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7-08 09:26:14 | 作者:孤读心舞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0次
诗,由诗意与诗式构成。如人,由灵魂与骨肉合一。
诗意,由逻辑与意象构成。逻辑,大多以隐而不显的形式存在,是思维方式,诗人用它来使表情达意有序严谨,无逻辑则无有效表达;意象,皆以显而不隐的形式出现,是文字表达的艺术化手段,无它不成诗。
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本文仅从其诗意的逻辑方面作以赏析。
写诗与读诗,即表达与理解,是一个双向互为的活动。逻辑在其中的作用,就是使表达者能把一个意思说得清楚有序严谨,使理解者能够无偏差地认知对方的意思。
而诗文逻辑结构章法的所用术语,我们熟悉的就是:起承转合。
“起承转合”,我们很多人知道它,是因为曾经考科举必用的八股文,于是斥其为腐朽之糟粕。也没错。在中国以进仕得功名利禄的时代,“起承转合”成为应试文篇章结构的主要样式,且被公式化、程式化,以至被迂腐塾师强训为不可活用的行文章法的唯一,从而被后人视为僵化的模式遭到诟病,饱受批判与非议。但是,倒掉孩子的洗澡水不能把孩子也倒掉!
其实,自然界的季节转换就有着“起承转合”的过程,且生动鲜明。春的万物勃发,是“起”;夏的花木繁茂,是“承”;秋的黄叶凋零,是“转”;冬的万物敛孕,是“合”。人类的生活也莫不如此。所以史书记史实,戏曲、小说讲故事,都要以发生、发展、转折、收束的结构来描述人间的喜怒哀乐。所以,“起承转合”的说法,是来自哲人们对本就为自然循环与人类生活的这种同态形式的发现,再进一步将自然与人类社会贯通并共有的这种客观运行方式进行的思考,将之抽象成了这理论性的逻辑结构规律。仅此而已。
人类的语言表达,至今看来,有语音、文字、语法的不同,但是,在逻辑这个关于表达的思维方式上,却从有史实以来都有着明显且高度的统一。其中最一致的就是“起承转合”。有许多不可辩驳的例子可以充分地证明,它是人类进行写作的逻辑结构章法,是谋篇时对结构层次的安排,是古今中外诗文创作者相通的共同体验及经验总结。
公元前欧洲的古希腊伟大诗人荷马,在他的《荷马史诗》中记述的两个故事《伊利亚特》与《奥德赛》,分别都用了“起承转合”的结构;公元前中国的《易经》、《论语》、《诗经》,有金克木、启功等先生析其中之例证明:“起承转合这个格式当然是古已有之”,并认为是我们“民族的语言规律”。
还有近现代的托尔斯泰讲的男女主人公灵魂“复活”的故事;雨果讲的“悲惨世界”中的每一个人得救赎与不得救赎的故事都有“起承转合”的轨迹;曹雪芹讲的“还泪”故事,经过“起承转合”的讲述,就有了人世悲剧、归去再聚的结局;亚伯拉罕·林肯彪炳青史的不足3分钟的《葛底斯堡演说》用的也是“起承转合”的结构;……。
“起承转合”,四位一体,又各司其职。其“起”,或事件的起因,或情感的端绪,须笼领全篇,其张力须足以挟裹至全篇之末;其“承”,顺着“起”加以延伸演进,故而这两部分构成接应与被接应的关系;其“转”,功能是宕开一笔,或转换一个意思,或转换一个角度,或干脆以反意相承,进入与前两部分所围绕的不同方面,从而与前两部分构成程度不同的对比乃至反衬的效果;其“合”,与“起”、“承”的意蕴一脉相通,将“起”、“承”、“转”的内容整合融汇,并再上层楼。“合”的关键是收束全篇,与“起”的内容遥相呼应。
徐志摩喜爱和看重的欧洲十四行诗以及他也熟稔的中国格律诗,都是在较小的容量之内抒发诗人饱满的情怀,有很严谨的音律、韵律、节律,在布局和结构上就讲究“起承转合”。徐志摩,有厚实的中国古典文学根柢,又对西方文学深有造诣,酷爱十四行诗,再加之他有志趣要将十四行诗中国化,这些都不可能不对徐志摩的诗歌生命产生巨大的影响。故而,他的融各家之长的现代诗佳作《再别康桥》,也遵循了“起承转合”的行文章法。
《再别康桥》全诗,细密圆融,牵一发而动全身,缜施“蟠龙章法”: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中则首尾俱应,无一笔松懈处。
《再别康桥》全诗共七节,对“起承转合”这个逻辑结构,依自己的所需作出了灵活的变式。这变式,既严格地遵循古今中外行文者的这个思维规律,又为情感表达的需要增加“承”部的比重,也应和了中国民间文学俗说“凤头、猪肚、豹尾”的结构格式。
《再别康桥》全诗共七节,“承”就用了四节。多吗?不多!无此多达四节内容的“承”,就无“起合”二节中“轻轻悄悄来去”的原因交代;就无“转”节中诗人与康桥因情深爱浓不忍言别双方“沉默”的缱绻基础;也无“合”节“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驻情守护潇洒而去的别致方式;更无诗人不舍而洒脱别去,尽美留于康桥,永恒滋养学子,继续孕育后生这如海深情的渊源出处。可以说,如果“承”部不多达四节,那么徐志摩对康桥比海深、比山重、比天广的情意,恐怕读者就难以共鸣同情了。
十四行诗最著名的是彼得拉克类的“意大利式”和莎士比亚类的“英格兰式”。
被称为“意大利诗歌之父”的彼得拉克,活跃于十四世纪,其十四行诗“起承转合”的结构,由两段四行及两段三行组成,即四、四、三、三式。
被誉为“人类文学奥林匹克山上的宙斯”的莎士比亚,辉煌于十七世纪初,其十四行诗“起承转合”的结构,由三段四行及一副对句组成,即四、四、四、二式。
徐志摩上世纪近三十年代的《再别康桥》,也用了“起承转合”的诗意逻辑,并灵活化用十四行诗(全诗二十八句,合二为一行,即十四行)格式,组成二、八、二、二式。
由此即可证明,“起承转合”这个行文逻辑结构,是不分时间、不分地域的写作者,皆在使用且共同遵循的思维规律,同时,依据个人的需要或喜好,也可以对它做出一些枝叶性的调整。因为只要是章法,须循之而用,但又不可拘泥,不逾矩则可随之所欲,能将其作为活法运用即为巧。
《再别康桥》的诗意逻辑,循章法不逾矩,又能习承他长,合璧形成新体,终达灵动圆融,就使我们得以欣赏到这似信手而来的诗章之美、自然之妙。
徐志摩,实属此间美笔妙手!
徐志摩,当得此美笔妙手之赞!
——知其所以然。渔者得鱼,无失也。
——举一反三,自为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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