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笔尖写出“如果”二字时，定是心中有些许遗憾难以释怀。

那时的我，是大家眼中的乖乖女，安静，勤奋，不善言辞。

我对成绩好的男生没有免疫力，他就是一名学霸，一点也不帅，但永远能把第二名远远地丢在后面。

说不清是羡慕，是佩服，还是那种懵懵懂懂的喜欢，反正，就是爱默默地关注他。

假装不经意地，认真听他讲笑话；发到他的作业本，忍不住翻开看了又看，然后迅速地偷偷合上；当我们的名字被老师一起提到时，心如小鹿乱撞。

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切都那么单纯而美好。

他坐在我的侧后方，他的同桌是我的好姐妹A，与我无话不说。他们在课桌下面玩石头剪刀布，他们在洗手池边向对方身上洒水嬉闹，他们在自习时间乐此不疲地互传纸条……

有一天，A给我看了她的日记，满满的属于他们的甜蜜。

我就知道，A是喜欢他的，是那种喜欢。

后来，很自然地，他考进了重点高中，我和A在同一所普通高中，不同班，但依然交心。

A说，他很想念初中同学，希望大家都跟他多多联系。

我拒绝了，心中记着他的收信地址，却从未寄去只言片语。

我知道，他在异地独自一人定然有些不适应，高手如云的学习环境压力也较大。他此刻需要一个人给他温暖，给他继续前行的力量。

这个人是A，他们抱团取暖，度过了难熬的三年时光。

而我，只是孤军奋战，拼尽全力，期待高考时可以有更好、更多的选择，与他相同的选择。

高考的前一天，学校组织去看考场，正好在他的学校。

我永远记得那个午后。

我和同学一起根据路牌提示，寻找各自的考场。期间，穿过篮球场，一个打球的男生突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茫然回头，不知所措。是他。

高了，瘦了，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就像太阳一样，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我无数次地幻想过，会不会碰上他？上天如此眷顾我，他真的站在我面前了，我的手脚却开始无处安放，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他有些兴奋，大大方方地走近：“真的是你啊！一开始我还没敢认，你走过去时，我看到侧面，才觉得是你了！三年没见了啊，老同学！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三年了。你在我的侧后方坐了三年，三年后熟悉的也只有我的侧脸。

我抑制住自己的欢喜和紧张，淡然地寒暄几句，便匆匆逃离。

我恨死了自己故作矜持的样子。

从此，这个午后的阳光少年住进了我心里。

高考结束了，他去了W大，全国有名的重点大学。我勉强上了一所二本院校，与他在同一个城市。A发挥失常，故意选择了一所跨省的大学，带着忧郁躲得远远的。

大学时期，开始用手机了，我知道A肯定有他的电话号码，可我不想这样直白地去联系他。我害怕他们已经从朋友变成了恋人，害怕之后的尴尬。

我自卑、敏感、感性，但我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我在百度里搜索他的名字，找到了他的号码，牢记于心。

因为他是优秀的，在哪里都是自带光环的那个人，W大的网页、论坛上都有他的消息。参加某活动获了什么奖，在学生会担任什么职务，等等。

我与他的后来是一场阴谋，一场我精心策划的阴谋。

我坚持每天给他发一条短信，每天都发。

有时是问候，有时是回忆，有时纯粹是学习、生活中的感叹，有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我相信习惯的力量，他会慢慢习惯我的存在。哪天我突然不给他发短信了，他会若有所失。

我想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的生活中。

而且，我笃定，他早猜出了我是谁。他从没有打电话过来，但每次回复消息时，都会带上“老同学”三个字。

不记得这种日子持续了多久。

许多我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东西，就在我们的念念不忘中渐渐遗忘。

但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去了他的学校，我在想，老天会不会再次眷顾我，让我们再偶遇一次？

我跟他说，W大的樱花果然名不虚传，很美。

这一次，我没有等来樱花下的浪漫邂逅，却等来了A的短信。

她是主人，来宣告自己的所有权。而我，就像个第三者，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我像个小丑一般，仓皇而逃。

我的爱情无疾而终，一起葬送的还有我和A的友情。

后来，我毕业，工作，偶尔回忆起这段荒唐的经历，自觉可笑的同时，心底还有那种好奇和遗憾。对他们近况的好奇，对爱而不得的遗憾。

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不然不足以称得上生活。

很狗血，我们再次不期而遇，这次A也在。

那是端午节后的第二天，都是探亲回家的人，坐上了同一趟返程的大巴车。

这一次，还是他先认出了我，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拎着行李怔住了，这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是谁？直到看到在他旁边笑容可掬的A，我才反应过来。

是他，可是，五年了，再也不是那个午后的阳光少年了。

我淡然了。

我今天这件浅色的连衣裙一定很美，我的长发一定显得我很温婉。

A调换了位置，跟我坐在一排，聊了起来，假装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说，大学时期是孤独的，迷茫的，是他的关心拯救了她的自卑。所以，一毕业就回到了这个有他的城市，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现在一边工作，一边备考W大的研究生。

他还是学霸，被保研了，还在W大。

两个不离不弃的人，相濡以沫，圆满的结局，多么美好。

一番热情过后，气氛开始尴尬。A又坐回去了，靠在他的肩头，闭目养神，温柔，满足。

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之后却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我希望他永远是记忆中的那个翩翩少年。

之后，我被家里催婚，妈妈说，小姨要给我介绍对象，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心里一紧，不会是他吧。

果不其然，小姨说出了他的名字，还一个劲地套近乎，就是你那初中同学啊，记得不？

我的小姨嫁给了他的表叔，我们一直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共同的亲戚。

我说，他有女朋友了啊，也是我初中同学，端午节才见过呢！

小姨坚持说，他是单身。

不知道是他们分手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他尚未跟家人坦白A的存在。

无所谓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当年和他做同桌的是我，如果我们高中保持书信往来，如果没有那场自作聪明的谋划……我们会不会是另一番境遇？

微信兴起的时候，有人带头组建了班级群，回忆过去，分享现在，很是热闹。

很快，就有同学发现他和A都还单着，起哄他俩凑一对。

他不说话，A也不说话，我欲言又止。

他们是真的分开了。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十多年的陪伴与惺惺相惜最终转化成路人之间的漠然。

那几年，我们都只是活在同一个群里，小心翼翼地，连彼此的微信都不曾加过。

后来，听说他去B城定居了。而A，考上了W大的研究生，一直单着。

有一天，又是猝不及防，他加了我的微信，又是那句熟悉的“老同学”。

我不知如何接话，回忆犹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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