到离谱,大半夜的甚至能听到隔壁为爱鼓掌的声音,房里的水管似乎坏了一半没人修,滴滴答答的扰人清眠。

起初,陆北定并不打算住在这里,却突然想起了陆家的门禁制度,这个点,回去少不了一顿指责,他皱了皱眉,清冷的开口,“今晚打扰了。”

在沙发上的这一觉,谈不上舒服,更谈不上安稳,陆北定睡得很清醒。

天还没亮,他就走了,只字未留。

但他却低估了姜朵的执着,不知道从哪天起,关于“姜朵”这俩字,就突然一直盘旋在陆北定周围,起初她只是蹲在实验楼的门口,等着陆北定下课,后来又开始蹲守在陆北定的车旁,无聊的踢石头。

不得不说,美女追人,确实算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无数师兄都对着陆北定笑,说他好福气,有这么个漂亮的姑娘追求,不像他们,成天格子衬衫小白鞋,碰着女生只会结巴的连句话都说不全。

而陆北定却没觉得有什么愉悦感,相反,当他从二楼的玻璃窗打算放松视力的时候,总能看到那一道俏丽的身影不安分的乱跳,紧接着,他烦躁的拉上窗帘,淡淡的说,“浪费时间。”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面对陆北定,姜朵估摸着这是全世界的纱都堆在她面前了。

“陆北定对智商低的女生,不感兴趣。”

这句话是一个好心的学姐告诉姜朵的,谈不上出言讥讽,只是实事求是,长相佳家世好的陆北定,怎么可能缺乏追求者,只是没人敢追而已。

他的伴侣要求,第一条就是智商、学历、成绩。

那姜朵这个刚把九年义务教育读完的社会人,没什么资格能入陆北定的眼,可就算知道了这个令人发指的条件,姜朵也没放弃,她照样徘徊在陆北定的身边,以确保每天,他都能见到她。

见得多了,再没感情,都能搓出火来吧。

事实证明,是有效的。

当陆北定一如往常的路过她时,没像以前那样匆匆掠过,而是顿了一下,抬眸,冷淡的问,“你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姜朵惊讶的噎住了,开始局促不安起来,眼神虚浮的乱飘,然后小声地说,“不知道呀,兴许明天就不坚持了。”

这是一句废话。

陆北定听不出任何有效讯息出来。

他皱眉,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姜朵笑了,笑得月牙弯弯,很甜,难得的甜,有那么一瞬间,陆北定晃了眼,有些鬼迷心窍,她嘴巴上下翕动,像是说了些什么,陆北定没听清楚,却看清楚了她眼里闪闪的光。

然后他说,“好。”

迟倦没兴趣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正打算拍屁股走人的时候,陆北定突然开口,“你知道,当初姜朵是怎么追我的么?”

迟倦顿住了,颀长的身影晃了一下,像是有点出神,他默了几秒后,笑得散漫,“我不关心。”

谁不知道姜朵当初追求陆北定时候的轰轰烈烈?

当时姜朵身无分文,凭着一张脸蛋在陆北定周围蹦蹦跳跳的,后来不知不觉的,俩人就成了,要说之前姜朵追人的时候还有些收敛,谈了以后更加放浪形骸了。

什么勾引陆北定上床,都是些芝麻绿豆的伎俩。姜朵聪明劲多了去了,全用在歪道上,乐此不疲。

可陆北定偏偏不吃这套。

很可惜,迟倦吃这套。

姜朵勾搭上迟倦,其实没费什么劲,睡一觉,伺候得满满当当的,迟倦一舒服嘴皮子就软脑子就空,乐咧咧地就什么都答应了。

想谈朋友?谈!

想发朋友圈证明关系?发!

所以,迟倦其实压根就没怎么享受姜朵追他的快乐,倒是陆北定,实打实的享受了好几年,舒服的紧着呢。

这会儿陆北定八成是要炫耀,迟倦可以选择性忽略,不听就成。

但显然,陆北定没给他这个机会。

迟倦刚打算抬腿走的时候,陆北定就突然开口了,“你知道她脖子上戴着的那串项链,是谁的么?”

迟倦逆着光站着,面目表情晦暗不清,辨析不出情绪。

他当然知道,可他没打算开口。

陆北定自顾自的说,“不过是街边随意买的项链而已,她说喜欢,却又骗我说身上没钱,说到底,她只是想让我送她一件东西。”

姜朵这人就是这样,一肚子鬼点子。

陆北定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迟倦甚至能脑补出来她朝着陆北定撒着娇扯衣袖的样子,嘴巴肯定很甜吧,身子肯定很软吧。

迟倦早知道她那些年戴的项链不简单,也猜过是陆北定送的,但一直没问,心怀侥幸。

其实说起来,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个便宜货,戴着都快掉色了,款式也没什么出奇的,他觉得兴许是有别的什么来头,陆北定总不会送这种拿不出手的货色吧?

但偏偏,就是陆北定送的,还是姜朵求着陆北定买的。

买就买了吧,还一戴戴了这么些年,念念不忘的。

所以后来迟倦挑礼物的时候,也“无意”的选中了一款项链,没别的,单纯想送而已,不是为了让姜朵把原来那个换掉啊,绝对不是。

迟倦转过身,还是那副异瞳,漂亮出奇,也更显的轻佻,“北定,你要是想拿这个刺激我,那你就错了,一个姜朵而已,还不至于能让我有什么反应。”

陆北定笑了,照样温和,照样绵柔,看不出一丁点挑衅的意图,可偏偏,迟倦就是觉得那一抹笑刺眼的厉害。

陆北定嗓音低沉,“是么?”

迟倦笑着回,“不然你以为?”

他话音刚落,就往门口走,一边离开一边摆摆手,说自己困了,要回家睡大觉了。

陆北定不置可否,也没热情好客的让他留下,只是目送。

等门刚刚被关上,迟倦脸上的笑瞬间收住了,他慢悠悠的迈着步子往前走,目光却瞥到了旁边绿色的垃圾桶,迟倦皱眉,觉得这颜色太恶心,太刺眼,恨不得立马扔出去。

事实证明,这个一贯没什么社会责任心,也没什么道德约束的人,的的确确,一脚把那绿色垃圾桶踹翻了。

好巧不巧,正踹在了陆北定那扇大门前。

迟倦“啧”了一声,好像还挺忏悔的皱眉了一下,然后说,“真不好意思啊。”

回到家了后,迟倦烦躁的扔了美瞳换了衣服,美瞳带的时间有点久,他眼睛泛红了点,多了些血丝出来,揉几下就开始酸疼,迟倦捏着手机,想着要怎么拿捏语气给姜朵打电话。

虽然他从姜朵家出来的时候,挺不体面的,但没关系,他脸皮厚。

毕竟微信被拉黑后还没放出来,现在也只能用电话联系了,结果迟倦翻通讯录的时候,又头疼了,平日里他很少找人打电话,自然也懒得备注。

手机里除了那些看了就烦的数字,连个符号都没。

他骂了句脏话,找蒋鹤要姜朵电话,蒋鹤说什么都不给,还骂迟倦是负心汉是渣男,迟倦揉着眉心把他屏蔽了,然后换了个人继续要。

幸亏姜朵圈子跟他重叠的多,跟酒有关的老板们很爽快的就给了号码,迟倦满意的拨了过去,开始酝酿语境,确保一招制敌。

结果还没拨通,那边就直接挂断了。

迟倦:?

