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6-08 19:27:48 | 作者:吃运亨通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4次
115 不战而屈人之兵
魂水军驻扎的帐篷区,城主执事廖凡朋带了几个随从,拿着魂水军令牌走来。
一声牛角号吹响,帐篷区的诸位水军齐刷刷钻出来,排好阵形站在了廖凡朋面前。
廖凡朋手里举着魂水军牌,扯着嗓子大声说道:“诸位将士,稍安勿躁!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柏图大军正在河对岸虎视眈眈。但是!此刻绝不是出战的时机。我有令牌在手,诸位听令!原地待命,没有令牌指示,不可擅自行动。如有违者,按军令严惩不贷!”
底下的军士,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兵种,唯军令是从,齐刷刷喊道:“是!”一声带着回音的震吼,响彻水军帐篷区。
安顿了水军将士,廖凡朋来到码头船只区,拿出魂水军令,命令码头船官解锁船只,抛锚入河。船官见没有兵士前来,却要发船,心有疑惑,只是军令在前,不能违逆,只得乖乖带着小弟们解开抛锚绳索,将船只纷纷推入河中。
霎时间,从河岸两边飞出许多高手,他们纷纷登上漂入河面的船只,划船朝对岸驶去。这些高手,身手不凡,使用的皆是柏图门的外门功法。
河对岸的北境军稳如松柏,静静等待大批的船只行驶过来。
这边的码头船官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嘴里嘀咕着:“这......这......”他疑惑地看向廖凡朋:“大人,这......”眼神里满是讶异,似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廖凡朋沉默不语,挥了挥魂水令牌,示意他这是命令,听令即可。
河对面的北境大军有了渡河船只,以最快的速度划桨,纷纷过了魂水河,踏上了魂水城的土地。
苏格拉率领大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神不知鬼不觉便占领了魂水城。
“不战却屈人之兵,此乃军事上的大胜利啊。”城主府的议事堂里,苏格拉对着王登发一阵吹嘘。
王登发挺着大肚子,嘿嘿一乐:“这是淘气帮的第一次大捷,胜在笛卡门的疏忽和怠慢。后面的战事,恐怕便没这么容易了。”
原来,柏图大军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拿下魂水城,全靠了淘气帮暗中的移天换日、声东击西。
因苏格拉传授的至尊酿、赛神仙、忘忧醇,王登发获得了开连锁酒楼的启动资金,随后的连锁酒楼也为淘气帮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财政署因之壮大。随着财政署的壮大,淘气帮的舆情署和情报署也随之壮大,署内成员不只在曜晶都城活动,也逐渐发展到了八大城邦的府衙和红曜宫分宫里。
柏图军采纳线路一的作战路线,便是舆情署制造出来的谣言。他们首先串联涉外署,依照计算的正常军队行进速度,先后在通往乙火山的路上做下手脚,制造大军遁地而行的假相。
随之,他们再将此假相和印证此假相的推断,散播出去,让百姓们听到,更让笛卡门听到。
同时,线路二上的舆情署成员,却在为掩盖大军的真实踪迹,制造新的谣言。柏图大军实际走的是线路二,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夜晚行军,白天躲在树林或峡谷中。偶有百姓遇见他们,或者对他们踩踏的脚印有所怀疑,总有舆情署的人站出来,解释一番,说这些人是土匪强盗。
好在柏图军行进迅速,在笛卡门醒悟前,提前到了魂水河畔。
而大军能够不损一兵一卒轻松过河,更是离不开淘气帮情报署的钻营。如今的情报署,不仅在曜晶都城的王朝内部和笛卡门内部安插了眼线,在八大城邦里也都安插了眼线。
其中魂水城的城主执事,廖凡朋,便是淘气帮情报署的人。
他作为一个执事,自然指使不动魂水城城主,能让城主离去的人,是身处曜晶都城笛卡门传信部的眼线,徐京。徐京的主要指责,是收发情报给笛卡门的嫡系和亲信,所以,他能接触到发命令所需的信纸和玺章。
在柏图军起兵之时,他得到帮主王登发的指令,利用自己的职权便利,伪造了一封支走魂水城城主的密信。信纸是真的,印章是真的,城主自然不会怀疑,更有赵子昌的二次验证,直接让城主马不停蹄地上了路。
城主离去,廖凡朋掌管城邦事务,他密藏了陆小康、程旭员和海秋,再引诱赵子昌和索司章喝下毒茶后,放出了他们。
如今,赵子昌和索司章的尸首仍旧停放在城主府的议事堂内。苏格拉前去,对着故人赵子昌的尸体审视了一番,和他做了最后的告别。
柏图大军占领魂水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曜晶都城。向来深沉持重的笛卡长老,眼睛里也罕见地现出气愤阴狠的寒光。
他端坐在皇家别院的议事堂,召集一干要人,给他们训话。魂水城轻而易举被柏图军拿下,这对笛卡门是莫大的耻辱。
此时,议事堂的大厅中央,明晃晃躺着一具尸首,如果揭开盖住他的白布,会看到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筋骨断裂、皮开肉绽,这还是其次,他的七窍甚至还沾着已干的血渍。这人正是淘气帮安插在笛卡门传信部的眼线,徐京。
“先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谣言信纸,传得漫天纷纷。”笛卡长老端坐在主位,压着怒火低沉说道:“笛卡门的名声,竟被柏图门摆了一道。再是柏图叛军取道乙火山的谣言,”说到这里,他气得举起右手,指着听他训话的诸位:“你们个个都是废物!这种谣言也能当真?最可气的是,”突然,他从座椅上腾地跳起来,跺着脚咒骂:“堂堂笛卡门内部,藏了这么一个奸细,你们这群废物竟然不知道?!”
他走到徐京尸首的旁边,端详了他一会儿:“淘气帮,专门对付笛卡门的,明晃晃在曜晶都城这么多年,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都瞎了一样看不见么?”
他猛然指向雷石:“尤其是你!你!身为笛卡门的首徒,不务正业。黑尸孵化不出来,这个老夫不怪你。可你竟然往传信部放苍蝇!老夫再忍不了!传信部什么地方,啊?笛卡门的核心部门,流程怎么管理的?为何一个人能同时拿到信纸和印章?”
