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6-26 11:27:35 | 作者:公园侠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8次
原回答:
公园侠:如何以“我是史上最年轻太后,现在正被狗皇帝搂怀里”为开头写一篇言情文?www.zhihu.com2.
话本子里讲故事,说到人睡下了,便也就睡下了,转页即是翌日清晨。然而现实中长夜漫漫,即便是服下安神汤,也无法安寝到天明。
因此这行宫之夜里,仍有故事。
殿内昏暗而寂静,案上焚香悠悠飘转,我深吸一口气,闻听外头春雨已是下了,时缓时急,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想起了姐姐。我入宫不久,姐姐便去了。
未入宫前我进宫看望她,我俩可说的很多。可以讲起一同进京的爹娘,讲起留守家乡的长兄,讲起宫外的市井风貌、百姓生息。
那时姐姐摸着我的头,说若是我能一直陪着她就好了;可待到黄昏降临宫门下禁,她又催我离开。
后来我入宫,和姐姐住到了一个院里,朝夕相伴,话却少了。宫墙内可讲之事固然乏善可陈,姐姐却也是到了弥留之际。她走的前一天,也即我第一次侍寝的前一天,她提起了侍卫周奕。
她叹道:“周奕是个好人,如若他能护你周全,灵儿在这深宫内,我便也放心了。只是他是男人,自然不能踏入后宫的。”
那时我伏在榻边,泪眼朦胧。我说:“阿姐放心,我会让能踏入后宫的男人护着我。”
这指的自然就是先帝了。
姐姐随即欣慰地笑,拿帕子给我擦脸,“灵儿能往前看,随遇而安,这是好事。只是,可别只是哄哄阿姐的啊。”
我哭着不再应声。
回忆里哭了,现实中也哭了,帕子还在,只是给我擦脸的温柔手已不再。
我只得自己拿起它,揩了揩眼角。
这白色帕子一打眼看什么也没有,其实用白色丝线细细密密绣了霜花。
我起身,稍有布料摩擦的声响,外头绿水便轻声问:“太后娘娘,可是雨声大,睡不好?”
我神游着不应答,垂下双腿活动两下,没伤着筋骨自然是能活动的,疼也依然疼,且将我思绪生生拉回。
绿水继续讲:“这行宫不比宫里,殿是小不少,外头有些声响就要扰人清梦。”
“不止是雨。”我说,“绿水,什么时辰了?”
我披衣下榻,皱着眉稍稍走动,倒也不算残废。疼便疼一些,总比牢里悬着性命的那位强。
“子时还未过,您只睡了一会儿,看来这安神汤……——娘娘,您怎么起身了?”
绿水闻声走来。
“心里头装着事,再怎么安神也不顶用。”我说,“替我更衣。”
绿水连忙扶着我,忧心道:“娘娘,有什么事您吩咐绿水做便是了,伤还需静养啊。”
我笑道:“我要去看周奕,你也能替我做?”
“这……”绿水一惊,“皇上必是不让探视的。”
“绿水,昨夜你说皇上念旧情,这我是不敢指望的。凡事还得掌握主动权,夜还长,我们有时间。”我冷声道,“替哀家更衣。”
绿水不再多言,应一声便照做。
春寒料峭,又冷又阴湿,我多披了件薄氅子,便由绿水扶着出门。
吴必候在殿外,不自觉摇晃着身子,嘴里哼哼唧唧,好像似睡非睡,也好像听着雨自得其乐。他年纪其实不大,但常年弓着背,背影已是老气横秋了。
他见了我,惺忪的眼立时瞪圆了,“娘娘,您、您怎么起身了?”
上来请安,想随我一道。我没有答应,让他带着手下几位候着,在这等我消息。
想是懂我意思,吴必神色凝重起来,说:“奴婢这就把他们喊起来。”转身匆匆,消失在夜色回廊中。
绿水一手扶着我,一手打着灯,我们走得很慢。腿伤摩擦着布料作疼,所幸路也不远。行宫毕竟小,殿都是连着的,直接穿过长廊,走各殿门前檐下过,就不会淋了雨。
绿水见我脚步虚浮,方向却笃定,说:“娘娘,您很熟悉这里的路。”
“自然。先帝在时,我就常来。”我说,“临时关押犯人的房子偏僻,但也认得。”
“正是想说呢,那地方您却认得?”
“嗯。”
不远处一座殿,杨公公和两个小太监正靠着柱打盹,那正是皇帝赵佑和淑妃宿的寝殿了。
我说:“当年春猎宿在行宫,我也是这样,深夜里往那地方去。只是那时候又得摸路,又得躲着人,战战兢兢的,回去睡下才发现盗出一声冷汗,早已浸湿了。现在倒是不必如此了。”
绿水脚步一顿,神色骇然。这事她不知道。
我说:“你可知当年深夜我去看的谁?”