他捏着手机看了一下,反复确认了那串号码后,嘴角勉强的扯了一下,“姜朵,你牛批。”

迟倦冷哼了一声,将手机往后面一扔,看也懒得看一眼,他手肘撑在沙发上,扫了眼投影旁边新买的绿植,本来当初是觉得能添点人气加点颜色才布置的,现在看来,碍眼的很。

他索性站了起来,直接拎着那一盆绿油油的富贵竹往门口走,正准备摔在陆北定门口的时候,面前的门骤然被推开,陆北定穿着家居服,冷冷的站在门口。

迟倦正欲把东西往地上砸的手势僵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又装作若无其事拍了拍手上的灰,将富贵竹放在了走廊中间,笑得阴阳怪气,“祝你发财。”

陆北定横扫了一眼地上的绿色垃圾桶,冷淡的开口询问,“那这个呢?”

迟倦眯着眼笑,“给你施肥用的。”

话音刚落,他又利落的转身摆摆手,清脆的关门,继续躺沙发上看电视,眼尾的余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照样黑的毫无动静。

过了十分钟,迟倦认命的将手机拿了过来,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你是大爷。”

他又开始拨号码,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感觉接通了估计得飙十分钟的脏话才善罢甘休。

这次姜朵还算有良心,等了半分钟,那头有响了。

不过,不是姜朵的。

是一个男人的,低音、沙哑、饱含情欲。

“喂?”

就那么单音一个音节,迟倦甚至能听出这男的翻云覆雨了多久,他捏着电话没吭声,那边明显有些不耐烦,又“喂”了一句,然后听筒像是离远了一点,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喊“姜朵”的声音。

迟倦把电话挂了。

姜朵正准备过来接电话的时候,萧燃回头一看,已经显示挂断了,他皱了皱眉,随手从卫生间里抽了条毛巾擦头发,然后说,“估计打错了,一句话也没说。”

姜朵没怀疑,将手机放了下来,望了眼他喘得厉害的样儿,笑了下,“下次不知道叫我过去接你?门卫都请假了,你非要从铁门那边淋雨翻过来?”

萧燃“啧”了一声,“这么晚了,以为你睡了。”

姜朵煮了碗牛奶,“趁热喝了吧,别感冒了,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人来,次卧一直没人动,你想睡就睡。”

萧燃不疑有他,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姜朵突然冲了过来把次卧的门重新关了起来,她突然想起来迟倦刚才把萧燃的内衣内裤扔的满地都是……

迟倦挂了电话后,整个别墅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像是锅碗瓢盆砸了一地,等发泄完了后,迟倦懒散的去浴室冲凉,出来的时候裸着上半身靠在按摩椅上抽烟。

已经很晚了,姜朵的公寓里还有个男人。

想到这里,迟倦漂亮的眉眼就皱了起来,他捏着烟尾吞云吐雾,阴恻恻的笑着打了个电话。

魏佐接电话的时候把不耐烦刻在了嗓子里,刚跟艾拉和好没多久,正爽快着呢,中途插一个电话进来,扫的他兴致都起不来了。

“迟倦,你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如果不是公司破产或者迟砚长死了,你就赶紧找人给你收尸。”

迟倦可没什么成人之美,一肚子坏水没地方泼,先把身边兄弟们搅和搅和,他才心里舒坦。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正经事,无非就是他身上滚烫的躁动因子开始痒了,不去jerkoff泄泄火估计得蔫儿了。

迟倦捏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刮着边缘,笑得很虚,“去jerkoff么?”

魏佐骂了句脏话,“你觉得我缺?”

好不容易跟艾拉复合了,家里的鸭都少了许多,眼下春宵一刻大好时光,去jerkoff做什么,不如多陪陪艾拉尝遍七十二式。

所以魏佐想也没想的挂了电话,继续卖力耕耘,迟倦脸上挂着的笑僵了片刻,他松了手,手机掉了下来。

说起来,他也不是没人陪,微信里女的多了去了,他只需要群发条“在吗”或者直接发个朋友圈,都有一堆人过来“问候”。

可他不乐意这样了。

要是放在几年前,迟倦八成就随便挑个出门约约了,但现在,他莫名的有点虔诚,兴许是平日里掐的佛珠起了作用,或者是姜朵求得那根手链有了反应,总归就是,迟倦不想去鬼混了。

之前傅从玺给他修的那根绳子正躺在抽屉里,迟倦腾出手把它找了出来,看了几眼,戴了上去。

平日里,他其实很少戴这种便宜货,就算是画画时弄脏的衣服,动辄也好几千了,只是姜朵没眼光,总以为没logo的衣服就是十元店买的。

所以姜朵总觉得他穷,不精致,甚至还很随意。

但其实,那些弄脏的衣服加起来,都能抵姜朵不少的业绩了。

正出着神呢,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迟倦懒懒的抬了眼皮,长腿一迈,起身去开门,刚刚拉开门的时候,对上了那张标志的笑脸。

傅从玺。

她扬了扬手里的酒,凑身挤了进来,然后说,“要不要喝几杯?”

迟倦错开她,避免身体接触,他独自一人裸着上身,大半夜的突然来了个女人说想喝酒,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可他偏偏就像装作无动于衷。

傅从玺过来的时候,不仅带了酒,还预约了外卖,有一种不醉不归的趋势。

迟倦望着她洋洋洒洒忙里忙外的样子,眼神冷了片刻,懒得寒暄,更懒得游击战,直截了当的问,“有事找?”

傅从玺很会推锅,笑着说,“魏佐跟我讲你想去jerkoff,这不,美女上门服务,你还不满意?”

迟倦“啧”了一声,凭着魏佐接他电话都不耐烦的样子,很显然,不会那么闲得无聊去跟傅从玺打电话,只能说,魏佐的好事算是彻彻底底被傅从玺搅和了。

想到这儿,迟倦稍微有点幸灾乐祸,他点了根烟,靠在沙发上,毫无吝啬的表扬了一句,“不错。”

傅从玺很给面的笑了笑,帮他倒了杯酒,她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将那杯酒移到了迟倦面前,“爷,要不要赏个脸?”