一旁的雷石,从未见师父如此愤怒激动,听他一口一个废物的叫着,他羞愧地低下头来。虽说笛卡长老愤怒,但能理解他的人,也还是雷石。笛卡表面是在骂他雷石,骂在场的其余众人,实际他骂的是他自己,他在自责,责备自己的疏忽和自负,才让柏图门依靠淘气帮钻了空子。
这次战事失利,主要是笛卡门的疏忽怠慢所致。他们以往轻视、不曾放在眼里的淘气帮,恰是利用了自身小透明的优势,才一举让他们吃了瘪。
实际上笛卡门的行动力向来雷厉风行,经此教训,笛卡门迅速地对淘气帮展开了清剿。先是传信部的徐京,很快被挖了出来,被活活折磨惨死。再是曜晶都城内部,王宫、皇家别院、京都要地,所有可能安插眼线的部门,都被清查了一遍。有几个不谨慎的淘气帮成员,虽然不曾行动过,也被提溜了出来。
最后是八大城邦,像或不像淘气帮的,凡是有丝毫嫌疑的,都被拎出来,毙了命。
此次的清剿,是淘气帮自创建以来遭遇的第一次重创。好在王登发深谋远虑,在创建之初便钻研了一套科学审慎的接头系统,成员和成员之间,倘若不用暗号验证,面对面都不知道彼此是一伙的。再加上不同的场合、地点、人物、任务,有不同的暗号,一个固定的暗号找不出所有的人。
即便如此,淘气帮还是损失了有两成的兄弟。
这是笛卡门给苏格拉等人的一个明晃晃教训,也是显示他们强悍实力的一次实战炫耀。
“以后的仗,更难打了。”苏格拉如是说。一次魂水城的失败,让笛卡门越发谨慎狠戾,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淘气帮情报署的兄弟姐妹个个机敏,此次清剿,从核心职位上被撸下来的弟兄不多。此后有价值的情报断不了,你放心。”王登发安慰他道。
“这一点你想得周全。只是我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得笛卡门后面的报复会很恐怖。”
清剿淘气帮自然不是笛卡门使出的全部招术。
笛卡长老自有打算,他传下令去:“给那边的柏图老儿和苏格拉送个信,就说,他们胆敢再率军往前走一步,东方晴便会性命不保。三日内,柏图军倘若不撤回魂水河对岸,东方晴杀无赦!”
雷石听后心里暗暗佩服,还是师父懂得谈判威胁之术。笛卡门手里两个人质,余飞瑜身负逆魂蛋孵化的秘诀,不能随便动她。可这东方晴对笛卡门来说,除了作为人质的价值,再无其他,拿出来威胁再好不过。
他连忙领命:“徒儿遵命。这就着人去办。”
眼看雷石即将离去,笛卡长老再次叫住了他:“慢着。还有一事。”
“师父您说。”
“给叛军传完消息,即刻把东方晴吊到都城城门上去,柏图门什么时候撤军,东方晴什么时候放下来。三日之后,柏图军如若不动,或是前进一步,东方晴凌迟处死。”
“是。”
笛卡门的退军要挟书很快递到了苏格拉手中。拆开信纸,读完的一刹那,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忧心得在房内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千辛万苦,折损两成淘气帮兄弟,换来的魂水城,要这么拱手再送出去么?可是不得不退啊,晴儿在他们手上,不退的话,晴儿就会死!
一想到晴儿命悬一线,苏格拉心里锥刺一般地难受。
116 东方晴吊在城门上
看了笛卡门寄来的那封威胁信,苏格拉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小师侄被吊在城门上的情景,她就这么手无寸铁、异常绝望地吊在那儿。他恨不能替她去受这份苦,这份屈辱。
更何况,这还不是她的全部委屈,倘若他三日内不退兵,他便连她的性命也保不住了。此时此刻,什么理智清醒,他都不记得了,只想下达撤军的命令。
他受不了小师侄受罪。
可他现在的身份,又不允许他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把自己架在这个柏图大军总指挥的位置上,需要考虑的东西,注定不能只是情情爱爱,注定还要兼顾各方,注定要担起更多的责任。庞泰隆跋涉几千里从北境运过来八千大军,程国公背上叛军的骂名跟着他起事,柏图门倾全门派之力助他起兵,淘气帮为他折损了两成的兄弟......
“我去他妈的吧!”他心里咒骂着:“笛卡老货!”拜笛卡长老所赐,苏格拉本只想逍遥自在地做个潇洒闲人,却因为笛卡门残害苍生,更因为笛卡门挟持东方晴和余飞瑜,他才不得不把自己架起来,当了这个吴双国王的后裔,成了起事的头目。如今,宣战檄文也发了,老百姓也都知道了,他站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知所措。
要搁以前,他必定一声令下,宣布大军撤退,回到魂水河畔对岸去。管他什么这那的。先把小师侄从城门上放下来再说!
可他如今思考缜密了,这次大军撤回去,小师侄无虞,那下次呢?她毕竟还在笛卡门的手上,笛卡门不过是说撤军以后把她从城门上放下来,不杀她,可没说放了她。
只要她一天在笛卡门手上,那么柏图门便一天有软肋在他们手上,任何一次进攻都可能把她拿出来要挟,那样的话,反而是对她反复的折腾,更是对柏图军的折腾。到最后,笛卡门占尽优势,碾压柏图门,小师侄左不过还是逃不脱。
这么看来,此时撤军无异于饮鸩止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柏图军的机要人员,围坐在魂水城城主府议事堂的圆桌旁。苏格拉将笛卡门的威胁信传给了在座的诸位。
这些人读完信后,都沉默下来,他们清楚这件事不能随便下决策。
只有程旭员这个大公鸡没有沉默,他的反应简直和刚刚读完信的苏格拉一模一样。况且他不在苏格拉所处的位置,只一门心思担忧东方晴。
“这事还用商量吗?撤军啊,撤军是唯一的选择。总不能看着晴儿被他们......”他本想说“被他们杀死”,但是他实在说不口,只这个想法进入他的脑子,他便激动得哽咽。
程国公见儿子这么冲动急躁,赶紧拽了他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让他不再多话。程旭员焦灼的眼神注视着苏格拉,期盼他能下达他期待的那个命令。
苏格拉并没有急着表达想法,反而看向自己的师父,柏图长老,他想从他这里获得意见。
柏图长老心知此事的为难,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捋着浓密的白胡须说道:“此事我知道你难办。一边是晴儿,一边是战事。退一次军,恐怕也就输了整场战争,但这次撤军可救一次晴儿。只是救一次晴儿,却失了先机,下次未必能再救她一回。”
“师父可有好的办法?”
“不过是做个选择,撤军还是进军的问题。你是指挥长,老夫听你的,你怎么选,在座的诸位也都认。”
柏图长老一如他往日的作风,不轻易左右苏格拉的判断,更愿意鼓励他自己去做决策。他为他做的,无非是树立他作为指挥长的威信。有柏图长老坐镇,其余人自然不敢随意违抗苏格拉的决策。
苏格拉自然懂了柏图长老的意思,他虽然明面上没有给他方向,但话里的意思和他自己所想却是一致的。本来就是两难的选择,本来这个决定便只能由他自己来做。
他又看了看其余的人,问道:“诸位的意见是?撤军,还是不撤?”