绿水摇头。
“赵佑。”我说,“当年里头关着赵佑。”
绿水更为骇然,细想一二却又觉得情理之中。她低低喊一句“娘娘”,拉着我,示意我小声。
皇帝的寝殿已快到了,杨公公等人正朝我们看过来。
杨公公年事已高,身子臃肿,举手投足不紧不慢,别有一种宫内独有的福态;两眼下却常年挂着自先帝在时就有的长眼袋,可见在主子手下做事,既担惊受怕又睡眠不足。
眼下他轻轻两巴掌拍醒两个小太监,便来给我行礼,“太后娘娘金安,这么晚了,可是要见皇上?”
两个小太监偷眼打量我,又朝殿门看看,欲言又止。
我也顺势朝殿门看,里头隐隐透出些昏黄暧昧的烛光,似有人影摇曳。
要说皇帝出来春猎游玩三日还带着公务,我是不信的。这个时辰亮着灯——我和绿水相视一眼,自觉不必多言。
“只是路过。别惊扰了皇上。”我示意他们噤声,便要继续往前走。
杨公公向两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又追上两步,将手中的灯点亮了,照着路,道:“娘娘,夜深路滑,让奴婢多为您打一盏灯罢。”
“随便你们。”我说。
杨公公连忙把一盏灯递给一名小太监,让他跟上来。
一路走到头,往右再走一段通向一个幽僻花园,往左就是去往用作临时关押的所在。
左拐走到头,门前果然有两人把守。
一见我,那两名侍卫流露出了然的神情,但很快垂下眼,上前行了礼,恭敬道:“太后娘娘,这里头关着刺客,不便探视。”
“‘刺客’可是戴着手铐脚镣,除了利器?”我问他们。
“回娘娘,是的。”一名侍卫说,“但是皇上有令,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另一名侍卫补充,“皇上尤其讲到,要阻止太后娘娘夜探。”
听到这句,我倒也不惊讶。
跟着来的小太监也开始劝:“娘娘,您腿上有伤,还是回寝殿罢。皇上该担心了。”
“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一人一句,连太后娘娘都敢顶撞?”绿水冷声道。
“奴婢不敢!”
“属下不敢!”
我缓声说:“哀家不会接近他,也不同他说话,只想看看他现在的状况。”
“他现在状况尚可,太后娘娘放心。”语罢一阵疾风携着雨,一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门正中央,高大的身形直接遮了个严实。
我一惊,后退一步,看清了来人。是赵佑的近身护卫,靳临,但日常神出鬼没。
他身手了得,赵佑本身也同他不相上下。
“太后娘娘今日被歹人所伤,为娘娘的安全着想,不便与其相见。皇上嘱咐属下在此劝止娘娘。请娘娘回去罢。”靳临冷硬地说道。
此人行事死板规矩,油盐不进。
“哀家既然这一路走过来了,就必是想看他一眼的。否则这么回去了,也休息不定。”我看着三名侍卫,话音又转,“不过你们几位大晚上为皇上做事,也不容易,哀家也不想让你们为难……”
他们似是松一口气,靳临已经作势要准备送客。
我向身旁略一颔首,“绿水,哀家体恤他们,于心不忍。那么我们便陪他们一同守着,等明早皇上来,再说罢。”
说完我裹紧衣袍,和绿水一同退到墙根,和两名侍卫并排。
“这……”靳临身板僵硬地挺直,“太后娘娘,如此不妥。”
“是啊,娘娘。”另一边的小太监也急了,“您的腿伤遭不住啊。这要站一夜,皇上非杀了奴婢不可。”
“这样吧。”绿水退而求其次道,“你们把这窗打开,让他近前来隔着窗,给娘娘望一望。——娘娘,这样可好?”
我思忖片刻,点点头。
“还不赶紧的,这总不算‘进去’了吧?”绿水示意侍卫们。
行事死板的靳临想想,发现确实如此,便让手下去将窗打开些缝隙,把人喊醒。
周奕也并没有睡。我听见他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走到窗前,露出一双眼睛来。即便不说话,只是看一看这眼睛,我心下便已了然。
确实不是他做的。
可笑的是,我一直坚定地自诩了解周奕的为人,临了事却还得亲自再来确认一遍。人与人的信任果真是脆弱无比。
“脸脏,哀家都看不清。”我说着,从袖中递出一样物事,“绿水,拿这帕子给他擦一擦。”
两个侍卫一人一边,严阵以待,看着绿水接近窗口。
绿水开始给他擦脸,擦了一遍又一遍,靳临忍不住提醒:“娘娘,是因为里头黑,才看不清,不是脏的。”
我懒得理他,让绿水又擦了两遍才停手。
周奕看着那帕子,瞳孔闪烁一瞬,眼波流转,抬眼看了看我,又缓缓垂下了。
“行了,哀家走了。”
“属下恭送太后。”
折腾这么一会,时间倒没有过去多久,刚打过丑时的更。
原路返回,绿水搀着我,始终忧心忡忡。她想问我什么,但碍于皇上身边的太监在,不敢多说话。
走到回廊拐角处,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便停下脚步。
身旁两人不解,跟着停下了。
“你叫什么?”我轻声问小太监。
“回娘娘话,奴婢叫小福子。”
“小福子,你家中还有何人,家境如何?”