迟倦打量了一会儿她杯里的酒,笑了一下,挺温柔的说,“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这裙子,等下会不方便。”

傅从玺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这别墅本来就是她一手操办的,虽然钱是迟倦出的,但里面的家具不少都有着傅从玺的味道。

就连次卧的衣柜里,都放着她常穿的品牌套装以及——睡衣。

目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迟倦看着她扭着腰的背影,嗤笑了一声,随手捞起了沙发上的真丝睡衣套在了身上,毕竟么,人要脸树要皮,当着傅从玺的面赤裸裸的坦诚相待,也不是回事儿。

傅从玺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脸上的妆容都淡了不少,颇有点贤妻良母的感觉,尤其是那挽发丝的动作,更显得温柔了许多。

她挨着迟倦的旁边坐了下来,笑得落落大方,抬起那杯酒,推给了迟倦。

喝酒么,没什么好拒绝的。

迟倦喝的很干净,傅从玺简直要笑弯了眼,等外卖来的时候,她也跟着喝了几杯,但还算含蓄,比她在国外时白的啤的红的混着喝要收敛了许多。

原本傅从玺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小时候就乖成绩也好,叛逆期来的比陆北定还要晚,不过陆北定是栽在了女人身上,傅从玺却只是贪玩儿。

上高中的时候,迟倦可以连着三天泡在网吧里开黑,但傅从玺家教严到连网吧那条街都没去过,自然而然地跟迟倦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年少时期的男孩子么,总是讨厌闷葫芦和乖乖女的,迟倦不愿带着傅从玺玩,要不是蒋鹤非死乞白赖的拖着他,迟倦兴许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傅从玺。

当初傅从玺要跟着迟倦出国,估计是她青春期做过最叛逆的事。

结果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迟倦玩腻了就拍拍屁股回国了,在国外根本瞥都没瞥傅从玺一眼,倒是傅从玺老实巴交的读完了书才回国。

当然,她绝不会跟高中一样当那个好学生。老爷子傅盛隔得远,管不着她,她骨子里的逆反劲也就出来了,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

傅从玺端着酒杯,笑得明眸善睐,将酒推到了迟倦面前,迟倦眼尾扫了眼那杯酒,没伸手,只是突然开口,“傅从玺,你懂不懂什么叫自尊自爱?”

傅从玺一怔,脸上的笑瞬间变得滑稽尴尬,她伸出的那只手骤然一缩,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笑了一下,开口,“你都知道了?”

迟倦从抽屉里捏了根烟出来,利落的“啪”的一声点燃,烟雾缭绕间,他的轮廓变得更加的模糊不清,映在傅从玺的眼底,她有些想哭。

没错,她推给迟倦的两杯酒里,都做了手脚。

不过看样子,迟倦没中招,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她自导自演,给的酒他照样喝,只不过呢,趁着傅从玺换衣服的那空档,酒早就被他换掉了。

傅从玺撤回手,手足无措的捏着包打算离开,刚准备起身的时候,她瞥到了镜子里穿着睡衣的自己。

睡衣算得上是情趣睡衣,并不是什么家居服,她要是真穿这套出门,保不齐明天奇闻轶事的头条就是她了。

傅从玺尴尬的站在原地,手指尖都变得冰凉,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去换身衣服。”

迟倦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挽留,更没催促,他捏着手机看时间,顺便叫了个家政阿姨过来打扫卫生。

很显然,他一宿没睡,可精神头却好的异常。

异常到什么地步呢,他翻着微博,找到了姜朵的号。

姜朵的号很稀松平常,除了几条转发抽奖,就是大篇幅的美妆视频,之前迟倦清楚她在走网红这条路,但也没问账号是什么,毕竟不火,他也没那么闲。

不过这公司还算看得起姜朵,花了不少钱给她推广,热度还不错的视频都推到他的首页上来了,结果点开评论区一看呢,全是水军的评论。

估计也是一堆机器人文案,矫揉造作得很,姜朵还好脾气的一条一条的回复,迟倦甚至能想象的到她靠在床上戴着眼睛皱眉回消息的样子。

迟倦没关注她,倒是点开了一条视频看了看。

不得不说,姜朵这张脸,还挺上镜,把人拍的放大无数倍脸盘子的相机,在她身上,好像还挺温和。

还算扛得住镜头吧。迟倦啧了一下。

不过呢,她推销的那些产品就挺一般了,只能说姜朵皮肤底子好,怎么造作都不会出错,连着几条视频,姜朵推荐的那些化妆品都挺普通。

三个字,恰烂钱。

迟倦索性关掉了界面,望着窗外要下雨又不下雨的天气叹了口气,然后想着要不要去约约魏佐蒋鹤几个喝酒,思来想去,又觉得烦了。

魏佐吧,和好了以后成天泛着酸臭味,蒋鹤呢,爱而不得浑身一股柠檬酸。

看着就烦。

最看着不顺眼的,算是那个陆北定,住他隔壁,堪称唯一一个被姜朵追了好几年的男人。

呵。更烦了。

迟倦把玩着手机,脑子里倏地出现了好几个男人的形象,有那个年纪小的跟弟弟一样的萧燃,还有一个事儿多话也多的林擒。

虽然林擒他很放心,但总归是一个异性生物,每次在姜多身边出现的时候,迟倦总会莫名的烦躁。

当然,区区烦躁,敌不过萧燃带给他的厌恶。

如果说陆北定的威胁指数是五分,那萧燃的指数,得五百往上走了。

陆北定么,追人追的含蓄,从小到大正人君子惯了,就算叛逆,骨子里的温文尔雅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都改不掉,面对姜朵,总是理智战胜欲望。

所以呢,迟倦挺放心的,知道他做不出来什么出格儿的事,一般来讲,陆北定要是住在姜朵她家,迟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反正陆北定也没那个胆子。

可萧燃不一样,年纪小脸皮厚,遇上姜朵跟浑身雷达开始颤抖了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荷尔蒙的气息,就算他再怎么隐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同为男人的迟倦,不会看不出来。

说实在的,这世界上愚钝的男人少得可怜,并不是辨别不出绿茶婊,也不是看不出谁是装出来的小白莲,只是他们懒的戳穿,喜欢玩暧昧游戏,更愿意被人捧着吹着。

要是认真起来,男人撕逼,也是很有看头的。

萧燃么,赤裸裸的一个男绿茶。

仗着年纪小不懂事,还仗着一张跟姜河颇似的脸蛋,能在姜朵那里跟买了通行证一样有恃无恐,住着姜朵的公寓,脸不红心不跳,心安理得的很。

完全看不出有一点羞赧和不好意思。

迟倦觉得,萧燃是不是恨不得把萧家那边的房子卖了,想一辈子住在姜朵这儿不回家了。

想到这里,迟倦“不小心”掰断了一根木头筷子,桌上的外卖还摊着没人收拾,家政阿姨估计得过半小时才来,迟倦扫了眼后,又开始想念姜朵了。

还是姜朵她家住的舒服,住的妥帖。

半山别墅这房子,真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

迟倦叹了口气,觉得桌上的狼藉味道太大,索性动了动金手指收拾了一下,但他在家务这方面总是浅尝辄止的,多洗一个杯子,他都觉得累。

养尊处优的少爷么,懒惯了。

正准备出门找找乐子的时候,电话响了,迟倦不耐烦的扫了一眼,突然哂笑了一下。

苏渡。

他的好侄儿。

“喂?”