此时,壮硕的庞泰隆将军急着表达自己的意思:“大军千辛万苦的,跋涉了几天几夜才到了这,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意气用事是兵家大忌,敌人设下陷阱给你,你往里跳,不是找死吗?一旦撤军,那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人万人。”
庞泰隆将军不识东方晴,自然没有情感上的弱点,说得都是军事上的理性主张。
他这么一说,首先激怒了程旭员,他本被程国公按下不再表态,听了庞泰隆的一番言论,早急得从椅子上窜到椅子后面,在狭小的空地上边踱步边驳斥:“一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还没打仗,先让自己人死了?当初起兵,不就是为了把她救出来吗?”
庞将军震惊得目瞪口呆,第一次从程旭员口里听说起兵的目的只为救东方晴,很有被利用的感觉。
不等庞泰隆说话,程国公赶紧把儿子拽回去,按在椅子上,他率先开了口:“小儿的言论,庞将军莫要放在心上啊。所谓起兵只为救人,不过是他一人之言罢了,和整个柏图军的战略目标无关,不用放在心上。”他顿了顿,接着说:“晴儿姑娘,我是见过几次的,乖巧漂亮,是个好姑娘,我本人也很想认她做闺女的。只不过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还是得从大局出发啊。”
虽然他没有明说,其余人还是从他的话头里听出来,他是支持进军而不是退军的。
陆小康身为东方晴的师兄,两人的感情亦很深厚,他出于感情自然也不想她被放弃。可他作为如今的战事参谋,更需要冷静思考。他提出了自己的主张:“这信上不是说,三日后不撤军才会灭口么。今日大家都有些激动,观点上有冲突也正常。不如再想想办法,或许三日之内会有转机呢,也不急于现在就要做出决策。”
庞泰隆、程国公、海秋等人深以为意,认可地点了点头。
只有程旭员仍旧不服,喷出了自己的观点:“这事怎么能拖?信上不是还说,要把晴儿吊在城门上。你们拖三天,她便在城门上吊三天,这,这也太残忍了吧!”
他仍旧坚持立即撤军,且在其余人有了拖着或者进军之意的时候,显得异常激愤恼怒。他便是这么一个高傲的大公鸡,国公府的独子小公爷,从来都是以自己的意愿为最高准则,对不合心意的观点,说喷就喷。
到此时仍旧一言不发的王登发,终于发了话:“如今的境况,是我方被动。能保住东方晴姑娘的性命,是我们争取的底线,在此底线之下,吊在城门上或也只能忍一忍。三日时间,我尽快调动全部淘气帮的兄弟,看能不能串联出一个可行的救人办法,既能把人救了,也不撤军。”
王登发说出新的思路,算是对此时紧张局面的一个缓冲,程国公听后也赶紧打圆场:“王帮主说得有道理啊,晴儿姑娘倘若关在地牢里,我们只能束手无策。如今他们把她吊在城门上,我们反而有了救她出来的机会。况且他们还给了三日时间,恰好留了缓冲的空间。”
把人吊在城门上本是劣势,换个思路反而成了优势,这么一来,连程旭员也闭了嘴。淘气帮帮着柏图军攻下了魂水城,这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低估它的实力。
场上诸人都认可了这个办法。
苏格拉站起来,走到王登发的座位旁,拍了拍他的肩:“王胖子,这回还得靠你的淘气帮了。”说完他环视了一圈,接着说道:“那么,就按这个法子办了,我是总指挥我说了算。三日内,救下东方晴,便不撤军。救不下她,必须撤军,”他看了庞泰隆一眼,接着说:“柏图军起事的名义是为了百姓,东方晴也是百姓,绝不能随意糟蹋任何一个百姓的生命!”
说完这些,场上鸦雀无声。庞泰隆也没有反驳,他是军士出身,听从指挥是他的本能,决策没下达之前他会极力表达主张,一旦决策确立,他也会誓死执行。
应对笛卡门威胁信的策略,便这么制定下来。淘气帮再一次暗中运作。
很快,东方晴吊在都城城门上这件事,不再只是一封威胁信上的文字,而是有人亲眼所见了。越来越多的传言流进了魂水城,人们纷纷议论着,家里的哪个亲戚或邻居,认识的哪个朋友,在曜晶都城看见了吊人。一个年轻少女,被活生生悬挂在高耸城门的最顶部,来来往往的行人,谁都看得见。
人们议论说,吊着的那个,就是柏图门的内门弟子东方晴。
还有人议论说,这人吊在那里,不吃不喝,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万分地凄惨。
这些话传到苏格拉耳朵里,他焦虑忧心地食不下咽水不进口。他不再进屋,跟着小师侄一起,暴露在阳光下,等着风吹雨打。他用身体的折磨,去掩盖内心的苦楚,熬,熬到淘气帮把她救下来。
传言到了程旭员耳朵里,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清楚自己不是苏格拉,指挥不动大军撤离,但他实在忍不了在这魂水城里干等着。他心一横,留下一张纸条,孤身一人上路了。
等到人们找不到小公爷,开始搜寻时才发现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去救东方晴了。
这纸条急得程国公直跺脚,嘴里念叨着傻儿子傻儿子,如此冲动,不是去送死么。
苏格拉也是气愤,程旭员如此草率地去送死,岂不是白白让柏图军折损一员二品冲锋大将!他孤身一人,也没人与他接应配合,去了只有死路一条。笛卡门又不是吃素的,把人质吊在城门上,必然会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像他那样的傻子上钩。
可是人早就走了,今时今日,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这些人只能继续等着,期盼着程旭员没到之前,淘气帮已靠着计谋救下了东方晴。
程旭员的贸然离去,最忧心的当属程国公。他对自己这个独子的疼爱,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如今他唯一的孩子,冲动地往笛卡门的罗网里跳,简直是九死一生。苏格拉作为最高指挥,自然也看出了程国公这最脆弱最松动的一环。
他害怕程国公为了儿子的安全,也一时冲动,带着国公府的敢死队去冒险,那他不但会失去程旭员这个冲锋大将,更会失去程国公这个老成的参谋官和国公府的所有派系资源。这样一来,他战胜笛卡门的可能性会直线下降,他再不能疏忽大意,于是只身前去找程国公,想和他推心置腹地谈一次。
两人相对而坐。
“我知道你的来意。我虽有去救旭员的冲动,却还是有几分理智的。”说话的是程国公。
“知道你心里着急、焦虑,就是来和你说说话。”苏格拉装得轻松。
程国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旭员这小子,和我一样脾气,认准了的人不松手。晴儿这姑娘,他是真的放不下,才会这么急着去救她。”
听他如此一说,苏格拉倒是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既羡慕程旭员有如此冲动的资本,又责备自己似是被镣铐缚住的手脚。
“当年,我还是小公爷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时光,像孙空大人那般风流,狎妓喝酒。那时候,真是常常在妓院里碰见他。”
苏格拉心里嘀咕,没想到堂堂程国公也有这么一段风流史。
“可是呢,自从遇见旭员他母亲,我的心便定下来了,再不常去那些风流场所。她刚嫁进国公府那阵子,她那个哥哥,冷松松,总是以兄长之名批评教育她。他娘的,老子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她已经是老子的人了,他一个侯府继子管得着吗?况且也不是她亲哥哥。我把他骂了一顿,他便再没有嚣张过。”
“那个冷松松,从前不一直是国公府的谋士吗?”