“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家境尚可。”
“嗯,怎么想到来宫里当差的?”
“就、就是想来见见世面。奴婢还有弟弟,家中不指着传宗接代。”
“其他人呢?”
“大多都是苦出身的,进宫讨个饭碗。”
“好。”我点点头,心下了然,“小福子,你先回去吧,哀家还想去花园走走。”
“啊?”小福子一脸震惊,犹豫不定,又不敢违逆我,只好从命先走了。
“娘娘,您还要去花园走走?这条去花园的长廊可长呢,回去也得绕很大一圈。”绿水说。
我迟疑半晌,说:“不走,就站这歇会儿。小点声,把灯也灭了。”
我两人便站着,静默在黑暗中。
“娘娘,您是有什么打算吗?”绿水终于问。
我神思游离,没有回答。
“您、您要救周奕?”绿水压低声音继续问。
“嗯。”我说,“我拿姐姐的帕子给他看,也是告知他这个意思:我不会坐以待毙,他也别皇上抬了刀,就把脖子往上凑。”
“可是,那可是皇上开罪的,他又能如何……”
“即便如此,闭口不答也比承认好。——但也不妨事,事已至此了。”
“可是娘娘,您摔下马腿伤了是真,马中的是周奕的箭也是真,明摆着看,周奕行刺您已成事实,如何还能再扭转乾坤?”绿水说着摇摇头,感觉都行不通,又道:“皇上对您的……孝顺,可是名声在外。皇上怎会善罢甘休。”
“可不是,大俞历来以孝治天下,他才好以此来膈应我。”我感慨道,仍然停在回廊路口处不走。廊外雨打芭蕉,声声不绝。
“娘娘,您为何一直停在这儿?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我却另起话题:“先帝当年最热衷于打猎,每次春猎秋狩都得来个十天,捕猎方式也是花样百出,你可知道?”
“绿水没有上过猎场,因此不知。”绿水说。
“嗯,我和周奕当年都为先帝作陪,上过猎场便知。那时候的春猎,诱捕,围猎,下套,设陷,箭弩标枪,无所不用其极。”
“是这样,娘娘,可是那又代表什么呢?娘娘,辰光不早了,绿水担心你的腿。”
“不碍事,不碍事。”我轻叹着,“我自有打算,你别多虑。”
绿水还欲再说,而这时,我又听到了些许声音,于是我抬手,示意她噤声。
我看着花园的方向,凝神细听。
绿水也小心翼翼地顺势看过去。
通往花园的长廊尽头隐没在夜色中。四周均是一片黑,除却黑,便是时缓时急的春雨,带来淅淅沥沥的杂音。
这样一个夜里,一切细微声响本该轻易暴露,却因有着雨声加持,而得以掩藏在雨幕后。
刚刚我走到回廊路口,转弯即是回寝殿的路,直走则是去花园。就在路口,我听见花园那处有些微声响,又不敢确定,只好站在这儿一直听。
花园离这里有点距离,但我向来耳力过人,且直觉不是好事,因此打发小福子先走了。
“绿水,你站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绿水欲言又止,我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拿过灯重新点起,朝花园那处疾走而去。
自打十九岁进了宫,我的身手退步不少,如今腿还伤了,但底子到底在,走路快也不会发出声响。
不过就是今天这一通折腾完,待到回宫就得多休养些时日了。
我以我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走到长廊尽头,拐了个弯,便到了花园。
行宫的花园幽僻,少有人往,疏于打理,草木逢春又逢雨便肆意疯长,虽在夜里看不清,想也是欣欣向荣。
走到这里,那压抑着的男女之声便与雨声交织,更为昭昭了。
假山里头隐约瞧见那对交缠的身影,春寒之中却浓情炽盛,容不下外人。
我站在廊内看着,走了神,想起方才路过皇上的寝殿外,从外头看见里头摇曳的灯烛。心下一时五味杂陈。
夜太黑,我看不清那两人是谁,只得将灯放下,拂袖展袍,端坐在廊边,忍下疼痛,掩下疲态。
静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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