迟倦接了电话,语气是一百二十万分的不耐烦,像是下一秒就能把手机扔酒里一样。

苏渡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绅士得体的很,毕竟职业需求的影响还挺深的,就算面对脾气臭到像迟倦这种,连句话都不会好好说的,他也能从容面对。

“叔叔好,最近有空吗,方便见一面么?”

迟倦笑了,淡淡的开口,“不方便,有事儿。”

一句话呛死人的功夫,日益增长。

苏渡仍旧不温不火,继续说,“那方便我陪着您一起去么?有些事情,想找您谈谈。”

迟倦挑眉,他平日里跟苏渡不怎么打交道,不是一路人,不强融,要不是姜朵夹在了中间,估计也没那么多事儿。

用指甲盖猜都能猜出来,苏渡这次见面,八成就是为了姜朵。

迟倦无所谓,情敌还少么,一抓一大把,多一个苏渡少一个苏渡都一样,反正姜朵也瞧不上,于是他顿了几秒后,爽快的应了,“行啊,喝酒么你?”

他晓得,苏渡正儿八经惯了,跟陆北定一个性子的,想必是不会碰那些东西的。

不过很意外,苏渡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迟倦还有些诧异,突然觉得苏渡有点扮猪吃老虎的意思了,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也没萧燃那么绿茶婊,但认真起来,还挺有韧劲。

俗话说,周末不喝酒,人生路白走。

迟倦当了好几星期的乖乖先生,骨子里的不安因子也跟着犯起了火,正好jerkoff那边的酒吧驻唱请了假,迟倦说自己穷,打算接下来这趟活。

jerkoff老板自然高兴,不管迟倦唱得好不好,光过来看他脸的颜狗就有不少,即使迟倦唱成稀巴烂,赏脸买账的却大有人在。

这叫什么,颜狗效应。

jerkoff老板都想好了,咬咬牙给迟倦多加两千,让他在朋友圈先打打广告,让那些美女客户拖朋带友的过来喝酒。

迟倦摸着那一叠钱,琢磨了一下,估计勉强能买一个包,但他却还得装作一副“我没见过”的样子笑,于是他扯了一下嘴角,收了钱,发了朋友圈。

他的微信一贯是陌生人可见,目的就是——希望姜朵也能看到。

不过很可惜,姜朵这妞呢,一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焚一忙起来也没空去想迟倦,她的脑细胞顶多能让她视奸一下傅从玺的微博。

至于迟倦的,姜朵好久没看了。

女人,总喜欢把视线放在同性的身上,就算傅从玺娇柔做作的发一句伤感情话,姜朵都能给她翻译成一百种意思供自己解读。

等迟倦发完朋友圈后,消息噌噌噌的往上涨,他都懒得回,然后找了乐队,问唱哪首歌。

那乐队很小众,人员也参差不齐,没什么原创歌曲,大多都是翻唱,这次主打的是致郁氛围,也就没怎么选蹦迪神曲了,挑了首太一的《负重一万斤长大》。

迟倦微怔,望着那首歌的歌词,骤然疼痛,他手指微微蜷缩,过了很久,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睫毛,然后说,“好。”

这首歌很沉重,乐队那边敲定了后问迟倦有没有意见,他刚想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又沉默了下来,反常的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后台清唱了几句。

迟倦一贯是一个对待亲情很淡漠的人,包括一直养着颜宁这件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

不要说像他这种屁事不管只给钱的哥哥叫什么好哥哥,要知道,曾经的迟倦,连多给颜宁一个眼神都不太乐意。

原因很简单,迟砚长是个变态,一直觉得颜宁的存在是颜宁妈妈背叛他的物证和人证,所以从颜宁的妈妈不在了以后,他就时常殴打颜宁,说颜宁是野种,是灾星。

没有人知道迟砚长道貌岸然下的恶劣行径。

在颜宁很小的时候,她会在楼梯上蹲着等迟倦回来,等到了以后却又瑟缩一下,钻回了卧室,锁好门,门缝里的灯很亮,但迟倦并没做什么。

周而复始,持续了半年。

迟倦并没有在意,对他来说,迟家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他懒得跟迟砚长废话,也没心思关家里的那些事,至于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妹妹,迟倦顶多会扫她一眼,然后自顾自的走掉。

淡漠如斯的迟倦,自然发现不了迟砚长那些恶心的事情。

只是有一天,颜宁等他回来的时候,突然开口说,“哥哥,我好疼。”

迟倦一如既往的不放心上,以为是小姑娘在闹脾气,于是在茶几上随手拿了根棒棒糖,扔到了她怀里,然后淡淡地说,“吃掉就不疼了。”

颜宁蹲在墙角,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及踝的白色连衣裙都变得有些灰暗。

她捏着棒棒糖,费力地撕开了包装袋,然后含在嘴里,吮吸着糖液,突然呕的一声跑进了卫生间,迟倦望着她匆忙的背影,皱了下眉。

直到颜宁在卫生间里关了快一个小时后,迟倦才烦躁的甩掉耳机,挂断了游戏的屏幕,一脸不耐烦的往她那边走,“掉厕所里了么?”

他敲了敲厕所的门,颜宁的身子在磨砂门里颤抖了几下,却仍然一语不发,一声不吭。

迟倦不算有耐心的人,他蛮力扭开门,在看到那白色连衣裙上的血迹后,瞳孔骤然紧缩,立马摔门骂了句脏话,直接从厨房捏了把菜刀冲进了迟砚长的书房。

迟倦推开门的时候,迟砚长正端着茶杯,手里掐着佛珠,一派清风的伪君子模样。

可以这么说,迟砚长这个人根本毫无愧疚,年近五十,一脸的无所谓,他堆满横肉的脸抖了抖,笑得不怀好意。

“迟倦,你是我的种。”

你身上留的是我的血。

你不天天跟颜宁住一个房子底下么,你要是真关心的话,至于今天才发现?迟倦,听我的,就当这事儿翻篇了。

想拿东西砍死我?迟倦,用你的脑子想想,值得么?

……

迟倦,你不会以为我真会当冤大头把你妈的女儿带到我家来,好吃好喝供着她,再给她留个遗嘱跟你抢迟氏?