“我骂了他,也算驯服了他。此后他一直本本分分,没再横加干预夫人的生活。后来我看他有些能耐,便让他留在府里做了谋士。”
“原来如此。程国公还是大度。”
“大度有个鸟用?那姓冷的,最后还是背叛了老子,当了笛卡门的走狗!真是瞎了眼了。”
苏格拉本是来安抚他的,眼见他越说越气愤,赶忙岔开话题,回到程旭员身上:“像他那样的小人不足为虑。国公还是大度些,再等个三日,相信旭员定会平安。”
“唉,旭员是我的儿子,更是我平生唯一的孩子。倘若我能再有几个儿女,那该多好。想当年,我狎妓那会儿,印象里确实有个女儿的,是个妓女生的。她抱着孩子来找我,我自然不认的。可那孩子后背上有个蝴蝶形的胎记,是老程家独有的胎记,我这也有。”
说着他便撕开衣衫,露出肩膀的后背给苏格拉看。苏格拉一阵唏嘘,程国公果然是个豪爽的人,说脱衣服就脱衣服。他看见他后背上那个红棕色的蝴蝶胎记。
“那时的我万分不屑妓女的孩子。现在想想,当年认下那个女儿该多好。如今旭员命悬一线,我莫不是要断子绝孙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有淘气帮在,旭员绝不会有事的。”
“唉,不知为何,和夫人生了旭员以后,竟再也没有新的子嗣。不论是和小妾,还是和外面那些女子,都再也生不出一个孩子。”
苏格拉心里一阵发毛,这程国公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连这种不育之事也肯说给他听。眼见着事态越来越不可控,他使尽浑身解数安慰了程国公一番,摸着一头冷汗辞别了他。
117 说服余飞瑜孵化逆魂蛋
第三日午后,在所有人对结局表示悲观绝望的时候,苏格拉也做好了宣布撤军的准备。
恰在此时,程旭员抱着东方晴回来了。
苏格拉见了躺在程旭员一双臂弯里的东方晴,噌地窜过去,二话不说从程旭员怀里接过东方晴,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低头怜惜地看着昏迷的小师侄,心里一阵狂喜,念叨着:“晴儿回来了,晴儿回来了。”
小师侄仍旧昏迷着,她的嘴唇干裂脱皮,眼窝深陷,原本如苹果般的脸蛋已瘦得现出了颧骨。
“是我让你受苦了,是我让你受苦了。”苏格拉原本的狂喜转为愧疚,不住地自责着。
倏忽间,东方晴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她看见苏格拉后眼眶里立时盛满了泪水,疲惫地喊了一声:“师叔......”
程旭员见她醒来,也赶紧上前。东方晴瞥了眼程旭员,再次发话:“多谢小公爷相救......”
说完这句,她再没能支撑下去,又进入了昏迷状态。
此时的苏格拉心里喜悦、愧疚、失落、彷徨等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乱了阵脚。喜悦的是,小师侄活着回来了,他不用撤军了。愧疚的是,不论如何还是让她被吊在了城门上,让她受了苦。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成了失落彷徨,因为东方晴能活着回来,和他苏格拉无关,是程旭员那小子冒着生命危险,一腔热血把她救回来的。她那么温柔地看着程旭员,还感谢了他。而他呢?什么都没做,待在这魂水城里,任由她被吊在城门上。
她和程旭员有了患难之情,他像失恋一般地沮丧,他感觉他失去她了。
他看着眼前那个长相英俊的程旭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像是挑衅般问道:“你是怎么把她救出来的?”
陷入昏迷的东方晴,被安顿在了魂水城城主府的一处卧房里。
苏格拉冷静下来一想,从魂水城到曜晶都城,来回三天是绝对打不住的,就算是一品高手也很困难。这程旭员不但三天内在魂水城和曜晶都城间走了个来回,还能突破笛卡门布下的暗网,光天化日下解救城门上吊着的东方晴,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他是怎么做到的?苏格拉琢磨不透。按以往对程旭员的了解,他虽是个二品高手,但脚速不足以这么快;虽说有几分头脑,但刺破笛卡天网,救下小师侄两人全身而退,这样的筹谋应是他这个年纪没有的。
可这两点,站在他眼前的程旭员,似乎都做到了,东方晴活着回来,他原先的那些焦灼急躁,也不再有。于是苏格拉情不自禁地询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眼前的程旭员并没有那种只身破险的自傲,听闻苏格拉问他,像是没听明白般反问:“什么怎么做到的?”
“救下晴儿啊,你怎么做到的?笛卡门没对付你?”
程旭员胸脯似乎挺得没有往常那般直了,气势上似乎也少了一丁点傲气:“我自然希望,是我冒死在笛卡门的包围圈里救下的晴儿。”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只是,晴儿的逃脱,与我并无关系。我是在去曜晶都城的路上遇见的她。”
“啊?”苏格拉异常震惊,震惊中还有些困惑:“你在半路上遇见晴儿?那时她已经脱离笛卡门的魔爪了?笛卡门没有派人抓她回去?”
程旭员似乎和苏格拉一样困惑:“我也很诧异。我是在一处野林子的路边遇见的她。远远有个女子颤巍巍地,晃着身子踉跄着走。这个身影我略感熟悉,于是从半空降下来想看个究竟。谁知这么仔细一瞧,这个衣服破烂的女子,竟是晴儿。那时她的小脸煞白,很是憔悴。她见了我,像见了救星,一激动竟晕倒了。自那时,到进了这魂水城城主府,她没再醒过。”
谁也不知道东方晴究竟是如何从笛卡门的魔掌中逃脱的,且在逃脱以后,笛卡门没再派人追捕,每个人都很好奇。只是她依旧昏迷着,不能醒来亲自为他们揭开这个谜底。
好在笛卡门的人质要挟,因东方晴的回归而不攻自破了。虽有那么点莫名其妙,但不用撤军,人也回来了,总归是好的。更让苏格拉窃喜的是,把东方晴从城门上救下来的人,不是程旭员。他只不过是在路上遇见她,把她带了回来,这份功劳确实很大,但和城门救人相比,却是微弱很多了。
程旭员在苏格拉心里的威胁,立时降低了许多。
昏迷中的东方晴,都是海秋在照顾。她为她换了新的衣衫,整理了妆发,每日为她疏通按摩,喂水喂饭。在海秋的精心照料下,东方晴虽依旧昏迷,脸上终于有了些微的红晕。
苏格拉一天去个好几趟,查看她的境况。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地呼唤起来。
“晴儿,醒醒。师叔来看你,怎么不起来迎接?”
“这可不像你,照往常的脾气,你早冲着我喊‘师叔’了。”
“再这么不听话,你可就不是我心目中的乖晴儿了。”
“你知道吗?我就是想听你再软糯糯地叫我一声‘师叔’......”
话音未落,一声“师叔”传来。这不是苏格拉的声音。这声音虚无缥缈得很,似从天边过来,弱如游丝,沿着游丝的线,他听出这一声呼唤的来源。
东方晴终于说话了,她醒了。
从昏迷中苏醒的东方晴,不似上次一般憔悴,气血充足了许多。她支撑着坐起,倚靠在床栏上。
苏格拉惊喜万分,没想到自己的唠唠叨叨起了作用,小师侄真的起来叫他“师叔”了。他一时激动,扑上去拥抱了东方晴。
倚坐在床上的东方晴,下巴垫在苏格拉的后肩上,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
“师叔,是我,是我害了余姐姐。”说话的是东方晴,语气里满是自责愧疚。
苏格拉松开她,把她安放好,心里莫名又一次慌张了。回来了东方晴,是个喜讯不假,可余飞瑜还在笛卡门手里攥着呢。
晴儿这话里的意思,余飞瑜定然遭受了不为人知的灾祸,是什么呢?笛卡门把她捉去,目的不是为了孵化逆魂蛋么?如今竟敢对天下唯一会孵化逆魂蛋的余飞瑜下手?
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多的问号开始在他脑袋里盘旋。倚卧在床上的东方晴,不顾体力的匮乏,把这谜团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倾诉了出来。
那日柏图山庄宗门大战,笛卡门掳走了余飞瑜和东方晴。笛卡门的本意是劫持余飞瑜,全因为雷石和吴良对女子略有脸盲,分不清余飞瑜和东方晴,索性两人一并劫走了。一行人携着两个人质加一颗逆魂蛋,飞行数日赶路回了皇家别院。
雷石和吴良分不清两个女子,笛卡长老和冷松松却不同。他们一眼便认出了余飞瑜,笛卡长老想着她可以孵化逆魂蛋,冷松松想着她终于落入了自己的手里。
笛卡长老吩咐把人关押起来。他找来冷松松,似是嘱托似是命令地和他攀谈起来。
“关着的那个余飞瑜,可是你画中的女子?”笛卡长老一抹浓密的红须,随着张口说话而上下蠕动着。
冷松松咧嘴一笑,脸颊上挤出几条深深的沟壑:“正是她。”说完,原本略显中年老态的脸上,竟现出几分少年清气。
“看你今日这神态,似有些恋爱少年郎的模样。”笛卡长老罕见地逗趣道。
“嘿嘿,这余飞瑜委实是我喜欢的那类女子。否则的话,我也不会三番五次去提亲,也不会随身带着她的画像了。”
“为了你这个心愿,老夫亲自去柏图山庄把她掳来了,这个人情你当如何还我?”
“冷某定万死不辞。”
“你这个人吧,武道上不精进,将将四十几岁年纪,却嗓音沙哑身形虚胖。歪门邪道吧,你倒是走得熟练。还有一个,是和老夫像的,便是为所欲为,不在乎那些纲常伦理、正道规矩。这一点,很好。”
冷松松听着笛卡长老像是批评又像是赞赏的一番话,琢磨不出个滋味来,心里有些发毛。
上次他和笛卡长老会面,厚着脸皮毫不避讳地表达了对余飞瑜的渴求,不过只是表达一番而已,全没想过可以实现。没成想,笛卡长老竟亲自率领笛卡门硬闯柏图山庄,还真把余飞瑜抢出来了。如今余飞瑜被笛卡门关着,他心里虽想的痒痒,却也只能在这儿听笛卡长老说一些有的没的。
“既然长老把冷某的性子点了个透,那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冷松松惦记着余飞瑜,胸中一股力量涌上来,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余飞瑜......”他偷瞄了一眼笛卡长老,接着说:“可否交与我处理?”
笛卡长老眼里一道寒光闪过,冷松松顿觉身上像是被剜了一刀,生疼。
“此次硬闯柏图门,除了掳来余飞瑜,还带了别的,想来你是听说了的?”
“自然知道,还误掳来那个柏图门的内门女弟子。”
笛卡长老听冷松松回话后,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除了东方晴,冷松松其实还知道更多,只不过逆魂蛋或许是触及笛卡门最高机密的存在,他一个叛变来的角色,自然假装知道少些为好,这是他保命的绝学。
“其他的,冷某也就不甚知道了。”
笛卡长老自然知道两人在打太极,冷松松知不知道抢了逆魂蛋,他拿不准,所以稍稍试探一番。这个冷松松还是聪明,应对得滴水不漏。
“既然你不知道,那老夫告诉你。除了余飞瑜和那个东方晴,笛卡门还掳来了一颗逆魂蛋。”
“逆魂蛋?”冷松松一副迷惑样子。
“这颗逆魂蛋对我有极大的用处。那个余飞瑜知道怎么孵化它。你不是想娶这个余飞瑜吗?说服她,让她把那颗逆魂蛋孵出来。只要她答应孵化逆魂蛋,老夫便让你和她成亲。”
“这......”冷松松听了笛卡长老一番话,心里打起了鼓。当初口口声声说为他冷松松抢人,结果是为了孵一颗蛋。不过他们这种人之间,本就是利益交换的冰冷关系,互取所需,不掺杂人情,反而清爽干净。他冷松松最为擅长这种交易。
只是这次的交易实在有些难度,说服余飞瑜孵化一颗蛋,以她当年拒亲的脾性,恐怕是个大难题。这事若交给别人,恐怕下辈子也成不了了。可他冷松松不同,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人性弱点,击溃防线,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招术多得很。
既然笛卡长老不肯直接把人给他,那他只能顺着笛卡门的规矩来,先为笛卡门做出贡献,让余飞瑜答应孵蛋,再得到她的人,强迫她嫁给自己。
“我冷松松定当使出全部本事,让长老您满意,让我自个儿也能抱得美人归。”
“很好。”笛卡长老收敛了眼里的刀锋,补充了几句:“有些事你得提前知道。这个逆魂蛋它有两种孵法,一种是利于柏图门的,一种是利于笛卡门的。这世上知道怎么孵化的,如今只剩余飞瑜一人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就当是最后一人吧。你要做的,是说服她,让她按利于笛卡门的方法孵化。你可听得明白?”