你太天真了,迟倦。

他太天真了。

把颜宁接回临时租的房子后,迟倦便很少再回到迟家了,颜宁被他宠的无法无天,带进医院看了好几次,确定没事儿以后,迟倦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指望颜宁能好好读书努力长大,他只希望,颜宁能好好活着。

可这些事儿传到了迟砚长耳朵里时,迟砚长不置可否地笑了,抿了口茶叶,开口,“你以为迟倦有多大的善心?他只是想赎罪而已。”

他以为,只要对颜宁好一点,再好一点,当初那些漠视颜宁的自己,会少一分罪,而已。

以至于颜宁缺爱缺到三观不正,迟倦仍然给不了她想要的亲情感,因为迟倦自己,生来就是个冷漠到绝对的病人。

迟砚长对他的严苛近乎偏执,而刚生了他的亲妈,也因为受不了迟砚长那套古板的家规,心一横就甩了儿子嫁给了别人。

在迟倦的世界观里,没有什么亲情感可言,只要颜宁活着就行,她开心就好。

病发的时候,如果她喜欢恶意布置陷阱,那就去玩儿就好了,迟倦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能无动于衷的帮她料清现场。

颜宁也不见得能在迟倦身上找到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她只是慢慢的对迟倦产生了依赖,除了这个“哥哥”,颜宁谁也不信。

日子久了,依赖感会变成占有欲的。

当迟倦身边出现别的莺莺燕燕,颜宁总会不择手段用尽一切办法挤走所有,然后笑眯眯的要求迟倦多来看看她,不然她就要把coco杀掉。

哦对,怕你们忘了,coco就是那只被迟倦捡回来的傻狗。

看起来凶狠庞大,实则性子温顺的要死,因为是被人抛弃的野狗,所以才更懂得“察言观色”这个词,不管颜宁怎么折磨它,coco也只知道摇摇尾巴。

歌里有句词。

“为什么不偏不倚,选中我一个。”

有时候,颜宁也会乖乖的等着迟倦回来看她,穿着洁白连衣裙,眉眼乖巧的不像话,发梢裹着光亮近乎透明,赤裸着双脚摇晃着,然后甜甜的跟他说,“哥哥,我好疼。”

她是真的疼。

如果小时候不知道那些疼痛源自哪里,现在的她,辣手摧花的事做过那么多后,对这痛的感觉就更加真切了。

连蒋鹤都说过,颜宁这小丫头要是当初没被害成这样,现在估计早上清华北大了。

说到底,被迟砚长逼得一脚踏空,把路给走歪了。

医生来检查身体时,颜宁抗拒的直接攥着针孔往他们的衣服上扎,要不是迟倦一把抱着她,颜宁说不定会做更可怕的事情。

被迟倦抱着的女孩,垂着脸颊,齐腰的黑发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孔,右手还紧紧的攥着那针眼,突然抬眸笑了一下,说,

“哥哥,你不怕我吗?”针在我手上呢。随时随地都可以扎到你。

迟倦只是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就那么一瞬间,女孩鼻头泛酸,没忍住,沙哑的微弱叫声带着哭腔钻进了迟倦的耳朵。

她问,

“为什么是我?”

“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只是生下来就被抛弃了而已,所以呢,活该是我对吗?”

那一刻,迟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向见不得动物的颜宁,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coco,从某种状态上看,她跟coco,是一类。

同样被抛弃,被漠视。

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住到了新家,畏畏缩缩的只敢夹着尾巴,可怜巴巴的朝着并不喜欢自己的主人摇头晃脑。

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

“再熬熬,再等等,没关系的。”

可是,怎么会没有关系。

女孩很聪明,她知道,迟倦并不喜欢她,或许是怜悯、同情、愧疚,或者是任何一种廉价的情感,才让他委曲求全的每个月来这间充满消毒水的房子里看她几眼。

如果迟倦真的喜欢她,当初就不会在她每日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忽略掉她的。

颜宁没说过,如果几年前的那些晚上,在她躲在房间哭泣的时候,如果迟倦能……好奇……的敲敲门,是能看到她身上被打的痕迹的。

可是迟倦没有。

迟倦只是漠然的、毫不关心的、带上了他的耳机。

至于那卧室门缝里漏出来的光,流出来的哭泣声,他从不在意。

迟倦收起手机,摁了锁屏,步伐略慢的走到了吧台前,主唱的位置早就留好了,唯一的一束灯光打了过来,照的他整个人愈发的光彩照人。

空气中的摇晃的灰尘在灯光下跳跃着,迟倦稍微捏紧了话筒,菲薄的唇瓣上下翕动,他自我介绍,

“我,迟倦。”

这句话,要是放在平常,以他轻佻的语气,绝对显得暧昧至极。

但是今天,他嗓音郑重,低沉。

莫名的,身上那独特的妖孽气质寡淡了一些,蓄了断时间的头发遮住了他最独特的瞳仁,前奏响起——

他低声唱,“为什么凋零了的,不止我一个。是否会、拽着我、掐着我、撕破着我。是否会、勒着我、咬着我、扯乱着我。”

“一会儿就好,让我躲躲,悄悄躲躲。真的有在很怀疑呢,也许世界并不欢迎我。”

……

唱完了以后,迟倦没有跟往常一样笑着调杯酒,簇拥在人海里烂醉,反而走到了后台的化妆间,沉默的坐着,手机里翻了翻跟颜宁的聊天记录,思来想去,发了一句话——

“吃饭了吗?”

这句话,不管何时何地,总是那么管用。

颜宁回消息回的很快,还拍了张照片过来,迟倦手指摩挲着屏幕,停留在照片里女孩的头发上,摁了一下,点了保存。

说起来很可笑,他跟颜宁的照片,除了那次背着她的合照以外,一无所有。

手机黑屏,下了演出的乐队们也熙熙攘攘的回到了化妆室,其中那个弹贝斯的是个女生,装着打扮很酷,长靴配皮裙,露出了半截大腿,皮肤很白,腿很细。

那女生长得挺冷,并不艳,匆忙的抿掉了唇上过红的颜色,然后打算往外走,途径迟倦的时候突然顿了下。

她手肘撑在迟倦坐着的靠椅上,淡淡的开口,“有微信吗,方便吗?”

女生的嗓音并不大,但在沉默的化妆室里,就显得格外突出了,乐队的吉他手正在换拨片,突然抬眸,笑了声,“我们伽蓝,也要成为颜狗了?”