“冷某清楚。长老放心。”
于是,冷松松为笛卡长老说服余飞瑜孵化逆魂蛋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118 进退两难的软禁局面
皇家内院一处偏僻的厢房,门窗封锁,戒备森严。
在这厢房里,软禁着被掳来的余飞瑜和东方晴。她们原本以为会被关进阴暗潮湿的地牢,没成想笛卡门如此良心,竟将她们软禁在一处居住条件尚可的厢房。
这处厢房内的装饰摆设颇具女子气息,起居行动的空间不算逼仄,一日三餐有专人送进来,菜色虽朴素却不简陋。除了门外看守众多,门窗紧闭出入不便外,对于被劫持的俘虏来说,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东方晴环视一圈这处厢房,站在一张红木圆桌一侧,纳闷嘀咕道:“师父、师叔他们嘴里的笛卡门,是个狠戾残暴的门派。本以为他们把我们抓来,会鞭笞折磨,关进地牢里。真没想到我们还能留在这样的厢房中,没有锁链缚身,还能来回走动。”
余飞瑜默不作声,心里琢磨着笛卡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东方晴接着说道:“余姐姐,他们口口声声要抓你。当初我顶替你,你不应该说话的。这下可好,你我两个都被他们抓来了。”
听到这里,余飞瑜终于开口说话:“你这傻晴儿,好事你不争先,这种被抓的惨事你却往前凑合。”
“余姐姐是师叔的余姐姐,还肩负着养孔雀的担子,不能随便被笛卡门抓走。我却不同,他们把我抓过来,也没什么用的。”
“说你傻你还真傻。再怎么样,也不能硬往魔窟里钻呐。当时我反驳你,自证余飞瑜的身份,本是救你,却还是低估了笛卡门的贪婪,你我两个都被抓了过来。”
东方晴也一阵唏嘘喟叹,环顾这封闭的厢房,寻找逃脱的出口。
“余姐姐,他们指名要抓你,究竟是为何?还有,原来南山腰上竟有地道啊,里面那颗蛋又是做什么的?”
听闻东方晴一番询问,余飞瑜水汪汪的眼睛低垂,一阵眼波流转,她不知如何回答她:“这,这,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余飞瑜沉思良久,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把逆魂蛋的秘密告诉东方晴。这种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她因为懂得如何孵化逆魂蛋,才被笛卡门盯上,抓过来。倘若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东方晴,岂不是把她也拖下了水么?如此一番思忖,她决定还是保持缄默为好。
东方晴见她没有要倾吐的欲望,很懂事地没有再提,转身绕着厢房内部敲敲打打起来,妄想从这些墙壁、门窗、屋顶上,可以找到逃出去的漏洞。
余飞瑜看着晴儿灵动的身影,在这厢房里飘来飘去,渐渐陷入回忆。
当年火山大灾,关灵乔把还是个婴孩的苏格拉托付给了她,同时托付给她的,还有那颗逆魂蛋。眼见着火山岩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余家村的屋舍蔓延,关灵乔借着最后的时辰,将如何孵化逆魂蛋的秘法告诉了她。
逆魂蛋的孵化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利于柏图门的,一种是利于笛卡门的。利于柏图门,自然也是利于天下苍生,孵化方法便是养一万只孔雀,待到孔雀养足了以后,逆魂蛋便有了孵化的基础。利于笛卡门的孵化方法,关灵乔犹豫了一瞬,最终也告诉了她。
余飞瑜将两种孵化方法记下以后,还问了关灵乔,利于笛卡门的孵化方法,可有坏处。当时,岩浆已然蔓延到院门口,再不驾着孔雀飞走,谁也逃不了。关灵乔无奈,耗尽浑身之力飞身跳进岩浆里,没能挤出哪怕一丝时间告诉她,利于笛卡门孵化的坏处。一瞬间,关灵乔的整个身体便熔进了岩浆。
滚滚而来的岩浆中升腾出两束彩色光晕,分别飞进两只孔雀中,这时,孔雀才有了力气,飞上天空,带着余飞瑜、苏格拉还有那些行李,朝着朱家村飞去。
“叮铃哐啷”有人在开门。这杂乱的开门声,打破了厢房内的安静,将余飞瑜从回忆中唤醒。
进来的是个守卫,手里拎着一个食盒,他从食盒里拿出一应吃食,冲着余飞瑜说道:“两位姑娘,吃饭了。吃完我再来取盒子和器具。”
说完,那个守卫出了门,再次将门锁扣住,把她们两位关得严实。
余飞瑜坐下来,叫着东方晴:“晴儿,别管那么多,先吃饭吧。吃饱了饭,才有力气逃跑。”
东方晴迈着步子从里间的卧房出来,应和着:“来了。卧室里也没有可以出去的通路。”
“笛卡门个个不是吃素的,这么一处软禁之地,自然不会留下供你我逃脱的错漏。”
“唉,不知他们关了我们究竟有何目的。”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陪我跟他们耗着,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余姐姐出不去,我也不会走。”
“唉,真是个傻晴儿。”
两人吃完饭,那个守卫果然进来收走了食盒等物。
没过多久,一个沙哑浑浊的嗓音传了进来:“开门。”守卫看了看那人手上拿的手令,顺从地开门。
门外再次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外面的阳光随着门户的开启,灌了进来,一个略显浮肿的虚胖身影倒映在洒下的阳光中。
余飞瑜瞥了一眼那个身影,心中一惊,立时拽着晴儿,把她护在身后。
随着那人进来,门再次关闭起来,阳光也跟着消失了,屋内又一次陷入昏暗。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领了笛卡长老命令的冷松松。他是来劝服余飞瑜孵化逆魂蛋的。
他一眼瞧见了余飞瑜,那灿若圆月的美丽面庞,心里的波涛顿时汹涌开来。他像是不受控制般,迈步上前,恨不能贴到余飞瑜身上去。余飞瑜携着东方晴往后退了退,仍旧将东方晴挡在身后。
冷松松见她像护仔一样地护着东方晴,咧嘴一笑:“余姑娘,咱俩多年不见,你不先和我叙叙旧,老往后边藏人做什么。”
“呸!”余飞瑜干脆利索地朝他唾了一口:“你这个小人!”东方晴还是第一次见余飞瑜这么泼辣,心里一阵感慨。
冷松松抹了一把脸,上面的沟壑立时弯曲错落,他接着说道:“余姑娘怎能如此诋毁我呢。我不过是惦记你的美貌,对你一往情深。你干嘛如此唾骂于我。”
“你这无耻之徒,背叛程国公,委身给笛卡门做狗,不是小人是什么?”