伽蓝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并未含蓄,更不闪烁其辞。

迟倦看她一板一眼的样子,抬眸对上了她的瞳孔,很浅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戴了美瞳的缘故。

他说,“抱歉。”

今晚的心情,不适合撩骚,也不适合约炮,就连跟人简单聊天,迟倦恐怕都做不到。

伽蓝没有坚持,背上了落在手肘的贝斯,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的化妆室。

吉他手突然抬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凑到了迟倦的跟前,笑了,“我们伽蓝来了差不多两年了,可从来没找人要过微信,你是第一个。”

迟倦没觉得有什么,找他要微信的人一抓一大把,于是敷衍的嗯了一声,然后说,“荣幸。”

吉他手知道迟倦误解了,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伽蓝挺孤僻的,好像还有个残疾的男朋友,平时在乐队都是连轴转,幸亏学的是贝斯,不然兼容性没那么强。”

迟倦顿了一下,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来,然后点燃,夹在手里把玩,然后问,“她很缺钱?”

吉他手笑了,伸手扔了用废了的拨片,然后说,“要不然呢,摊上个残疾男朋友,谁不缺?她都算是四个乐队的贝斯手了,从早到晚,演出都没停下来过。”

怪不得成天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

实际上,伽蓝也没什么心情笑,更没什么时间来聊天,加迟倦微信,八成不是为了欲望,而是真的有事。

能有什么事呢?

迟倦可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菩萨,不是谁有事,他就愿意帮忙的,所以听完了后,迟倦也没感叹伽蓝活得幸苦,也没留下微信给伽蓝,而是收拾了下东西,摆了摆手,说,“走了。”

乐队的人都没敢拦着他,应和了几声,然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儿。

结果呢,迟倦刚走出化妆室,还没过多久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温润的嗓音,很好听,但在迟倦听来,除了烦躁就是刺耳。

昏暗的走廊,苏渡朝着那个高高的背影,喊了一声,“小叔。”

迟倦不耐烦的回头,拿捏了一下语气,“我跟你,好像也没有多熟吧?”

确实,苏渡是迟倦妈妈家那边的人,别说不熟了,见面能不对着呛已经很不错了,迟倦可没什么想要做些联络感情的无用功。

苏渡微微一笑,继续说,“我知道小叔不愿意见我,但有件事情,我不小心知道了,还希望小叔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迟倦嗤笑一声,掐灭了手里的烟,冷着声问,“有屁快放。”

苏渡:“我听说,迟砚长非常讨厌我姐和那个男人的孩子,所以经常打······”

后半截话突然悉数滚回了苏渡的喉腔中,而刚才一脸漠然无动于衷的迟倦,却一反常态,猛地伸手掐住了苏渡的下颌,他本就比苏渡高半个头,气势上显得更胜一筹。

可苏渡仍是挂着那万年不变的笑容,这笑像是一根刺一样,狠狠的扎进了迟倦的眼底,他手上的力气不免的加大了些许,呛得苏渡难得的皱了下眉。

迟倦没使出全力,一来,不想闹出人命,二来,想知道苏渡的消息怎么传来的,按道理,这件事儿除了当事人以外,根本没人会知道。

男人阴冷的目光扫了眼苏渡,一字一句地问,“从哪里知道的?”

苏渡只是笑,脸色明明变得很难看,却照样笑着说,“小……小叔,天底下可没有……不漏风的墙。”

焚一,这段时间,姜朵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顺便带着程厌见客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儿姐跟程厌,八成快成了焚一的主心骨了。

说来也是巧,当初在焚一最不起眼,业务能力最上不得台面的程厌,过了这一年多了后,在焚一这里,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主要啊,程厌性子其实不算怯弱,算算身高,也是一米七二的长腿美妞了,初来乍到论谁都有些不适应,但程厌算是学得快的,上手也快。

而且呢,程厌的性子跟姜朵也有些相似,不过姜朵的长相偏美艳挂,程厌却有点清纯范儿,只看脸的话,说不定都会被人认为是个软妹。

男人么,对软妹总是没脾气的。

程厌眨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管嘴巴里说的是什么颠倒黑白莫名其妙的话,中蛊的男人却一个接一个,姜朵有时候都夸她这张脸,说什么都会让人没脾气。

自从上次焚一门口贴过关于姜河的事儿后,姜朵就特意按了个监控,有事没事的就去看看,不过很可惜,线索像是断片了一样,一点也没。

姜朵又托了萧燃几个去找找线索,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串不成一个时间线,姜朵后来只好被迫放弃,全身心的投入在焚一上,偶尔会去看看傅从玺的社交帐号。

虽然姜朵心里也知道,视奸这事儿挺没品的,可惜,知道是知道,但姜朵还是忍不住会去看,傅从玺连着半个月都没发关于迟倦的一星半点后,姜朵甚至都有点……难以言说的轻松。

迟倦前阵子送来的项链,本来好好的放在沙发上,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姜朵把那公寓上上下下都给翻遍了,偏偏是没找到那蝴蝶项链,她连萧燃都怀疑了一通,萧燃却拿着他一柜子内裤发誓这事儿不是他干的。

姜朵心想,男人都拿命根子发誓了,八成没假。

可惜,她不知道,萧燃第二天就把那一柜子内裤扔了,然后换了全新的,顺便还把迟倦送的那项链丢进了湖里,一气呵成下来,脸不红心不跳。

俗话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萧燃身体力行的说到做到,毫不愧疚,甚至还假惺惺的送给了姜朵一款耳坠。

姜朵虽然收了礼物,萧燃却瞥到了她手机界面上的租房app,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问,“姐姐,你下载这个干什么?”

姜朵莫名其妙的回了句,“难不成你要住在我公寓住一辈子?”

此时此刻,萧燃很想说:是的。

但他脸皮目前还没迟倦那么厚,只好说,“也不是,不过我自己能去找,不用麻烦你。”

姜朵却心里有杆秤,之前让萧燃住进来是林擒怕自己半夜想不开跳楼,但现在她早看开了,独居也不是个事儿,实在不行,到时候把艾拉弄过来住。

总而言之,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

虽然,萧燃长得有点儿像姜河,但姜朵也没丧心病狂到玩替身梗的地步,所以呢,找房要紧。

萧燃只好从姜朵的各大邻居身上下手,反正要搬出去住,还不如就住到姜朵隔壁来,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来二往的,还怕擦不出火花来吗?

萧燃想的很周到,结果去问的时候,却发现姜朵那公寓的左右邻居都在月底要把房子卖出去了,萧燃急得满头问号,只好去问是谁买的。

邻居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是摸棱两可地说了句,姓迟。

萧燃:呵呵。玩阴的。

迟倦住过来的时候,并不低调,搬家公司要求员工轻拿轻放,他倒好,吊儿郎当的说谁弄出来的动静越大,就给谁一万块当奖金了。

这不,从早到晚劈里啪啦的一顿响,吵得连条狗都不敢路过。

长得好看的男人呢,多少脑子有点缺斤少两,迟倦拿捏不住姜朵什么时候在家,索性一鼓作气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吵死姜朵。

反正这一片小区,除了姜朵那套公寓,剩下的就都是他的。

扰民也只扰姜朵一个。

果不其然,迟少爷大肆扰民了一周后,终于传来了敲门声,此时迟倦正在沙发上躺着打游戏,一听这敲门声立马把游戏机摔在了一旁,从桌子上拿了瓶香水,喷了两下,然后施施然地起身开门。

猫眼一看,迟倦肩膀一耸,皱了眉,不耐烦地扭开门,冷冷的朝着门外的人说,“怎么是你?”