“程国公那个不长眼的,非要跟不得势的柏图长老混在一起,还支持已故的吴双国王的遗孤,这是要造反的架势啊。跟他,只有死路一条。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笛卡门势力如日中天,我自然顺势而为了。”
“不要脸。”余飞瑜白了冷松松一眼。她身后的东方晴也气愤,急欲出来给余飞瑜涨涨气势,却一把被她再次拽到了后面。
冷松松瞧这架势,仍旧一副谄媚的嘴脸:“余姑娘是怕我看上你身后的这位,让你失了宠么?”
一听这话,余飞瑜气愤地挥手便要扇他耳光,他躲了过去接着说道:“你不必忧心。我这人只喜欢余姑娘这样的女子,成熟风韵,泼辣干练,咝。”边说他还边吸起了口水,而后他指了指余飞瑜的身后:“像这位姑娘这样的,对冷某来说,太涩了,不熟怎么能好吃呢?更何况后面这位姑娘,是个乖乖女的模样,太没劲了,不合我冷某的胃口。”
听冷松松如此不尊重女子的一席话,余飞瑜委实气愤,再唾了他一口:“无耻!”
冷松松憋着笑,做到圆桌旁的圆凳上:“我这次来,是有话和你商量,是关于那颗逆魂蛋的事。”
余飞瑜听闻此事,早已有了准备,她在东方晴耳边嘀咕了一句,让她先回里间的卧房去。
待晴儿走后,余飞瑜来到圆桌旁,坐在冷松松对面。
冷松松满眼泛着精光,牢牢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不适,几欲呕吐。
“有什么话,快说吧。”
“几年没见,余姑娘也三十好几了,还没成亲呐,莫不是一直在等我冷某人?”他一副猥琐调戏的表情。
“你快别做白日梦了,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正眼瞧你一眼!”
“嘿嘿,来日方长,我冷某有的是办法。你呀,早晚是我的人。”
“有话快说吧,莫说些没用的。”
“我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和你谈个交易。要么嫁给我,要么帮着笛卡长老孵化那颗蛋,你来选。”
余飞瑜凛然一惊。冷松松这话一出口,算是不再给她退路了。他说的两件事,她是死都不能做的。首先她打心里抵触这个冷松松,无论如何不可能嫁给他。再说那颗逆魂蛋,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关灵乔跳进岩浆之前看她的那一眼,虽没能用语言告诉她,但她从眼神里读出来,说的就是千万不能按利于笛卡门的方法孵化逆魂蛋!
她微抬下巴,傲视冷松松,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回复道:“要我做这两件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冷松松一副卑微模样,赶紧安抚道:“余姑娘不用如此决绝,有些事好商量的,好商量,啊。我先走了,后面会常来看你的。”
她依旧一副倔强模样,极端鄙视地盯着他。他毕恭毕敬地退出这间厢房。门锁依旧锁得严实。他深知若想说服余飞瑜,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此次前来不过是打个招呼,看看她的反应。来日方长,他有时间和她耗。
冷松松的到来,给余飞瑜敲响了警钟。她心知情势的危急,既落入了笛卡门的手,必是很难逃得出去,他们也已借冷松松的口,把他们想从她这获得的东西说了出来。一个是嫁给冷松松,一个是为笛卡门孵蛋。
这两件事,她都不想做,她宁可去死。或许,真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痛快。
但当她有了寻死的想法时,却又想到养一万只孔雀的大业,为柏图门孵化逆魂蛋。倘若半途寻死,那孔雀白养了,拯救苍生的宏愿也只能搁浅。她做不到半途而废,不能就这么死去。
直到此时,她才看出事态扭曲的严重性,她必须想出一些办法。既然她已是笛卡门砧板上的肉,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东方晴的身上了。
她打算把孵化逆魂蛋的秘法告诉东方晴,这样的话,即使她将来死在这笛卡门里,至少还有晴儿可以延续她的养雀大业,为苍生孵化出那颗逆魂蛋。
119 不得不牺牲的余飞瑜
深夜,软禁余飞瑜和东方晴的厢房里,东方晴侧卧在一间卧房的床榻上,和衣睡下。
余飞瑜手里端着一盏蜡烛,掀开这间卧房的门帘,轻声走了进来。虽然她的手脚很轻,但处于戒备状态的东方晴仍察觉出来,她霎时睁开双眼,看见了走过来的余飞瑜。
见是自己人,她原本惊恐的表情缓和下来,莞尔一笑,柔声问道:“余姐姐,这么晚你还没睡?”
“睡不着,找你说说话。”余飞瑜坐在卧房的侧榻边沿。
东方晴从床上起身,穿好鞋子,搬了一个圆凳,挨着余飞瑜坐下。“你不睡,那我也不睡。陪你聊聊。”
“嗯。”余慈爱地看着东方。
“余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笛卡门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你却拿他们没办法。我都理解。”她环视了一圈卧房:“我们被软禁在这小屋子里,出不去。唉,好难啊。”
“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一把火烧了这房子,要么烧死,要么逃出去。”
“余姐姐,你这,好刚烈的逃法。我在想,我们被困在这儿,师祖师叔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不会和笛卡门再冲突一次吧?我宁可他们不要管我们。”
“我也是。”余顿了顿,看着东方:“不说这些了。还记得你来我那暖阁学习养孔雀的事么,我老是说,养出一万只孔雀便能拯救苍生,你可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这还真的不知道。我只想着尽快帮你养出那一万只,到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用等那么久,我现在告诉你。”
“现在?”东方有些诧异,大半夜的,她不睡觉,偏要来给她讲这件事。
“这件事,是关系苍生的大秘密,只有在深夜无人叨扰时说,才最合适。”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低到连东方都要听不见的地步。
余将声音压到最低,悄悄和东方说道:“其实,能拯救苍生的并不是那一万只孔雀,而是一颗逆魂蛋。”
东方一阵疑惑,倘若不是那一万只孔雀,又何必辛辛苦苦去养育它们?她说的逆魂蛋,是笛卡门从白帽山南山拿走的那颗吗?
她也压低了声音,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是的,就是那颗蛋。那颗蛋可以拯救苍生不假,但若成功孵化出它,还要一万只孔雀的助力。”
“哦?孔雀要如何助力孵化?”
余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正准备将如何利用一万只孔雀,孵化逆魂蛋的秘法告与东方。
恰在此时,门外的铜锁再次响动。她惊恐万分,立时闭了嘴巴,难道刚刚的谈话还是被人偷听到了?她已经把声音压到足够低了啊。好在最关键的孵化方法还没说出口。
这时进来两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他们端详余飞瑜和东方晴辨认了半天,其中一个大汉指着东方晴说道:“是她。”
于是两个大汉施展功夫,三两下便将东方晴擒拿住了。这是两个二品高手!落单的余飞瑜飞身营救,却被其中一个高手拦了下来。两个大汉携着东方晴,边和余飞瑜对打边往门边撤退,最后没费什么力气便带走了东方晴,将余飞瑜再次锁在这处厢房里。
如今孤身一人的余飞瑜心急如焚,在这软禁的厢房里团团转,不知该如何应付。
“他们为什么要抓晴儿?他们是要拿她怎么样吗?对笛卡门来说,晴儿似乎没有利用价值,他们不会把她杀了吧?”