蒋鹤不乐意了,大老远地跑过来祝他乔迁之喜,结果劈头盖脸一句“怎么是你”,他把门踹开了点,“你以为是谁?姜朵还是傅从玺啊?”

迟倦侧开身子,让他进来,蒋鹤扭了扭头,继续说,“门别关了,等下魏佐也要来。”

关门的手一顿,迟倦的脸色更难看了,本来等的是大美女,结果呢,来了俩不搞基的大老爷们,搁谁身上都烦。

尤其是蒋鹤,刚进门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新款游戏机,他咂咂嘴,“迟爷,牛批,现在连游戏机都挽留不住你想泡妞的心了。”

迟倦眉头一耸,满眼烦躁,颀长的身子躺在沙发上,顺手点了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低哑开嗓,“你很吵。”

蒋鹤:……

要异性没人性的狗东西。

蒋鹤起开了酒,侧眸又瞥到了桌子上的香水,又开始阴阳怪气的啧啧两声,说,“想泡妞就算了,还越来越娘炮。”

迟倦冷眼瞥过去,“想滚就直说。”

蒋鹤怂了,猥琐发育一波,等魏佐来了他再继续哔哔,现在看这大少爷一脸便秘,估计心情也不好,还是不去触霉头了。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蒋鹤从口袋了捏了包东西出来,递给了迟倦,“傅从玺让我给你的,不知道是什么,你看看?”

迟倦扫了眼那盒子,不太感兴趣,懒得拆,随手扔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蒋鹤着急了,女神给的任务,那应该做的十全十美才行,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迟倦骤然开口,“怎么,你还没死心?”

蒋鹤一顿,噎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世界的心哪有说死就死那么简单的。

明明晓得傅从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明明知道她心思繁多手段也不少,但蒋鹤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讨厌她。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别人觉得不值一提的东西,在蒋鹤眼底,就是个宝贝。

话题一下子就止住了,可蒋鹤仍是倔强的把那盒东西放在了迟倦面前,好像迟倦今天不打开,他蒋鹤就能坐这里不走了一样。

迟倦拿他没办法,让蒋鹤留宿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画面,毕竟他又不搞基。

于是,男人的手指一屈,将那盒东西挪了过来,利落的撕开包装,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后,就立马的关上了,然后推到了一旁。

蒋鹤皱眉,问道,“怎么了?”

迟倦说:“没什么,你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

蒋鹤二话没说就把那东西抢了过来,还没等迟倦出手阻止,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满满的一盒安全套。

不愧是出国留学过的海归,傅从玺别的东西没学到,如何赤裸裸的勾引人这招,倒是学了个透彻,蒋鹤看清楚那东西后的瞬间,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一片灰白。

迟倦把那东西一扔,丢进了空荡荡的垃圾桶里,然后重新躺在沙发上,捡起了游戏机继续打,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魏佐怎么还没来?”

蒋鹤刚打算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了细碎的声音,魏佐正巧关上门,听到了迟倦那句话,有点讶异的啧了一声,“这么想我?”

迟倦骂他,“滚蛋,老子不搞基。”

魏佐不置可否地一笑,满脸春风得意,看起来最近艾拉给滋润的不错,举手投足都泛着酸臭味,迟倦偏开了目光,冷哼了一声,“来我家,不带点礼物来,好意思么你?”

魏佐坐在单人沙发上,“好意思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都是从小光屁股玩儿到现在的,还拘礼什么,魏佐两手空空的来,还准备从迟倦卷的烟盒里拿烟抽,结果呢,刚打开抽屉的时候,眼尾瞥到了垃圾桶的玩意儿。

魏佐一愣,下意识地开口,“你挺有本事的,刚搬家不久,就开荤了?”

迟倦扫了一眼,然后继续投身于打游戏的伟大事业里,懒散的说,“刚扔的。”

魏佐内涵的看了眼蒋鹤,又转了转目光定在了迟倦身上,来来去去扫了几遍后,他干涩又不走心的夸赞,“很有情趣。”

蒋鹤此时此刻没心情解释,也没心情打岔,任由魏佐满脑子黄色废料瞎想,而迟倦呢,本来就不是个爱解释的性格,继续躺着醉生梦死打游戏。

魏佐点了烟后,舒服的吸了口,冷不丁的突然说,“迟倦,你要我查的人,我找到了。”

迟倦一愣,捏着游戏机的手顿了一下,清晰分明的指骨颤了颤,然后恢复正常,不正经的随口问了句,“是么,死的还是活的?”

魏佐眸光微变,“半死不活。”

游戏机立马传来“gameover”的声音,迟倦也没有幌子借着打游戏掩饰情绪了,干脆坐直了起来,望了一眼魏佐,“在哪里?”

魏佐沉着声说,“就在本市,住院住了快有两年了,本来之前还能自理,后来听说病情恶化,估计得截肢了,不过也是出了奇,按理来说他住不起医院的,但听说有个女朋友,照顾了他很久。”

迟倦垂眸,眼底的情绪一划而过,没有痕迹,只是淡淡地说,“打点钱过去,需要多少给多少。”

魏佐“嗯”了一声。

那笔手术费,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计得把脊梁压弯了都还不上,但在他们这些从小浸淫在金钱里的富二代来说,就像是买了一盒烟一样简单。

又过了一会儿,迟倦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了句,“他女朋友做什么的?”

魏佐沉思了几秒,然后说,“这个没去查,但不是什么有钱家庭的,挺独来独往,像是没什么朋友,也请不起护工。”

蒋鹤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干脆懒得猜哑谜了,长驱直入的问,“聊什么呢,背着我还有小秘密了?”

魏佐抬眸,瞧了眼迟倦的反应,见他没抗拒,也直接说了,“姜河。”

蒋鹤:“我?”

魏佐拧眉,“姜朵的弟弟。”

蒋鹤突然觉得迟倦有点深情男主的味道了,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帮姜朵的弟弟还钱,还乐意不留名不记账,他立马狗腿的说,“看不出来啊迟爷,你还是个情根深种的少爷,这么有钱,分点给我买个车怎么样?”

可迟倦像是不愿意再提这件事,要是搁在平常,他要是做了一丁点的好人好事,恨不得买个横幅挂在客厅里成天念叨。

但今天,迟倦一反常态,没怎么吭声,重新捏起了游戏机,继续欲仙欲死的打游戏。

魏佐也只是抽了根烟,没怎么搭腔。

深更半夜,隔壁装修的声音像是跟人对着干一样,吵得没完,姜朵原本还指望着这小区里左邻右舍的热心大妈们能出来骂骂,结果一连等了快一周,居然没一个人出来扯皮。

她也就听这噪音听了一周。

姜朵的性子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除非真的惹到她了,比如各个牌子的褪黑素都试了但还是睡不着后,她对着镜子里的熊猫眼,恶狠狠的骂了句脏话。

很快,姜朵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这个点,隔壁要是为爱鼓掌而弄出声响的话,姜朵还能理解,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可——

此时此刻,隔壁跟循环播放海啸、地震、各种自然灾害的声音一样,吵得让人脑仁都疼。

而且呢,姜朵观察了一下,隔壁新来的邻居,按道理来说三天前就搬好了,结果呢,第七天了,他居然还在家里一个人搬来搬去,是神经病吗?

姜朵换上了衣服,看着化妆镜里自己的眼袋,恨不得把隔壁的拉出来干一架。

但她到底是个有素质的人,仅仅只是捏了捏手里的扫帚,然后披头散发宛若女鬼一样,打开了大门,用脚跺亮了声控灯,然后冷冽的扫了眼那扇跟她家一模一样的大门。

猫眼里亮堂的不行,像是彻夜在里面蹦迪一样。

姜朵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然后克制的没把扫帚摔他家大门上,而是温柔的敲了敲门,声音不大不小的问,“有人吗?”

不过一会儿,里面杂七杂八的声音消停了一会儿,一阵懒散至极的声音响了起来,俩字,尾音拖得很长。

“有人。”

咔哒一声,门锁响了。

姜朵正在默念心里早想好的腹稿,从容地挂起一抹假笑,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没那么凶神恶煞一点,刚抬眸的时候,她眸色一变,嘴巴反应更快的脱口而出——

“怎么是你?”

迟倦靠在门框上,他逆光而战,整个人高高大大的,笼罩下来的阴影正好能把姜朵盖住,明明此时此刻灯光晦暗,辨不清神色,可姜朵却很确定,他在轻笑。

迟倦脸上的任何一个肌肉走向,或者身上任何一个下意识地条件反射,姜朵都默记于心,想忘都忘不掉。

就算跟萧燃同居那么多天,姜朵仍旧没办法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男人身上。

关于迟倦的所有,依旧被锁在她那件独有的卧室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在姜朵眼底,是堪称宝贝的存在。

兴许就是因为姜朵戒不掉,所以迟倦才放心让那些男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身边。

因为没关系,无论出现多少异性,迟倦的危机感总是少得可怜。

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迟倦在笑,声音染着颤意,隔了有段时间没见了,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变得缠绵了许多,很奇怪,兴许是某种生理反应,每逢迟倦这样低低的压着气笑的时候,姜朵都能软起来。

想被他拉进那低沉的气压里来回穿梭。

他说,“怎么,我怎么就不能住这里了?”

姜朵一时语塞,不知道是被他的出现吓得,还是大脑挂机后还没反应过来。

反正,她捏着扫帚的手都开始出汗了。

很显然,迟倦也瞥到了姜朵浑身上下的打扮,看起来不像是邻里之间美好问候,倒是挺像三教九流里面约架的阵势。

于是,迟倦矜贵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戳了戳那半截扫帚,笑着问,“大半夜呢,在打扫卫生么?”

姜朵站在原地,笔直修长的腿都有些僵着了,很显然,她没料想过住隔壁的是迟倦,如果她早知道,就拿菜刀过来了。

可惜,迟倦将门敞开,毫无防备的转身,意思很明显,等着姜朵自己进来。

她捏了一下手里的扫帚,叹了口气,扔在了门口,拍了拍灰,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的装修风格很简约,可以说是毫无章法,除了那些随处可见的油画,看不出主人丝毫对房子上心的地方。

很明显,迟倦买下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他泡了杯廉价的速溶咖啡,上面“赠品”俩字印刷的清晰可见,姜朵端着他送过来的陶瓷杯子,哑然的笑了一下。

迟倦很少在她身上花钱。

这句话,不管是搁在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如此的正确。

她端着杯子,没有了什么喝的欲望,只是瞥了眼满地的乐高和游戏机,看起来很不正经,她随手翻了一下,却无意中瞥到了压在地上的一本书。

好像是跟股市金融有关的,姜朵没怎么在意,可能是迟倦用来垫桌角的。

迟倦坐在她对面,似笑非笑地,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可他刚准备开口说骚话的时候,瞥到了姜朵脖子上的项链。

还是那条老掉牙的项链。

迟倦皱了皱眉,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陆北定说的那句话——

“不过是街边随意买的项链而已,她说喜欢,却又骗我说身上没钱,说到底,她只是想让我送她一件东西。”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迟倦有点不爽。

不止一点。

他掐着手里的佛珠,出言讽刺,“姜老板做生意做这么久了,连条项链都换不起了?”

姜朵垂眸扫了一眼,才开口说,“嗯,穷。”

呛死人不偿命。

但实际上,姜朵虽然人还在这里坐着,其实心早飘到其他地方去了,林擒之前跟她聊天的时候提过迟倦,虽然大多都是在骂娘,但林擒还说了一句话。

“朵,你要是真有需求了,也没关系,找他睡睡,睡完了给个一万就差不多了。”

姜朵掐着自己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开口说,“我听说你跟傅从玺的订婚取消了。”

迟倦挑眉,“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原本是延期,只不过迟倦特意跑到医院,“照顾”了一下傅老爷子,成功的把老人家气的又进了监护室,傅从玺那一张漂亮的脸蛋皱成了一根麻花。

取消这件事,虽然没摆在明面上说,但也快差不多了。

傅家既不落魄也不软骨头,迟倦这么赤裸裸的羞辱了一顿以后,保不齐商业来往都得出问题。

迟倦可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再怎么作,受伤的也都是迟砚长,迟倦巴不得迟砚长多亏点钱,也算是做点善事积积德了。

姜朵深吸了口气,突然说,“多少钱,一晚?”

迟倦愣了几秒,回敬,“要不要考虑不花钱的?”

姜朵:?

迟倦“唔”了一声,“我的意思是,白嫖,不过有个前提,跟我复合。”

姜朵想也没想的说,“不考虑。”

迟倦顿了一下,“再想想?”

姜朵继续摇头,“不想,没那个意思,只想单纯的睡你而已。”

迟倦“啧”了一声,然后说,“只睡一次?朵朵,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上次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的。”

姜朵:?这语气,好娘。

她轻咳了一声,“一晚一万,我只有这么多了。”

迟倦摇头,鲜少的突然软下了语气,“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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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这可能是一本甜文哈哈哈~最近大家看点轻松的吧!

文章标题: 追妻「火葬场」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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