越想越焦虑,越想越担忧,她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眼,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困在这里,胡思乱想。
一大早,冷松松又来了。
他见余飞瑜憔悴不少,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面,一副疲惫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我的余姑娘,只一天不见你竟焦虑成这个样子?”
“你们把晴儿怎么样了?她不会孵化逆魂蛋,你们抓了她也没用。”
“没用?嘿,你是不知道,她用处可大了去了。她的命,也值钱!”
“你在说什么?她的命?你们到底要把她怎么样?”
“我说余姑娘,咱们能不提她了吗?我来这是找你聊别的事儿。”
“孵化逆魂蛋么?我说了,我绝不会答应你!你最好还是闭嘴。”
“你这又是何苦......”
不等冷松松说下去,余飞瑜再听不进去他说的一个字,只是念叨:“你们到底要把晴儿怎么样?你们把她带到哪儿去了?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见她全没有要聊逆魂蛋的意思,他顿时有些不耐烦,下意识问道:“你这么在意那个东方晴?”
“她是除了阿狗之外,我最亲的人,我当然在乎她!”
“哦。”这一声“哦”他尾音拉得很长,拉长的尾音帮助他思考,刹那间一个点子在他脑中蹦了出来。
“余姑娘,你先缓缓心绪,我改日再来。”说完,他起身要走。
余飞瑜罕见地拉住他的衣角,语气中带有恳求:“哎,请你们善待晴儿!”
听了这话,冷松松一抹隐晦的暗笑浮上嘴角,他对刚想出的那个点子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皇家别院,议事堂,笛卡长老再次和冷松松密聊。
这个时候,柏图门那边已经举起了起事的大旗,且已经靠着隐秘的布防和高超的谋略,占领了魂水城。为了遏制应战的颓势,打压柏图门的士气,笛卡门采取了人质要挟战术。这也是那晚东方晴被两个高大壮汉抓走的原因。
在这个节骨眼上,冷松松声称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想和笛卡长老商量。
“长老,这个法子一旦实施,我有九成把握可以说服余飞瑜。”
“什么法子?”
“只不过,可能要损失笛卡门的一些应战策略。”
“你别卖关子了,但说无妨。”
冷松松一脸得意,将他新想出来的绝妙点子说给了笛卡长老。
起初,笛卡长老是犹豫的,但经过一番斟酌思考,他和冷松松这么这么说了一通,行动策略便定了下来。
当日,冷松松再一次来了软禁余飞瑜的厢房。
这一次余飞瑜不再对他冷漠泼辣,反而故意软下性子,只为了询问东方晴的下落遭遇。
冷松松也很直接,正面回答了她:“余姑娘想知道晴姑娘的下落是么?不如跟我来一趟吧。”
“跟你一趟?去哪?”
“去见晴姑娘啊。”
“好,你快带我去。”
如此,余飞瑜跟着冷松松,出了这处软禁厢房,朝着皇家别院的院门走去。她跟着冷松松,隐约察觉出身后有人跟踪,回头一看,正是掳她过来的雷石。她想着,这人武道极其高超,跟在后面,定是防止她逃跑的。
皇家别院的大门外,停了一架马车,冷松松邀请余飞瑜上了车,两人驾车向着前方驶去。雷石催动内功,悬在空中,跟在马车后面。
逼仄的车厢里,余飞瑜和冷松松对坐着,一股怪异的气氛在车里酝酿。冷松松时不时瞟她一眼,她委实觉得不舒服,撩起车窗的帘子,歪头看向外面。
这马车飞驰在曜晶都城繁华的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形形色色的人群一闪而过。渐渐地,马车把他们带到主街道的尽头,这里是曜晶都城的大门。
冷松松清了清嗓子,沙哑地说:“到了,余姑娘,我们下车吧。”
两人陆续从车上下来,冷松松伸出手来意欲搀扶她,却被她无视拒绝了。
他带领她攀爬阶梯,登上高耸的城墙。身后,仍是繁华的曜晶都城,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郊外,大路延伸到远方,隐没在密林之中。
他领她向着城门顶走,那里,底下是来来往往进出城门的百姓。每个经过城门的人,都要抬头看上一眼,她不知他们在看些什么。
他指引她说:“余姑娘,你往下看一眼。”
她依他的话,低头往下看过去,却看见东方晴双手双脚被绳索捆住,惨兮兮被吊在城门顶上!
“啊!”她心里一阵刺痛,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此时的东方晴,被吊了很久,早已昏死过去,秀气的脑袋耷拉在肩头,任由来往的行人观瞻。
“你们这群卑鄙之人!”余飞瑜冲着冷松松破口大骂。
冷松松依旧淡定。余飞瑜反应越是激烈,他心里反而越是有底。
“余姑娘莫激动。这是笛卡长老的命令,我也改变不了。”
“你不是笛卡的走狗吗?你去求他呀,求他放了晴儿,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一个女孩子?”
“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余姑娘你肯配合,也就是了。”
“哦。”余飞瑜一声叹息。她也是头脑聪慧的人,冷松松这话一出口,她立时猜出了他的把戏,不过是让她嫁给他,让她孵化逆魂蛋罢了。
“余姑娘知道怎么配合?”
“你们真是卑鄙无耻,利用女子达成目的,简直毫无下限!”
“余姑娘别激动。我还是把笛卡长老的命令说清楚,这晴姑娘吊在那里,还是好的。你若不配合的话,此刻你和她便是永别。你下了这座城门,”他指了指远处一直守卫着的雷石:“那位雷石大人,便会结果了她。”说着,他举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余飞瑜看着冷松松的那个动作,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她清楚笛卡门的狠戾,冷松松既然这么说,他们也能做得出。
站在这座城门上,徘徊良久,她下意识扣着手指头,做出她这辈子最难的一个决定。
“把她放了,我便嫁给你。”说完,她又有了呕吐的感觉。
这个答复,出乎冷松松的预料。他此次带她登上城墙,实际是为了要挟她答应孵蛋。没成想,她竟先答应了嫁给他,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额外惊喜。
原本笛卡长老的意思,是先说服她孵蛋,再把她交由他处置。他想着只要得了她的人,总归可以强迫她委身于自己的。如今她主动妥协,简直省去了他太多的烦恼。
他满脸堆笑,不顾脸上中年老态的褶皱纹路,回答她:“你嫁给我,我倒是极其愿意的。只是这些还不够。”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嫁给他还不够,还要为笛卡门孵蛋。此时,一个难题摆在了她的面前,是为了天下苍生,拒绝笛卡门?还是为了东方晴,答应笛卡门孵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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